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宁的困惑

罗宁的困惑 罗宁的困惑 罗宁突然感到异常的疲惫。 点着的烟自己燃烧了一大半，在烟雾迷缭的出租屋里，罗宁坐在藤椅上心事重重。 入夜了，外面已万家灯火。罗宁没有亮起灯，他想把自己沉在一个人的黑暗里静一静。手上的烟快燃烧殆尽了，只剩烟屁股嘴还有一点火星在闪灭。罗宁，没来得及抽上一口。罗宁盯着那闪灭的火星，若有所思。 罗宁堕入爱河了。这是很多人意想不到的事，包括罗宁自己。 在三十岁之前，精确点说甚至在一个多月前，罗宁都还是一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周遭的朋友们在三十而立这个尴尬的当口大多都进入了爱情的坟墓，剩下少数的也都在挖坟墓的路上。一个多月前，罗宁还嘲笑身边一个步入婚姻殿堂的好友是自找麻烦自缚其身，最终还会自吃其果。好友倒是一脸幸福的惭愧，嘿嘿说兄弟你是时候未到，时候到了你就知道…况且，好友顿了顿，最后强调说能给爱情找个坟墓安置总比让它暴尸荒野强！罗宁无语，他是不屑再语！他扔下一句夏虫不可语冰也就转身走开了，仍旧扛着独身主义的大旗继续坚守他的堡垒。 罗宁是研究哲学的，他坚信尼采的一句名言：想找女人吗，别忘了你的鞭子！ 罗宁坚信自己不会把鞭子交到女人手上，至少一个多月前他还有这样的自信。一个多月后，罗宁已经成了沦陷的堡垒，他的关于女人关于婚姻的观点理论已经成为废墟上的无主幽灵。 罗宁从没想过自己会碰上如此一个女人。 罗宁不是没见过女人，从高中时代起就成为女生们心中白马王子的罗宁见识过太多不同类型的女生。罗宁抽屉里没有任何女生写给他的情书，却不代表着他没收到过情书。如果罗宁有保留每一封女生们写给他的情书，从高中到现在，那么一个抽屉也许勉强装得下。众所周知，罗宁以前是一个优秀的男生，现在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 罗宁不喜欢女生，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当然他的性取向是正常的，他没有搞同志关系的偏好。罗宁，只是不喜欢他所遇到的那些女生，或者，女人。罗宁认为，一个俗字可以作为自己选择独身的原因。 罗宁没研究哲学前就觉着身边的女生俗，研究上哲学后就更认为这些个女生俗不可耐了。有时候，罗宁会想想为什么自己遇到的女性都是那般俗不可耐，不梳妆打扮两个小时不抹上半斤粉底就出不了门，还言必日韩……更要命的是，女人仿佛天生就是斤斤计较，目光短浅，外加小心眼。她们大多追求物质上的享受，你无法跟她们交流叔本华的生命意志论，也无法跟她们玩维特根斯坦语言的游戏……每当罗宁想到这些，就会不自觉的打个寒颤，然后发出一声哀叹。也不知道这声哀叹是为自己而发，还是为那些个俗不可耐的女性。 上帝也许悲悯，让罗宁在他三十岁生日那天碰上这么个女人。当然罗宁在当时无法判断这是上帝给他的恩赐，还是一次不怀好意的捉弄。但罗宁当时还是手指划胸，向上帝做了个祈祷感激的动作。 那天朋友替他庆生，在郊区的一间茶室。庆生结束，朋友们都走了，罗宁却突然想留下来自己静静用心品品茗。茶室里的客人都走了，罗宁看着空荡荡的茶室突然有一种舒适惬意的满足涌上心头。就是在这个时候，罗宁看到了那个让他后来无比困惑的女人。 罗宁相信这就是缘分，而且还是不浅的缘分。他觉着这就是上帝给他最好的生日礼物：一个充满古典气息的女人，还是一个小女人。罗宁后来有跟朋友说过，那是一种奇妙的遭遇，灵魂好像被什么敲击着整个人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她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超凡脱俗，说是不食人间烟火也许显得夸张，但如罗宁所说，远远的你就可以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一种迷人的气息。淡淡的，若有若无，给人一种清新遥远的感觉。 如果单纯是在街上碰到这么一个女人而没发生后来的事情，罗宁想自己应该不会如此困惑。然而事实是，他们之间产生了故事，并且在罗宁看来是俗不可耐的张书生与崔莺莺那样的故事。当然，这是罗宁很久之后的看法。就当时而言，罗宁像是吃了迷魂药一样死命认为他们之间的爱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空前绝后，甚至天下无双。然而即使是后来，甚至罗宁老了，罗宁也无法否认他们之间所发生的故事，和他们曾经共同所拥有的爱情。 任何爱情，都会产生美。这是很久很久以前西方的一位哲人说的。 罗宁想，他们的爱情也不例外地成为了美的源泉。而对于罗宁，那就是一种让人说不上口的让人心碎也心醉的一种感受。 他们不是俗套的一见钟情，这让罗宁在后来唯一感到与世俗审美不同而产生了优越自豪的地方。但他们的爱情也没经历小说里不可思议的一波三折，峰回路转。