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厂缘何两度成为“养鸡(机)场(厂)”——沈飞两次重大质量事故始末与启示

◇AVIATIONARCHIVES 74 机厂缘何两度成为 “养鸡 (机 )场 (厂 ' 沈飞两次重大质量事故始末与启示 沈 阳飞机工业 公司 (以下简称沈 飞 )自 1 9 79年推行全面 质量管理工 作。20多年来 ，公司质量管理工作 已 走上 了从 “人治到法治、到预先全过 程控制产品质量”的轨道 ，不仅使公 司的产品质量明显提高，并从中获得 了较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 公司于 1988年荣获国家质量管理 奖，近年来多次获 国家质量效益型先 进企业，2004年又获中国质量鼎。沈 飞之所以取得这样大的成绩 ，其中一 条重要原因就是公司以史为鉴 ，经常 教育干部员工牢记并吸取 历史上特 别 是 20世纪 60年代初和 70年代初两次 大质量事故的沉痛教训，让一代一代 沈飞人铭记在 心。 “两年生产，三年返修”的 沉痛教训 1959年至 1960年 ，沈飞试制的米 格一 19飞机出现 了严重的质量 问题 ， 造成 578架飞机投产后 ，废品与返修 损失高达2991万元。由于飞机不能试 飞 出厂，飞机厂成为 “养鸡 (机 )场 (厂)”。1960年，因成品过期 、生锈损 失达 569万元。后 经 1961年至 1963年 整 顿产品质量 ，扭转 了 质量不好的局面，生 产出了优 质的歼 6飞 机。这就是沈飞历史 上“两年生产 ，三年返 修”的沉痛教训。 1957年 9月，以 国务院副总理聂荣臻 为团长 的代表团赴 苏 联谈判引进 了米格一 19飞机，当时的 航空工业局副局长徐昌裕 、飞机 师徐舜寿作为专家代表 团成员也参加 了此次谈判。 米格一 19飞机是当时世界第一代 比较先进的超音速歼击机 ，它的性能 和结构及武器配置均比我国1956年试 制成功的歼5飞机有明显改进和提高。 我 国试制该飞机开始定名为东风 103(歼 6甲)飞机。1958年 3月至 7 月，从苏联引进的米格一 19兀型飞机 理论 图纸和结构图纸先后到厂。当时 ， 由于受 “大跃进”形势的影响 ，为实现 “快速试制”的目标，没等苏联的图纸 技术资料来全，也没等聘请的 1 5名苏 联专家到厂 ， 工厂就 自己搞起 了工装 设计和制造 ，并且削减 了大量试制必 须的工装。如标准样件只做了36项， 占应有的14．9％；试制不可缺少的“0” 批工装，仅制造 了3701项 ，占苏联工 厂应有的 41．4％。而且在试制尚未走 完全过程 ，对 、工装及零件 没有进行生产定型鉴定的情况下 ，就 过早地投入 了成批生产。因此，给成 品、配套材料供应和均衡生产带来了 很突出的矛盾和问题，结果是欲速 则 ◎ 王泮久 不 达 。 1959年 6、7月，又发现抚顺钢厂 生产的钢材内部有 “夹心”质量问题 ， 并且用此种材料生产的零件 已装机。 因此 ，不得不分解检查了37架飞机 ； 1959年 10月，东风 103飞机发生平尾 抖动 ，使大批已总装好的飞机不能交 付部队使用。为此 ，工厂组成了排故 检查组 ，予以解决 I 1959年 12月，东 风 103飞机0101架在飞行中因导管漏 油而引起发动机起火 ，事后沈阳发动 机厂又因质量问题 4次分解发动机。 东风103飞机接连发生质量问题， 惊动了党中央。