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24小时

深 圳 老 板 出差24小时（小说） 赵雄彪 一 下午5点半公司下班后，采购部经理王斌、研发部师张磊、质量部主管赵剑一行三人，出差参加18日明器公司召开的有关产品质量和技术问的协商会。 他们从深圳市公明镇汽车站乘大巴，走深广高速公路，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广州省汽车站。这时，夜色已经降临，羊城万家灯火。从车站出来，迎面扑来热浪、人流、警铃。赵剑眼见这些步里匆忙、面容焦脆的人们，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广州的狼狈情景。那天也是这么一个季节，也是这么一个夜晚，出火车站就被抢匪抢走身上所有的钱物和行李。在寻找警察报案的时候，又被另一伙抢匪抢走了身上唯一值钱的手机。当时，赵剑汗流浃背，一无所有。他自嘲自己：看来出来打工，得从白手起家了！这时，张磊在路边小摊买来冰镇凉茶说：“家乡已经是深秋了，这边还这么热。”“是呀是呀。”赵剑和王斌接过凉茶，有口无心地附和着。“是这样，赵主管，你和王经理先走，我在市里有个同学，刚好有点事谈谈。王经理，你去明器公司好几次了，路熟，就带着赵主管，咱们明天上午9点在明器公司见。”王斌说：“好。” 广州车站离省汽车站不远，就在对面。与张磊分手后，两人急忙上天桥，到对面坐去南海市大沥镇方向的小巴。去大沥镇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但到明器公司还需再坐摩的跑10分钟。在车上，王斌给赵剑说：“张磊哪里是去找同学，是会情人。”赵剑一听，有些不相信：“真的？他不是和……”“人不可貌相，我们张工可是情场老手啊！光我知道的就有3个。”王斌说的赵剑瞪直了眼睛。“番禺一个，虎门一个，广州一个。”“看不出来，一个人能应付这么多女人。那我们公司的文员小关是不是和他也有一腿？我听说为张磊打过胎。”小关与张磊的事在公司弄得沸沸扬扬，谁人不知，但赵剑还是小心的询问。“是。” 王斌肯定的说，“我倒忘记统计这一个了。你看，赵主管，这么晚了，去了明器公司也没有人接待，就住在镇上吧。”赵剑说：“全听你的。”王斌比赵剑小5岁，大学毕业生，在公司干采购已经3年了，是个头脑清晰，丰富、办事老练的小伙子，他说自己26岁还没有对象，但据赵剑观察，他对女人不是没有经验。 半个小时的路程很快就到，赵剑和王斌着急的找旅馆休息，问了好多地方，最便宜的也要120元，而他俩的住宿只有80元。转到一个偏僻的小街道，才找到一个90元标准的旅馆。进去的时候，门口有几个女孩在昏暗的路灯下嬉笑地上下打量他俩。进门后，空荡荡的接待厅只有墙上贡的财神爷亮着红光。前台的一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黑瘦女服务员问：“几个？”赵剑回头看看四周，手在台面敲得嘭嗒塔塔的节奏：“你说呢？”赵剑认为她在明知故问，便不耐烦的回答。“双人间？”王斌正要开口，赵剑抢过去说“两个单间！”完了朝王斌笑笑。王斌不便再说，心里却琢磨着赵剑。跟着服务员去房间的路上，赵剑小声地对王斌说：“两人不方便。”他想再进一步说明，却发现王斌不怀好意的朝他笑。他一下子愣住了。如果再解释，恐怕就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王斌到了房间门口说：“先冲凉，后出去吃饭。”赵剑男作了一个拇指与食指连接成了一个圆，其他三指伸直翘起的动作。赵剑放下包，冲完凉，简单地梳理了一番，就出去找王斌了。 夜幕下的小镇，灯火灿烂，喧闹无比。他们看到一个超市的门前围了一大堆人，便走上前去观看。台下的观众大多是穿着各种颜色工衣的打工仔，台上几个穿着露胸露背的少女个个懒洋洋的，舞蹈动作应付差使，表情麻木，赵剑看到后排的演员边扭腰边相互说着什么，笑的到也灿烂。突然，激光灯刺眼地闪起来，少女们有托乳摇晃的、有抚臀扭动的、还有的把手捂在闪着金光的红色短裤上上下下揉搓，尽管那灯光非常的刺眼，但台下的人们个个睁圆了双眼，不遗漏半点什么。“你们看妹妹我亮不亮？”下面人群呼喊：“亮！”“你们看妹妹我性感不性感？”人群传来更大的呼喊：“不性感！”那姑娘冲台下的人群怒怒嘴说：“真坏！”。又说：“其实，我尽管没有莫文尉的身材，没有张惠妹的容颜，但我还是很性感。”