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电影美学的嬗变

�博士论坛 /MOV IEL ITERATURE� � � � � � � � � 019��� � 2010年第 15期 张艺谋电影美学的嬗变� 李进超 (天津社会科学院, 天津 � 300191) � 基金项目: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项目 !审丑研究 ∀ (项目编号: 09Y JC751066 )。 [摘 � 要 ] � #三枪拍案惊奇 ∃ 的上映, 张艺谋完成了一次华丽转身, 从艺术片导演转型为典型的商业片导演。 在张艺谋的导演处女作 #红高粱∃ 中 , 他对巩俐的美做了极致的现; 而在 #三枪拍案惊奇 ∃ 中, 他则转向了 对小沈阳丑的表现。美与丑的易位, 其实也是艺术对商业的妥协, 这体现出张艺谋电影美学在消费时代的审丑 转向。 [关键词 ] � 张艺谋电影; 美; 丑; 艺术; 商业 一、引言: 张艺谋电影的 !华丽 ∀ 转身 #三枪拍案惊奇∃ 的上映, 再次把张艺谋, 这位堪称当 代中国屈指可数的国际大师级的电影导演, 推到了风口浪 尖。其实, 张艺谋从他一开始执导电影至今, 就始终是一 位充满争议的人物, 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 或曰公众争论 的焦点。他执导的每一部电影几乎都会引起巨大的争议。 然而, 不可否认的是, 他创造出了评论界所称的 !张艺谋 神话∀。 张艺谋在最初执导 #红高粱 ∃ #秋菊打官司∃ 时, 经常 说要拍 !好电影 ∀。他所谓的好电影是指 !表现人的故事, 这是最基本的。拍人的故事, 表现人的情感, 这是我电影 永远的主%%好电影的标准, 我觉得就是 &三性统一 ∋ 吧 , 艺术性、观赏性、思想性。∀( 因此在他早期的电影中, 总是表现出了一种共同的主题, 那就是对人的关注, 尤其 是在各种社会或历史的压制下坚强生活的女性, 在她们鲜 明的个性中体现出的就是导演所要表达的情感 , 也表达 出了电影主题。近几年 , 这位中国电影神话的缔造者 , 在一定程度上对自己的导演风格做了转换 , 由对艺术性 的追求, 转而到对商业性的追求上来。因此 , 他逐渐从 一个具有人文精神的艺术片导演, 一步步转型为成功的 商业片导演 , 典型的代表作是 #满城尽带黄金甲 ∃, 再 到 #三枪拍案惊奇 ∃。至此 , 张艺谋完成了一次华丽转 身 , 他这个转型很成功, 成功得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如 今 , 他更是放下身段, 对外界关于他的各种正面的、负 面的评价看得很开 , 尤其面对观众和专家对 #三枪拍案 惊奇 ∃ 的 !骂声 ∀, 张艺谋非常平静 , 甚至还多了几分 调侃 , 他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这样说 : !我不想当一 个思想者被举着, 被批评是种幸福。∀ 在张艺谋从艺术片导演向商业片导演的转型背后, 体 现出的文化意蕴是艺术对商业的妥协, 而在电影中, 则表 现为美与丑的易位, 用一个形象的比方来说明, 那就是, 巩俐的美让位给了小沈阳的丑。因此, 本文将主要通过对 巩俐在 #红高粱∃ 与小沈阳在 #三枪拍案惊奇∃ 中的表演, 来张艺谋电影美学的嬗变。 二、艺术: 巩俐在高粱地里绽放的 !美 ∀ 在众多 !谋女郎∀ 中, 最能代表张艺谋电影美学观念 中对艺术片的阐释的, 非巩俐莫属。在张艺谋早期的影片 中, 巩俐所饰演的人物是没有华丽造型的, 都是纯朴的乡 土女性。单从外在形象而言, 并不算 !美∀, 但是, 影片中 的人物性格则坚强而执著, 有着显明个性, 其内在精神是 !美∀ 的。举例而言, 从九儿 ( #红高粱∃ ), 到秋菊 ( #秋 菊打官司∃ ) , 无论人物外在形象设计的美与丑, 巩俐的表 演都有着对电影艺术性的追求, 她的美自不待言, 所塑造 的人物, 也是个性鲜明的, 这都体现了艺术的内涵。即使 是二人分手多年之后再度合作的 #满城尽带黄金甲∃, 商业 性虽然已经成为张艺谋影片的主要特征, 巩俐虽然有了华 美的形象, 但不变的是, 张艺谋对巩俐的美的凸显, 巩俐 展示出的人物坚毅的性格, 这使得影片在商业的背后, 也 具有艺术的概念。 