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老子法律思想的逻辑体系

第 卷 第 期 年 月 湖北 一播电视大学 学报 一 试论老子法律思想的逻辑体系 崔兰琴 , 覃 敏 中南财 经政法 大 学 , 湖北 武汉 〔摘 要 〕 老子法律思想的逻辑体系极其严密 。 对天下乱世的批评是其思想的逻辑起点 , 为救乱世 , 老子献 出了无为而治的良方 。 实现无为而治 , 老子提出了一系列具体的治国方略 , 君主做到守道 、 慈爱 、节俭 、 谦下不 争 。 其逻辑终点是要建立纯朴的小国寡民的理想 国 。 〔关键词 〕 老子 法律思想 逻辑体系 无为而治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 文章编号 一 一 一 老子 , 作为道家学派的创始人 , 其博大精深的思想 内容主要见之于《老子 》一书 , 韩非子的《喻老 》 、《解老 》 篇也反映了老子一 派的学术思想 。 据班 固考证 “ 道家 者流 , 盖 出于史官 , 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 , 然后 知秉要执本 , 清虚 以 自守 , 卑弱 以 自持 , 此吾人南面之 术也 。 ” 其中的“ 秉要执本 ” 、 “ 清虚 自守 ” 、 “ 卑弱 自持 ” 可称得上道家思想要点 的精炼概括 , 而 “ 要 ”与 “ 本 ”就 是“ 道 ” 。 史官出身的道家 , 目视王朝的兴衰更迭 , 历记 古今祸福之道 , 愈发认识到遵从 自然之道 、 无为而治 , 以达到与万事万物无界乃是治国之最高境界 。 老子的 这些思想 , 虽然法律史 的教材和散见于各杂志的论文 多有涉及 , 但从老子其思想 内在逻辑 的角度去分析却 付之阐如 , 有鉴于此 , 本文试以《老子 》一书为主解读老 子法律思想的逻辑体系 。 一 、逻辑起点 天下乱世 任何思想的产生都与 当时的社会现实密不 可分 , 春秋战 国之时 , 礼崩乐 坏 , 君 王 为敛财扩 土 , 满 足一 己 的私欲 , 横征暴敛 , 人 民在连绵的战火 中艰难生存 , 最 终不得不挺而走险 。 老子思想 的逻辑起点就是从对社 会现实的分析开始的 , 在老 子看来 , 当时之世乃 天下乱 世 。 为君者兵戈铁马不 断 , 以不祥之物兵器为美 , “ 是 乐杀人也 ” 。 但“ 民不畏死 , 奈何 以死拒之 ”川 章 面对着空虚 的府库 、 荒芜的农 田 , 陷于饥饿边缘的下层 民众 , 为政者还挟持着权威武力 , 搜刮榨取 , 侵公肥私 , 过着奢侈糜烂 的 生 活 。 “ 大道 甚 夷 , 而人好 径 。 朝甚 除 , 田甚芜 , 仓甚 虚 , 服文采 , 带 利剑 , 厌 饮食 , 财货有 余 , 是谓盗夸 , 非道也哉 。 ” 〕 章 老子对统治阶级 进行激烈抨击 , 称他们为强盗头子 — “ 盗夸 ” , 痛斥朝 政腐败之极 。 人 民无立 锥之地是统治者废法任情 , 草 营人命 , 苛政扰 民的必然结果 , “ 民之饥 , 以其上食税多 也 。 ” 仁 〕 章 玩火者必 自焚 , 为政者违背了天道 , 扰 乱了 自然 的秩序 , 人为地赏善罚恶 、替天行道 , 便是“ 代 司杀者杀 , 如人代大匠 研者 , 则希不伤其手矣 ” 。 川 章 结果只能 自取其辱 , 还导致民风不纯 , 狡诈欺骗 , 社 会混乱 。 一切混乱的根 源在于 “ 失道 ” 、 “ 朴散 ” , “ 故大 道废 , 有仁义 智慧出 , 有大伪 六亲不和 , 有孝慈 邦家 混乱 , 有贤臣 。 ” 仁 〕 章 朴散而为器 , 治 国 以器不 以 道 , 天下大乱是必然 。 针对于此 , 老子提出无为而 治的 治国方略 。 二 、 思想 内核 无为而治 统治者的作为是一切混乱 的根源 , 老子 的无为思 想就是对当时现实的极大反动 。 当时的政府没有作为 的能力却偏要作为 、 干涉 、结果只能是愈为愈糟 。 