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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有一个梦想

2011-05-14 50页 doc 221KB 4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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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有一个梦想猴有一个梦想   1   侯文茂问:“彭小姐怎么又想念我了?”   彭红叶说侯文茂是不是不让想念?怕她为民除害?   侯文茂说这个不怕,欢迎为民除害。他问彭红叶此刻何在,到缅北金三角地区贩毒,还是中亚哪个旮旯里搞恐怖活动?彭红叶说她暂时跑不了那么远。秋天到了,满山的树叶都红了,她就想起了侯文茂。   “你现在干嘛?挺忙的?”她问,“忙着学雷锋,还是往上爬?”   侯文茂说还能忙些啥?好些日子没听到彭小姐的声音了,一接电话还真是惊喜不已。彭小姐都好吧,有事需要帮忙吗?彭红叶在电话里笑,说没事的,谢谢侯主任关怀。她就是忽然心血来潮...
猴有一个梦想
猴有一个梦想   1   侯文茂问:“彭小姐怎么又想念我了?”   彭红叶说侯文茂是不是不让想念?怕她为民除害?   侯文茂说这个不怕,欢迎为民除害。他问彭红叶此刻何在,到缅北金三角地区贩毒,还是中亚哪个旮旯里搞恐怖活动?彭红叶说她暂时跑不了那么远。秋天到了,满山的树叶都红了,她就想起了侯文茂。   “你现在干嘛?挺忙的?”她问,“忙着学雷锋,还是往上爬?”   侯文茂说还能忙些啥?好些日子没听到彭小姐的声音了,一接电话还真是惊喜不已。彭小姐都好吧,有事需要帮忙吗?彭红叶在电话里笑,说没事的,谢谢侯主任关怀。她就是忽然心血来潮想听听他的声音。侯文茂不必紧张,只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立刻想起报警打110等等。侯文茂自我解嘲说那行,这还怕什么呢?   挂断电话后侯文茂赶紧查。来电记录表明彭红叶是用手机挂的电话,这就是说很难断定她是在哪里想念侯文茂,可能远在中亚,也可能就藏在路旁的某一幢民居里。彭小姐总是这么神出鬼没。   接电话时侯文茂正在开车,从市里赶往新店。这段路七十公里,其中五十公里高速公路,接下来是省道。省道正在维修,路边堆着沙石,路面狭窄坎坷。侯文茂把紧方向盘,车开得很慢。这天是星期五,上午时分,正常上班时间,难免有些例行事务,途中他接过几个电话,除了彭红叶这电话比较特别,还有一个是黄老板打的。黄老板非私营企业主,是市政府副市长黄坚,侯文茂的顶头上司,所谓“老板”为下属私下里胡叫,非标准称谓。黄老板在电话里追问侯文茂:“跑哪去了?”   “我在车上。”侯文茂说,“去省里。”   侯文茂解释说,省人大最近刚通过了本省新的《野生动物保护条例》,省里要求组织学习宣传。他到省城,打算联系几个这方面的专家到市里开讲座,可能要三四天时间。黄坚交代了一句:“回来后找我。”   侯文茂松了口气。看来黄老板并无大事急事,否则侯主任只好中断此行,掉头往回。侯文茂在市里“依法办”当主任,依法办全称“依法治市办公室”,临时机构,却已存在多年,处理的事项很杂,凡跟法律沾边的事都可能跟他有涉,例如保护野生动物。但是他也不拥有任何法律赋予的权限,因此似乎也没啥大事非他不可。   一路上,对打电话追踪者,侯文茂口径一致,声称自己到省城去保护野生动物,以求穿山甲穿山乙们免遭人类捕杀,不必下锅做汤,能够继续孜孜不倦于各地钻洞。其实他欺骗他人,没说实话,根本就是南辕北辙。省城在南边,新店在北边,他嘴巴朝南,车头向北,另有所谋。新店是一个小镇,毗邻一座大水库,属邻市辖区,不归侯文茂这个市管,那里几乎没人认识侯文茂,对他来说这样最好。   离镇区还有十来公里地时出了件事:一个青年男子忽然从路旁沙石堆窜出来,拼命往侯文茂的车头撞,高举双手,神态异常。侯文茂紧急动作,方向盘一打,车头一扭,从男子身边擦身而过。好在他警觉,破道上没敢开快,加上冷静镇定,反应及时,否则冒冒失失这家伙已经沦为轮下之鬼。别的人碰到类似情况,可能会停车理论,至少臭骂该冒失鬼一顿,侯文茂没多费心思,他很平静,过了就过了,油门一加只管走路。已经开出十几米远,他忽然停下,再缓缓倒车,回到刚才险些出事的地点。   后来回忆,当时好像什么都没想,纯粹本能。   他是从后视镜里看到的。沙石堆边倒着辆自行车,地上坐着一个青年女子,灰头土脸掩面哭泣,却衣着鲜艳。   原来小伙子冲出来不是找死,也不是车匪路霸图谋劫道,他们出事了。   侯文茂按下车窗玻璃,问:“怎么搞的?”   小伙子情绪激动,招手叫唤:“帮帮忙!救命!救命!”   这是一对农家青年,坐一辆自行车到附近走亲戚,在公路上碰上了一辆货车。那段路面维修,到处沙石,他们闪避货车动作过大,自行车轮打滑,车子晃荡,坐在车后的女子给甩了下来。自行车速度慢,稍微摔一下,没让汽车压着,没摔断胳膊腿,只擦破点皮,本没什么大不了,却不想该女子不一般,那是个孕妇,肚里孩子已有七个月,那一摔把孕妇摔坏了,只叫肚子痛,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小伙子一看妻子大事不好,吓得面如土色,跑到公路上拦车,拦住了侯文茂。   侯文茂没多问:“快点,抬上来。”他下了车,帮男子抬孕妇,把她放在轿车后排座位上。孕妇哼哼叫唤,痛苦不已,小伙子手足失措,唯靠侯文茂。侯文茂一边留心路况,紧盯前方,注意来车,小心翼翼绕开坎坷地段,视线一刻都不敢转移,一边他还得照顾后头,不断发布指令,让小伙子掐紧孕妇的虎口,再掐,换个手掐,以转移孕妇的注意,帮助止痛:“别松手,狠点劲。”   就这样他把他们送进了新店镇卫生院。还好不算太远,才十来公里,孕妇一路哭叫,却也没把孩子生在侯文茂的普桑轿车里。孕妇抬进急症室时,管事的医生开了张单子,让孕妇之夫先交押金一千元。小伙子急了,说此刻身上没那么多钱。医生说回去取吧,交了钱才能看病,这是规矩。   侯文茂对医生说:“你看这病人能拖吗?不先处理?”   “你谁啊?干什么?”   侯文茂不觉抓手机。这时他才记起新店这里归属另一个市,超出本依法办主任可以施加影响的地域。他转头问小伙子身上有多少钱?小伙子遍翻口袋,还好带着些钱,计六百二十元。