杨少衡官场小说：尼古丁（梗概）

——令{塑呈鳖塑 钟路琳在吸烟室看到县长李彬 旁若无人地抽着烟，怒斥县政府办 公室蒋主任时，脑子里悄悄冒出了 两个字：“打他。” 钟路琳在北京一家大报当记者， 一周前被主任抓来救场，参加南方一 个沿海省份组织的大型宣传活动。主 办方把该省沿海的基础设施建设作 为宣传重点，以“黄金海岸纪行”作 为采访活动总。这一天安排的是参 观该省北部海域由外商投资新建的 一个“海上乐园”，却不料在离目的 地仅五公里处遭到阻拦，数十辆农用 车和拖拉机堵塞了道路，千余农民黑 压压地聚集于侧。 那是一条省道，依山傍海修筑， 采访团的车队被拦截处位于半山 腰，面前是一片月牙形的浅海湾，叫 浅沙湾。钟路琳看到远处有一条修 了大半截的堤坝，在浪涛中的弧弓 形坝线吃力而执著，看上去特别醒 目。 采访团在浅沙湾前滞留了近一 个小时，然后掉转车头，来到附近的 县城，开进县宾馆，全体人员进了一 个会议厅，当地主人在会议厅开了 应急新闻发布会，该县县长李彬亲 自参加新闻发布会。李彬解释说，上 午群众聚集海湾是一个偶然事件。 该海湾正在投建一个填海造地工 程，是经上级批准兴建的一个重点 工程。大工程牵涉面总会比较广，有 时不免出现一些意外情况。今天上 午，经过当地基层干部的认真劝说， 群众反映的问题已经有了一个解决 的方案，目前聚集人员正在散去，预 计黄昏时交通将完全恢复。 然后发布其他新闻，李彬跑到 吸烟室吸烟。钟路琳鬼使神差也去 了吸烟室。 当晚采访团下榻该县宾馆。晚 宴极其丰盛，饭后主人安排联欢舞 会，一项不事声张的“补救”行动同 时悄然展开。 舞会结束后，钟路琳回到了自 己房间。近十一点，门铃响起。钟路 琳过去开门，一见来客不觉一惊：竟 是县长李彬。 “钟记者有烟吧?”县长笑， 尾古矿 (中篇小说梗概) ●原著 杨少衡 ●缩写 白 苓 原来这位看上去目中无人的县 级大官却是暗藏心机，他在吸烟室 里虽然两眼盯着天花板抽烟，看都 不看钟路琳一眼，却在不声不响间 把她给记住了。 钟路琳给了李彬一支烟，问： “县长就这事?” 县长坐下来说，当然不止。他在 晚饭前下达一项指令，让蒋主任等一 帮人收集采访团所有记者的电话号 。码以备联络，资料要求详尽，特别要 有住宅电话和手机号。蒋主任等一帮 人使尽浑身解数落实县长交办的任 务，目前，采访团全体记者的重要电 话除钟路琳外已尽数掌握。 “我决定亲自上阵，力图百分 之百圆满。”县长笑道，“钟记者给 个面子吧。” 钟路琳没有说话，顺手抓过一 张宾馆短笺，刷刷地写了两个号码。 “讨支烟抽。” 第二天早上，采访团离开。县长 站在大巴车门边，跟上车记者一一 握手，亲自送行。与钟路琳握手时他 开了句玩笑，说他挺悲哀的，美丽的 钟记者看来只供暗恋，不听任何仰 慕者倾诉。他对自己的玩笑作出了 解释，说他已经认真核对过了，钟路 琳给的两个号码都是假的。 钟路琳眼皮一抬作惊讶状，好 像无辜得很。但在那一瞬间她忽然 有些后悔，她想自己可能太过分了。 回北京后，如果不是主任的一 番查问，钟路琳没再想起那个人，还 有“打他”的那一番冲动，毕竟4vb 一个县长，类似的人物她见得多了。 那天上午，主任找到她，问起那 回事。钟路琳明白了主任找她的用 意，就讲了那天的经过。主任对此评 论一番，暗示钟路琳不要将此事捅 出去。钟路琳不点头，也不摇头。她 装傻。主任点到为止，也不多说。 万方数据 后来钟路琳了解到，几乎所有 参加采访团的记者都经历了一次类 似探访，有的被上门直接“公关”， 有的受饭局伺候，均“单打”，分别 实施。只有钟路琳一个被轻轻绕过， 可能因为惟钟路琳没有为他们提供 准确的住宅电话和手机号码。如此 看来，当初钟路琳在吸烟室里听到 李彬咬牙切齿地下令“立刻补救”， 本次公关当是其中重要一项。 