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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吴忠全

2011-05-19 17页 doc 78KB 59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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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吴忠全《故事》 《故事》 记得小时候,雪总是在夜晚无声地落下,一觉醒来便白茫茫一片,雪覆盖了整个院子,足有膝盖那么深。对面人家的屋顶有一群麻雀飞起,落在高大的白杨树上,枝杈上的雪便簌簌地落下,像一缕渺茫的烟雾。 我从被窝里爬起来,趴在装嵌向屋外观望,窗子上结满了冰花,用两根手指按在上面,慢慢地一点儿一点儿融化,很快便融化出两只眼睛的形状。我把眼睛贴到上面,看着外面出神,不一会儿,窗花上又出现了一个嘴巴的形状。 在我做这些的时候父亲还在睡觉,母亲在厨房里为我准备早饭。母亲从厨房走进来,埋怨地叫我快穿上衣服别冻坏了,然后一把拉过我不由分...
故事—吴忠全
《故事》 《故事》 记得小时候,雪总是在夜晚无声地落下,一觉醒来便白茫茫一片,雪覆盖了整个院子,足有膝盖那么深。对面人家的屋顶有一群麻雀飞起,落在高大的白杨树上,枝杈上的雪便簌簌地落下,像一缕渺茫的烟雾。 我从被窝里爬起来,趴在装嵌向屋外观望,窗子上结满了冰花,用两根手指按在上面,慢慢地一点儿一点儿融化,很快便融化出两只眼睛的形状。我把眼睛贴到上面,看着外面出神,不一会儿,窗花上又出现了一个嘴巴的形状。 在我做这些的时候父亲还在睡觉,母亲在厨房里为我准备早饭。母亲从厨房走进来,埋怨地叫我快穿上衣服别冻坏了,然后一把拉过我不由分说地为我披上被子,一件又一件地把衣服往我身上套。那些厚重的棉衣每次都把线裤的裤腿蹭到上面,母亲便把手伸进我的裤腿,拽住线裤的裤腿,用力地一拉,便下来了。驾轻就熟。 在我洗脸过后,母亲拿毛巾狠狠地在我脸上抹几下,每次我都要大呼小叫地让他轻点儿,但她好像总是记不得,或许是掌握不好力度。然后她把毛巾扔在一边,给我端来一碗热乎乎的豆浆,有时是豆奶,还有时是鸡蛋冲的水,配上油条或什么饼之类的东西,叫我快点儿吃,吃完赶快去上学。 父亲一般会在这是醒来,穿好衣服去清扫院子里的雪,但他并不是全部清理,织在屋门与院子门口这段距离上清理出一个小道,外加院门前的一片属于自己家的区域,然后便气喘吁吁地回到屋子里,用笤帚扫下鞋子上的雪,然后坐在椅子上抽烟。 我吃过饭后母亲为我背上包,又给我戴上帽子和手套,系好围巾,叮嘱我雪天路滑慢点儿走,之后我便迫不及待地走出家门,通过父亲清理出的小路,飞快地消失在院子里。 我的母亲算是勤劳的,因为每天当我走出院子的时候,其他人家的屋顶才刚刚升起袅袅的炊烟。雪后清晨的天空有一种清高的蓝,没有一丝的风,所以干冷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也因此那些炊烟才能笔直地升入空中。 鞋底与雪地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我吐着白气发出的沉重的呼吸,双颊也开始冻得微微泛红,路上逐渐出现一些同学,很快组成三三两两的阵营,彼此打闹着向学校走去。 记忆中的冬天永远是这样的,像是一部抽去了声音的电影,静静地上演着与观众无关紧要的生活,就算是放上百年,也无人会为它欢呼鼓掌或是黯然落泪,而我却在这部电影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我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呢? 在我开始讲自己的故事之前,我要先讲一讲我父母的故事,但这么说或许不对,因为没有父母其实也就没有我,这本来就是一个故事,只是我出场得稍微晚一些罢了。 我的父母是自由恋爱,在80年代的小镇里也算新鲜。我的母亲是镇上的一朵花,所以当她到了出嫁的年龄后,登门提亲的人便络绎不绝,但眼高的母亲都一一拒绝了,等到母亲把镇上最有钱人家的男人拒绝了之后,我的姥爷终于忍无可忍,狠狠地打了母亲一顿,生性倔犟的母亲没有与姥爷争执一句,也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她只是用力地咬着下嘴唇,承受着柳条一下有一下地抽打。母亲越是这般,姥爷越是生气,破口大骂道:“也不知道你在挑什么,再挑就烂在家里了!”说完又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姥姥在一旁看不下去,过去拉姥爷,却被姥爷一把推开,撞到了水缸,砸伤了脚,平息了这场风波,却也因此躺了好几天。 在姥姥养伤的那几天里,每当母亲坐到她身边,姥姥便抚摸着母亲的伤口问:“还疼吗?”母亲摇摇头,姥姥变抹着眼泪道:“姑娘啊,你到底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啊?