侯文茂给了他四百元,说:“先垫上,去办手续。”   孕妇被推进产房,侯文茂即抽身离去。他没功夫再陪下去。估计后边的事已经用不着他见义勇为,还好有赖他赞助的应急款项不算太大。   四天后,星期二,侯文茂回到本市。当天下午他就去见黄坚,蒙老板电话追踪过,不敢怠慢。不巧恰有人在向领导汇报工作,侯文茂在走廊上等。一个电话就在那时到来。还是彭红叶,彭小姐。   “侯主任害怕了?”她说,“这几天跑哪去了?”   侯文茂笑,说看来彭小姐查过岗了。他是藏起来了,唯恐彭小姐想念。   他还是追问彭红叶在哪打的电话,不是在金三角吧?彭红叶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在车上,就在这座办公大楼楼下的停车场。   “你哪里藏得了啊。”她说,“我刚看见你走进大楼去。”   “真的?”   她笑道:“听起来很惊喜?”   侯文茂说还真是有些惊喜不已。他说这会正好有事,领导召见走不掉,但是估计时间不会长。完事了他请彭红叶喝茶,难得彭小姐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如此想念,得找个清静地方聊聊。彭红叶不必在楼下守株待兔,尽管先走,到时候他自己送上门去。   “行啊,上哪呢?”她笑道,“彭主任家的厨房,还是卧室?”   侯文茂说欢迎做客,只是家里没有好茶。到温罄茶室吧。知道不?宾馆斜对面永辉大楼二楼。彭红叶说行,找得到的,名字听起来挺温罄。其实她更想跟侯主任喝点酒,不过茶也行。她让侯文茂赶紧来,别让她独守茶室,寡妇似的自己跟自己温罄。   “找领导干嘛呢?又想升官?”她问。   侯文茂纠正说,不是他找领导,是领导召见。   那时里边的人汇报结束,开门出来。轮到侯文茂去接见黄副市长。黄坚没有询问侯文茂到省城何干,找了几个专家,准备保护几只野生动物。他的事情很简单:他从办公室的书柜里取出一个纸袋交给侯文茂。里边没什么,就几本书。   “对你可能有用。”领导交代说,“下点功夫。”   侯文茂感谢领导,他说,其他的不敢说,这个请领导放心,他一向学习努力。   没再多讲,彼此心照不宣。   半小时后侯文茂去了温罄茶室。彭红叶在一间雅座里独自喝茶,雅座正墙绘有大幅山水画,她就像是坐在画里。她的头发有点黄,是染的,穿得很正规,西装套裙,颇庄重,跟电话里那个彭小姐不像是一个人。她对侯文茂一笑,很灿烂,很俏,一如既往。她的上唇左角有一颗黑痣,那黑痣也在笑,似乎隐含嘲讽,也是一如既往。   “侯主任还是这么黑啊。”她说。   侯文茂说彭红叶比以前更漂亮,看来是嫁人了?彭红叶说她是准备嫁人,首选当然是侯文茂。侯文茂扭头四顾做拟逃跑状,说彭小姐真要为民除害吗?两人大笑。侯文茂问彭红叶什么时候到的本市,她说有几天了。侯文茂问她开的是哪部车?楼下停车场那部黑色的奥迪吗?省城的车牌?   “还是那么仔细。”她即表扬,同时,“牌是假的,车是偷的。”   “你还有这水平?”   彭红叶歪起脑袋,看着侯文茂笑。问说侯主任是不是准备报警了?侯文茂说暂时还用不着,他是学什么的?法律。等证据确凿再叫警察不迟。   “看起来这些年过得不错?”侯文茂问。   “你怎么样?”她反问。   侯文茂说还能怎么样?认真学习,努力工作,有时候想念一下远方的朋友们,例如彭小姐,还有她的美人痣。   “其实你心里发懵。”她笑道,“你现在一心就想搞清我干嘛来了,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所以你才会屈尊到这里跟我喝茶。”   “我的心理素质有那么差吗?我很坚强的,再好奇也得沉住气嘛。”侯文茂笑。   彭红叶让侯文茂不要担心。她说这半年来她在上海,前些天才跟一位朋友到省城这边,有点事。她忽然想起要见一见侯文茂,开着人家的车就跑来了。从这个茶室出去她就回省城,目前没打算破坏侯文茂的家庭,影响侯主任的升迁。   侯文茂问彭红叶怎么知道他现在这个手机号的?彭红叶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给他看,竟是侯文茂自己的名片。彭红叶说,前天在省城跟几位朋友聚会,提起侯文茂,有个朋友把这张片子给了她。她注意到侯文茂还在“依法办”,心想他怎么搞的,还呆在这种地方。她用很长时间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看来暂时还没机会奉献。   “发现你没给及时提拔上去。挺失望的。”她说。   侯文茂说很惭愧,这种事不太容易,不像偷车那么好学。所以彭小姐的惊喜可能只能留给自己,不必考虑奉献给他。   “不会吧?”彭红叶笑着问,“‘猴有一个梦想’,现在没了?”   侯文茂也笑,说不能连梦都不敢想啊。   他说这句话是名言,它有出处,跟猴子无关,与侯姓也无涉。这句话原始说法叫“我有一个梦想”,出自美国著名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之口。此人得过诺贝尔和平奖,后被刺身亡。上世纪六十年代,这位先生在美国做过一次著名的演讲,题即“我有一个梦想”。侯文茂为什么把人家这句话拿来学习?因为他的皮肤长得黑,上大学时有个绰号叫“黑人”,所以他也学着梦想。   彭红叶嘲笑:“你哪是黑人啊,你就一黑猴。”   侯文茂问彭红叶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提拔了,当个部门经理或者公司副总之类?彭红叶说干嘛那么累?先提拔给侯文茂当二奶,然后毒死大奶,当主任夫人,这样好不好?侯文茂明确表态不行,因为法律不允许。二奶非野生动物,不受法律保护。   他们喝茶,一边东一句西一句开玩笑。雅座里就他们俩,电茶壶嘴呼呼吐气,搞得茶室里气氛格外温罄。彭红叶忽然把手伸过来,在侯文茂的下巴上摸了一下。侯文茂做躲闪状,自我解嘲说这一套程序感觉有些陌生了。   “大小都是个人物了嘛,咱们可能得注意一点影响。”他说。   彭红叶哈哈大笑。   2   当年他们相识的时候,侯文茂还是个小干部,彭红叶什么都不是,师大艺术系器乐专业大四女生,她的行当与侯文茂相距甚远,跟侯文茂很难发生瓜葛,把他们拉在一起的是钟声,侯文茂的大学同学,时为省电视台法制栏目的记者。   那年夏天,钟声带彭红叶到本市玩,给侯文茂打了个电话。听说老同学来了,侯文茂挺高兴,一下班骑上自行车赶到宾馆,这才发现小子还带了个女孩来。