1960年5月，国务院 副总理贺龙就沈阳两厂质量问题 向中 央报告，7月1日，中央将报告批复转 发至各厂 ，要求认真讨论、吸取教训。 随 即，厂党委召开 了干部大会，厂领 导 作了自我检查 ，在全厂开展了大规 模的 “质量第一”运动 。 此外，当时试制的东风 102(歼6) 飞机也出现 了质量问题。该飞机是在 东风 103飞机基础上 ，由工厂设计科 参照米格一 19C型 1 180号样机改型设 计的。因空军急需该飞机，在引进的 米格一 19C型飞机的图纸未到厂 ，工 厂就 自己搞起了设计。1959年 2月，国 家鉴定委员会审查了东风 102飞机的 设计并批准生产，要求工厂 1959年内 交付 291架。但是，1960年 5月，东 风 102飞机 007架作静力试验加载到 93％时 ，左机翼折断；6月，对006架 飞机作静力试验 ，加载到 91．4％，又 发生左机翼折断。两次静力试验不合 格 ，再次惊动了北京。为此 ，工厂开展 了以 “五查”为中心的质量复查 运动，时任三机部部长张连奎在厂干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DAN AN 档案解密 部大会上讲话，号召 “高举红旗，彻底 过关，为生产优质飞机而奋斗 !” l960年 l1月 20日，国务院副总 理贺龙 、解放军总参谋长 罗瑞卿、空 军司令 员刘亚楼来厂检查产品质量情 况。贺龙副总理在飞机部总装车 间看 到大批飞机 因质量问题不能出厂，非 常严厉地批评说：“中央关于军工产品 质量第一的方针 ，你们为什么不认真 贯彻!”“你们为什 么不按文件办 !” l1月21日，贺龙副总理在北陵休 养所 (友谊宾馆)召开了有三机部、冶 金部和辽宁省委、沈阳市委及沈阳地 区军工厂主要 负责人会议。厂领导汇 报 了整顿产品质量情况。贺龙副总理 批评工厂整质不彻底，不是 “一 刀两 断”，而是 “藕断丝连”。指示要停产 整风 ，要原原本本、一丝不苟地按苏 联原文办事，重新试制米格一 l9C型 扰 贺龙副总理的指示，在全厂干部 、 职工中引起 了极大的震动 ，全厂很快 掀 起了以整顿领导思想作风为 中心 ， 以整顿质量 、整顿管理 、整顿队伍为 重点的整风热潮 。通过边暴露问题边 整改 ，对在厂的东风 102、东风 103飞 机进行返修，最终实现米格一 l9C飞 机的优 质试制。为确保该飞机重新试 制优质过关 ，以厂长名义颁布并实施 了 “十项开工标准”，党委还决定采取 了 “十项重要措施”。由于全厂职工的 共 同努力，l963年 9月7日，米格一 l9C型飞机静力试验合格；9月23日， 机定型签字仪式 。至此，工厂胜利完 成 了优 质过关任务。这就是我国航空 史上有名的歼6飞机优质过关。为此 中 央军委发来了贺电，指出：“这是加强 国防力量的一件喜事 ，是我 国航空工 业开始全面好转的一个标志”。 l965年 7月26日，国务院副总理 贺龙再次来厂视察 ，看到工厂的生产 ， 满意地说：“你们工厂的面貌完全改变 了，形势很好 ，同 l 960年大不一样 了”。视察中看到车间挂着一条 “千万 不要忘记二年生产，三年返修沉痛教 训”的标语 ，表示高度赞赏。 针对歼 6飞机质量问题，中 央军委召开了座谈会 l971年 l2月 l9日至 27日，中央 军委副主席叶剑英主持召开了航空产 品质量问题座谈会。沈飞有厂领导、各 有关车 间、科室的干部 、技 术人 员及 军代表共 l1人参加 。此次会议令人非 常感动的是，l2月26日，周恩来总理 到会，从下午5点听汇报一直到次 日凌 晨2时许，中间周总理饿了边听汇报边 吃饼干充饥。