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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 , 刮来一阵狂风 , 刮得树梢左右簸荡 ,
就象暴风雨中的巨浪一样 。 刮得别墅屋顶的
铁皮夜里轰隆轰隆价响 , 仿佛有人穿着钉铁
掌的靴子在上面奔跑 。 窗框不仃地颇抖 , 房
门一齐乒乓作响 , 烟 囱不断怪声哀味 。 几只
渔船在海上迷失了方向 , 而其中的两只始终
没有返航 & 直到一星期以后 , 海浪才把渔夫
的尸体冲到岸边各个不同的地方 。
郊外海滨疗养区避暑的人—多半是希腊人和犹太人 , 他们象所有的南方人一样 ,
虽然生趣盎然 , 但又敏感多 疑 , — 都 急忙 搬 ·回 城 里 去 了 。 满 载着褥垫 、 沙发、
箱子 、 椅子 、 面盆 、 茶炊等家庭用具的平板
大车 , 络绎不绝地行驶在泥泞的公路上 。 透
过昏暗的细雨 , 望着显得这般破旧 、 肮脏 、
寒枪、 难看的家什 , 望着坐在车 顶 湿 淮 滚
的帆布上 , 手里抱着熨斗、 洋铁盒 、 小篮子
的侍女和厨娘 , 望着腿不时哆嗦着仃下来 ,
浑身冒汗 , 身 子 不 断 抽 搐 , 已 经精疲力
竭的马 , 望着裹着蒲席遮雨 , 用沙哑的声音
骂街的车夫 , 心里不由得又厌恶又凄凉。 望
着游人乍去 , 冷落空旷的别墅 ,几片狼籍的
花坛 , 玻璃破碎的门窗 , 可怜无主的野狗 , 以
及别墅里随处可见的拉圾 & 烟头、 纸屑 、 陶
器碎片、 罐头空盒 、 药瓶 , 叫人更加悲伤 。
然而一到九月上旬 , ·天气又完全出乎人
的意外 , 突然变暖了 。 立刻出现了静谧的晴
天 , 即使在七月也不曾出现 过 的 晴 朗 、 温
和 、阳光灿烂的天气。 收割过的 田 野 已经 晒
干 、在 田野中发黄扎人的麦茬上 , 秋天的蛛丝
闪烁出云母般的光芒。 一片片的黄叶 , 正从
静止的树枝上 , 悄悄地 , 柔顺地飘落下来 。
公爵夫人薇拉 · 尼古拉耶 夫 娜 · 施 因
娜 , 本省首席贵族的妻子 , 因为城里住宅尚
未修缮完毕 , 不能离开别墅 。 现在 犷美妙的
日子来临了 , 寂静 , 清幽 , 空气清爽 , 一群
即将飞走的在电线上呢喃的燕子 , 从海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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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占∀∋只(只∀只(只(只衬吸(只可吸(只讨吸(()尺(∋(只甘咬(只(∋汀)汉芍∀饭(气‘叹(尺(凡
今、了、口 , 宁、口丫丫 ∗ 『、叮勺口二『勺『勺宁勺了、澎、叮泊丫、口
时值八月中旬 , 新月还没有出现 , 天气却
骤然变坏了 , 这是黑海北岸 所特有的现象 。
有时大地和海洋一连几昼夜笼罩在茫茫大雾
之中 , 灯塔上的大警笛便象一头发疯的野牛 ,
日 夜 不 仃 地吼叫着。 有时连绵的秋雨 , 宛
如一层薄纱厂从头一天清晨一直下到第二天
清 晨 , 把 粘 土 筑成的大道和小径浇成一片
泥泞 , 使得陷在泥泞里的大车和轻便马车半
晌 也挣扎不 出来 。 有时从西北方向 , 从草原
习习拂来的略带咸味的温柔的海风—这一切都使她心旷神怡 。
二
况且今天又是她的命名日—九月十七号。 亲切遥远的童年回忆使她一直喜欢这个
日子 , 每逢这一天 , 她总期待着发生一件 自
己特别喜欢的奇妙的事。一清 早 , 丈夫就因为
急事进城去了 , 临走前把一只首饰匣放在她
床头桌上 , 匣子里面装着一副珍珠镶嵌的梨
形耳环 , 这件礼物使她愈发高兴了 。
整个住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 她的独身
兄弟尼古拉 , 平时同他们住在一起的付检察
官 , 也进城上法院了 。 丈夫答应带几位最熟
悉的朋友来吃午饭 。 命名,日恰巧 在 , 别 墅 里
过 , 真是再好不过了 。 在城里少不得要花钱
办几桌丰盛的筵席 , 也许还得举办舞会 , 而
在这儿 , 在别墅里 , 只要花很少一点钱就能
应酬过去。 尽管施因公爵社会地位显赫 , 但
经济上却很拮据 , 也许还是仗着他的社会地
位 , 才勉强维持住收支平衡 。 祖上庞大的家
业几乎被他的先辈挥霍一空 , 可是照旧得撑
持着超出财力的 日子 & 招待客人 、 举办慈善
事业 、 讲究穿着 、 养马等等。 公爵失人薇拉
当年对丈夫的那分痴情早 已化为忠贞不二的
友谊了 , 现在她只是尽 自己的一切力量帮助
他 , 免得他彻底破产 。 她不让丈夫觉察到 ,
暗自在很多方面放弃 自己的需要 , 并且尽量
缩减家庭开支 。
现在她在花园里走着 , 小心翼翼地用剪
刀剪下午餐插瓶用的鲜花 。 荒芜的花坛显得
凌乱 。 杂色的复瓣石竹只剩下最后的几枝花
了 , 还有紫罗兰—只有一半还在开花 , 而另一半已经结出散发着 白菜味的 碧 绿 的 细
英 , 玫瑰丛还在吐苞开花—这是夏天第三次了 , 不过蓓蕾和花朵都变小了 , 也稀疏多
了 , 仿佛变了种一样 。 唯独 天 竺 牡 丹 、 芍
药 、 翠菊开得绚烂缤纷 , 只是显 得 冷 漠 傲
人 , 并把夹杂着青草味的令人忧郁的秋天 述∋
息 , 散播到敏感的空气中去 。 其他的花木经
过一番热恋 , 在夏天孕育足 了母性之后 , 正
在悄悄地把无数未来生命的种籽散落在大地
上 。
公路附近响起了几声熟悉的三音汽车喇
叭 。 这是薇拉公爵夫人的 妹 妹 安 娜 # 尼 占
拉耶夫娜、 佛里叶瑟乘坐的汽车驶近了 。 她
一清早就打 电话告诉姐姐 , 说她要来帮她招
待客人 , 料理家务。
灵敏的听觉并没有欺骗薇拉 。 她出来迎
接。 几分钟之后一辆漂亮的轿车突然在别墅
门 口仃住 , 司机从座位上麻利地跳下来 , 把
车门打开 。