侯文茂有点尴尬,因为钟声的老婆也是他们同班同学,高干之女,钟声就是因为追上该老婆,毕业才留在省城进了电视台。这家伙居然不避嫌,摘朵野花四处招摇,还带到老同学面前,要让他老婆知道了,让侯文茂如何代为遮拦?   “这小彭,云南姑娘。”钟声介绍说,“二胡拉得那个好,歌唱得那个棒。”   彭红叶让侯文茂印象特别。这云南姑娘挺漂亮,漂亮得不太对劲,有点邪。可能因为她上唇左角有一颗黑痣,看上去鲜明逼人。彭红叶个不高,小巧型,穿着入时,不像一般大学女生,可能因为是搞艺术的。这人有股傲气,侯文茂进门时,她只抬眼看看,点一下头,招呼都不打,自顾自坐在沙发上看一本时装杂志,两腿很随意地交叉,脚上套着宾馆客房提供的棉布拖鞋。   侯文茂注意到这是一个单间,一张双人大床。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妈的。   钟声是邻市人,跟侯文茂属于同一个方言区,算得上老乡,进大学后一直住同一宿舍,彼此相当要好,脾性也清楚。这家伙长得帅,热情,很有女人缘,读大学那会跟多位女生有过故事。偏偏这人又浅溥,有爱炫耀的臭毛病,因此他跟各任女友交往的细节总搞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侯文茂断定今天也这么回事,利用众小女生眼热的电视台从业人员身份,把个学艺术的漂亮妞骗到手,锦衣夜行不够味啊,家妻野妞,都应当拿到老同学面前炫耀一下。   钟声不光向侯文茂炫耀彭红叶,他还向彭红叶炫耀侯文茂。他对姑娘说我这老同学体育那个好,书还读得那个棒。天天打球游泳,回回考试第一,家伙特别全面。本就是高才生,高考时报的是北大,不凑巧那一年高分考生全挤在一块,挤爆了,他因为数学差了几分,给挤下来,才沦落到我们学校。毕业后省里几家有名的律师事务所要他,人家不干,回家乡当公务员,目标远大啊。   “他有一个梦想。”钟声说,“别看他长得黑。”   侯文茂笑,说算了吧,也就是没本事,走投无路,回家找口饭吃。   那时还没有“依法办”,侯文茂在市司法局宣传科,小小一个主任科员。他在宾馆里跟钟声坐了半个来小时就告辞。老同学来了,本应当尽地主之谊,请人家吃一顿饭,来两个菜一瓶啤酒,但是有一个彭红叶在侧,侯文茂不想找麻烦。他推说晚上恰上边来客,要陪,赶紧得走。钟声挺不高兴,觉得侯文茂真不给面子。他说:“你小子怎么回事?没钱买单?我请你吃饭不行吗?”   侯文茂说不是钱的问题,真的有事。   钟声不再炫耀,他实施打击。他对彭红叶说,你看看这小子牛逼得,他什么事啊!小公务员,上街贴几张标语,聚众开几个讲座,有事要做,没权可用,就他稀罕。一样的同学,当律师的开奔驰了,当记者的买别墅了,当法官检察官的跺个脚地板乱摇。就他,请个客还得自己掏钱,没人给他报销,他还什么屁事!   侯文茂笑道:“你小子真是一针见血。”   侯文茂执意要走,钟声也没办法,反正漂亮野妞请老同学隆重欣赏过了,算了,走吧。两人拍拍肩膀分手。那半小时里,彭红叶一心一意看她的时装杂志,很专注,很傲,很沉着,上唇角的黑痣似带嘲讽,一句话没有。   当天晚上,午夜一点,侯文茂被电话铃吵醒。那晚不巧,侯文茂的女儿感冒了,孩子才一岁,感冒鼻塞,又哭又闹,把侯文茂夫妇折腾得够呛,好不容易哄睡孩子,两人躺下来刚昏昏然入梦,电话铃就尖利而起。   是钟声来的电话。他惊慌失措,在电话里连喊救命。   侯文茂说:“搞什么鬼你!”   “快来!求你了。”   那天晚上,大约十二点来钟,钟记者一对儿下榻的宾馆总台接到住客投诉,称受到隔壁客人的噪音骚扰,时已午夜,隔壁客人还在看电视,音量开得很大,客房隔音效果不好,邻室客人休息大受影响。总台值班人员接投诉后即打电话给受投诉的客房,想提醒客人注意左邻右舍。不料电话怎么挂都没人接。值班人员赶紧,值班经理便带人前去了解处置,在走廊上一听,果然该室电视机声音很大,夜深人静之际尤显吵闹。经理打门,不见响应,让服务员开门,里边却已挂上防盗链,进不了门。经理喊话,无人应答,担心客人出什么事了,赶紧打110报警。五分钟后警察赶到,里边的客人才把门打开。原来两个客人未出意外事故,均健在,一男一女,男的是钟声,女的是彭红叶。这两人怎么回事?他们在打架。他们扯掉了电话机线,用电视机的声音掩盖动静,然后把屋里的东西丢得到处都是,打得天昏地暗。   应当说这不是捉对儿厮打,是一攻一守。与一般男攻女守有异,这里进攻者是大学艺术女生彭红叶,招架者是电视台记者钟声。彭红叶用她擅长器乐演奏的指头和指甲为钟声抓出了一身的血痕,胸脯、腹部、大腿、脖子,连脸腮也没放过。她还用客房的水果刀扎钟声,直刺胸脯,还好宾馆提供的刀具虽为金属质地,却未开刃,削削果皮可以,杀人不行,否则钟声可能活不到向侯文茂大喊救命。   彭红叶声称被钟声强奸。钟声则辩称不是,他说他俩是情人,一起到本市玩,玩罢才一起上床。起初女的没怎么样,任由摸弄,亲热间忽然闹起别扭,女的把钟声光屁股推下床,十个指甲一起上又抓又掐。钟声跑,招架,就这么打起来。由于彭红叶声称受到性侵害,钟声涉嫌性犯罪,警察把他们带到派出所做笔录。在那里钟声出示了工作证,说自己是省电视台记者,主管法制栏目,来历不一般。他还提到了侯文茂:“你们问他。他是主任,搞司法的,他可以证明。傍晚他还专门来看过我们。”   于是侯文茂卷进了本案。派出所的值班所长恰认识侯文茂,知道司法局宣传科确有一侯,尽管不是什么主任。都在一个地方工作,司法宣传事项与公安部门多有关联,难免彼此认识。一听抓住了侯文茂的一个老友,还是省电视台的,身份挺特殊,案子当然也要格外慎重办理。所以所长允许钟声给侯文茂打电话。还好机关宿舍离得不远,十五分钟后侯文茂就赶到了。   侯文茂证实了钟声的身份。钟声承认自己晚上多喝了点酒,与女友吵闹,不注意场合和时间,产生了恶劣的影响。在当场交出两百元以抵赔宾馆客房受损财物后,警察同意其离去。时近凌晨,钟声即拦了辆出租车,立刻开溜。   侯文茂还得替他擦屁股。把钟声弄出去后侯文茂又到拘禁室见彭红叶。他告诉她钟声已经先走了,彭红叶也可以马上走人,但是有些情况得跟她说清楚:警察已经做了初步了解,证实彭红叶是跟钟声一起到达宾馆的,在总台登记房间时彭红叶拎着行李袋一直站在钟声的身边。她知道钟声只登记了一个单间,她没有提出异议,显然认可他们俩今晚将同居一室。这种情况下指控钟声强奸显系勉强。相比起来,如果钟声投诉她打人伤人甚至杀人未遂,倒还证据充足一些。   “你赶紧走吧。”他说,“有架你们回去打,别在这闹。”   彭红叶忽然开口骂了一句:“王八蛋。”   “你骂谁了?”   “你。”   侯文茂没吭声,起身离去。   两天后,有人挂本市公用电话找侯文茂,是个女子。侯文茂一接电话就听出是彭红叶,那时他止不住吃惊:迄今为止,他只听彭红叶说过两句话,一句是“王八蛋”,一句是“你”。他怎么凭这个就记住了她的口音?另外他也觉得惊讶:这人怎么还在本市,干什么呢?   “我的身份证还被他们扣着。”彭红叶说,“请你帮我要一下。”   侯文茂问:“你谁呀?”   她说她是彭红叶。侯文茂说他不认识哪个彭红叶。他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不知道她的身份证怎么回事。这种事该谁找谁,不行找王八蛋去,不要找他。   “你不就王八蛋吗?”   侯文茂把电话挂断。   他不想理这姑娘,主要还不是因为她出口伤人。那晚在派出所,他就明确告诉所长,钟声是他大学同学,他了解。彭红叶是什么人他并不知道,不认识,以前没见过,也无从知道钟声介绍的情况准确与否。侯文茂本能地不想跟彭红叶沾上什么瓜葛,特别在那个时候,他有自己的理由。   不久,有一个星期天,侯文茂奉命组织一个宣传活动,带一群中学生在闹市街头演普法小节目,附近派出所派警员维持秩序,带警察到场的恰是当晚处理钟声案的所长。侯文茂跟所长闲聊,忽然想起彭红叶,他告诉所长彭红叶曾打电话请他帮要身份证,他没理她。所长说他们确实把彭红叶的身份证扣了几天,因为出事那晚,钟声曾在警察面前骂彭红叶是“婊子”,说这种大学女生跟暗娼没什么区别,他带彭红叶下馆子,到处玩,给她买衣服,买化装品,要什么给什么,花了好多钱,哪想婊子说翻脸就翻脸,抓起刀子一把捅了过来。警察因此对彭红叶有怀疑。他们留下她的身份证,经查核没有发现她卖淫杀人等犯罪的纪录,他们才通知她取走了证件。   大约过了半年,有一天晚间,侯文茂在市区的春华酒楼请客,跟几位朋友一起喝酒。时侯文茂刚被任命为科长,虽然级别未提,却是重要一步。这职位得来不易,拖了很长时间。钟声携彭红叶前来那回,侯文茂为什么特别不愿意卷入麻烦?就因为那时局里正考虑是否用他,关口上最怕无事生非。此刻终于上了,如愿以偿,朋友们不免要说话,让侯文茂别只顾自己高兴,得请客。侯文茂说惭愧得很,素质这么优秀,学习这么认真,工作这么努力,也就一个小科长,哪有脸请客啊。话虽这么说,客还是要请的,光谦虚怎么行呢,于是大家就聚到了春华酒楼。春华酒楼位置略偏一点,属中低档消费地点,侯文茂自我解嘲,说该酒楼跟他侯科长档次相当,基本上可称物美价廉。以后如果有幸还能提拔,梦想成真,再考虑提拔酒楼的档次。   忽然有一个年轻姑娘笑眯眯闯了进来。一头黑发梳得千姿百态,头上挂着套耳麦,像电视歌会上蹦蹦跳跳声嘶力竭的女歌手。这人穿绿小褂,红短套裙,涂脂抹粉,非常性感,还非常漂亮。   “老板点什么酒水吗?”   侯文茂正在点菜,一听话音不禁抬头,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彭红叶。上唇左角一颗美人痣鲜明逼人。彭红叶穿的那件短裙边别着一个标志,是售酒小姐,在酒楼各包间窜来窜去推销某牌号葡萄酒,并根据推销业绩提成获得收入的业务人员。   彭红叶朝侯文茂咧嘴一笑,显然也是一眼认出了个黑皮王八蛋。   两人都没多嘴。座中有人摆手让彭红叶出去,上别处推销,说:“我们自己带酒了,你的免了。”彭红叶是那么好打发的吗?她笑眯眯不走,说老板您别着急,听我介绍一下我们的产品。我这么漂亮都豁出去了,您还舍不得多看两眼?   她站在门边,绘声绘色介绍她的葡萄酒。眼睛带笑,不看别个,一动不动紧盯着侯文茂。侯文茂感觉到她笑意中的一股寒冷。   他不慌不忙,举起双手比了个暂停的动作,和颜悦色请小姐数数屋里有几位客人。彭红叶说不用数,五位。侯文茂说行了要五瓶。彭红叶说:“不把我也算进去?”侯文茂立刻点头:“行。六瓶。”   座中人哄笑,说侯文茂完了,升官还没发财,只一下就让这漂亮小姐弄破产了。   彭红叶即用耳麦叫酒,一眨眼功夫六瓶葡萄酒送到包箱。她让服务生立刻打开一瓶,倒在大玻璃杯里,满满倒了三杯。她一杯杯端起来,不声不响,全部喝光。   “谢谢老板。”   走了。   包间里这才啧啧有声。有人评论道:“这小姐邪了。疯。”   侯文茂不动声色,心知此事没完。果然,第二天彭红叶把电话打到了他的办公室。   “侯科长还不打算认识我吗?”   侯文茂说:“非得认识你吗?”   她说当然。   “行,你来吧。”   半小时后她进了侯文茂的办公室。   侯文茂这才读懂了她笑容里的那股寒意。   这人已经离开了她的大学,非正常离去。她读到大四,成绩不错,并无劣迹。本打算顺利完成学业,回云南老家找一份工作,结婚嫁人。却不料公安部门来调查她的犯罪纪录,了解其是否暗娼,是否一边学习一边卖淫?她和某电视台记者在外地于夜半被拘往派出所的故事因此沸沸扬扬。校里系里要她说明情况,全校师生员工看她的眼神全都十分另类。她实在受不了,一气之下自行退学离开。出了这种事,不敢回云南,也不敢告诉家人,得想办法谋生。推销葡萄酒是她近日从事的谋生手段之一。   “你不帮我。”她说,“是你把我害了。”   侯文茂说这事挺遗憾,挺痛心,他能理解。但是冤有主债有头,赖不到他头上。   “你说钟声?他王八蛋都够不上,就是狗屎。”她说。   她告诉侯文茂,她跟钟声交往大约有半年,钟声说有办法安排她到电视台工作,给她送花,买衣服,百般追求,天天想把她拉上床,甚至说到要跟老婆离婚娶她。她知道这人靠不住,总不让他遂愿。那天在宾馆里钟声保证不动她,只要跟她睡一块,感觉一点浪漫。她没拒绝,让他爬上床,睡着瞧。起初这家伙还老实,只在床上翻来翻去感觉浪漫,半夜里终于熬不住了,急不可奈,扑过来动手动脚,硬干,两人才打起来。结果还真是挺浪漫的。   “我不明白你怎么回事。”侯文茂说,“第一次?”   “不管一次还是一百次,”她说,“这一次我不愿意。”   侯文茂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说走到哪里算哪里吧。侯文茂说省城那边机会多,发展空间大,消费水平高,找个专业对口的活不难,干嘛捡芝麻丢西瓜跑这里来推销葡萄酒?她说有些东西她腻透了。到此地卖酒,是因为这个城市很让她难忘。   “特别是这里的王八蛋。”   侯文茂忍住了,没发火。只说:“留个电话给我吧。”   几天后侯文茂给彭红叶打了个电话。他说,他有个朋友在本市的国际旅行社当头头,他们那家旅行社常有涉外导游事项,需要高级导游人才,长相要好,文化素质要高,才艺要强,干得好的话,收入不会低。