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话中的U音

《语言研究 》加 年第 期 总第 期 广州话中的 音 林 秋 茗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内 容 提 要 本文先简要介绍了 当前生成音系学理论框架内的管辖音系理论 , 然后运用 它来广州话 的 音 。 从「音分布的局 限性推断出 , 在广州话里不是一个原始 的音段 。 它是由前后音段 中所 包含的元素 ‘ ’传播到空置的核心位置而形成 , 只存在于‘ ’传播后所派生的表层音系结构 当中 。 关键词 管辖音系理论 广州话 音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 文童编号 一 一 一 一 引 言 对于广州话里有多少个元音的问题 , 语言学界一直有不同的意见 。 年广东省教育行政部门公布了 《广州话拼音 》, 提出广州话有 个元音 , 无长短之分 。 它 们是 , 件 , 。 , , , , , 。 ① 高年华先生 把 。 看作是 对立的短元音 , 并给其它 个 元音都设立了相对的短元音 , 指出广州话包含 对长短对立的单元音 。 几年前 , 施其生先生等人又把广 州话元音的音位重新归纳为 个 李新魁等 , 。 他们在 音位系统的基础上 , 增加了 , , 〔 个短元音音位 , 分别与长元音 , 〔司 , 〔 对立 。 他们同样认为〔司与 长短对立 , 但 , , 〕则没有 对立的短元音 。 此外 , 还有几种不同的说法 李行德 , 虽然广州话元音音位的归纳至今还没有一个定论 , 但至少有一点大家都没有怀疑 广州话里存在 音 。 比如 , 广州话的 ‘’虎 ” 发音是 , “ 门 ” 的发音是 , 这两个词都含有 音 。 但是 , 」音和其它音段的搭配是怎样的呢 在 音位系统中 , 以 为主要元音的韵母只与唇音声 母 , ‘ , , 月 及唇化声母 , ‘ , 相拼 单元音 又不与双唇声母 , ‘ , 相拼 。 例如表 在 音位和 音位系统中 , 如果 出现在非唇音声母或唇化声母之后 , 则必定出现在韵尾 川或队 之前 。 例如表 ©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换句话说 , 音不可能既不出现在唇音声母或唇化声母之后 , 也不出现在韵尾 川或【 之前 。 例如 , 广州话里没有 ‘ , , , , ‘ , 等音 。 但普通话里 没有这种限制 , 象 读 , ‘ 腿 , 孙 , 箩 , 口 月 等音都存在于普通话里 可见 , 音在广升话里的分布具有 明显的局限性 。 尽管有些语言学家留意到了这一现象 , 并作为 “ 声母与韵母的配合关系的主要特点 ” 提 出 李新魁等 , 高华年 , , 但没有人能对此作出解释 。 根据管辖音系理论 盯 中的自由分布原则 , “ 除非 有明确的限制 , 否则任何首音 都应该能与任何核心 一 自由搭配 ” 即 , 由于 音在 大面积内分布不 自由 , 因此笔者认为 音与其它元音不同 它不是一个原始的 核心音段 , 而 是通过元素传播演化而成 , 只存在于表层的音系结构当中 。 本文试图以管辖音系理论来分析广州话中的 音 , 并为其分布的局限性作出解释 。 二 关于管辖理论 管辖理论是 目前生成音系学框架内的主要音系理论之一 , 其主要创建人是 。 它是 建立在制约原则和参数的基础上的一种多线性音系表征理论 。 其基本表征模式如图 —音节成分层面 音位域 — —骨架位置层面 —音段层面 管辖理论认为 , 一个最小音位词 ③就是一个音位域 , 由音节成分 组成 音节成分有三种 首音 , 用 表示 , 核心 , 用 表示 和韵音 , 用 表示 。 由于首音一定要被位于其右的核心管辖 , 因此首音和核心必定成对出现 对数不限 。 