姐妹俩快活地亲吻。 她们从 小 就 很 要
好 , 互相非常依恋 。 她们的相貌很不相同 。
姐姐 薇 拉 长 得像母亲 , 一个英国美人 � 她
同母亲一样 , 身材苗条 , 脸庞娇嫩 , 但神态
礴
庄严 � 两只圆润的手臂虽然显得大了些 , 但一
双只有在老式袖珍画像上才能见到的溜肩依
然妩媚迷人 。相反 , 妹妹安娜继承了父亲挞粗
公爵的蒙古人的血统 , 他的祖父直到十九世
纪初才受洗礼 , 而他们的家族可 以追溯到帖
木儿本人或者兰格杰米尔 , 她父亲用靴靶话
就是这样骄傲地称呼这位杀人不眨眼的伟人
的 。 她 比姐姐矮半个头 , 肩膀稍微宽一些 , 活
泼 , 轻桃 , 并且喜欢嘲弄人 。 她长着一张十
足蒙古型的脸 , 颧骨相当明显 , 眼睛细小 ,
由于近视的关系时常眯缝着 , 在肉感的小嘴
上 , 特别是在微微向前于敝着的丰满的下嘴材
上 , 流露出傲慢的神情—然而这张脸上却有一股难以捉摸的 、无法理解的诱惑力 , 这股
诱惑力也许隐藏在微笑里 , 也许隐藏在所有
妩媚娇柔的线条中 , 也许隐藏在撩拨人的 、
大胆卖弄风骚的面部表情里 。 她长得贝然不
算美 , 但饶有风韵 , 所 以比她姐姐那种雍容
华贵的仪态更经常地 、 更强烈地 引 起 男‘人
的注目 。
她嫁给 了一个非常有钱但又非常愚蠢的
人 。 他完全无所事事 , 只在某个慈善机关顶
个名儿 , 还弄了个少年侍从的官衔 。 她很鄙
薄丈夫 , 喻可是给他生 了 两个孩 子 & 一儿一
女 。 此后就决计不要孩子 , 也就没有再生 。
至于薇拉呢 , 她渴望孩子 , 甚至觉得越多越
好 ,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没有 � 她宠爱妹
妹的两个漂亮而贫血的孩子简直宠爱到了发
痴 的 地 步 。 他 们总是那么有礼貌 , 那么听
话 , 苍白的脸蛋粉装玉琢一般 , 亚麻色的头
发象洋娃娃似的烫成波浪 。
安娜的性格是快活而难 以捉摸的 , 充满
了可爱 时而又古怪的矛盾 。 她在欧汾(所有的
首都和疗养地都沉溺在最危险的调情里 , 可
是从来没对丈夫不忠实过 , 虽然当众和背后
都轻蔑地嘲笑过他 。她大把花钱 , 酷爱狂赌 、
跳舞 、 强烈的印象、 刺激人的场面 , 在国外
还光顾过不大规矩的咖啡馆 。 可是同时她又
非常善良 , 虔诚地相信上帝 , 甚至偷偷地信
奉起天主教来 。 她有着美丽非凡的背 、 胸脯
和肩膀 。 她在参加盛大舞会的时候总裸露得
超过礼节和风尚所允许的界限 , 可是据说在
露肩很多的晚礼服下面 , 总穿着一件粗毛衬
衣 。
薇拉则举止端庄 , 待人和霭 , 但在和霭
中总流露出冷漠和几分傲气 。 她是一个有主
见的 、 威严而安稳的女人 。
“天哪 , 你们这儿真好 ! 真太好了 ! ”
安娜说道 , 迈着轻快的碎步 , 同姐姐沿着小
径并肩走去 。 “要是可 以 , 咱们在悬崖边上的
那条长凳上坐一会儿吧 。 我可好久没看见大
海啦 。空气多清新啊 , 呼吸着它心里就觉得舒
畅 去年夏天我在克里米亚的米斯苗尔发现
了一件令人惊讶的事 。 你猜涨潮的时候海水
什么味儿) 木择花味—想不到吧 。 ”薇拉温和地微笑了&
# 你可真是个幻想家 。 ”
‘我才不是呢 。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说月
光里有点玫瑰色 , 大家都笑话我 。 可 是前两
天画家包里茨基—就是替我画 肖 像 的 那位—说我说得对 , 说他们画家早就注意到了 。 ”
“画家—你又迷上画家了 ) ”# 你总是异想天开 ∗ ” 安娜笑起来 , 向
悬崖的边缘快步走去 , 悬崖象一道垂直的墙
壁一直垂到海里 。 她向下面望了一眼 , 突然
吓得 +,了一声 , 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 脸都吓
白了 。
“嘿 ! 真深呢∗ ” 她说道 , 声音都变小
了 , 并且还颤抖着 。 “每逢我从这么高的地
方往下看 , 心里总是痒痒得又痛快又难受 ,
脚趾头都发凉了⋯⋯可是还是一个劲儿地吸
引我⋯⋯ , ,
她还想从悬崖边上往下探一次身子 , 但
被姐姐拦住了 。
“安娜 , 亲爱的 , 快别这样 ! 你一这样
我的头就晕了 。 求求你 , 坐下吧 , ”
‘好吧 , 好吧 , 我坐 下 啦 “ ·⋯可 是 你
瞧 , 多美啊 , 多快活啊—简直看不够。 你要是知道我多么感激上帝为我们创造了这般
奇迹就好了 ! ”
她们俩沉思了一会儿 。 在她们脚下很深
很深的地方 , 大海在安息 。 从长凳那儿看不
见海岸 , 因此更增强了辽阔大海的无垠和雄
伟的感觉 。 海水平静得可爱 , 湛兰得悦人 ,
只是在海水流动的地方有一片平滑的水面在
闪闪发光 , 等它流到水天相接的地方又变成
一片暗蓝色了 。
几只依稀可辨的渔舟—它们显得那么小—在 离岸不远的平滑的水面上一动也不地打吨 。 再远一点 , 一只三桅帆船仿佛悬挂
在天 空 , 不再向前移动 , 从上到下披满了被
海风鼓起的 、 一个样式的 、 整齐的 白帆护
“我理解你的心情 , ” 姐姐若有所思地
说道 , ‘ ’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象你那样 。
在隔了很久时间之后第一次见到海的时候 ,
它使我激动 , 欣喜 , 赞叹 。 我仿佛第一次目
睹伟大的 、 壮丽的奇观 。 但是等我看惯它以
后 , 它那平淡无奇的空阔又开始使我感到窒
息⋯⋯现在我一瞧见它就腻味 , 真不想再看
见它 。 厌烦死了 。 ”
安娜笑了 。
# 你笑什么呀 ) ” 姐姐 问道 。
“去年夏天 , ” 安娜调皮地说道 ,
们一伙人从雅尔塔骑马到乌奇一科什去 。
是林务区后面瀑布的上边 。 我们一开始就钻
进云彩里 , 潮湿极了 , 四外什么 都 看 不 清
楚 。 可是我们还是沿着松林间险峻的小路往
上爬 。 突然间 , 不知怎的树林到了尽头 , 我