钟路琳写了篇近千字的稿子， 稿子配发了一张有大片茂密树林的 照片。文章醒目的标题压在这么一 幅绿意盎然的图片上：《又一片红 树林面临毁灭》。钟路琳用一种客 观冷静的口吻述说了浅沙湾的这片 红树林由于填海造地工程而正在遭 逢灭顶之灾的厄运，与此有关的事 情，例如农民纠纷、政府决策之类则 一笔带过。 县长李彬说，她这篇文章有如 一支点着的香烟，燃烧着植物的枝 梗叶脉，烟雾中弥漫着焦油，还有尼 古丁。 “美丽的钟记者真是杀人不见 血呀。”他打电话说。 那时他就说尼古丁和焦油。他 说据专家研究，香烟有毒，毒在焦 油，但是尼古丁让人上瘾，产生依 赖。钟记者应当少抽点烟，为了美丽 和健康，也为了子孙后代。 钟路琳想起李彬在吸烟室时那 副咬牙切齿之态。 钟路琳没想到在广州参加母校 校庆时遇到了县长李彬。 在遭到钟路琳一击之后，李彬 曾数次给她打电话，似乎是在兑现他 所谓的“把你紧紧盯住”的话。他隔 十天半月就来个电话，在电话里还套 磁，挺亲切，甚至作求爱状。 李彬的电话让钟路琳感到别 扭，心里也还有一重好奇。她想，这 人怎么回事?县级大官能屈能伸，让 京城来的记者打了左脸，准备连右 脸也一起送上? 钟路琳本以为自己的一篇小文 章发就发了，却没想到文章一出来 就引起连锁反应，先是多家报刊转 载，再是专家呼应，环保界、海洋生 态界和旅游界一些权威人物一个跟 一个出来说话，都举一反三，从浅沙 湾一直说到国家的海洋生态和环保 战略，提到可持续发展的高度加以 认识，呼吁高度重视此类问题。这些 意见牵动了高层，有重要领导就此 事作了批示，要求相关部门认真对 待。这以后，浅沙湾填海造地工程中 途停工，与该工程有关的一切陷入 扑朔迷离的不确定状态。钟路琳不 足千字的一篇稿子保住了南方海边 的一片红树林，相应地就让一个规 模浩大的填海造地工程灰飞烟灭， 浅沙湾的变迁史因此改写。同时，主 任告诉钟路琳，她这支笔还杀了一 个人，就是县长李彬。该县长在当地 颇被看好，本已进入提拔程序，要到 省水利厅当副厅长。现在完了，升不 了不说，还得为有关工程问题接受 调查。现在这种地方官往往经不起 查，一查就死定了。 由此看来，李彬骂钟路琳杀人 不见血还略有出处。 钟路琳知道，李彬跟她在她的 母校相遇决非偶然。她的母校和她 的教授在海洋生物一些领域的研究 方面颇具权威性，本院有一个研究 室专攻海岸红树林课题，李彬需要 他们。显然李彬在仔细琢磨浅沙湾 那片红树林，钟路琳猜想这位县长 还在千方百计图谋他那个填海工 程，他需要扫清障碍。 五月间，钟路琳到农业部去办 事。上午十一点，她办完事把车开出 农业部大院时，随意一瞥，路旁一个 人影让她猛地吃了一惊，又是李彬。 这位县太爷独自一个人，无所事事， 像根木棍似的插在国家一个大机关 的大门近侧。天已显热，李彬穿一件 衬衫，非常不合时宜地扎着一条领 带，像是准备在他站立的路头摆张 。主席台，坐上去作所谓的重要讲话 一般。被钟路琳发现时，他正在努力 啃一块烤地瓜。 “冤家路窄，哈。”他自嘲，“让 钟记者逮个正着。” 钟路琳把李彬带进农业部大 院。李彬说，他这次到北京有一些具 体事情要办，跑了很多部门，那窜来 窜去的情形就跟外来人员流窜作案 似的。像他这种边远县份的小官，在 首都作案确实挺难，今天上午不就 这样?不得其门而人。 “什么事都办，不办的就一件： 浅沙湾。”钟路琳说。 李彬笑道：“坦白。这事也办。 主要办这个。” 他说，钟记者料事如神，上次广 州一会，他就知道瞒不了她。眼下他 确实是千方百计大做手脚，要把浅 沙湾那个填海造地项目重新启动。 到目前为止，所做的努力已产生了 预期的效果，几位关键领导的口气 有了变化，转机好像正在到来。 “这些日子李县长真是辛苦 了。”