这里仅以张艺谋的导演处女作 #红高粱∃ 为例来阐释。 #红高粱∃ 可谓是用激情和智慧完成的一部里程碑式的作 品, 他自己曾坦言, !那种激情和那份特别的感情, 只有处 女作才有。∀ )当然, 他的这种激情与智慧, 也在他执导的很 多堪称艺术片的电影中打下了烙印。张艺谋执导的每部影 片都使人印象深刻。他擅长挖掘小人物或原生态的质朴和 真实, 运用写实和写意相结合的手法, 把一个个鲜活的故 事讲述给观众, 形成了独特的电影美学风格。 #红高粱∃ 里, 九儿是张艺谋精心设计的女性, 因此, 她成为张艺谋对女性期待视野的一个理想化身, 她率性而 为、真诚坦荡、轰轰烈烈的人生态度正是张艺谋内心所要 表达的 !痛快淋漓的人生态度∀; 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野性 光芒是对这个古老民族沉闷而压抑的传统人性的一种反叛, 同时也是对民族活力的呼唤。巩俐的表演, 将张艺谋对艺 术的思考转化为了具体的形象。 影片中的高粱地展示出的是原始的自然之景, 有的是 充满野性与自然生命力的红高粱, 这种强劲的原始生命力 扼制了一切非生命的力量, 从而达到了人类原始之初的和 谐之美。在一阵唢呐的齐鸣声中, 一片片血红的高粱随风 � � � � � � � � MOVIEL ITERATURE /博士论坛 � 2010年第 15期 � 020��� 劲舞, !我爷爷∀ 凶狂地踩倒高粱, 踏出一块圆形的 !祭 坛 ∀, 把一身红装的 !我奶奶∀ 平放上面, 我爷爷慢慢俯下 身去, 野性十足的红高粱为他们狂舞。这是对他们的赞美, 透露出一种原始的本真, 超越理性、文化秩序追求本性的 洒脱。∗著名导演张暖忻曾这样评价 , !高粱成为这场戏的一 个角色 (甚至可以说比人物还要重要的角色 ) 参与了表演。 充满银幕的枝叶茂密的青纱帐, 就像那两位正值人生盛年 的男女主人公, 洋溢着生命的活力。当这两位主人公违背 上苍安排的命运, 自己去追求幸福和欢乐的时候, 黑影重 重的高粱在狂风中凄厉而倔强地摆动, 像是这两位主人公 灵魂的颤抖、心灵的律动。它带给人一种悲壮的情绪, 使 人感到他们的结合是生命的愉悦 , 也是生命的抗争。它是 欢乐的又是痛苦的, 是圣洁的又是肮脏的, 是崇高的又是 卑微的, 是光明磊落的又是见不得人的%%随着一声唢呐 的呐喊, 人们的心绪被推上了百感交集的顶峰。∀ + 至此, 巩俐所饰演的九儿, 在红高粱地里绽放出了个 性的美, 内在精神的美。 三、商业: 小沈阳在小面馆里扭捏的 !丑 ∀ #三枪拍案惊奇∃ (以下简称 #三枪∃ ) 本身就是一部 十足的商业片, 远不像艺术片那样追求审美价值的体现。 张艺谋坦言, #三枪∃ 只是一部贺岁片, 是为了带给观众快 活 , 他认为拍喜剧就是 !为人民服务∀。他也解释说, !以 前拍 #有话好好说∃, 多少还有人文精力。 #三枪∃ 就有点 像甩开了, 咱就弄一个喜闹剧, 从喜闹剧往惊悚部分或者 悬疑部分转。∀ 所谓的商业片, 是一种具有 !大投入∀ !大制作∀ !大 市场∀ 等特点的商业电影模式, 反观 #三枪 ∃ 这部电影, 可以发现其中浓厚的商业元素。就电影本身而言 , , , 大导 演张艺谋、当下当红的明星、大场面、高价买下的外国剧 本 , 一个都不能少, 除了所谓的低成本投入之外, 这些都 赚足了眼球, 赚足了票房。而电影的外围因素更是商业气 息浓厚 , , , 抢眼的广告宣传, 张艺谋执导奥运之后的首部 电影, 媒体褒贬, 尤其是一些专业学者的批评。然而就是 在这样如潮的恶评中, 柏林电影节官方网站 2010年 1月 20 日公布第六十届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第二批片单 , #三 枪拍案惊奇∃ 入围角逐金熊奖。消息传来, 中国的影迷与 学者大跌眼镜。然而不可否认的是, 这些已经为这部影片 换回了更多回报, 马太效应得到印证。 #三枪∃ 一如既往地展现了外国人心目中的中国形象, 古旧、淳朴、偏僻、荒诞而又色彩斑斓。正如美国国家公 共广播的描述, !电影在视觉上吸引眼球, 演员身着鲜亮衣 服 , 在红色土山背景映衬下非常耀眼。让人吃惊的是导演 决定让演员做面条时要有歌伴舞, 把电影拍成了打斗喜剧。 