们也从云雾中钻 了出来 。 你想象一下 & 悬崖
峭壁上的一块狭窄的平地 , 脚底下就是万丈
深渊 。 山下的村庄还没有火柴盒大呢 , 树林
和花园就象一丛小草。 整个地 形 越 靠 海越
低 , 就象地图上画的那样 。 再往前一点就是
海了 ! 不过离海五十或一百俄里吧 。 我觉得
自己访佛悬在空中 , 马上就要腾空飞去 。 多
么美啊 , 多么飘飘然啊 , 我转过头来惊喜地
对向导说 & ‘怎么样 , 美吧 , 赛 义 德 一 奥
格雷 ) ’ 可是他只顺了顺舌头说 & ‘唉 , 太
太 , 这一切都让我腻味透了 。 我们一天到晚
着的老是这些 。 ”,
“谢谢你打的比方 。 ” 薇 拉 笑 起 来 。
“不 , 我只是这么想 & 我们北方人永远不能
理解大海的魅 力 。 我爱树林 。 你还记得咱们
耶戈洛夫斯基的那片树林吗 ) 难道它有使我
们感到厌烦的一天 ) 那松柏 , 那些鲜苔 , 那
些毒蝇菌 ! 仿佛红缎子做的 , 上面还嵌着白
珠子 。 多么幽静 · ,一凉爽 。 ”
“对我全一样 , 我 什么都爱 , ” 安娜回
答道 , “可是我最爱的还是我的姐姐 , 我那
聪明懂事的薇连卡� 。 世界上就剩下咱们两
个亲人 了 。 ”
她拥抱着姐姐 , 紧紧依偎着她 , 把自己
的脸颊贴在姐姐的脸颊上 。 可是突然间又想
起什么事。
“ 对了 , 你瞧我 多糊涂� 咱们俩象小说
里人物似的 , 坐在这儿谈论大自然 , 可我把送
你的礼物完全忘了 。 我拿给你看看 。 就怕你
不一定喜欢 。 ”
说着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本装帧精美的
小记事簿 在年深 日久 , 已经磨损发灰的蓝
天鹅绒封皮上 , 有一幅用暗色的金银丝编成
的花纹 , 图案之复杂、精巧 、美观都是世所罕
见的—这显然是一位灵巧而耐心的艺术家的精心之作 。 记事簿上装着一条丝线一般祖
细的金练 , 当中的几页还换上了象牙薄片 。
“多漂亮的小玩意儿啊忆 漂亮极了� ”
薇拉说道 , 亲了亲妹妹。 “谢谢你 , 你从哪
儿弄来的这件珍宝 ! ”
“在一家古玩铺子里找到的 。 你知道我
有淘换破烂的毛病 。 正巧碰到这 本 祈 祷 书
了 。 你瞧 , 十字架是用图案装饰出来的 。 其
实我只不过找到了这个封皮 , 其 余 的 一 切
—书页啦 , 铅环啦 , 铅笔啦—都不得不自己设计 。 可是不管我怎么对莫里涅解释 ,
他还是一点也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 铅环一定
要和花纹搭 配好 , 不带光泽 , 得 用 旧 金 子
做 , 刻工必须精巧 , 可是上帝才晓得他做成
我就
� 薇拉的爱称 。
了什么样子 。 不过这条金练是真正的威尼斯
货 , 很有年头了 。 ”
薇拉心爱地抚摸着精美的封皮 。
“真是老古董了 ! 这本记事簿大约有多
少年− ) ’,
‘我不敢说准 , 大约是十七世纪末或十
八世纪中的东西 。 ”
‘太有意思了 , ” 薇拉若有所思地笑着
说道。 “我手里拿的东西 , 也许 曾经接触过蓬
巴度� 侯爵夫人或者安东涅塔皇后 ∀ 本人的
手⋯⋯可是安娜 , 只有你的脑子里才会产生
把祈祷书装订成女人用的 # ∃% & ∋( ) 的大胆的
想法� 可是咱们还是回去吧 , 看看家里在干
什么呢 。 ,
她们穿过一座大石凉台走进屋门 。 凉台
的四周都被一座座 “伊查别拉” 葡萄的篱形
棚架遮住了 。 一大嘟噜一大嘟噜黑色的葡萄
沉甸甸地挂在 墨绿色的 , 在一些被阳光照场
着的地方泛着金色的密叶中间 , 散发出清淡
的草蓦味 。 整个儿的凉台笼罩在一层淡淡的
青光之中 , 使得女人们的脸顿时 显 得 苍 白
了 。
“你吩咐过在这儿开饭 吗 ! , 安 娜 问
道 。
“是啊 , 我起先这样想过⋯⋯可是眼下
晚上寒气太重 , 还是开在饭厅里好 。 让男人
们到这儿来吸烟 。 ”
“有有趣的男人 吗( ”
“我还不知道呢 。 我只知道咱们的老伯
伯要来 。 ’
“哎呀 , 可爱的伯伯啊� 这可太让人高
兴了 。 ” 安娜两手一拍喊 道 。 “我好象有一
百年没看见他了。 ”
“瓦夏的妹妹也要来 , 也许还有斯别什
尼科夫教授 。 安宁卡∗ , 昨天简直把我急坏
了 。 你知道 , 他们俩位都是讲究吃的 +之 + 伯
伯和教授 。 可是不管在这儿还是在城里 , 花
多少钱也买不到东西 。 卢卡弄到了几只鹤鹑
—向一个熟猎户定下的—想在鹤鹑上打主意。 弄来的牛里脊相当不坏 , 唉 , 牛里脊
总是少不了的 。 虾新鲜极了 。 ”
“这也就不坏了 。 你别担心啦 。 其实 ,
这是咱们俩说 , 你的嘴也够馋的 。 ”
“可是还有件稀罕的物件呢 , 今天早上
渔夫送来一只海公鸡 。 我亲眼看见了 。 简直
是个怪物 , 让人看了害怕 。 ’
安娜对什么都好奇得 要 命 , 不 管 同她
有没有关系 , 马上叫 人 把 海 公 膺拿 给 她
看 。
个子高大 、 黄脸刮得干干净净的厨子卢
卡端着一个椭圆形的大白木盆走进来 , 他两
只手小心地 、 费劲地抓着盆耳 , 生怕把水派
到镶花地板上 。
“十二磅半 , 夫人 , ” 他带着厨子特有
的骄傲说道。 “我们刚称过 。 ,
鱼对木盆来说太大了 , 它卷着尾巴卧在
盆底 。 鱼鳞闪着金光 , 鳍的颜 色鲜红 , 两只
扇子似的带摺的长翅从凶狠的阔嘴边向两侧
伸着 。 海公鸡还没有死 , 使劲用腮呼吸 。
妹妹战战兢兢地用 小 姆 指 碰了一下鱼
头 。 海公鸡突然甩 了一下尾巴 , 安娜尖叫了
一声 , 赶紧把手缩回来 。
“您用不着担心 , 夫人 , 做出来保险叫您
满意 。 ” 厨子说道 , 他显然看出安娜的担心
来 了。 ’‘刚才保加利亚人送来两个香瓜 , 菠萝
味的 。 样子有点象粗皮香瓜 , 不过味儿香多
� 法国国王路易十五的情妇。
∀ 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皇后。