说着，她扭了扭臀部，把胸往前挺了挺。那件粉红色的披纱就张开来，露出胸部的红色乳罩。“飞机飞的高，四眼哥哥爱风骚。你们看前排的哥哥眼睛死死盯着我身上，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恨不得我把衣服脱光。”台下一片吆喝。“唉，我脱了下身，是对哥哥不礼貌；我脱了上身，你们就不怕我感冒？”台下的一伙年轻人随声狂叫：“不怕！”那女孩白了一眼说：“坏死了。我上下都脱了，警察可就来关我们灯啦。这样吧，我什么也不脱，我给你们唱首歌，名字叫——《爱死你！》”当激光停息，台上的少女又恢复了轻柔的动作妩媚地笑着，赵剑发现那笑有嘲弄的味道。正在注意台上，突然有人摸大腿，吓了赵剑一跳，急忙低头看时，才发现刚才在台上天真地跳舞的那个6岁的女孩举着一个铁盒子在讨钱。赵剑不能不给，望着满脸油彩的可怜孩子，赵剑给了一枚一元硬币就拉着王斌退场了。想着这班人马奔波江湖，台上怎么叫艺术？台下又真能叫乞丐，纯粹是卖唱，用媚笑、用色相、用乞讨……等他们转悠了半天吃了夜宵，重新回到宾馆，已经是晚上10点。 回到旅馆，赵剑接到老婆电话：“又出差呀，你有没有去寻花问柳？”赵剑说：“我在深圳可是守身如玉啊！”老婆说：“鬼才相信。”赵剑听后一片茫然，不知道刚才看那样低劣表演是否就是对妻子的不忠。正要冲凉，突然听见有轻轻的敲门声。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位花枝招展、浓装艳抹的少女，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小包，正冲他微笑。他问：“找谁？”少女甜甜地一笑：“老板，要爽吗？”他一下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于是他摊开两手说：“我有性病你怕不怕？”少女马上脸色一变，说：“无聊！”说着就扭着屁股走了。他摇摇头，“无聊”二字从这样一位人物口中说出，变的有些厌恶。他脱衣刚溜进被窝，电话铃响起，一位甜蜜婉转的声音传出：“先生，要不要小姐？”赵剑说：“不要。”“哎呀，要嘛！”那语气就想是小孩偎依在大人的怀里撒娇。“要嘛——帮你冲凉吹萧睡觉嘛。”赵剑打了个冷战，一泡尿差点憋出来。赵剑急忙涅着鼻子说；“孩子，爷爷老了。”说完拔掉电话线。在广东，那里都有刺激神经的事，让人觉得很疲劳，但赵剑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刚刚过去的一切，就想是在做梦。好像身子还在车中摇曳，这种快节奏的生活，两年下来，导致自己老了许多。赵剑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三人被大水冲散，自己爬上岸来，却怎么也找不见王斌和张磊。 第二天早上，王斌见了赵剑，神秘的笑：“昨晚你——”赵剑马上明白他想说什么，于是立即打断王斌的话头：“那儿的话，我喜欢裸睡。有老婆的时候，抱着老婆睡，没有老婆的时候，抱着枕头睡。多年的积习，有外人就睡不着。”“你呢？”赵剑反问。王斌不说，只是笑。赵剑拍拍王斌的肩膀：“小弟，人小鬼大啊！”说的王斌不好意思起来。 二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阴霾，这种鬼天气赵剑最反感。最初不知为何物，查查字典，知道是空气中因悬浮大量的烟、尘等微粒而形成的混浊现象。自己的家乡是没有这种天气的。打那以后，每遇到这种天气，赵剑就感觉是在往鼻子里吸沙子，心情极不好。 明器公司就在广佛高速公路旁的一片工业区。高速路上车尽管也是川流不息，但很少有拐进来的，故，这片工业区显得很安静，加上四周灰蒙蒙的景象，显得有些苍凉。周围是大片的林木果园，王斌说，到年底时候，红红黄黄的金橘挂满枝头，到也呈现一片靓丽。说是工业园，其实是一个新村，但不像深圳村子那般繁华，真正的农村风味，很浓，浓的想找一个简陋的饭店也找不到。赵剑说：“经理，下次找供应商找近一点，省得我们下乡，也可以降低成本阿！”“这是前任采购员开发的供应商。”王斌无奈的说。“产品质量不稳定，砍掉算了。”赵剑说。 “关系网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呀！” 明器公司门口不见一个人影，等走进去，才发现办公室里张磊已经在沙发中抽烟喝茶了。