周总理说：“飞机事故这 么多 ，我心里很不安 ，很难过 ，⋯ 各 单位一把手要亲 自抓 质量，”“用两年 时 间把产品 质量整顿好。”“抓援 外 ， 促质量，抓歼 6，促其它”。 歼 6飞机的 质量问题为什 么会 引 起 中央领导这么高度重视呢?一是 因 为歼6飞机接连出现质量问题，使得几 百架飞机积压在厂 ，飞机厂二度变成 了 “养鸡 (机)场 (厂 )”；二是交 付 部队的几百架飞机不能使用 ，飞机变 成 了 “和 平 鸽”；三是援外 的飞 机在转 场 途中经检查 也 暴露 出了严 重 的质量问题。 造成 这 种 严重局面 ，经 过调查 分析 表 明，主要有 以 进设计试验不充分。如 l 971年 空军某师一架歼6飞机发生烧毁 就是由于工厂设计部门将进气 的双层结构改成单层结构 ，造 处强度不够 ，油箱破损起火所 事故涉及部队 459架飞机停飞 排故。又如歼6III型飞机进 气道 和后机身温度高，均因设计改 不足造成的。二是违反工艺纪 按 图纸生产。如 l971年 3月， 的 2架歼 6飞机油箱槽下侧壁板 原 因就是未按图纸生产，漏装零 成油箱壁板强度不够所致。此 及在厂的 324架飞机和部队的 ： 飞机需要重新补装零件。三是 题 。如 l 971年 4月 ，发现歼 6一 梁内有 “亮点亮线”，造成416 停 飞检查。后经有关单位组成： 攻 关组试验分拆；空 军用4架飞l 飞行检查。最后，经领导机关批 别不同情况作出了处理。又如。 年 8月，发现歼 6飞机20框轮缘 也是 因为选用新材料 GC— ll J 镀过程中产生氢脆所致。涉及 ： 飞机需要分解检查 ，其 中交付{ 3O0多架。 中央军委召开航空产品质j 座谈会之后，工厂传达了周恩来 叶剑英副主席等中央领导同志 深入开展 了整顿产品质量运动。 充分思想发动、充分暴露问题i 整 改三个 阶段 ，狠抓 了 “五 实”。即：鉴定设计图纸是否正 整 ；鉴定工艺规程是否符合图 证生产出优质产品；鉴定工艺 否完整、协调；鉴定机床设备j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 AVIATIONARCHIVES 76 好 ；鉴定零件是否符合质量标准 。并 对上述鉴定不合格的项 目逐一落实整 改的人员、时 间、措施 ，直到全部解 决 ，验收合格为止。同时，还广泛深入 地开展了对工人、技 术人 员和干部技 术培训；建立腱全 了材料人r复验等 规章制 度；恢复了工艺 、设 计．检验等 技术管理机构；组织了设 计和工艺等 方面的技术攻关。 经过两年多的 质量整顿 ，不仅产 品质量得到 了明显提高，而且工厂的 生产形势和经济状况也开始好转。截 止 l973年底 ，遗 留待出厂的飞机经 全 面彻底返修 ，除 3架报废外，共交付出 厂了优质的歼 6飞机 609架和歼6改型 飞机 20l架 ，并偿还银行贷款2．73亿 元。国务院 、中央军委为此转发 r沈 阳军区关于沈 阳两 厂整顿质量报 告， 肯定了整顿质量的作法和成绩。三饥 部还在厂召开了整顿产品质量现场会， 推广交流了厂整顿质量的经验 ，厂的 经验受到与会同志的一致好评 。至此 ， 历时三年多的整顿产品质量获得 了成 功 ，工厂形势开始好转 两次重大质量事故给人们的 启示 沈 历史上两次重 大质量事故 ， 同发生在一种飞机一歼6飞机上 ，不过 一 次是在试制过程中；一次是在优质 过关后的成批生产和改进改型过程中。 应该说 ，这两次大的质量事故，部有 它的客观原因和主观原因。