, 记事簿 , 法语。
∗ 安娜的爱称
了 。 我还想问夫人一声 , 海公鸡 加 什 么 调
料 & 鞋粗的还是波耸的 , 要不就光放过油的
面包干 ) ,
“你看着办吧 。 下 去吧 ! ” 公爵夫人吩
咐道 。
四
五点钟之后客人们陆续到了 。 瓦西里 ·
里沃维奇公爵带来了夫家姓杜拉索夫的守寡
的姐姐柳德米拉 · 里沃夫娜 , ‘一 个 好 心 眼
的 , 平时很难开口 的胖女人 � 大家都押昵地
称之为瓦休奇克的全城闻名的花花公子 , 他
既会唱歌又能朗诵 , 还举 办 活 人 画 � 展 、
戏剧演出 、 义卖市场 , 因此在社交界颇受欢
迎 、 薇拉公爵夫人斯莫尔尼女校的同窗 、 著
名女钢琴家珍妮 · 赖特尔 , 还有公爵的内弟
尼古拉 · 尼古拉耶维奇 。 随后安娜的丈夫也
坐汽车来了 , 同他一起来的还有面 孔刮得干
干净净 、 身体肥大得出奇的斯别什尼科夫教
授和本地付省 长冯 · 赛克 。 来得最晚的是阿
诺索夫将军 , 他是由两名军官陪同乘坐漂亮
的出租马车来 的 上校参谋潘纳马辽夫 , 一位
未老先衰、 性情暴躁 、 被力不胜任的公务累
得精疲力竭的瘦子 , 另一位是近卫军膘骑兵
中尉巴赫金斯基 , 彼得堡著名的优秀午蹈家
和无与伦比的舞会主持者 。
阿诺索夫将军 , 一个身体高大肥胖 , 满
头银丝的老人 , 一只手抓着驭者座的扶手 ,
另一只手扶着马车的后身 , 费劲地从踏板上
走下来 。他左手握着助听管 , 右手拄着顶端上
套着橡皮套的手杖 。 他脸庞宽大 , 皮肤粗糙 ,
发红 , 当中长着一个肉头鼻子 , 眯缝着的眼
睛带着既威武又善良 , 多少还有一点蔑视的
� 人物化装表演某个场面 , 既无动作 , 也无对话 。
∀ 薇拉爱称。
∀ 安娜爱称。
神情 , 眼睛周围布满细碎的皱纹 , 上下眼皮
微微发肿 , 这是那种经常在眼皮底下看见危
险和死亡的 、 勇敢而质朴的人才有的脸型 。
两个姐妹老远就认出他来 , 刚好赶在马车停
下的时候跑到马车跟前 , 半开玩笑半认真地
从两边搀起他的胳膊 。
“就 象搀一个 主 教 似 的 , ” 将军用带
点嘶哑的低音和霭地说道 。
“老伯伯 , 亲爱的好伯伯� ” 薇拉稍微
带点娇噢说道 。 “我们天天盼着您 , 可 您老
也不露面 。 ,
“老伯伯在南方把良心都丧尽了 , ” 安
娜笑起来 。 “也应该想想您的教女呀 。 可是您
却象唐 · 磺一样 , 一点都不害躁 , 把我们完
全忘在脑后头了 。 ”
将军摘下帽子 , 露出威风凛凛的头顶 ,
轮流吻姐妹俩的手 , 然后吻她们的脸颊 , 又
吻她们的手 。
“丫头们⋯⋯ 等一等⋯ ⋯先别骂我 , ,
他说一句话喘 一口气 , 这是他多年害气喘病
的缘故 。 “我不说瞎话 ⋯⋯ 那些 背 兴 的 医
生⋯⋯整个夏天都因为风湿症的关系把我饱
在 · · · · ·一种肮脏的泥浆里⋯ ⋯臭气熏天⋯ ⋯
又不放我出来⋯⋯你们是我头一 个 来 看 的
人⋯ ⋯见到你们⋯ ⋯我太高兴了⋯⋯你们过
得怎么样 ! ⋯ ⋯薇拉琪卡∀ ⋯⋯完全是位夫
人 了⋯⋯真象⋯⋯ 你已故的母亲⋯⋯ 什么时
候叫我给你孩子当教父啊 ! ”
“哎呀 , 老伯 伯 , 恐 伯 没 有 这 一 天
了⋯⋯ ,
“别绝望呀 · ·⋯旧子还长着呢⋯⋯ 祈祷
上帝吧⋯ ⋯可 是你呀 , 安尼亚 ) , 一点都没变
样⋯ ⋯你就是到了六十岁⋯⋯ 还是一只停不
住的蜻蜓 。 等一下 , 让我给你们介绍军官先
生们 。 #
“我早有过这种荣幸了∗ , 潘纳马辽夫
上校鞠着躬说道 。
“我在彼得堡时就被 引见给 公 爵 夫 人
了 。 ” 骡骑兵附和道。.
“那么 , 安尼亚 , 一 我来 给你介绍巴赫金
斯基中尉吧 。 舞蹈家兼鲁莽汉 , 但是个优秀
的骑兵 。 巴赫金斯基 , 亲爱 的 , 把马车里的
东西拿出来吧⋯ ⋯咱们走吧 , # 丫头们⋯⋯薇
拉琪卡夕你今天要给我们什么吃呀 , 自从施
行过泥疗饮食制后 , 我的胃口 同 刚 毕 业 的
⋯⋯准尉一样 。 ”
阿诺 索夫将军是 已故的米尔兹一布拉特
一图甘诺夫斯基公爵战场上的伙伴和忠实的
朋友 。 公爵死后他把 自己的全部的柔情和挚
爱都转移到他女儿们的身上 。 他认识她们的
时候他们还非常小呢 , 他还当了妹妹安娜的
教父 。 从那 时直到现在 , 他一直担任设 在/
城的几乎废置不用的大要塞的司令 , 每天都
到图甘诺夫斯基家里来 。 孩子们简直迷上他
了 , 因为他宠爱她们 , 送给她们礼物 , 他在
马戏园子和戏院里有包厢 , 还因为谁也不象
阿诺索夫同她们玩得那么津津有味 。 但最使
她们入迷的 、 比什么都牢固地印在她们脑子
里的 , 是他在喝晚茶和叫孩子们去睡觉之间
的那段乏味的时刻里 , 所讲 的关于行军 、作战
和宿营 , 关于胜利和退却 , 关于死亡 、 负伤
和严寒 的故事—从容不迫的 、 史诗般平静的 、 纯朴的故事 。
按照现今的风尚 , 这位前朝遗民乃是一
个异常瑰丽的巨人般的人物 。 在他身上兼备
的正是那些朴实可亲的 , 但又深刻动人的特
征 , 就在他的时代 , 这些特征在普通士兵身
上也 比在军官身上常见得多 , 这些特征汇集
朴
在 一起 , 便能塑造出有时致使我们的士兵不
仅成为不可战胜的 , 而且成为伟 大 的 殉 教
者 , 近乎圣人的崇高形象。 这纯粹是俄国农
民身上的特征—包括朴实而天真的信仰 ,对生活的明朗 、 善良而乐天的看法 , 冷静而
切实的勇敢 , 在死亡的面前俯首听命 , 对于
被战胜者的怜悯 , 无穷尽 的忍耐和肉体上 、
精神上的惊人的坚忍 。
阿诺索夫从波兰战争起 , 除了 日俄战争
外 , 参加过所有的战役 。 就是那次战争 , 他
本来也会毫不犹豫地参加 , 但是没有人叫他
参加 , 而他又一向遵守一条极为 谦 逊 的 规
则 & “不叫你的时候 , 不必去找死 。 ”他在整
个服役期间 , 不仅从 来没 鞭 打 过 , 甚至也
没动手打过一个士兵 。 在波兰暴乱期间 , 有
一次他竟然拒绝枪毙俘虏 , 尽管是团长亲自