他觉得彭红叶挺合适,想推荐她去。不知道彭红叶愿意不?彭红叶没有回答,好一阵才问:“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学雷锋。”侯文茂说。   他让彭红叶自己考虑,想去的话给他打电话,不想去就不用打,算了。   她说:“我去。”   3   侯文茂意外地与自己邂逅于省报。   早上上班时,侯文茂在办公室匆匆浏览省市报纸。意外地在省报群众来信栏看到一封短信,题目直白通俗:《救命司机你在哪里》,写信者称自己是一位农家青年,上星期五上午骑自行车送妻子回娘家,在公路上与一辆货车交会时遭遇意外,自行车倒地,妻子摔伤。其妻已有七月身孕,受伤后情况万分危急,他跑到公路上拦车,曾拦住两部轿车一辆货车,均不予帮助。幸亏后来有一轿车开过,司机发现路边有人受伤,凑上来施以援手,帮助他把妻子送到医院。由于事发意外,他身上没有足够的钱交押金,救命司机还拿出四百元现金垫付,然后离开,未留名姓。写信者说幸亏救命司机帮助及时,其妻入院后经医生抢救脱险,并生下一个儿子,现母子平安。当时忙于照料妻子,没顾上招呼救命恩人,连一声谢谢都没说,现在想来非常内疚。这人给市里和省城报纸分别写了信件,盼能借报纸一角感谢救命恩人,也希望救命司机本人或者知情者看到了能跟他联系,让他有机会一表感激之情。   侯文茂不觉大笑。他没想到自己竟会用这种方式在报纸上露脸。看来那小伙子不错,颇真诚,不像时下许多人吃了亏一个劲大叫,占了便宜就不吭不声。侯文茂觉得挺值得,那天其实他也是顺道,举手之劳,四百元于他也不算什么大数,换来这份报纸还真是不错。侯文茂当然不会举起一支胳膊声称该信有误,救人者不是司机,是个官员,即本人。如此招领美名不光可笑,可能还别有麻烦。那天侯文茂不是声称到省城去了吗?他怎么会跑到新店去救一个孕妇?难道是存心欺骗黄老板和广大人民群众?还有侯文茂大小是个领导干部,怎么不用司机,自行驾车出游?他干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去了?因此对小伙子的情意侯文茂只能心领。   侯文茂不想让旁人发现他有任何异样。那些日子里他非常低调,成天懵着一张黑脸,该上班上班,该开会开会,认认真真依法治市,实际上他异常紧张地忙活不止,包括虚晃一枪跑到新店不声不响一呆数日。他忙什么呢?读书学习,临阵磨枪。   那会省里发布消息,公开招考官员,为省直单位招考二十余名副厅级干部,副处任职四年以上者可报。侯文茂恰好够格。侯文茂没有表现出过度热心,负责部门开过几次动员会,他无动于衷。报名截止前一天,侯文茂特意到组织部去送一份报告,那里有位副部长随口问他报名应考了没有,他说没报,不敢做梦。该部长即吩咐科长拿表来,让侯文茂当场填写,批评说:“你怕什么?考砸了又不撤职,没勇气。”   于是侯文茂鼓起勇气上阵,其实他只是在制造被动而上的假象。侯文茂格外努力学习已经有些时日,因为招考信息早有风传,听到消息后他就不为人察觉地悄悄干,搜集资料,排定,埋头努力,像当年准备高考一般。那些日子里侯文茂每晚读书必至深夜,上班开会也没拉下。他特别热衷开会,在会场上晃来晃去,表明自己坚守工作岗位,没有躲到哪里一枕黄粱做痴心升官梦,同时充分利用了时间。主席台上诸领导发表重要讲话,会场上的大小官员不便东张西望交头接耳,也无电话干扰,环境优于办公室,可容侯文茂在笔记本认真写写划划,安静而认真地自搞一套。侯文茂所任职的“依法办”没有什么权力,因此饭局不多,应酬较少,业余时间略显空闲,但是依法治市又与许多事情搭界,例如保护野生动物,所以需要列席的会议很多,老天爷如此慷慨地馈赠时间,对侯文茂表示厚爱,似乎早有预谋。   侯文茂的老同学钟声是新店镇人,毗邻本市,该狗屎记者常驻省城,却在老家乡下风景区拥有一幢别墅,朋友们开玩笑,说他有“别野”,影射好色之徒买屋乡野,以利与各种来历不明的女子野合。钟声的“别野”位于一座大水库附近,靠山面水,环境幽雅,平日无人,很安静。侯文茂向钟声临时借用,数次悄悄来去,关门读书,避开单位家庭各杂事干扰,独自学习备考,不搞野合,做的是正经事,他却不想为人所知。侯文茂报考的职位是省司法厅副厅长,他是学法律的,在市司法局当过科长,眼下所在的“依法办”机构挂政府之名,编制在市司法局之下,因此所报最为对口。他没张扬,只向分管副市长黄坚报告过,黄坚一向对他不错,知道情况后特地召见,给几本书让他认真学习,那天在市长办公室里他们说的就是这个。   省里来了个检查团,检查的是精神文明建设事项,涉及依法治市内容。政府办通知侯文茂列席汇报会。一进会场,侯文茂就意识到天赐良机,今天不能太珍惜时间,得认真对待。因为检查团里有个人姓刘,是省司法厅的研究室主任,侯文茂认识。   刘主任年纪与侯文茂相仿,三十大几,年轻能干,是厅里的大笔杆。这天晚上恰检查组没有公务安排,侯文茂请刘主任走出宾馆,继续其检查工作,采取微服私访方式,深入体验本市精神文明建设成果。小刘主任喜欢唱歌,侯文茂便请朋友小蒋代为安排歌厅,以投刘主任所好。小蒋在市人民银行任职,擅长交际,诸事都通,不像侯文茂不常出入类似场合,情况不熟。侯文茂请小蒋找一家高档点的,正规点的歌厅,预定一个包间。小蒋推荐“小雅歌厅”,称这家不错,环境很好,服务上乘,缺点是距离稍远,在市郊,离市区近十公里,得用车。对侯文茂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他没叫司机,自己开车带刘主任前去,一路交谈,悄悄了解情况。   这位刘主任知道本厅职位招考的若干内情。类似招考通常要由相关部门提出一些业务考题,供招考部门取舍参考,刘主任所在的研究室在厅里管大材料,提出参考考题任务非研究室莫属。虽然最终出现在考卷上的不一定就是他们提供的业务考题,其出题方向和思路肯定有所相关,侯文茂认为应当抓住机会略加打探。   这样他们就到了小雅歌厅。小雅歌厅原为一家工厂库房,外观其貌不扬,内装修相当奢华,尚新,大艳大俗,其雅果然嫌小。侯文茂带刘主任直接进了定好的包间,小蒋已经在里边安排果点。刚坐下,门一开忽啦啦进来一排小姐,在客人坐的沙发前一排儿站好,请君挑选。小姐们个个穿得很少,露得很多,披头散发,涂脂抹粉,眼影在暗淡灯光下闪烁,暧昧不已。   小蒋果然老手,花丛中游刃有余。他把手一摆:“叫你们经理来。”   服务小姐跑出去喊人。小蒋对两位客人论及讲究质量。他说有的小姐只知道往客人身上蹭,皮肉发粘,嗓子发干,拿起话筒调都找不到,唱起歌跟锯木头似的,听来受罪。