例如 , 英语单词 ‘ , ” 只由一对首音 —核心构成 见图 ” , 而“ ’’则由三对构成 见图 认卜热 〕 音节成分要有能管辖其它音节成分的能力 , 就一定要有骨架位置 。 每种音节成分 最多只能有两个骨架位置 即二分支 , 其中左分支为主位分支 。 这样 , 首音由于不需要管辖其它音节 成分 , 可以有 。, 或 个骨架位置 。 例如“ ”的第一个首音就没有骨架位置 , 而“ ”的“ ’’则是一 个二分支的首音 核心由于要管辖在其左边的首音 , 必须有 或 个骨架位置 。 韵音必须包含核心作为 它的主位分支 , 因此它也必定有 或 个骨架位置 。 例如“ ” 的“ ”是一个二分支的核心 , “ ’’的 “ ’’是一个二分支的韵音 。 每一种音节成分的所有可能结构如图 所示 。 ©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一分支 首音 零分支 核心 、 杖丫韵音 汉语的音节成分没有二分支结构 , 这时核心和韵音一致 每个汉语最小音位词都是由两对首音 —核心组成 , , 音系结构可用图 概括 ,自 , 是这个音位域的主位 。 和 其中一个一定要被 能被任何音段占据 , 也就没有语音体现 , 即不发音 。 —准许 一 —准许的音节成分不以汉语的 “ 饭 ” 和 “ 马 ” 为例 从尸从,︸刀 ︸ 沪了‘、 在 “ 饭 ” 的音系结构中 图 , 占据 的位置 , 就要被 —准许 , 因此 音后面没有发音 。 在 “ 马 ” 的音系结构中 图 ”, 被 —准许 , 占据 , 的〔就要传播到 , 使 也发音 。 这样 , 在 “ 马 ” 音中占了两个骨架位置 , 在 “ 饭 ” 音中只占一个位置 。 实际发音恰恰体现了这一结构差异 “ 马 ” 音的 要比 “ 饭 ” 音的 』读起来长 。 管辖理论还认为 , 人类语言的每一个音段 包括元音和辅音 都是由一个或一个以上元素聚合构成 。 元素是音系表征的初始单位 , 共有 个 , 即‘ ’ , ‘ ’, ‘ ’, ‘ ’, ‘ ’, ‘ ’ 以及恒等元素‘ , 其中 , ‘ ’, ‘ , ‘ ’ 可以称作元音元素 , 元音只能包含元音元素 。 ‘ ’, ‘ , ‘ ’可以称作辅音元素 , 辅音都包含至少一个辅音 元素 , 也可以包含元音元素 。 例如 , 〔音由单个元音元素‘ ’构成 扣音由两个元音元素‘ ’和‘ ’聚合 而成 音则是由两个辅音元素‘ ’和‘ ’以及一个元音元素‘ ’聚合而成④ 。 聚合的元素有主从之分 。 例 如 , 〔。〕音的表达式为 · 其中 , ‘ ’是主位元素 , 称作 “ 主位 ” , 横排时位于表达式最右端 , 纵派时位于表达式最上端 ‘ ’是从属元素 , 称作 “ 算符 ” 叩 ‘ · ’是聚合运算符 。 」音的表达式为 · · , 其中‘ ’为主位 , ‘ 和‘ ’ 都是算符 。 元素可以聚合也可以分解 , 还可以传播 。 在图 中 , 实际上是构成 音的元素‘ ’传播到 。 用 元素表示 “ 马 ” 音如图 从幻 一 。 ©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三 广州话里 」音的分布和元素‘ ’的传播 广州话里可以占 位置的音段按其元素构成可分为 组 , 见图 。 , 】 「。 ‘ · · · · 门门 「 「 ‘门门 ’’ · ·· · · ·· · · 六廿十下恶 一一八曰一一一门目一一八含 一一一一一一‘一、, 少一了、一一一‘、一 。 · · · ,, · · · · 组 的音段均以元素‘ ’作为主位 , 组 的音段均以‘ ’作为算符 。 组 至组 的所有 音段均不含‘ ’ 巧合的是 , 音只自由⑥出现在含有元素‘ ’的音段后 即组 和组 的音段后 。 当 出现在组 的音段后时 , 可以被任何音段占据 也一定要被某音段占据 。 