下的命令 。 “我不仅要枪毙间 谍 , ” 他 说
道 , “如果您命令我亲手杀死他 , 我也会干
的 。 但这是俘虏呀 , 我不能枪毙他们 。 # 他
这几句话说得如此朴质 , 谦恭 , 没有丝毫挑
衅或卖弄的意思 , 两只明亮坚定的眼晴直对
着长官 , 以致长官非但没把他本人枪毙 , 反
而不管他了 。
一八七七—一八七九年的战争中 , 他很快晋升到上校 , 尽管他缺乏教养 , 或者如他
本人所说的 , 只念过 “ 狗熊学院 ” 。 他参加
过横渡多瑙河的战役 , 穿越过 巴尔干 , 蹲过
希普卡的战壕 , 参加过对普列文 的 最 后 攻
击 , 他受过一次重伤 , 四次轻伤 , 此外 , 他 ’
的头部还受到过手榴弹片严重的震伤 。 # 拉查
茨基� 和斯科别列夫, 都认识他 , 并且对他
特别敬重 。 斯科别列夫有一次正是提到他的
时候说道 ‘我认识一个 比我勇敢得多的军
官 , 这人就是阿诺索夫少校 。 口
拉查茨基 − ./ 0 0一.1 21 3 澳大利亚 陆 军元帅。
斯科别列夫 − .1 4 5一.1 16 3 俄国军事家。
声7
∀�2
了 , 既不改变语气 , 也不停顿一下 , 就询问
军官哪儿给他们送饭 , 付多少钱的饭费 。 有
时 , 某个从没有禁闭室的偏僻地区押送到这
儿来长期禁闭的迷途准尉 , 承认因为 自己没
钱 , 只好在士兵灶上吃饭 。 阿诺索夫马上吩
咐从距离禁闭室不到两百步的要塞司令家里
给这个可怜虫端饭 。
他在/ 城同图甘诺夫斯 基一 家 亲 密 起
来 , 并且对孩子们依恋到如此地步 , 短天晚
上见到她们已经成为他精神上的需要了 。 如
果小姐们 出门到别处去了 , 或者公事阻止了
将军本人 , ’那他就真正烦恼起来 , 在要塞司
令住宅的大屋子里坐立不安 。 每年夏天他都
要休假 , 在距离/ 城五十俄里的图甘诺夫 斯
基家的领地耶戈洛夫斯墓度过整整一个月 。
他把内心的全部柔情和对真挚爱情的需
要 , 都寄托在孩子们 , 特别是女 孩 子 们 身
上 。他 曾结过婚 ,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 连他
自己也忘掉了 。 还在战前 , 他妻子被一个过
路演员的天鹅绒外套和花边袖口迷住 , 跟他
跑了 。 将军一直给她寄赡养费 , 直到她死为
止 , 但不让她再跨进家门 , 尽管她装得万分
懊悔 , 还寄来许多泪痕斑斑的信 。 他们没有
子女 。
气
他从战场上回来几乎被手榴弹片震成聋
子 , 一只脚有残疾 , 割掉了穿越巴尔千时冻
坏的三根脚趾 , 全身患有在希普卡得的极为
厉害的风湿症 。 本打算让他再平平安安地服
役两年后就逼他退休 , 可是阿诺索夫说什么
也不干 。 这时恰好边 区的长官 , 他横渡多瑙
河时所表现出的沉着勇敢的目击者 , 运用 自
己的势力帮了他的忙 。 彼得堡决定 不让功勋
卓著的上校伤心 , 任命他为/ 市要塞终身 司
令—这主要是个荣誉职务 , 而不是国防上需要的岗位 。
在这座城市里 , 不论大人小 孩 都 认 识
他 , 并善意地取笑他的弱点 、 习 惯 和 穿 戴
样式 。 他出门从不带武器 , 穿着一件旧式礼
服 , 戴着一顶宽边 、 大直沿帽 , 右手拄着手
杖 , 左手握着助听管 , 并且一定有两只懒洋
洋的 、 养得过肥 、 声音嘶哑的哈巴狗跟在后
面 。 哈巴狗 的舌尖永远露在外面 , 并用牙齿
轻轻地咬着 。 , 如果他在早上通常散步的时刻
遇见熟人 , 那么周围的行人隔着几条街便能
听见要塞司令的喊声 , 以及随之而起的他的
两只哈巴狗晌齐声汪汪叫声 。
正 象许多聋子一样 , 他也是个歌剧迷 。
有时 ,在徐缓的二重唱之间 , 整个剧场里忽然
响起他那果断的男低音 & “他 的0 。唱 得 多 干
净 , 真见鬼了 ∗ 就象咬碎胡桃似的 。 ” 剧场
里掠过一阵强忍住的笑声 , 可是将军连想都
没想到 & 他还天真地以为 , # 他只不过同邻座
小声地交换儿句新鲜的印象而已 。
他为了履行要塞司令的职责 , 还经常带
粉声音嘶哑的哈巴狗去视察中心禁闭室 , 拘
留在那儿的军官们 , 摆脱了军务的劳累 , 惬
意地玩文特牌 、 喝茶 、 讲笑话 。 他仔细地询
问每个人 & ‘ “姓什么 ) 谁把你关进来的 ) 关
多久) 为什么要关你 ) ” 有时他突然夸奖起
一位军官晓勇的 , 然而违法的行为来 � 有时
又大声责骂 , 喊得街上都能听见 。 等他喊够∋
五
出乎大家的预料 , 傍晚是这样的静谧和
温润 , 凉台上和客厅里的蜡烛的火焰一点都
没摇曳 。 吃饭的时候 , 瓦西里 · 里沃维奇光
逗大伙发笑 , 他有非凡的 , 特殊的讲故事才
能 。 他拿真实的事件作为故事的蓝本 , 里面
的主要人物不是在场的人就 是大家共同的熟
人 , 经他一渲染 , 在加上讲的时候脸色一本
正经 , 口 气郑重其事 , 总能叫听的人笑得前
仰后合 。 今天他讲的是尼古拉 · 尼古拉耶维
奇要娶一个漂亮的阔太太未谐的事 。 故事的
本事仅仅是太太的丈夫不愿意同她离婚 。 但
公爵把真事同虚构巧妙地揉合在一起了 。 他
让严肃的 , 素来古板的尼古拉胳肢窝里夹着
皮鞋 , 只穿着一双袜子夜里在街上奔跑 。警察
在一个拐角的地方把年轻人扣住 , 只有经过
一番冗长而激烈的解释之后 , 尼古拉才得以
证实 , 他是付检察官 , 而不是夜 间 打 劫 的
人 。 据讲故事的人说 , 婚礼差一 点 就 举 行
了 , 但在最危急的时刻 , 参予这件事的伪证
人们 , 一伙不法之徒 , 突然宣布罢工 , 要求增
加薪水 。 尼古拉出于吝裔 ∋他确 实 有 点 吝
音 1 , 并且作为一个根本反对罢工的人 , 援
引大理院核准的有关法律条款 , 断然拒绝多
付工薪。 于是 , 恼羞成怒的伪证人们 , 在回答
那个照例要问的问题 & ‘在场的人当中有谁
知道妨碍缔结婚姻的理由” 时 , 异口 同声地
回答道 , “是的 , 我们知道 。 我们在法庭上
宣誓作证的证词都是不折不扣的谎话 , 是检