歌唱得好加年轻漂亮的大都跑到电视屏幕里跳来跳去,歌厅里还真不好找,得请经理友情安排。经理他认识,叫安丽,不是洗洁精,是歌星,这人厉害,漂亮能干,一般不唱,一唱举座皆惊。   经理笑盈盈推门走进了包间。侯文茂一看不对,什么安丽什么洗洁精,都不是,这人上唇左角一颗黑痣,分明就是不久前跟他一起在茶座里喝过茶的彭红叶。原来她不在金三角倒腾毒品,也不如她声称的是到省城那边办事,她是藏在这里冒充洗洁精了。如此邂逅,竟恍若当年与售酒小姐的意外相逢。   侯文茂一声不响。彭红叶没有丝毫慌乱,笑盈盈直视侯文茂。   “我们这些小姐是最棒的,样样都行。”她笑,“老板中意哪一个?”   侯文茂问:“安经理看得出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彭红叶说好像不是做生意的,那就是当领导的啦?年轻有为,可能官还不小?侯文茂说看我们像不像扫黄办的?彭红叶说欢迎扫啊,脱了衣服看看谁黄。身边人笑,都以为他们是在幽默。   彭红叶推荐了两位小姐陪客人唱歌,然后告罪,说歌厅里还有事要打理,即掩门离去。两位小姐果然秀色可餐加歌喉不错,足见有关人才尚未被电视台一网打尽。刘主任那天唱得很尽兴。毕竟公务人员,且第二天还要检查精神文明,放松亦不宜太过,十点来钟大家即离开小雅,乘车回返宾馆。   侯文茂没有马上回家,他把车停在车库,坐在车上打电话,挂彭红叶的手机。很顺利,一接就通。   “跟我说你怎么回事。”他说。   她笑:“口气好一点嘛。是不是想一起喝一杯,共渡良宵?”   “你没讲真话。”   她说她这种人怎么会讲真话呢?她从来都是谎话连篇。侯主任准备拿彭小姐怎么办?杀了煲汤,王八炖鸡?   侯文茂把手机翻盖合上。只几秒,手机嘀的一响,一条信息来了,是彭红叶。   “别生气。明天找你自首。”   第二天她来了,到侯文茂的办公室,打扮得清楚整齐,端庄得有如电信局服务窗口阳光灿烂的柜台领班,看模样真跟什么大俗大艳的“小雅歌厅”无法联系,出入政府机关不显异常。   她来之前,侯文茂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小雅歌厅在本市登记开业已有半年,安丽经理在开业不久就应聘来到本市。数年前她在国旅当导游时叫彭红叶,现在改名了,知道她就是彭红叶的人肯定有,应当不太多。   彭红叶对有关情节供认不讳。凡侯文茂已经掌握的,她的说法基本相符,没撒谎。但是有很多情况侯文茂并未掌握,那就不辨真伪了。   她说这几年她有过很多故事。导游当腻了,做过车模,卖过衣服,在北京跟一个歌手同居过,到广东给一个快没牙的老台商当过几天二奶,在一家大夜总会做过“妈咪”,手下有过四五十个小姐。混来混去,渐渐有了些钱,日子过得好像也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房有车有哈巴狗,却总是找不到感觉,于是什么都先放下来,跑到本市应聘落脚,为了谁呢?侯文茂,谁让侯文茂皮这么黑,让她印象这么深刻。她为侯文茂准备了一份惊喜,总想适时奉献。但是知道猴有一个梦想,不喜欢她在眼前招摇,怕她破坏安定稳定大好局面,因此近半年时间里她只是躲在一边近距离观察,热烈关心,没想现身。不久前那一次造访是实在想得不行,悄悄冒了回头,她自己觉得并没有给侯文茂太多不必要的压力。昨天晚上不怪他,怪侯文茂自己,她清楚侯文茂很谨慎,通常不上歌厅的,干嘛上了,还大老远跑到小雅陪客唱歌?这回不是彭小姐骚扰侯主任,是侯主任骚扰彭小姐了。   “真没想这么快让你知道的。”她说。   “又说谎吧。”   她说是真的,躲在暗处看明处某个人,有时忽然冒出来吓他一吓,小孩子捉迷藏似的,很好玩,感觉很不一样。   “你的事情我可打听了不少。”她说,“你想象不到的多。”   侯文茂说恐怕没听到什么太恐怖的吧?彭红叶说怎么侯文茂一下子就想到恐怖?   “快考试了吧?梦想就要实现?”她问。   “你说那个呀,我没当回事。”侯文茂说,“那是做梦,不是梦想。”   “骗不了我。”她大笑。   侯文茂心里挺吃惊,想不到她还注意到公考官员这件事。他问彭红叶呆在本城有什么打算?想做什么?彭红叶说她不知道。喜欢哪就到哪,喜欢谁就盯住谁,其他的不管。她发现耐心等待可能很有意思,本来勇敢做梦,撑死了只敢梦到粘住一个主任,现在不得了,没准可以粘上一个厅长。人要出头,那真是天大的石头都压不住。   “行了别胡扯。”侯文茂道,“听我跟你说。”   他说,彭红叶呆在本市不好,她在这里有不良纪录,有不少人认识她,一旦出事挺麻烦的。彭红叶应当尽快离开这里,回云南老家,或者到北京上海,走得越远越好。不管多远,需要的话,他可以为她提供一张单程机票。   “这就想把我打发啦?”   “你还打算多要点?”   她说她一分钱不要,只要一个王八蛋。   侯文茂笑道:“感情这么深吗?”   她说比天高比海深的。   “要是这人一不留神高中了,调走了,你怎么办?”   她说跟。别说只是到省城,就是到天涯海角,她也自费购买机票跟从,不管打不打折。这回她一定死死看住,随时做好准备,抓住机会就上,像蟒蛇一样紧紧缠住。   “吓死了没有?”她笑,“世界末日到了?”   侯文茂说彭小姐知道的,他心理素质很好,很坚强,因为“猴有一个梦想”。开玩笑归开玩笑,实话说他很为她担心。以他观察,小雅歌厅情况不是太正常,名声也够大了,运行已经半年多,有关方面不会总注意不到,别以为执法部门只知道睡觉。   “侯主任是在恐吓?叫警察来吧。”彭红叶说,“我还想投案自首呢。警察问什么我答什么。我特别要主动坦白对侯主任的感情,争取立功受奖,这样行吗?”   侯文茂说可以,打电话吧,叫110。   彭红叶笑得打起嗝来。   她说她得走了,在这里呆太久影响不好,也干扰侯文茂学习,要是考砸了梦想破灭,还不得活活吃掉她?她还是赶紧回歌厅吧,收拾一点东西,随时准备跟警察走。到时候她要请求警察允许她随身携带一瓶酒,她现在离了酒不行,会疯的。   侯文茂点头,说很好。他为她开办公室门,穿过走廊送她到电梯旁。电梯关门之前他们相视一笑,含义很丰富。   “好好考虑我说的,”侯文茂说,“那样会好一些。”   “不用考虑,你让他们来。”她发狠,“我一进派出所准给你打电话。”   没再有电话,侯文茂也没跟她联系。只过了一星期多点时间,周末上午,市执法部门召开联席会议,侯文茂列席,会间听到了一条最新消息:小雅歌厅于昨夜被查封,歌厅老板因涉嫌开设秘密赌场聚赌,并容留妇女卖淫被拘。一起被拘的歌厅从业人员和暗娼计有二十余人。