例如 , 广州话里有 杯 , 【‘ 盘 , 末 , 却没有 , ‘ , 。 而当 出现在组 的音段后时 , 可以不被任何音段占据 。 例如 , 广州话里有 灰 , 碗 , ‘ 括 , 也有 夫 , 乌 , ‘ 箍 但当 出现在组 到组 的音段后时 , 只有当 被〔们或【 占据时 , 〔音才有可能出现 。 例如 明 东 , 读 , 口习 用 , 口 玉 。 音的出现受到 的严格限制 。 由此可以设定 , 〔川和〔也具有组 和 音段的特点 —含有元素 ‘ ’。 但‘ ’是在主位 , 还是在算符的位置上呢 我们先看广州话里能出现在 。 位置上的音段有那些 。 它们是 , , 【 , , 〔 , , 习 , 。 其元 素构成分别如下 , · · · · , 其中 , , 有 , ‘ 等音 。 也含有元素‘ ’ , 但它们没有使 出现在不含‘ ’的音段之后的能力 。 广州话里没 伪〕和 〕有这样的能力 , 来自于它们元素构成的不同 。 由于元素‘ ’在〔 , , 〔 ©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里占据的是主位的位置 , 那么它在 川和 里占据的就必定是算符的位置 。 通过上述对 音的分布及其前后音段的分析 , 我们发现 , 音只能出现在含有元素‘ ’的音段之前 或之后 。 其它元音如〔的出现则不受前后音段的限制 , 可以出现在完全不含元素‘ ’的音段之间 , 如 街 , 〕包 , 叨 〕冷 。 音之所以和其它元音不同 , 原因在于它不是一个原始 的核 』合音段 它不能独立 自由出现 , 而要依赖于前后音段中所包含的元素‘ ’传播到空置的核心位置中形成 , 只存在于 ‘ ’传播后派生的表层音系结构当中 。 传播路径如图 , , 一 , 作算符 一 作主位 一 , 作算符 表示当空置的 , 出现在以‘ ’作算符的 。 , 后 , ‘ , 传人 。 例如【几 图 和 图 一 都是 , 里的‘ ’传人空置的 , 而形成 勺一 从浅厂⋯ 去卜 日卜 气‘ “ , , 一 · 协 。 一 表示当空置的 出现在以‘ ’作主位的 , 后 , 只有 不被 —准许 , ‘ ’才传人 , 。 例如 是由 。 , 里的‘ ’传人空置的 而来 , 但却没有 , 因为 被 —准许 , ‘ ’不能传人 、 。 表示当空置的 出现在以‘ ’作算符的 前 , ‘ ’从右向左传人 , 例如 ’明 的原始结构是 ‘刃 , ‘ ’从 传人 , 见图 一 ‘ 习 姚·,’’一 ,‘ 如果当 出现在含 ‘ ’的 。 , 之后 , 也出现在以 ‘ ’作算符的 。 之前 , 如 川和 川 , 则两条传播 路线都可以被采纳 。 元素 ‘ ’除了可以从 。 , 或 。 传播到空置的 , 里 , 还可以从 传播到被音段 占据的 。 中 。 路径 ©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如图 一 一 去卜 当元素‘ ’传播到 。 里 , 我们先看广州话里能出现在 , 成见图 它会占据主位的位置 , 并与元素‘ ’聚合 , 形成音段 。 位置上的原始音段有哪些 它们是 , 仑 , 〔 , 。 , , 为了证明这一点 , ① , 。 其元素构 甘 。 份 · 其中 , 〔 〕和〔 含有元素‘ ’ 当它们出现在位于 。 的音段 前时 , 不再读成 音 , 而读成 音 , 这 是因为 。 , 传播到 。 里 。 因此 , 广州话 “ 去 ” 二 读成 ① 见图 , “ 书 ” 读成 ⑥ 见 图 。 代卜 ① 一 ,一 ’ , 。 一 , 。卜,’’一,·﹃ 元素‘ ’的传播路线可以接续 。 见图 当‘ ’从 。 , 传播到 时 , 如果条件满足 , 还能继续传播到 。 如“ 杯 ” 丫— 甲甲甲 一 知 一 “ 杯 ” 音的原始音系结构是〔几 占据 。的「〕以‘ ’作主位 , 的条件满足 , ‘ ’传播到 , , 形成〔 。 