察官先生用威吓和暴力强迫我们那样说的 。
而关于这位太太的丈夫 , 我们作为知情人只
能说 , 这是世界上最可敬的 人 , 象 约 瑟 那
样纯贞 , ’象天使那样善良。 ”
瓦西里公爵抓住婚姻故事的线索只管说
下去 , 连安娜的丈夫& 古斯塔夫 · 伊万诺维
奇 · 弗里叶瑟 , 也没放过 。 公爵说 , 婚礼后
的第二天 , 丈夫便在警察的协助 下 要 求 新
娘 , 作为一个没有单独护照的女人 , 必须搬
出娘家 , 迁入法定丈夫的居住地 。 这个笑话
中真有其事的地方 , 仅仅是安娜在婚后的最
初几天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患病的母亲 , 因
为薇拉匆忙赶回南方自己的家里去了 , 于是
可怜的古斯塔夫 · 伊万诺维奇便陷入优伤和
绝望之中。
大家都笑了 。 安娜也眯着眼晴笑起来 。
古塔斯夫 · 伊万诺维奇兴高彩烈 地 哈 哈 大
笑 , 他加消瘦的 , 绷着一层光滑发亮皮肤的
脸 , 梳得溜光的浅黄稀疏的头发 , 深陷的眼
眶 , 就象一个笑得毗着一口肮脏 牙 齿 的 骸
镂 。 他至今仍然迷恋着安娜 , 就象他们成为
夫妻的第一天那样 , 老是尽量坐在她身旁 ,
偷偷地碰她一下 , 那么多情而得意地向她献
殷勤 , 常常弄得她又可怜他 , 又讨厌他 。
薇拉 · 尼古拉耶夫娜在离开饭桌之前 ,
无意数了一下在座的人数 。 原来十三个人 。
她是个迷信的人 , 暗自想道 & “真糟糕 ∗ 我
先前怎么没想到数一数呢 ) 全怪瓦夏—他在电话里什么也没说。 ”
亲近的朋友在施因或者弗里叶瑟家里聚
会的时候 , 饭后往往要打扑克牌 , 因为姐妹俩
都非常喜欢赌博 。 两家还制定了 赌 博 的 规
则 & 把一定价码的骨头筹码平均发给所有打
牌的人 , 打牌打到筹码都落到一个人手里为
止—到那时 , 这一晚上的牌局就算结束 , 不管牌友们怎么坚持要打下去 , 也不再延长 。
从钱柜里再一次取筹码是严格禁止的 。 这种
严格的
来 自实践的需要 , 为了约束薇拉
公爵夫人和安娜 · 尼古拉耶夫娜 , 她们俩个
在赌得狂热的时候 , 是没有任何节制的 。 总
共的输赢很少能到一 、 二百卢布 。
这一次大家也坐下来打扑克 。 薇拉没有
加入 , 想到凉台上去 , 那儿正在摆茶点 , 忽
然一个侍女带着几分神秘的表情把她叫出客
厅 。
“ 什么事呀 , 达莎) ” 薇拉公爵夫人不
满意地问道 , 走进卧室旁边的自己的小书房 。
“你干吗做出一付蠢样子 ) 你手里摆来摆去
的是什么东西 ) ”
达莎把一个不大的正方形的东西放在桌
子上 , 那件东西整整齐齐地用白纸包着 , 上
面还仔细地扎着一条淡红色的绸带。
“ 夫人 , 真不是我的过错 , ” 她喃喃说
道 , 委屈地涨红了脸 。 “他来 了说道⋯⋯ ”
“他是谁 ) ”
“一个戴红帽子的人 , 夫人 , 邮差 。 ”
“怎么回事儿 ) ”
“他进了厨房就把这件东西 往 桌 上 一
放 。 ‘转交给你们夫人 , ’ 他说 , ‘但一定
要亲手交给她 。 ’ 我问他谁送来的 ) 他说 &
‘都写在这儿了 。 ’ 说完这句话就跑了 。 ”
· “去追上他 。 ”
“怎么也追不上了 , 夫人 。 、他在吃饭的
当中来的 , 可是我没敢打扰您 , 夫人 。 快半
个小时了 。 ”
“那好吧 , 你 去吧 。 ”
她用剪刀剪断绸带 , 把绸带连同上面写
着她地址的包装纸一齐扔进字纸篓。 纸里包
着的原来是一只红丝绒的小首饰匣子 , 象是
刚从铺子里买来的 。 薇拉揭开里面衬着淡蓝
色绸料的匣子盖 , 看见一只椭 圆形的金手镯
嵌在黑天鹅绒里 , 而在手镯 当中塞着一个仔
细摺成漂亮八角形的纸条 。 她急 忙 打 开 纸
条 。 她觉得字体熟悉 , 但她象真正的女人一
样 , 马上把纸条撂在一边 , 仔细看手镯 。
手镯是金的 , 成色很低 , 相当粗 , 但是
空心的 , 外侧镶满不大的 , 光面磨得很粗糙的
古老的石榴石 。 但在手镯 当中 , 环绕着一颗
奇异的小绿宝石 , 鼓出五颗非常美丽的半卵
形的圆宝石 , 每颗都有豌豆般大小 。 当薇拉随
手把手镯在灯光前翻转过来 , 正巧翻得石榴
石的内部 , 它们光滑的卵形表面深处 , 突然
冒出美丽的深红色的活生生的火苗来 。
“简直同血一样 ! ” 薇拉想道 , 突然感
到惊恐不安。
随后她想起信来 , 便把它打开了 。 她读
到下面这几行字体娟秀工整的小字&
“最尊敬的薇拉 · 尼古拉耶夫娜公爵夫
人 &
我谦恭地祝贺您光辉快乐的命名 日 , 大
胆向您奉上我菲薄的忠贞的礼物 。 ”
“啊 , 又是那个人 ! ” 薇拉 不 快 地 想
道 , 但还是把信读完了⋯ ⋯
“我本不敢把自己挑选的东 西 奉 献 给
您 & 我既没有这种权利 , 也缺乏细腻的鉴赏
力—坦白说吧—也没有钱 。 况且 , 我认为 , 世界上也找 不到一件配得上装饰您的珠
宝 。
“但这只 手 镯还是属于我曾 祖 母 的 东
西 , 最后一个戴过它的是我的先母 。 在手镯
的 当中 , 大宝石的中间 , 您会看到一颗绿宝
石 。 这是一种罕见的石榴石—绿石榴石 。我们家族里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 & 它赋予
戴它的女子预见未来的法力 , 并能替她们驱
散忧虑 , 还能使戴它的男子免遭横死 。
“所有的宝石都是从一只旧银手镯上取
下来 , 不走样地镶嵌到这只手镯上来的二所以
您可 以相信 , 在 您之前还 没有任何人戴过这
只手镯 。
“您可 以马上把这件可笑的玩意儿扔掉 ,
或者送给任何人 , 但我将感到幸福 , 因为您
的手已经接触过它了 。
“我恳求您不要生我的气 。我一想起七年
前 自己鲁莽的举动脸就发红 , 我 竟 日 昧 给
您 , 一位小姐 , 写了愚蠢的 、 无理的信 , 并
且还期待过回音 。 现在我心中只剩下崇敬 、
永恒的崇拜和奴隶般的忠诚了 。 我现在只 能
每时每刻祝您幸福 , 如果您幸福了 , 便为您