演员包括几位中国知名笑星: 小沈阳饰演有些神经质的女 性化的男人。∀ − 小沈阳本身就是颇有争议的, 然而不争的是, 他是通 过丑化的方式来表现人物。小沈阳在影片中扮演的小面馆 的店小二李四的形象, 是很鲜亮的。电影中的他延续了自 己惯有的风格。张艺谋对此这样说明, 小沈阳的设计, 延 续了小沈阳在舞台上固定的小男人形象, 利用男扮女装的 特征, 把这个做到极致, 把他定成 !红男 (绿女 ) ∀ 的形 象 , 这也是在暗示他的个性和身份。观众既然喜欢这种形 象 , 说明他正是因此而走红。因此, 影片中呈现出的就是, 在一个灰暗阴森的小面馆里, 出现了粉红小褂红裤子、粉 红帽子红兜肚的小沈阳 , 说话的姿态依然是他招牌式的抿 嘴和扭捏。这个形象 !看上去很美∀, 然而, 对他一片痴情 的老板娘在对他极度伤心之后, 发出了 !你就是个娘们! ∀ 的吼叫, 这是对小沈阳的一种判断和定位。就此而言, 这 个人物所表现出的个性, 则是变态的 !丑 ∀ , , , 男性扭捏 的娘娘腔。 面对观众和评论者严峻的指摘, 张艺谋打哈哈说 !这 次我真没拿自己当回事, 我没承担什么厚重的命题、重大 的价值观和深邃的思想, 我就 &二 ∋ 了一回%%套用我们 片尾曲中的一句网络流行语, 我的电影也 &只是个传说 ∋。∀ 正是因为张艺谋将影片定位为商业片, 所以, 小沈阳就极 尽扭捏之能事, 在小面馆中将 !丑 ∀ 表现到了极致, 增强 了电影的娱乐性。 四、结语: 消费时代的审丑转向 从巩俐的美到小沈阳的丑, !美∀ 与 !丑∀ 的易位, 也 是导演对电影的艺术性严肃与否的标志。从最初 #红高粱∃ !专家叫好, 观众不叫座∀, 到现在 #三枪 ∃ !有票房, 被 痛批∀, 张艺谋经历了从艺术片到商业片的转变。 !正是商 业因素的存在, 使得导演因为必须顾及票房回报, 而不得 不在艺术性上做出让步, 最终使艺术美学让位于商业美 学。∀ .当视觉的盛筵成为目的, 则思想性必然居于次要位 置; 当过分追求形式的时候, 内容就很容易被忽略; 当艺 术向商业做出妥协的时候, 崇高与优美就让位于卑微与丑 陋, 这是消费时代大众文化的必然趋势。 按斯图亚特 / 霍尔的说法, 大众文化, 就是为大众普 遍喜爱和热烈追随的文化, 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娱乐大众。 美国学者丹尼尔/ 贝尔认为: !大众流行文化是一种享乐主 义、消费主义的文化, 它不再和如何工作、如何取得成就 相关, 而只关心享乐和消费。∀ 0而审丑正是大众娱乐的重要 维度, 从古至今的喜剧、闹剧, 以及滑稽丑怪的角色, 都 昭示了这一点。而消费时代, 为了迎合大众的审丑趣味, 文化艺术纷纷走向了审丑。电影作为大众文化最为典型的 形式, 鲜明地反映了这一趋势。而张艺谋的电影自不例外, 其从艺术片到商业片的转换, 在美学上就表现为由审美到 审丑的转向。 注释: ( #1一个都不能少2剧组与南京大学学生公开对话 ∃, #服务导 报 ∃, 1999年 4月 25日。 ) #温迪雅八问张艺谋 ∃, #市场早报 ∃, 1997年 5月 27日。 ∗ 李进超: #从1红高粱2到 1千里走单骑2, , , 张艺谋电影主题 的结构分析 ∃, #社会科学 ∃, 2006年第 4期。 +张暖忻: #红了高粱 ∃, #当代电影 ∃, 1988年第 2期。 − Lou isa L im, Film D irector Bat tles For Sou lO fC hin ese C in em a, see h ttp: / /www. npr. org / tem plates/ story / story. php? s toryId= 121570362. .李进超: #商业与艺术: !大片 ∀ !小片 ∀比较谈 ∃, #社会观察 ∃, 2007年第 2期。 0 [美 ]丹尼尔/ 贝尔: #资本主义文化矛盾 ∃,江苏人民出版社, 2007年版。 � [作者简介 ] 李进超 ( 1976, � ) ,女,河南原阳人, 南开大学哲学博 士,天津社科院文学所助理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美学及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