据传与案子有牵连的包括本市一些中低层干部。   他不动声色,但是心头一颤。   4   当年,侯文茂介绍彭红叶到国旅当导游后不久,恰省里开会,他在省城跟钟声见过一面。闲谈时提起彭红叶,钟声脸色发白。   “侯文茂你小心,这小妞很恐怖,疯狂。”   彭红叶被学校以自动退学处理时给钟声打过一个电话,说自己这一辈子全完了,钟声得承担责任。钟声扔了电话不予理会。那次出事后,两人各走各的没再联系,钟声以为事情完了,没想彭红叶找上门来了。此时两人地位悬殊,一个是刚刚退学走人在本地举目无亲的云南小姑娘,一个是省电视台法制栏目名记,彭红叶还能拿他怎么样?因此钟声不理她,很强硬。几天后彭红叶给钟声寄来一份,用的是法院文书格式。彭红叶告钟声强奸,提供当晚所居宾馆房卡纸签复印件,以及处理该案的派出所名称地址,还有包括侯文茂在内的有关证人名单,请求法院调查,依法做出公正裁决,使罪犯得到惩处并让她得到应有赔偿。彭红叶附来一封信,称她已经走投无路,只有破釜沉舟,这份诉状将在一周后提交给相关法院,除非钟声主动跟她联系,提出她能够接受的解决办法。钟声想起出事当晚彭红叶用水果刀扎他的情形,只觉大汗淋漓。他断定此刻彭红叶确实什么都干得出来,钟声是学法律的,知道彭红叶不能提供足够的证据把他告倒,但是也知道只要她豁出去闹,自己肯定身败名裂。以彭红叶的遭遇论,她有足够的理由豁出去。   因此只好寻求妥协。彭红叶疯狂,却没太狠。钟声提出给六万元,不叫赔偿或补偿,叫自愿赞助金,以帮助彭红叶自谋职业。彭红叶同意了,没计较其名堂。这笔钱彭红叶也没拿,由钟声直接汇到云南她父母的名下,而后彭红叶把她的诉状撕掉,让钟声滚开,两人的浪漫故事到此结束。   “亏你是省城名记,还是法律专业出身,怎么就让一个小姑娘收拾成这样。”侯文茂批评,“还好你有钱,这个数对你不是大事。要我有个屁。”   钟声说他是想息事宁人,人还是要一个面子的,这事如果闹到他老婆那里没法受。小姑娘知道他怕。他跟彭红叶说了,两人拜拜,互不相欠,彭红叶不得开第二次口,要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没完没了谁受得了,他只能告她敲诈,大家一起完吧。   “你留神,别让这疯妞粘上。”钟声警告。   侯文茂说不怕,他没欠她。   不久,侯文茂接到彭红叶一个电话。彭红叶说自己带一个团组去浙江千岛湖,刚回来。到旅行社工作后,感觉不错。收入不是很高,但是稳定,到处跑长见识,也有点意思。她很感激侯文茂帮她介绍的这份工作,想请他吃一顿饭,能赏光吗?   侯文茂说:“干嘛请我?你谁啊?”   “我彭红叶啊!”   侯文茂说他不知道彭红叶是谁,他从来没认识过一个叫彭红叶的人。彭红叶在电话那头一声不响,好一会儿,一句话。   “王八蛋。”   从此再没电话,这个人看来头脑清楚,并非无理智,会骂人,但是没疯。   后来有一次,侯文茂碰上梁平,梁平是彭红叶他们旅行社的老总,是侯文茂的老友,原为副总,刚刚扶正,推荐彭红叶当导游,侯文茂找的就他。梁平提起彭红叶,说这姑娘素质挺好,长得漂亮,口齿清楚,歌唱得好,特别受游客欢迎。侯文茂说:“你得多给人家开工资,别光会表扬,口惠实不至。”   梁平笑,说给不少了。有侯文茂这句交代,再加。   “她一个外地女孩,挺不容易的,你可别欺负她。”侯文茂说。   梁平叫,说欺负谁也不能欺负她呀,否则跟侯文茂怎么交代?   “你老弟跟小彭什么什么啦也得跟我说清楚嘛。”梁平追问,“我问过小彭,人家死活不肯交代。”   “那我还能交代吗?”侯文茂大笑,“你老兄就饶了她吧。”   后来彭红叶又来了一个电话。她说感谢侯科长关照,但是很纳闷,不明白他这人怎么回事。侯文茂说他没关照谁,他不认识彭红叶,从来不知道有这个人,就这样。   他们没再联系。彭红叶很知趣。   那段时间侯文茂很小心,很努力,却很痛苦。市里为加强依法治市工作,成立了相关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从几个单位抽人充任办公室人员处理日常事务,侯文茂被抽来当科长,为老二,上有主任一名,下有工作人员四个。从“依法办”开张之日起,侯文茂就是骨干人员,他年轻,搞过司法宣传,还是唯一一个国民教育法律本科出来的,能者多劳,主任把大小事情全都交他操办,侯文茂任劳任怨。努力了大半年,主任意外出事,在体检中发现身体长癌,即住院治疗,此后本办实际工作完全交由侯文茂处理,竟做得比主任健在时还出彩,更其有声有色。那时上上下下就有议论,都说这年轻人行,别看脸皮长得黑,还能依法治市。   有一天晚间,副市长黄坚找侯文茂谈话。黄老板对侯文茂的工作情况很了解,一直挺赏识。领导很亲切,请侯文茂喝茶,跟他谈心,选择的切入点就是他的肤色。黄副市长问侯文茂是不是很喜欢户外锻炼?侯文茂说他在中学打排球,上大学后打篮球。他还游泳,至今坚持冷水洗浴。他觉得身体强健对学习和工作都大有好处。但是他的皮肤黑主要不因为户外锻炼,是因为遗传,他生下来就这肤色。   “除了体格强健,心理素质也要好。”领导说。   领导还说,无论遇到什么,都应当站高一点,看远一些,经得起考验。有些东西就那么回事,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最重要。   几天后侯文茂才明白了黄坚话里的音韵:患病的老主任下了,机会却没给侯文茂,政府办一位年轻科长被提拔来接手这一块工作。新主任当过某领导秘书,并无法律专业修养。于是就需要侯文茂表现一下心理素质。黄坚找他谈话显然是预做工作,让他有所准备。新主任到位不久,一次会上黄副市长见到侯文茂,问说怎么样,是不是坚持洗冷水澡?天气冷了,受得了吗?侯文茂咬紧牙关说谢谢领导,没有问题。   那时他心里实痛苦无比。但是他依然坚强。   星期六上午,侯文茂搭车,与几个朋友一起到本市清涧中心郊游。清涧位居山间,离市区六十余公里,有一个漂流运动训练中心,亦提供旅游服务。时为冬季,水冷,训练中心内外萧条。侯文茂说这样最好,清静。   他们坐小汽艇在清涧小水库的湖面上兜圈。冬天里山风大,吹得人身上发冷,侯文茂却嫌不够,他向主人要小橡皮艇,让人家开闸放水,供其划艇漂流,顺水库泄水溪道而下,那是漂流运动员训练、比赛的通道。主人说不行,这不是夏天,水冷,运动员训练都停了呢。侯文茂说别担心,他冬泳,不怕这个。   结果他穿条泳裤,套件救生衣真的下水去了。那天朋友们拉他到清涧略有慰问之意,大家都知道这人嘴上无话,心里其实挺郁闷。