高兴 。 我默默地向您坐过的家具 、 走过的镶
花地板 、 偶尔碰过的树木 、 交谈过的仆人深
深鞠躬 。 我甚至不论对人还是对物 , 都不怀
有’嫉妒心了 。
“我用这封冗长而不必要的信打扰了您 ,
再次请您原谅 。
生前和死后都是您恭顺的奴仆
2 3 4 。袱 ”
“要不要给瓦夏看 ) 如果给他看 , 什么
时候合适呢 ) 现在还是等客人们走了之后 )
不 , 还是等客人们走了之后好—现在不仅这个不幸的人将被人取笑 , 我也会跟他一起
被人取笑 。 ,
筱拉公爵夫人这样思量着 , 眼晴无法离
开五颗石榴石中颤动着的五朵殷红的火焰 。
六
好容易才使潘纳马辽夫上校坐下来打扑
克。 他说他不会打扑克 , 他根本反对赌博 ,
即便赌着玩也不赞 成 , 喜 欢 打 的 只 有 文
特 , 并且打得相当高明 。 然而他经不住大家
的一再邀请 , 最后还是同意了 。
起先还需要教他 , 纠正他的打法 , 但他
很快就掌握了打扑克的规则 , 而不出半个小
时 , 所有的筹码就都推到他面前了 。
“这可不行 ! ” 安娜作出一付受委屈的
滑稽样子 。 “ 您也得让别人激动激动呀 ! ”
客人 当中的三位—斯别什尼科夫 、 上校和付省长 , 一个呆笨而无聊的 、 彬彬有礼
的德国人—是薇拉简直不知如何招待 、 拿他们怎么办才好的那一类的人 。 她替他们凑
了一桌文特 , 并请古斯塔夫 ·伊万诺维奇坐了
第四位 。 安娜从老远的地方闭了闭眼皮 , 表
示感激 , 姐姐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 大家
都知道 , 如果不把古斯塔夫 · 伊万诺维奇拉
到牌桌上 , 他整个晚 上都要围着妻子转 , 就
象缝在她身上一样 , 骸镂似的脸上露着一付
坏牙 , 完全破坏了妻子的兴致 。
现在黄昏正在平静地流逝 , 时光过得不
仅不显得沉闷 , 反而显得很活跃 。 瓦休巧克
在珍妮 · 赖特尔的伴奏下 , 低声唱着意大利
的民间抒情歌曲和鲁宾斯坦的东方歌曲。 他
的嗓音不大 , 但音色悦耳 , 驯 服 准 确 。 珍
妮 · 赖特尔是位要求严格的音乐家 , 但总是
很乐意替他伴奏。 据说 , 瓦休巧克正在追求
她 。
安娜坐在墙角里的一张沙发上 , 拼命向
骤骑兵卖弄风情。 薇拉走过去 , 笑着听他们
“不 , 不 , 请您别笑” 。 安娜快话地说
道 , 眯起一对可爱的 , 热情的勒袒人的眼晴
望着军宫 。 “您当然认为冲在骑兵连前头 ,
跳越障碍物才算工作呢 。 可是您就看看我们
的工作吧 。 就拿我们刚刚举办过的当场开奖
抽彩的活动来说吧 。 您以为是件容易办的事
吗 ) 得 了吧 ! 一大群人 , 抽烟抽 得 烟 雾 腾
腾 , 还来了不少清道夫 、 马车夫 , 我真不知
道应该管他们叫什么才 好⋯⋯他们缠住你 入
放 , 诉不完的苦 , 一肚子委屈⋯⋯整天都得
站着 。 可是后面还有娠济贫寒知识妇女的音
乐会呢 , 而再往后还有白衣舞会⋯⋯ ”
“我斗胆希望在舞会上您别拒绝同我跳
马祖卡舞) ” 巴赫金斯荃插了一句 , # 微微低
下头 , 把马刺在椅子下面碰得咔吩一响 。
“太谢谢啦⋯⋯但是让我最伤脑筋的还
是我们的孤儿院 。 您明自吧 , 收容有缺陷儿
童的孤儿院⋯⋯ ”
“噢 , 我完全明白 。 这大概是一件很逗
笑的事吧 ) ,
“行了行了 , 您怎么有脸嘲笑这样的事
· 呢 。 可是您明白我们倒桅的地方在哪儿吗 )
我们想收容那些心灵沾满了遗传性的恶习和
性格受到恶劣榜样影响的不幸 ·的孩子 , 我们
想给他们以温暖和爱抚⋯⋯ ,
“嗯⋯ ⋯ ,
气 · ·⋯提高他们的道德水准 , 唤起他们
灵魂中的义务感⋯ ⋯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 于
是每天都给我们送来千百个儿童 , 可是他们
当中竟没有一个是有缺陷的 ! 要是问家长孩
子有没有缺陷 , 您 自己可 以想象 , 他们简直觉
得受到侮辱 !这样孤儿院虽然办起来了 , 开院
仪式也举行过了 , 一切都准备好了—就是没有一个来受教育的男孩和女孩 ! 哪怕给每
个送有缺陷孩子的人颁发奖金也没有用 。 ,
“安娜 · 尼古拉耶夫娜 , ” 骡骑兵一本
正经地打断她 , 讨好地说道 , ‘干吗颁发奖
金 ) 您就收容我吧 , 不用您破费 。 真的 , 比
我更有缺陷的孩子您到哪儿也找不到 。 ’
# 行了行了 , 跟 您 简 直 不 能 说 正经
话 , , 她哈哈大笑起来 , 倒在沙发背上 , 两
眼闪闪发光。
瓦西里 · 里沃维奇公爵坐在一张大圆桌
前面 , 给姐姐 、 阿诺索夫和内弟看有他亲手
插图的家庭幽默画册 。 四个人都开心笑了 ,
于是渐渐地把没打牌的客人吸引过来 。
这本画册可以说是瓦西里公爵讽刺故事
的补充和插图 。 他不动声色地给大家看 , 比
如 , 《勇敢的阿诺索夫将军在土耳其 、 保加
利亚 以及其他国家的艳遇史》 、 5 花花公子
尼古拉 · 布拉特一图甘诺夫斯基公爵蒙特卡
洛奇遇记 1 等等 。
# 诸 位 , 你们 马 上 就会看到我们锤爱
的姐姐柳德米拉 · 里沃夫娜的略传了 , ” 他
说道 , 迅速地向姐姐投了一个逗笑的目光 。
‘第一部—童年 。 ‘孩子长大了 , 名字叫、里玛 。 ’ ,
画页上显出一个故意用儿童手法画出的
小姑娘像 , 小姑娘歪着头 , 但画 了 两 只 眼
睛 , 裙子下面伸出两条折线算作两条腿 , 张
开的两只手的手指向四外使着 。
‘从来没有人叫过我 里 玛 , ” 柳 德 米
拉 · 里沃夫娜笑起来 。
‘第二部。 初恋 。 骑兵士官生跪着向里
玛女郎奉献 自己的诗篇 。 那里有真正珍珠般
优美的诗行 &
怒气冲天的父亲在追赶两个私奔者 。 士官生
胆怯地把全部罪责都推到温顺的里玛头上 。
你尽在那儿扑粉打扮 , 多呆 了 一 个钟
头 ,
于是我们遭到可怕的追捕⋯⋯
你爱怎么摆脱就怎么摆脱 ,
我可要跑进树丛里藏躲 !
6 你那秀丽的脚 ,
是非凡热情的现象 !