面对 天下乱世 , 老子认为最好的南面之术就是无为而治 , 无 为是指没有 功 利 目 的 的 作 为 , 它 是符合 自然 之道 的 。 “ 我无为而 民 自化 ” 、 “ 为无为 , 则无不治 。 ” 川 章 实行无为而治 的原 因在于 、 道的本质就是无为 , 且不 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 老 子在道 的开篇就称 “ 道可 道 , 非常道 名可名 , 非常名 。 ” 河 上公注 “ 可道之道 谓经术政教之道也 , 非 自然 长生之道也 。 常道 当以无 为养神 , 无事安民 含光藏辉 , 灭迹 匿端 , 不可称道 少川 “ 常道 ”才是老子思 想 中真正 的道 的状态 , 它 不 断变化 又永恒存在 , 不 为人所转移和言 明 , 而 一落言荃 , 那就 着只 能是具体的 、 暂时的经术政教的有为之道 , 而不再 是永恒长存的 自然之道了 。 、 天地万物都是由道所生 的 , 人是 自然 的一部分 , 不可抗拒 自然 的法则 。 “ 无 , 名 〔收稿 日期 一 一 〔作者简介 〕崔兰 琴 , 女 , 覃敏 , 女 ,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硕士研究生 。 湖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第 期 天地之始 , 有 , 名万物之母 。 ”阅 章 “ 天 下 万物生于 有 , 有生于无 。 ” 厂 〕 章 〕此处的“ 有 ”和 “ 无 ”是指称 道的 , 老子哲学 的专有名词 。 “ 老子用 ‘ 无 ’ ‘ 有 ’的别 名 , 来表示形上的道 向下落实而产生万物时 的一个过 程 。 ” 川 人在蕴藏万物 的道面前 , 应无欲无为 , 不 可抗拒 自然 的法则 。 、 人 的本质就是朴 , 只有无 为才 能返朴归真 , 老子固然重视事物之间的对立转化关系 , 但返朴归真却是老子思想 的归结点 。 “ 夫物芸芸 , 各归 其根 , 归根 曰 静 , 是谓复命 。 复命 日 常 , 知常曰 明 。 不 知常 , 妄作凶 。 ” 川 章 从万物蓬勃的生长 中 , 老子 看 出了循环往复的道理 , 即其最终都要复归其根 , 而这 个根就是一种虚静 的朴实状态 。 而有欲 、 作为不依循 着 自然的规律而轻举妄动就会 出现乱子 , 即 “ 不知常 , 妄作凶 。 ” 、所有人为矫造 的礼仪文 明都破坏 了 自然 秩序 , “ 故失道而后德 , 失德而后仁 , 失仁而后义 , 失义 而后礼 。 夫礼者 , 忠信之薄 , 乱之首也 。 ” 〕 章 法 令造就了犯罪 , 引起了天下大乱 , “ 法令滋章 , 而盗 贼多有 。 ” 川 章 清静无为才是最高的德 , “ 清静为 天下正 ” 。 〕 章 把握无为而治的方法有三 。 第一 , 了解天之道在 于“ 损有余而补不足 ” , 〔〕 章 对于任何过正 , 自然 自会矫枉 , 不可人为的多事多欲 。 自然法是客观公正 的 , 抑高举下 , 损余补亏 , 在无形 中调整着人类社会 , 只 有把握住了这一点 , 才能明白天之道的精髓 。 “ 但人们 早 已忘却了 ‘ 天之道 ’ , 代之而建立 了人们 自己 的法则 — ‘ 人之道 ’ , 它只有利于富人而损于贫者 , ‘ 天之道 ’ 有利于贫者 , 给他们带来了宁静与和平 , 而 ‘ 人之道 ’则 相反 , 它是富人手 中的工具 , 是贫者濒于 ‘ 民不畏死 ’的 绝境 。 ” 第二 , 自然法是 “ 天 网恢恢 , 疏 而 不 漏 。 ” 川 章 天 网稀疏而不会有一点漏失 , 可 以笼 罩万物 , 包罗万象 。 “ 人类 的行为应取法 于 自然规律 , 而恶戒刚强 。 ” 川 第三 , 自然法 的表现形式是 恍惚不定的 , “ 道之物 , 惟恍惟惚 。夕 章 但它要 透过物质媒介发生作用 , 并得 以显现它 的功能 。 道所 显现于物的功能称为德 , 道落实到万物之上就 “ 有物 ” “ 有象 ”“ 有精 ” , 仁 〕 章 故而 道是可 以 把握 的 , 但要 遵从无为的本质 。 