这时 , 、含有元素 ‘ ’ , 条件也被满足 , ‘ ’进一步传播到 。 , 形成〔 。 综上所述 , 广州话里元素‘ ’比较活泼 , 它的传播形式多样 , 空置 , 被 —准许 。 传播路径 占据 。 的音段是 。 传播路径 的 既可以在不同的音节成分之间传播 如 ©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在 , 和 之间 , 或在 和 之间 , 也可以按不同的方向传播 从左向右 , 或从右向左 。 三 小 结 广州话的 音具有独特的分布 。 运用管辖音系理论 , 对 〕音及其前后音段进行元素构成的分析之 后 , 发现 单独的 〕音只能出现在以‘ ’作算符的音段之后 , 以〔 为主要元音的韵母也只出现在含有元 素‘ ’的音段之后 , 否则韵尾必定是以‘ ’作算符的音段 。 因此作出推断 , 【 音在广州话里不是一个原始 的音段 。 它实际上是元素‘ ’在满足一定条件的情况下 , 从 或 。 传播到空置的核心位置中形成 , 只存 在于‘ ’传播后派生的表层音系结构当中 。 其实 , 不止是 」音 , 整个广州话的声韵音位系统都可以运用管辖音系理论进行分析 。 每一种元素都 有其传播的条件 , 每一个音段也有其分布的限制 。 前人对广州方言的音位已经做过不少研究 , 但主要是 从音质 发音位置 及长度的角度出发 , 借助声谱图和语音实验数据 , 也附带考虑音位组合的关系 。 管 辖音系理论与传统音系研究的一个重要区别在于它以 “ 提供理论解释 ” 为目的 , 因此在归纳音位的时候 以音位组合的关系为重要考虑因素 , 利用其多层面 、 多线性的音系表征结构去解释各个音位分布的规律 和特点 。 一种语言或方言的研究 , 可以运用多种音系理论和分析方法 我们不妨拓宽研究视野 , 尝试从 多种角度 、 运用多种手段来推动广州方言的研究 。 ① 在 广州话拼音方案 里 , 这八个元音写成 , , , , , , , 。 ② 表示此音只在 口 语中出现 , 没有相应的汉字 。 ③ 最小音位词指 能单独 出现 , 带有声调 的词 。 汉语里的 “ 吗 ” 、 “ 吧 ” 、 “ 了 ” 等语气助词 不属于最 小音位词 , 因为它们 不能单独 出现 , 而且不带声调 。 ④ 有关 “ 元素 , , 及 “ 元素构成 ” 的详细资料参见 即 , 即 。 ⑤ 这里 的 “ 自由 ” 表示 音的出现不受 。 的限制 。 但这不等于说 , 〔音可以 出现在任何含‘ ’的 和任何 。 之间 。 因为 。 , 与 。 之间本身存在一定的搭配限制 , 与 无关 。 比如 , 含 。 ’的 。 就不能 和以 ‘ ,作主位的 搭配 。 因此广州话里没有 , , 自然也没有 。 ⑥ 经过‘ ’传播演化成 , 而 被 一一准许 与 被 一一准许 读音一样 , 因此一般 习惯上写成〔 」 。 参 考 文 献 饶秉才主编 《广州音字典 》 , 广州 广东省人民出版社 高华年 《广州方言研究 》 , 香港 商务印书馆香港分馆 一 李新魁等 《广州方言研究 》 , 广州 广东人民出版社 一 李行德 广州话元音的音值及长短对立 , 《方言 》第 期 马秋武 管辖音系学 一种以制约为基础的音系学理论 ,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 》, 第 期 , 舒 五匆 , , , 舒 刀 , , , , , 一 舒 , 一 , 注 凡℃ 一 暂未发表 , ‘ ’ 【 广一州市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文学院 ©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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