下面就是真正对脚的描绘 。
这儿是士官生怂恿天真的里玛从家里逃
走。这儿是逃跑的场面 。这儿是危急的时刻 &
紧接着里玛女郎情史的是一篇新的’中篇
小说 & 5 薇拉公爵夫人与陷入情 网 的 电 报
员 》。 “这首动人的史诗仅仅画了几幅钢笔
和彩 色铅笔的插图 , , 瓦西里 · 里沃维奇一
本正经地解释道 。 “本文正在炮制中。 #
“这可 是新鲜玩艺儿 , ” 阿 诺 索 夫 说
道 , “我还没听说过呢 。 ,
“最新出品 , 书市上的最新消息 。 ”
薇拉轻轻地碰了他肩膀一下 。
“最好别说吧 。 ” 她说道 。
但是瓦西里 · 里沃维奇不是没听清她的
话 , 就是没把她的话 当真。
“事情开始于史前时期 。 五 月 中 的 一
夭 , 一位名叫薇拉的少女 , 从邮局收到一封
信头上印着一对亲吻鸽子的信 。 这就是那封
信 , 这就是那两只鸽子 。
‘信的内容是对爱情的热烈表 白 , 但写
的字违背了所有的拼写规则 。 信是这样开头
的 & ‘美丽的金发女郎 , 你 是我胸中沸腾的
一片火悔 。 你的目光象毒蛇代样咬住我破碎
的心不放 。 ’ 等等 。末尾是谦卑的签名 & ‘技
照兵种我是个可怜的 电报员 , 但 我 的 感 情
比得上乔治阁下 。 我不敢公开我的全名—它太卑微了 。 我只能用姓氏的前三个字母签
名 & 7 · 7 # 米 。 请 把 回 信 寄 到邮局 , 留局
待领 。 ’ 诸 位 , 你们可 以在这儿看到电报员
本人的肖象 , 一幅彩色铅笔画的成功之作 。
“薇拉的心被箭射穿了∋这儿是心 , 这儿
是箭 1 。 但是作为一个品德端正 、 教养有素
的女郎 , 她把信拿给尊敬的父母看 , 还拿给 自
己童年的朋友和未婚夫 , 年轻英俊的瓦夏 #
施 因看 。 这是插图 。 以后当然还要配诗的 。
‘瓦夏 · 施因大哭着把定婚戒指退还给
薇拉。 ‘我不敢妨碍你的幸福 , ’ 他说道 , ‘但
我恳求你不要马上迈出决定性的一步 。 想一
想 , 寻思寻思 , 检验一下 自己和他的感情 。你
还是一个不懂生活的孩子 , 象螟蛾一样扑向
闪耀的火光 。 而我—噢—我知道冷酷而虚伪的世界。 你要小心 , 电报员是迷人的 ,
但又是阴险的 。 他们用骄傲的美丽和虚假的
感情欺骗没有经验的牺牲品 , 然后再残酷地
嘲笑她 , 使 自己获得一种无法形容的享乐 。
“半年过去了 。薇拉在生活的旋舞中忘记
了自己的崇拜者 , 嫁给年轻英俊的瓦夏 , 但
电报员却没忘记她 。瞧他浑身抹上烟子 , 装扮
成清扫烟 囱的人 , 偷偷溜进微拉公爵夫人的
客厅 。 象你们所看到的那样 , 到处留下五根
手指和两片嘴唇的印迹 & 地毯上 , 枕头上 ,
糊墙纸上 , 以至镶花地板上 。
“瞧 , 他换上村妇的衣裳 , 到我们厨房里
来当洗碗妇 。 可是厨子卢卡过分的殷勤使他
只好逃之夭夭 。
“这是他在疯人院里 。 这是他剃了头 当和
尚。 但他每天都一成不变地给薇拉寄出热烈
的信 # 他的眼泪落在信上的地方 , 字迹便变
成一个个墨点。
“最后他要死了 , 但在 临终前他嘱托把两
颗电报员制服上的扣子和一个盛满了泪水的
香水瓶转交给薇拉⋯ ⋯ 即
“诸位 , 谁想喝茶 ) ” 薇拉 · 尼古拉耶
夫娜问道 。
七
一直残留在天边的秋天的夕阳终于烧尽
8 9
了。 地平线的边缘上 , 在蓝灰色的浮云和大
地中间 , 宛如一条裂痕似的泛着红光的最后
的一道殷红 , 也熄灭了 。 大地 、树丛 、天空都
已经看不见了。 只有头顶上的几领大星在黑
夜中闪动着自己的睫毛 , 还有灯塔上发出的
青光 , 象一条冲天而上的细柱 , 仿佛触苍到
弯的圆顶 , 溅泼出朦胧淡薄的光环 。 夜间的
飞蛾冲撞着蜡烛的玻璃灯罩 。 园庭里开粉星
星般花朵的白烟花从黑暗和清凉中散发出来
的香气更加浓郁了 。
斯别什尼科夫 、 付省长和潘纳马辽夫上
校早就走了 , 他们答应到了电车站再把马车
打发回来接要塞司令 。 留下来的客人都坐在
凉台上 。 尽管阿诺 索夫提出了抗议 , 但是薇
拉姐妹还是逼他穿上大衣 , 并且给他腿上裹
了一条暖和的羊毛毯 。 他面前摆着一瓶他爱
喝的罗曼德红葡萄酒 , 两旁坐着 蔽 拉 和 安
娜 。 她们俩对将军照顾得无微不至 , 往他精
巧的小酒杯里倒醇厚的葡萄酒 , 把火柴盒推
到他跟前 , 替他把乳酪切成细片等等 。 年老
的要塞司令快活得眯起眼睛来。
“是啊 ” ·⋯秋天 , 秋天 , 秋天 , ” 老头
望着烛光说道 , 若有所思 地 摇 着 头 。 “秋
天 。 我也该准备回家啦 。 唉 , 真有点舍不得
呀 ! 好天气刚刚开始 。 这才是在海滨 , 在寂
静中 , 安安静静地住着的时候呢⋯ ⋯ ”
,’: 砖您就 在 我 们 这 儿 住 着 吧 , 老伯
伯 , ” 薇拉说道。
“不行呀 , 亲爱的 , · 不 行 呀 。 公 务在
身⋯⋯假期过完啦⋯⋯ 还有什么可说的 , 要
能留下来该多好 ∗ 你就瞧瞧 , 玫瑰的香味多
浓啊⋯⋯这儿都闻得到 。 可是在 炎 热 的 夏
天 , 除了洋槐外没有一朵花儿有香味 , 就是
洋槐的香气也带着一股糖果味。 ”
薇拉从花瓶中摘下两小朵玫瑰花 , 一朵
浅红 , 一朵深红 , 把两朵花插进将军大衣的
纽孔里 。
“谢谢 , 薇拉琪卡 。 ” 阿诺索夫把头垂
向大衣襟 , 闻了闻玫瑰花 , ‘脸上突然浮现出
老年人动人的微笑 。
“我记得我们开进布加勒斯特的时候 , 分
头住在私人住宅里 。 一天 , 我在街上走 , 突然
有一股浓烈的玫瑰香味扑鼻而来 , 我站住一
看 , 原来在两个士兵中间放着一 个 盛 玫 瑰
油的漂亮的水晶玻璃香水瓶 。 他们 已经用玫
瑰油擦过皮 靴和枪门了 。 ‘你们这是什么东
西啊 ) ’ 我问道 。 ‘不知道 是 什 么 油 , 大
人 , 倒在粥里不行 , 辣舌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