钟路琳说，“看得出来。” 李彬作恐怖状：“就你这句话 让我不寒而栗。” 钟路琳说她说的是真话。当初 李彬县长给她的感觉是何等气派， 何等威风，现在怎么回事?到广州四 处找人敬酒，上北京守在大院外啃 烤地瓜。李彬县长这种敬业精神真 是快赶上焦裕禄了。但是是不是应 当问一句：应当这么做吗?这样对 吗?为什么不能放弃呢? 李彬举起手，比了个抽烟的动 作。“吸烟有害健康，尼古丁不好， 咱俩都知道。”他说，“为什么还抽 呢?” 钟路琳没再多说，帮李彬找到 他要找的人，就走了。 后来他们不时通一通电话，话 题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李彬 告诉钟路琳，他们花了大笔资金，把 钟路琳的教授和一批专家请到他们 县去做课题研究，他们还从国家和 省有关部门争取支持，浅沙湾填海 造地工程重新上马要做到无可挑 剔，充满科技和可持续发展含量。钟 路琳冷笑，说她明白李县长还是怕 一个人，不管他在自己那块地盘怎 么费劲涂抹可疑的科技油彩。 李彬笑，他说老天爷真他妈的， 怎么就弄出一个钟路琳专门跟他作 对? 李彬给钟路琳解了一个字，叫做 “埭”。钟路琳说知道，“埭”就是从 海里填造起来的陆地。沿海一带有不 少地方以“埭”为名，如陈埭、王埭， 都是以往生活在海边的民众围海造 地的成果。李彬说，也许今后浅沙湾 将被人们命名为“李埭”，因为有一 万方数据 个叫李彬的人在此围出一片良田。 钟路琳刺他道：“我知道李县 长非常了不起。我还发现世界上所 有可疑的事情，打的旗号全都冠冕 堂皇。” 李彬嘿嘿一笑，说钟路琳怎么 总是如此一针见血。 四 七月间，李彬在十天时间里打 了七次电话，极其执著地力邀钟路 琳前去采访。 钟路琳决定接受李彬的邀请，再 访即将问世的“李埭”。她心里有几 分晾奇，她想这个李彬看来是把事情 基本摆平了，本事不小!但按照通常 “、、 情况，即使大功告成，这个人的最佳 选择也应当是悄悄重新开始，尽量避 免再次舆论哗然。他不是，他想尽办 法，不惜耸人听闻地用“红树林呼 救”的方式召唤钟路琳，这为什么? 也许他还在担心，害怕钟路琳听到风 声后再打他一回，让他再次功亏一 篑，他想主动出击防患于未然? 李彬派蒋主任接待钟路琳，安 排得周到细致，自己却整整三天没 有露面。 县里报道组的小王姑娘告诉钟 路琳，这两天李彬县长碰上了一个意 外。前些时候，县里用重修县城防洪 堤的名义向省里要了笔钱，听说有一 百万，结果防洪堤没动，钱被县长先 挪为填海造地工程赔偿款，分给了浅 沙湾的村民。上面知道了这件事，决 定严查，县长上省城办这事去了。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钟路 琳问。 小王说，县长竭尽全力要让浅沙 湾工程赶紧重新上马，打算就在近期 动工，因此得让农民拿到足够的钱， 免得再节外生枝。这个工程如果早先 没建也好，建成了也好，现在这种建。 了一半停下来，对县长来说是最痛苦 的，因为它成了这个县的大黑洞，已 经有大量资金投进了工程里。项目如 果建成并产生效益，来自各方的投入 都有望得到回报，欠债有望得到偿 还，如果项目放弃，那就血本无归，到 时候县长拿什么还债? 如此看来，这个李彬不仅仅因为 要提拔要政绩，或者要修一个为民造 福的“李埭”名垂青史，他是有些火 烧屁股，已达不惜饮鸩止渴之程度。 钟路琳决定悄悄离开。当晚她 主动给李彬打电话。李彬在会场上， 说眼下他正在想办法补一个大窟 窿。 “你用什么补呢?”钟路琳问。 “总有办法。”他笑，“挖肉补 疮。” “非得这么干吗?” 他说这就像吸烟，知道吸烟有 害健康，为什么还吸?因为上瘾了。 这是表面现象。