想起来有点简单明了：开始时罗宁大胆的告白了，然后女人拒绝了，再然后是罗宁锲而不舍了两周多，女人被感动了，继而是为罗宁的博学多才折倒了。当他们感到相见恨晚志同道合而又难舍难分的时候，他们就自然而然走在了一起。罗宁是幸福的，至少对当时的他而言是幸福的。他深刻体验了爱情的魔力。因为这还算是他的初恋，所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以至于忘了这只是他体内的荷尔蒙或者多巴胺之类的化学物在兴风作浪。他甚至写出了天黑了，夜色填满我们身体之间的空隙/昏黄的路灯下/湿漉漉的路面/一对人影/重叠了在一起……诗句。罗宁想，这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相爱的人能在一起。而他们，在一起。 罗宁不会忘了他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罗宁像是被幸福的闪电击中，在幸福的狂风浪潮里颠簸。不仅是身体上的颤栗，还有他们的灵魂、他们的思想也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的空灵世界。罗宁像一个朝圣的僧人，匍匐在她宁静的身体上。或者说，罗宁像是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孩提时代，他安静，一脸满足在她怀里甜甜睡去，就好像含着母亲乳头入睡的婴儿。 如果爱情以这样的方式向着这样的方向继续前进，罗宁就不会有任何的困惑。罗宁乐见他们的爱情历久弥新，他想他们一辈子都这样，君子之交淡如水知己式的情与恋人的爱。但罗宁很快就失望了，准确而言是她让他失望了。就从她要求一纸证书开始，罗宁陷入了深深的困惑。罗宁没想到他的爱情也会面临这种问题，罗宁不想他的爱情也这样。 罗宁困惑了。他开始反思他们这一个多月来的爱情。结果让他很沮丧，他发现他也落入了俗套。他开始感到害怕，心底开始有了退宿的念想。他害怕他们的爱情进入了固定的死板的坟墓，他害怕了无生气的鸡飞狗跳的柴米油盐的婚姻生活。罗宁，开始想起开始怀念之前的独身主义。他想起哪位圣哲说了这么一句：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有些人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他们或许已经安眠；有些人进去了发现是坟墓却没出来，他们害怕失去容身之地。的确，对大部分人而言，有坟墓容身总比暴尸荒野好。但是这个世界还有这么一种人：他们讨厌束缚，甚至于死了也不想安睡，他们宁愿撒灰山川江河，好让灵魂随风自由飘荡。这种人不多，甚至很少，而罗宁就是这少数当中的一个。 如果罗宁就这样说服了自己放弃这段爱情，罗宁就不会感到如此的困惑。 问题不在于自己不知道状况，问题在于……问题在于好像罗宁自己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罗宁甚是恼恨地敲了敲前额，仿佛脑子里有解决的办法却又想不起来。罗宁绝望地盯着窗外的梧桐，看见一片灰黄的梧桐叶静静飘落在地上随即又被风扬起。很多时候，事物的本身是在它本身控制之外的，就好像自己，对于爱情好像也只能随波逐流。一想至此罗宁立马打了个寒战，他对自己被同化的征兆感到一丝寒意，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 “当，当，当……”古老陈旧的时钟响了九下。 罗宁猛地惊醒过来。还睡过去了呢，罗宁自嘲。 罗宁晃晃混混沌沌的脑袋，左手夹着个烟头，烟不知什么时候灭了。扔了烟头，罗宁想起一个小时后的约会（或者可以说是相亲，居委热心肠刘大妈安排的相亲约会）。 刘大妈是屋主，还是居委管事儿的。 她每天见着罗宁就唠叨着罗宁呀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是时候找个媳妇暖炕头了啊，赶明儿大妈给你物色物色……每逢此时罗宁就说好啊，我正寻思着呢，大妈你可得赶紧赶紧…… 罗宁知道大妈事儿忙，也就顺着敷衍一下。罗宁是真的不当回事，他心里头不置可否，就我还得去相亲呀！可没想人家刘大妈却是卯足了劲，这不昨天就告诉罗宁说安排了这么个约会。 刘大妈的面子还是得给，何况也是人家的一片热心…罗宁这样解释自己接受相亲约会的安排。不对呀，如果是自己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强迫我啊…，难道自己……罗宁开始感到有些困惑。 就在罗宁困惑的当口，他的眼光顺着窗口移了出去，他看到院子里那棵魁梧的梧桐，一片灰黄的梧桐树叶飘落着地，随即被风扬起。瞬时罗宁在心里头打了个咯噔，黄粱一梦？ 罗宁，开始陷入了更深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