这镇上的男人都被你挑遍了!”母亲红着脸呢喃道:“就是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姥姥似乎抓住了意思希望,急切地问下去。“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要自己喜欢的。”母亲越说越脸红,把头低低地埋了下午,也埋葬了姥姥的希望。 母亲确实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她只是凭着感觉去寻觅自己理想中的爱人,那些上门提亲的人并不是不好,也不是不优秀,但就是感觉不对,母亲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她自己也在苦苦地探寻,直到遇见了我父亲。 母亲遇见父亲那天是个晴朗的午后,听母亲说那天她不知道怎么了就很想吃糖,她从供销社买回了一大把糖果,拨开一颗含在嘴里幸福地往家里走,然后在路口便看见了父亲。她当时就想,这个男人怎么没见过啊?在远处偷偷打量了一会儿,心突然就猛烈地跳动起来,他穿的衣服怎么和别人不一样啊?别人都是把衬衫下摆掖在裤子里,他怎么就搂在外面?他手里拿着纸风车干什么?那么大个人了还和小孩子似的……母亲看得入了迷,父亲察觉到远处有人在看他,变向母亲走过来。“你是哪家的姑娘啊?”母亲心理又羞涩又生气,哪有这么理直气壮地问话的啊?却又有些开心地鼓起勇气直视着面前这个男人,“东街老刘家的。”由于嘴里含着糖,所以话有些说不清,但是父亲却听懂了,哦哦地点着头,“多大人了还吃糖?”父亲开母亲玩笑,母亲想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啊,便也开玩笑道:“那你不是也一样,这么大人还玩风车!”父亲晃了晃手里的风车道:“刚才在路上捡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孩子丢的!那,给你玩吧!”父亲说着把风车递到母亲面前,母亲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一阵风吹过,风车在母亲手中飞快地转了起来,父亲就转身走了。“那你是谁家的啊?”母亲在身后喊道。父亲没有回答,只是回过头来冲母亲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那个笑容,母亲说她可以铭记一生。 母亲像是守着一个甜美的秘密一样开心又不敢张扬地回到了家中,她把那个风车插在床头,只要推开窗户便会轻快地转起来,母亲盯着风车,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着转了起来。她很想向姥姥打探父亲的底细,但又不敢开口,害怕一不留神这个秘密就不再属于自己。她这样做也是明智的,因为就算向姥姥打探了,姥姥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个小镇没有人知道父亲家的底细,他们是最近才搬来的。 母亲后来在那个路口又遇见过父亲几次,俩人也没有说过什么话,只是简单地打一下招呼便匆匆而过,但母亲确定,自己在这个男人眼中捕捉到了某种感觉,那种感觉就是自己一直苦苦寻觅的东西。 后来母亲对父亲说,当时自己每天都是故意经过那个路口的,就是希望能够遇见父亲。父亲也微笑着告诉母亲,自己当时每天都守在那个路口,就盼着能够见上母亲一面。母亲笑着打父亲的头,“我不是告诉你我是谁家的吗?你怎么不直接去找我?”父亲无辜地道:“我哪敢啊?再说我当时又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母亲温柔地看着父亲,自己的心仿佛融化了一般。 他们彼此制造了几次偶遇后,父亲终于勇敢地拉起母亲的手跑到了镇外的小树林,在那里父亲亲吻了母亲的额头,就算确定了关系,然后在他们很多次秘密的约会之后,父亲和我的祖父终于推开了母亲家的院门。 对于接待上门提亲的人,母亲一家轻车熟路,但对待父亲一家这种刚搬来的不速之客,情还是明显冰冷了许多,在祖父说明来意只看,姥姥先是看了里屋的母亲一眼,然后又打听了一下父亲家里的情况,当听说家道还算殷实时,姥姥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姥爷却一直在旁边闷不吭声。姥姥在最后发表了至关重要的言论:“哎,说了这么多,只要还是要看姑娘的意思,他要是不同意,我们也没辙!姑娘,你给个话啊?”姥姥冲里屋喊道。而此时,一直紧张地站在祖父身边的父亲,突然显得胸有成竹起来,他抬起头有些骄傲地看着姥姥,然后便听到屋里传来母亲低低的声音:“我同意。”一瞬间,两家人的脸上都扬起了笑容,姥姥甚至激动地掉下了眼泪,但这些开心的面孔里不包含姥爷。 当父亲与祖父走口,母亲从里屋出来,姥爷语调生硬地问道:“你怎么就会看上他?”母亲没有听出姥爷语气中的不满,“我觉得他挺好的啊!”“好,好个屁!”姥爷怒吼道。姥姥赶忙问姥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姥爷没有理会姥姥,仍旧冲着母亲吼道:“这门亲事我不同意,我不能让你嫁给一个混赌局的!”