赵剑仔细一看，发现张磊有黑眼圈，心里就暗笑。在明器公司吴总的一一介绍下，我们认识了厂长、技术员等人。烟点上，茶喝上，大家互相寒暄。十分钟后，吴总说：“是这样，我还有点事急需去国税局应付一下，我让厂长陪你们先去喝早茶，然后参观一下我们工厂。怠慢了，实在不好意思。”王斌说：“没有关系。你忙你的。”吴总又说：“厂长，陪好吆，慢待了我拿你试问。”“没问题没问题。”厂长一个劲地点头。吴总又对一个女孩说：“小梅，中午饭我已经安排在大富豪酒店，你提前去看看，不能有失误，有问题打我手机。”叫小梅的女孩轻声细语的回答道：“知道了吴总。”三人说，客气了，客气了，早茶就不要了，我们还是先看看工厂。 出了办公室的后门，就是生产车间。赵剑发现门口两旁，堆满了废料。生产车间里场面很火热，机器声隆隆作响。赵剑悄悄问王斌：“你不抽烟的，刚才抽得烟从鼻子里都冒出来了。”王斌说：“出来应酬，吃喝------哎那个啥----样样不能少。”“是，王经理不说我们都明白”张磊替王经理说了那个啥啥。“那今天看来赌是冒不掉啦？”赵剑又想说今天不会样样都有吧，被王斌拍拍肩膀制止了。赵剑问：“那什么时候开会？”王斌说：“这种会一定是在饭桌上谈的，急什么。” 走到一台铣床前，赵剑拿起一根铝合金条，让张磊看：“这是我们的面框上压条吧，你看看。”随后，赵剑又问操作工：“什么时候开始干的？”操作工腼腆的回答：“刚开始干。”“首检了吗？”问得操作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看陪同的厂长，喃喃的说：“我们照图纸干活，不知道别的。”厂长连忙解释：“我们不像你们大公司体系齐全，管理那么详细，但我们规定，必须按照图纸干，出了差错要扣钱的。”赵剑这才明白，他们厂为什么老是出差错。不是把M4的孔钻成M3的孔，就是下错料。“这不行，厂长，你们一定要有首检，这样你们会在第一时间发现问题，既不会浪费原材料，又不会把不良品送出厂外。我们也就不会因你们而耽误生产。”赵剑边说边指指车间门口的地方，“废料成山啊！”厂长的脸刷一下红了，连连称是。赵剑觉得这个供应商质量问题相当严重，有必要进行品质指导，便对厂长说：“是这样，中午请你通知你们的品管人员饭后到会议室，我要讲一讲我们公司产品需要注意的品质问题。”厂长拉住赵剑的手，感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太感谢您啊，我们正需要大公司出来的人给我们培训啊！不过，中午先吃好饭。”“不麻烦了，中午就与你们在这里吃职工食堂的饭，完了就培训！”厂长还要说什么，被赵剑挡了回去。厂长不好意思的说：“你这叫我挨批呀，刘总走时的交待你不是不知道！”赵剑笑着说：“我为他免费培训，降低废品率，给他创造利润，他还怪谁？” 中午的饭，赵剑果真就在职工饭堂吃。刘总见赵剑执意不去酒店，过意不去，就派厂长等人先陪张磊和王斌去大富豪酒店。自己亲自陪赵剑。吃饭的时候，刘总问：“赵主管那里人？”“陕西。”“那我们老乡啊！”“吴总也是陕西人？”“咸阳”“哎呀，你的广东话说的很地道呀！”“入乡随俗嘛！在广东做生意，不会广东话，等于瞎了一只眼睛。但会广东话，可就是多了一只手。”“那吴总不是成三只手了？”大伙一阵笑。赵剑说：“来，为逢老乡干杯！” 在这个偏僻的工业区，在这个喧嚣的职工食堂，在团团围住的饭桌旁，听不到家乡叮咚的山泉，听不到小河的潺潺流水。当有人再敬酒给赵剑时，他发现自己必须要放一放水，于是，他离座而去，故意把脚迈的轻飘飘的，似喝醉的样子。他在卫生间里的便池里把小便尿得哗哗作响。他惬意极了，怎么听怎么像音乐，甚至当他冲马桶时听到了小溪流水的声音。回到座前，吴总酒兴正浓：“在广州做事会听广东话成功了30%，会说广东话成功了60%。所以我招聘人才的首要条件是会说广州话。”赵剑说：“吴总，本来我想来你公司打工的，听你这样说，我是不敢来了。”吴总哈哈笑起来：“你在羞我，你在羞我，你在那么大的公司干事，那瞧得起我们这样的小公司呀！”“来，罚一杯！”赵剑说：“我酒量不大，一杯下去，满脸通红，就走不出去了，更何况我马上要培训！你总不能让我失态吧？”刘总看赵剑是一个书生气很浓的人，不是酒场中人，也就不搞酒桌上的那一套了。“刘总能陪我在这里吃顿饭，还是对质量看重的，我给你说啊，我们的一个供货商是专业生产办公家具的，为了我们一个产品的部件订下。起初，质量很难达到设计要求，退货、返工时有发生。