你得问一问这个烟 鬼为什么会上瘾，然后你就知道不 接着狠狠吸还真是不行。尼古丁就 这么厉害，还这么可爱，对不对? 钟路琳问李彬有把握把他的大 窟窿补上吗?李彬说他对自己总是 很有自信，他碰到过更复杂更困难 的局面，他总能对付。 “他们没告诉你吗?”他打哈 哈，“李县长水平很高的。” 钟路琳主动打的这个电话让李 彬起了疑心，他终于查出了钟路琳 不事声张订下了机票。 “你这是什么意思?”县长大八 咆哮道，“不够朋友!” 钟路琳说李县长水平很高的， 是什么意思他应当清楚。 凌晨三点，突然门铃大作。钟路 琳起身跑去开门，却是李彬，独自一 个站在门外。 “对不起打搅了。”他说，“我 把那个会议结束掉，立刻赶来。” 钟路琳挺气恼，说：“回去忙你 的吧，我不会改主意的，别费心。” “你是说你非走不可。另外有 些想法你也不打算改变，比如海边 的那片破林子?” 钟路琳咬咬牙说：“是这样。行 了吧?” 李彬看着钟路琳，忽然笑了起 来。他说他知道会是这样。其实他今 晚赶来没想跟钟路琳谈这么沉重的 话题，他只想邀钟路琳一起抽支烟， 他们难得有此共同的雅好。 钟路琳掉头走进房间。李彬半 倒在沙发上，径自抽开烟了，一言不 发。李彬抽着抽着居然在沙发上睡 着了，直到燃烧的烟头灼痛他的指 头，他才清醒过来。 走到门边，他告诉钟路琳，蒋主 任明天一早送她去机场。 第二天一早，蒋主任准时赶到。 在机场候机厅里，他跟钟路琳说： “李县长水平很高的。”他相信李彬 能够把事情摆平。他说：“上边有领 导很器重他。” 钟路琳略有所悟，问道：“他们 是不是也很器重这个项目?” 蒋用一种标准的公文语言说， 浅沙湾项目从一开始就受到上级领 导的高度重视和关心，有关领导曾 亲自视察、亲自调研、亲th论证并亲 自作出重要决策。李彬县长受命负 责这一项目，也得到了领导的高度 重视和关心。 “明白了。”钟路琳说。 五 一个月后，李彬突然切断了与钟 路琳的所有联系。钟路琳判断李彬正 在动手“作案”。可能他已经摆平了 各种麻烦，重新往浅沙湾扔石头了。 他得赶紧干，以最快的速度，在新的 麻烦到来之前制造出一块“李埭”以 名垂千古并铺就一条得到器重和晋 升的通道。 为什么李彬上瘾上得这么强 烈?尼古丁，还有浅沙湾的堤坝? 但那一天，在西郊云林山庄的 一个宴会上，钟路琳却听到了这样 一个消息：县长李彬死了，同死的还 有办公室主任、秘书和司机各一名。 有强台风正面袭击该县，县长李彬 率队下乡指挥抗灾，去了浅沙湾。他 担心台风大潮把修了一半仓促停工 的水坝冲毁，前功尽弃，因此不听劝 阻，非要上去看看，结果一排大浪扑 过，连车带人全部落水，无一生还。 钟路琳愣了。她下意识地摸出 一支香烟，塞在嘴里，却把烟衔倒 了。她拿下香烟，勉强笑笑，起身离 桌，说要打一个电话。走出宴会厅 时，她情不自禁地按键，把手机贴在 耳畔，手机里是标准程控答复：“您 所呼叫的用户无法接通。” 她再也没法忍住，当即失声痛 哭。(题图作者：董钺) (原载《收获》2004年第 6期) 责任编辑介明菊 E—mail：ldkxj喇@163．conl 万方数据 尼古丁(中篇小说梗概) 作者： 杨少衡， 白苓 作者单位： 刊名： 领导科学 英文刊名： LEADERSHIP SCIENCE 年，卷(期)： 2005，""(4) 被引用次数： 0次 本文链接：http://d.g.wanfangdata.com.cn/Periodical_ldkx200504028.aspx 授权使用：北京师范大学(bjsfdx)，授权号：3e6bd4aa-b1f7-42a0-a034-9e0300938602 下载时间：2010年10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