“依法办”本就没多大意思,难得他那般努力,大小事情做得头头是道,有条有理,还津津有味。机会到了,该他出头了,却不料煮熟的鸭子飞进别人的碗里,剩下他没个吃还要冲凉水。因此别拦他,让他漂去吧。侯文茂漂了一个多小时。毕竟非专业人员,驾驶技术略差,所乘橡皮艇下水不久,即让水库下泄的急流推着撞上涧中礁石,弄了个翻船落水。他在水中挣扎,抓住橡皮艇翻正,湿淋淋哆嗦嗦爬上艇继续,直到漂完全程。   上岸后他脸色发青,嘴角打颤,与彭红叶意外相逢。   那天的休闲活动是梁平安排的,他搞旅游,跟漂流中心有瓜葛。梁平临时有事,迟数小时才赶来,走之前看到彭红叶,一招手把她也一起叫上。梁平不知道侯文茂不准备认识彭红叶,只当他们什么什么啦,因此叫来给侯文茂个惊喜。结果侯科长没表现出惊喜,也没表现出失意,神态正常。彭红叶跟他打招呼,他一边跺脚驱寒一边点头。梁平在侧,不好再说不认识,毕竟所事依法治市,得尊重事实。   晚间他们在中心食堂吃饭。山野去处,食物新鲜,土鸡番鸭,都是四处放养,类同野生动物,很绿色,好吃,加上郊游体力消耗多,真是吃什么什么香。主人很热情,从食品柜里抓出几瓶白酒盛情相邀:“喝!喝!喝!”于是喝酒。这种时候酒是好东西,杯子一碰,脖子一仰,体温和气氛一下子都上去了,然后大家便一起完了蛋。   后来分析,主人那酒的出处肯定有问题,不是劣质酒偷换,就是工业酒精勾兑,只酒瓶是真的,否则哪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座中几位男子都有些酒量,不会一起醉个人事不省。幸好那酒虽假虽劣,尚非毒酒,要不事就大了。   那天六位同饮者倒了五个,四男一女,只一人无恙,就是彭红叶。彭小姐似有先见之明。她在从事推销葡萄酒业务时已经表现出酒量,那天却不喝,说嗓子痛,因此躲过一劫。大家尽数倒地之后,彭红叶承担收拾残局重任,她找来训练中心的保安,把醉者一一抬入客房。别的男女得到足够的尊重,不受骚扰,脱了鞋子往床上一扔盖上被子了事,侯文茂却不能轻饶。她把侯文茂拖进卫生间,推他跪在抽水马桶前,用不锈钢汤匙柄使劲翘开他咬紧的牙关,抠他的舌根让他呕吐,然后灌温茶水,再让他吐,不停虐待,直到他不再叫唤,沉沉睡去。   她说这是洗胃,得自家传,其母曾为其父如此服务。要是今晚碰巧喝的是毒酒,估计此法有效。其他人一命呜呼算了,侯文茂不能死,因为“猴有一个梦想”。   事后她问侯文茂对当晚的情形是否有些记忆?侯文茂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发表演说,用英语。”她说,“强调不是‘猴有’,是‘我有’一个梦想。”   当年在大学,某次班级活动,侯文茂表演英文节目,学的是马丁·路德·金的著名演说。他的“黑人”绰号因此确立。当晚迷醉之中,他可能确实回了趟校园,否则彭红叶怎么知道他曾以英文演讲?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她当初和钟声在床上“浪漫”并遭所谓强奸前知道了这个。   “你还哭,说不公平,咒骂,凶恶极了。”彭红叶说,“刺激很深的嘛。”   侯文茂说不可能。他不是那种心理素质。彭红叶说这要看什么情况,喝醉了呢?中毒了呢?她说侯文茂在醉中愤怒抨击任人唯亲,悲叹自己没有背景,不甘坠落,因此总是与机会失之交臂。这还什么“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最重要!”他发誓坚持不懈,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到时候“依法办”主任还算个鸟!   侯文茂摇头,说他很坚强,不会这样失态。   “你把人家的胳膊都卸了。记得吗?”   “什么话!”   她说是真的。被侯文茂卸胳膊的竟是请他们品尝恶酒的训练中心主人。此人待客过于热情,当晚第一个醉。在尚未倒地之前,他纠缠彭红叶,说大家都喝,彭小姐怎么可以不赏脸。他要彭红叶跟他喝“贴胸酒”,请梁平批准。梁平那时也不太行了,没有表错态,话却已经不雅。他说不敢强迫。彭小姐愿意的话,别说贴胸脯喝酒,贴鸡巴都行。彭小姐不愿意就谁都不得欺负,因为侯科长在这依法治市呢。主人转而攻打侯文茂,请侯科长批准彭小姐跟他贴。侯文茂也醉了,却还坚持原则,说彭小姐不是未成年人,有完全责任能力,做这种事不用他人批准。彭红叶听后很生气,当众刺激侯文茂,说有的人一向就是王八蛋,只想自己出人头地,不顾别人死活,还一套一套法律。不就这点事吗,批准同意又怎么啦?她保证照办,紧贴着喝。醉汉一听大喜,恨不得立刻把彭红叶抱住吃掉。侯文茂不能不管了,他没让醉汉再闹腾,扳住其右胳膊只一拽,那胳膊当即脱臼。醉汉不知痛,只叫唤,说怎么怎么抬不起来了?侯文茂用力又是一下对上那胳膊,说行了吧?别碰这小姐,咱们喝。   “你还真厉害!”彭红叶由衷惊叹,“哪学的手艺?”   侯文茂不禁发愣。现在他信了,如果真没发生,彭红叶不可能编造出这种细节,很少有谁知道侯文茂会这个。侯文茂从小在乡镇卫生院长大,父亲是接骨师出身的土医生,早年曾打算让侯文茂子承父业,为乡人料理跌打损伤,以此谋生,所以侯文茂学有几手。要不是后来他弃父愿自己拿主意,哪会轮到今日来依法治市。   这时他才知道,当晚彭红叶彻夜未眠,始终守护在他的身边。   5   “小雅”歌厅出事后,侯文茂凭息静气,坚定不移,不说不问不打听。他心里却有一种忐忑,总觉得接下来可能要有大的麻烦。   彭红叶没有电话。她曾经声称一进派出所就会找他,这是说一旦出事她准备让警察分享她和侯主任间恩怨难辩的情感交往。如此声明的潜台词很多,含钳制要挟侯文茂的意味,难说纯为笑谈。这个人没有电话颇意味深长,暂时不想还是警察不让她打电话?她在警察手里吗?也许她漏网了,远远逃遁,例如去了中亚?如果是这样,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妨碍她跟侯文茂联系,继续其缠绵与想念,包括表达其仇恨。警察捣毁小雅歌厅之前他们有过一次意外重逢和交谈,很巧,也可以说很不巧。彭红叶可能因此认为警察的行动与侯文茂有关,她准备报复吗?是不是打算如她含蓄影射过的那样,把侯文茂跟她一起拖进泥沼?   此刻泥沼的污水也许正在漫上侯文茂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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