把握了道的本质才可能做到无为而治 , 其落实为 具体的治 国方略就是君王守道 、 保有慈心 、 崇 尚节俭 、 谦下不争 。 君王守道 。 既然道是万物之源 , 又归为天下母 , 君王所能做到 的就是守道 。 “ 侯王 得一 以 为天 下 正 。 ” 川 章 此 处的“ 一 ”就是唯一 的道 。 道是君主侯王安身立命的根 本 , 只有守有此道 , 才能成为天下王 。 “ 虽有拱璧 , 以先 驯马 , 不如坐进此道 。 故之所 以贵此道者何 不 曰 以 求得 , 有罪 以免耶 故为天 下贵 。 ” 川 章 老子 的 道 比拥有合抱的宝璧和驯马都要珍贵 , 因为道可 以使 该得到的得 到 , 该免除的免除 , 当然就最具有价值威 力 。 而儒家所谓的忠孝仁义都不过是失道之后 的补救 而 已 , 老子的逆 向思维倒是一针见血 。 如果是 民风淳 朴 , 人人皆持有真善之心 , 倒也不需要忠孝仁义的教化 了 。 正如商品经济中有众多的人不守道德 , 不按 行事 , 甚至违法欺诈 , 才彰显出诚信的可贵 。 保有慈心 保有慈爱之心 就是要 “ 见 素抱朴 , 少 私寡欲 ” , 川 章 “ 知足不辱 , 知止不殆 。 ” 仁 〕 章 只有 知道 满足的人才不会受到侮辱 , 明白适可而止 , 才不会遭遇 危险 。 对于君主来说尤其必要 , 君主知足知止 , 能缩手 时即缩手 , 能回头时则 回头 , 人民才能畏死贵生 。 老子 站在无为的立场上 , 要求统治者少扰 民重修养对今天 也不无启迪 。 当前为了调动农 民的积极 性 , 扶持农村 脆弱的再生产力 , 进行一 系列 的税费改革 以减轻农 民 的负担 , 又何尝不是对农民的修养 。 保有慈爱之心还要反对战争 。 “ 取天下常以无事 , 及其有事 , 又不足以取天下 ” 。阁 章 此处“ 有事 ”特 指有战事 。 在老子看来 , 战争是最大的扰 民 , 兵 甲利器 是进行战争的主要工具 , 自然是其抨击的对象 , “ 夫兵 者 , 不详之器 ” 。 对于战争双方来说从来没有胜利者 。 对于失败一方来说 , 无数战士命丧黄泉 , 应怀有悲悯之 心 。 即使仗打胜了 , 也不能脱离丧礼之意 。 “ 故杀人之 众 , 则 以哀悲泣之 , 战胜则 以丧礼处之 。 ” 因此说“ 夫乐 杀人者 , 则不可 以得志于 天下 。 ” 川 章 反对战争 、 倡导和平是人类永恒的主题 , 老子的战争“ 不足 以取天 下 ”论穿越 了时空的隧道 , 在人类智慧的思想殿堂熠熠 生辉 。 特别是面对杀伤力无数倍于 兵 甲的核武器 , 更 显其积极的意义 。 崇 尚节俭 唯有节俭 , 才能广积 , 是长 治久安 之本 。 “ 治人事 天 , 莫若音 ⋯ ⋯是谓 深根 固抵 , 长生 久视之道 。 ” 川 章 音即爱惜 、 节俭 。 也就是韩非子说得 “ 少 费之 谓音 ” 。 〔〕为政着要 以身作则 , 生活俭朴 , 崇 尚节俭 , 成 为社会的楷模 , 人 民便会安之若素 。 既然音是 治 人事天 的根本法则 , 深崇黄老之术 的西汉连续十 多年 的修养生息之后 , 能够 出现 “ 都鄙凛庚尽 满而府库余 财 , 京师之钱 累百 拒 万贯 而 不 可 校 , 太仓 之粟 陈陈相 因 , 充溢露积于外腐败不 可 食 。 ’, 〕也就不 足 为怪 了 。 在超前消费的今天 , 面对 “ 水资源危机 ” 、 “ 能源危机 ” 、 “ 生存空间危机 ”的加剧 , 重读的老子节俭思想更有必 要 , 否则吾辈连效法老子遁人森林的机会也没有了 。 第 期 崔兰琴等 试论老子法律思想 的逻辑体系 谦下不争 所谓谦下不争 , 或 称 “ 不争主义 ”川 就是老 子典型 的 以柔 克刚思 想 。 “ 不 敢为天下先 , 故能成事 长 。 ” 川 章 重在不与天下人争 , 做到谦下 、 守弱 。 其一 , 对君主而言就要 “ 受邦之垢 , 是为社樱主 受邦之 不详 , 是谓天下王 。 ” 川 章 要做天下 的王 , 必须要 承受天下的浊垢和不吉 , 但世间的君主往往私欲极盛 , 为争心所累 , 难能如老子所言矣 。 