现就其共 同点昭示如下 ： 1．部有其 各自大的政 治背景一一 一 个是在 “大跃进”年代 ，在那 “一天 等于 20年 ，超英 、赶美”的 rJ号震撼 下 ，工厂也不现实的搞起 了 “快速试 动路线”批判，工厂 “无政 府主义泛 滥”，好端端的生 产秩序被搞乱了。 2．有 自满情 绪，过高地估 计了自 己的力量 。时任航空工业局副局长的 徐 昌裕生前说：“当时有点自满情绪 ， 对米格一 l 9飞机的试制有点轻视 ，对 其制造技 术的困难性了解不够。试制 这种飞机与试制米格一 l 7飞机不同， 米格一 l 7飞机的 设计图纸 、工艺规程 和大部 分工艺装备都是苏联提供 的， 制造 、试飞中有 什么困难和问题也基 本有 了解决的办法。而试制米格一 l 9 飞机就有所不同 ，没等 引进的图纸技 术资料未全，就 自己搞起 了工装设计 和制造 ，就 自己编写了工艺规程 。并 削减 了不少应有的工艺装备。”后一次 质量事故 自满情绪主要表现在 ：对优 质过关的歼 6飞机 质量保证 ，受 “文化 大革命”的影响后期有所忽视 ，管理 不到位；对改进改 型歼6飞机有点盲 目 乐观 ，不该改的 也改 了；该改的又没 有进行充分试验 。所以 ，暴露 了不少 严重质量问题。 3．搞乱破坏 了技术基础和制造飞 机的工程条件。“大跃进”和 “文化大 革命”期间，因受 “左”倾思潮 “大破 大立”的影响 ，工厂 “四师一长”负责 制，即在总工程 师领导下 ，由总工艺 师、总冶金师 、总特设师、总机动师 、 生产长 ，按专业分工负责的技 术责任 制被破除了，不少生产技术科室也因 此而被合并撤消。有些行之有效的规 口 在部队服役的歼 6飞机 章被视为 “条条框框”而被从科 研生产线上撤下来 了。制造飞机必备 的 “工艺装备”等工程条件也 “在劫难 逃”，该选用或该补制或该予检修的而 没有进行，所以 ，造成生产出来的零 、 部件技术协调问题多 ，达不到质量标 准。两次大质量事故发生后 ，工厂对 上述问题作了全面整改。不仅恢复 了 必要的组织机构和规章制度，并通过 “五查”或 “五定一落实”，对 “飞机 图纸、工艺装备、工艺规程、机床设 备 、飞机零件”等进行 了过细地鉴定、 彻底改进。这也是两次整质所共同的。 4．材料、成品问题 ，对飞机质量的 影响也很大。就以 1960年 9月，部党 组向中央报告为例，报告称：“l959年 9月至 l 960年 3月，抚顺钢厂供给沈 飞厂的钢材62炉批 ，其中不合格的 l6 炉批，混料不能用的 l9炉批 ，共 占总 炉批数的 56％，用这些钢材生产零件 97l项 ，其中500项必须拆换 ，消耗工 时 l80万 ，相当于生产 60多架的工作 量”。可见，材质不好对飞机质量的影 响 多么严重。后一次大质量事故，因发 动机质量、主梁质量及其它材质问题 ， 而造成工厂飞机 出不了厂、部队飞机 停飞检查等 ，本文 已在前面作了陈述。 5．违反工艺纪律 ，不按 图纸、工艺 规程生产 ，时常发现飞机 中有多余物 ， 甚至因此而打坏发动机，影响飞行安 全 。也是两次大质量事故共有的 。 沈飞历史上两次大质量事故的损失 是 巨大的，教训也是极为深刻的 为此， 沈飞将这两次整顿产品质量形成的文件 作为永久档案保存；在编史修志中予以 详细记载；还作为 “重大质量问题记实” 编人了质量教育材料之中。从而 ，起到了 “资冶、教化、存史”的效果。(本文作春 原沈阳飞机工业公司史志办主任)▲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