弄得老板泄了气，不想继续合作下去。而我们质量部门意见也很大，几乎要取消这家供应商的供货资格。在一次双方召开的质量座谈会上，老板说：‘我们的工人大多文化程度不高，这样的水平，就显得你们的要求很苛刻，很难满足要求。’这点很像你们工厂。”刘总点头称是。赵剑继续说：“我们听后说：‘我们相信你的办公家具做的很不错，这也是我们合作的理由。但是，家电不同家具，它是精密的机器。我们设计师已经充分考虑了你们的能力。所以，技术要求设计在你们能够达到的范围。这是我们对你们的信任，也是你们提高生产技术水平的一次机会。你们能够做到的，只差一点点。’老板听后，马上转变了态度。至此以后，供应商的产品质量不断提高，完全达到了我们设计的要求。我们从过去的来料加严检验，到现在的放宽检验或免检，还被我们质量部评为年度优异供应商。所以，尽管你们的质量时常出问题，我还是对你们有信心的！”赵剑一席话，刘总紧紧握住赵剑的手说：“谢谢，谢谢。” 张磊和王斌这顿饭，一直从中午12点吃到下午6点，才酒饱饭足地回到明器公司。赵剑知道那顿饭后的麻将是少不了的。赵剑也就在明器公司的会议室中，培训了公司产品的特点和品质检验要点。最后应刘总的一再要求，一口气又给质检员培训了3节课。从原材料IQC检验到IPQC的制造过程质量控制到出货前的OQC检验。效果之好，在以后的来料中可以明显感觉的到。刘总感激万分，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信封来：“赵主管，今天是太辛苦你了，饭也没吃好，这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你一定收下！”赵剑连忙推开刘总的手说：“这就见外了刘总，我们是朋友，指导供应商也是我们质量部门应该做的事情，你把产品质量搞好了，我们的产品质量就得到了保证，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支持！” 三 下午6点半，正当三人打道回府，王斌突然被三个穿警察制服的人铐上了手铐，起初我和张磊以为假警察打劫，急忙要拨110报警，其中一位警察掏出警证亮给我们看。警察说：“你叫王斌？”王斌铁青着脸，结巴着说：“是，是是。”“王斌，你因涉嫌受贿罪，现正式拘捕。”王斌还想辩解什么，已经被两个警察架上警车。眼看着警车消失在广佛高速公路，赵剑与张磊面面相觑，心里不是滋味。 回来的路上，赵剑和张磊似乎很累，都闭着眼，谁也不愿说话。赵剑心里琢磨：早就听说王斌在深圳买房了，价值一百多万呀，赵剑不敢相信，更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采购科长，从来不显山露水，竟然在短时间内敛财百万，人才啊！都说搞采购油水大，还真是油水大啊！张磊突然说：“迟早要出问题，只不过来的太快，装饰一新的安乐窝还来不及享受呢！”赵剑也就睁开了眼睛，好奇怎么两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 “心若在，梦就在，大不了从头再来……”手机铃声这时在车厢中响起。张磊掏出手机，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接着就“嗯、嗯、嗯……”的一声比一声小。赵剑还以为他又与情人通话，后来才知是接到公司人事部小罗的电话，通知他的辞职申请已经批准，明天到公司办手续。一听张磊要走，赵剑很是惊诧，一天的工夫，三人就各奔东西，想到昨晚做的恶梦得以灵验，顿时感觉世事的神秘和沧桑。赵剑说：“张工，干的好好的，什么时候交了辞职报告？”张磊伸了一下腰，说：“唉，上个月就交了，老总不批，一直拖到现在。” 其实，赵剑心知肚明，张磊这个不吃窝边草的调情高手，最终还是栽在了在小关身上。他把小关的肚子搞大，人家女孩要赖他身上。这种事，任何人也帮不了他，他只有拍屁股一走了之。赵剑握着他的手安慰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这段感情，你还是值得的。”张磊拍拍赵剑的肩头，无不感慨地说：“红颜祸水啊！”张磊说：“你还要在公司打算待多久？”赵剑说：“我在这里要等一个我敬重的朋友，所以还要再干6年！”（注1） 注1：黄宏生入狱6年，再干6年就是等他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