其二 , 对于大小 国之 间 , “ 故大国 以下小邦 , 则取小邦 , 小邦 以下大邦 , 则取 大邦 。 ” 川 章 大 国如果 不恃强凌弱 , 则小 国就乐 于归附大国 。 如果小 国对大 国谦下 , 大 国就能容纳小 国 。 只有这样 , 大小 国之间才能做到和平共处 , 这是老 子“ 国际关系法 ” 的原则 。 其三 , 在用人上也要做到谦 下 。 善于用人的人必须在言辞 、举止上谦恭卑下 , 唯有 谦下于贤人 , 才能获取人才之心 , “ 善用人者 , 为之下 。 ” 〔〕 章 “ 圣人于上 民 , 必 以言下之 。 ” 〔〕 章 在 人才流动极为频繁 的商品经济 中 , 留住人才 的首要一 点就要做到如老子所言 的谦下 , 以诚心 留人 。 这不仅 仅是表现在物质上 的优裕待遇 , 更重要 的是用人者知 人善任 , 营造有利于人才施展 己用 的空 间 。 人才之间 也要谦下 , 多为团队利益着想 , 而不仅为一 己 之私患得 患失 , 此为用人之法的根本 。 三 、逻辑终点 小 国寡 民 老子通过对世道 的批评 , 进而提 出了一 系列 的治 国主张 , 核心就是无为而治 。 无为最终要达到小邦寡 民的理想社会 。 “ 小 国寡 民 , 使有什伯之器而勿用 , 使 民重死而远徙 。 有舟车无所乘 , 有 甲兵无所 陈之 。 使 民复结绳 而 用 之 。 甘其食 , 美其服 , 乐 其俗 , 安其居 。 邻国相望 , 鸡大之声相 闻 , 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 ” 川 章 这样 的 “ 理想 国 ” 与柏拉 图 的何其神似 。 人 口 要 少 , 国家要小 , 且小邦林立 。 即使有可 以省上 十倍 、 百 倍的机器也不要使用 , 就如同庄子所述的汉阴老汉 , 坚 持 自己用力提水而 拒绝高效 的提水器 , 原 因就在于恐 怕提水器省力诱发偷懒 以至于会生 “ 机心 ” 。川 人 民重 死亡而不向远方迁徙 , 有车辆而无机会乘 , 有兵 甲而无 机会展示 。 人民 回归到结绳记事的年代 , 甘食美服 , 安 居乐俗 。 这是老子激于对现实的不满而在当时散落农 村生活基础 上所构幻 出来 的 ’ 桃 花源 ’ 式 的乌托邦 。 在 这小天地里 , 社会秩序无需镇制力量来维持 , 单凭各人 纯 良的本能就可相安无事 。 没有兵 甲的祸难 , 没有 凶 悍的作风 , 民风淳朴真质 , 文明的污染被隔绝 。 这单纯 朴质的 社 区 , 实 为古 代农村 生 活 理 想 化 的 描 绘 。川 老子小 国寡民 的 国家观常被人斥之为不合时宜 , 特别是相对于结束诸侯纷争 , 一统六合 的历史发展进 程而言更是落伍 。 但是大国强则必衰 , 衰则必分 , 则又 显示 了老子的小国观思想有可能得到穿越时空 的响应 和应验 。 比如现代的一些邦联大国在久合之后纷纷独 立 , 形成一个个的小 国 , 这同样应验 了老子 的 ‘ 小 国寡 民 ’ 。 而当我国伤神于人 口 众多 、包袱过大时 , 放眼“ 当 代欧亚诸多富庶小国来看老子 的 ’ 小 国寡 民 ’ , 就不会将 它视为复古倒退的社会观 ,, 。 〔’。〕 老子提倡的淳 朴民风 , 对平静商品经济浪潮 中浮躁的人心 , 养成不钻 营取巧 、遵守法律和游戏规则的 自觉意识都不无帮助 。 〔参考文献 〕 〔 班固 汉书 · 艺文志 「 北京 中华书局本 。 后 面 的《老子 》及其注疏为中华书局点校本的 , 不再另行标出 。 「〕老子 道德经 〕 老子道德经河上公章句 〔〕陈鼓应 老子注释及评价〔 〕 杨兴顺 中国古代哲学家老子及其学说 〕 , 北京 科学出版社 , 韩非子 · 解老篇〔 〕 〕汉书 · 食货志〔 〕 阳 〕胡适 中国哲学史 大纲 〕北京 东 方 出版社 , 〔 庄子 「 刘康德 老子直解 上海 复旦 大学 出版社 , 责任编辑 吴克峰 一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