“混赌局?”姥姥吃惊地喊道,但那是他吃惊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父亲,而是他的男人,“你是不是又去赌啦?要不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和我保证过不再去赌局的吗?”姥姥焦急地喊道。“我不用你管!”姥爷冲姥姥喊道。“你不用我管用睡管?”姥姥不罢休,俩人就这样争执起来,其中甚至还摔碎了几个杯子什么的,但这些母亲都不记得,她当时站在俩人身旁,把他们的争吵当做一种悦耳的音符,伴随着音符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他才不要管父亲是不是个赌徒,她也不管姥爷同意不同样,她认定了的人就算是死也不会否定,她当时就是抱这种必死的心痛,然后微微扬起了嘴角。 母亲后来又经历了一些波折才嫁给父亲,当时姥爷和姥姥已经达成了统一战线,坚决阻止母亲嫁给父亲,而母亲就以爵士进行反抗,最后两位老人执拗不过母亲,既心疼又生气地同意了母亲的抉择,却又有些不甘地想要做些什么来显示自己的权威,尤其是姥爷,他把母亲所有的家当都扔在了院子里,然后气哄哄地把母亲敢出门,“你要嫁就嫁吧!嫁了人就永远不要再回这个家!”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母亲很无所谓地蹲在院子里把家当整理好。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家当,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便能全部装下,姥姥趴在窗前看母亲倔犟的背影,还是心有不忍,便偷偷地跑出来塞给母亲一对镯子,哭着叮嘱母亲嫁过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做事不能随着性子来之类的话。姥爷在无礼喊道:“你在干什么?你给我回来!”姥姥擦了擦眼睛回到了屋里。 母亲决绝地往门外走了几步,转过身又走了回来,他啪啪地拍着房门,姥姥以为她回心转意了,赶忙去开门,却听到母亲说:“把我的纸风车给我!”姥爷在屋子里气急败坏地把纸风车揉成一团跑出来门外,母亲拾起来重新折叠好,出了院门,从此真的就再也没有踏进去过。 母亲踏出院门后便看到了父亲,当时父亲推着辆自行车,母亲抱着包裹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俩人一路无语,只有那个残破的纸风车在锋利凌乱地转着。 母亲就这样嫁给了父亲,婚礼虽然热闹但没有一个娘家的人出席,然后一年后我便出生了。 听母亲说我出生的时候并没有哭,接生婆狠狠地拍了两下我的屁股,我还是没有哭。然后接生婆说:“这孩子长大肯定不一般!”母亲便扭过头哭了起来。我问母亲:“你当时为什么要哭?”母亲说她当时看我那么小,抽抽巴巴的模样,心想这可怎么养活啊?什么时候能长大啊?而我的父亲那天却没有守在产房门口,他不知道又到哪里赌去了,我想,母亲哭泣的原因应该也和这有关吧! 我不知道我的出生对于这个家庭意味着什么,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还是只是一个家庭必然要经历的步骤?我只知道我的出生对于年轻的父母来说是个麻烦。 我的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最开始只是在镇上赌博,等到我出生那时,已经发展到游走于周边各地,对生活保持着随性的姿态。我的母亲从前一直是个养尊处优的姑娘,没有什么生活经验,家务事也一概不通,所以当我出生后她显得手足无措,还好祖母照顾了母亲的月子,但祖母并不是只有父亲一个孩子,所以当我满月后,她便也很少登门了,于是这个家里,通常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 我在刚会爬的时候误食了两粒安眠药,那是母亲在对着镜子化妆。我昏睡了两天,父亲正好回来赶上,责备母亲为什么不送医院,母亲当时有些委屈地说:“就两粒,我知道没事的,所以就没送医院!”父亲想了想,母亲说的额不无道理,就不再追问下去,等我长大一些的时候,从床上掉了下去,正好摔倒床下的玻璃瓶上,母亲听到响动从汗水中醒了过来,看到趴在地上的我满脸的血,却又不知道怎么办,只是惊慌地大呼小叫,然后惊动了邻居,才醒过神来把我送到了医院,眼角缝了两针,母亲说当时我也一声没哭,而那时,父亲一如往常地不在家。 当我开始模糊地出现记忆时,我便对父亲抱有一种陌生感,我觉得他不像是这个家里的成员,更像是一个匆匆的旅客,每月回来两次,住上两天便又急匆匆地离开。 每次父亲回来后都有一个,那就是希望有一个晚上我可以和他谁在一个被窝没算是体现一下父爱,但是每次都早到我拒绝,他不会难过,只是用各种伎俩让我答应他的要求有时是五元钱,有时是一双小皮鞋,我经不住诱惑便勉强同意,但是那些个夜晚我总是睡不着,强大的陌生感是钱拉不回来的距离。我躲在他的臂弯里,更像是睡在老虎的旁边,不安却又一动也不敢动。 我的母亲对于父亲把家里当旅馆的这种行为很是不满,这是她婚前没有想到的,她向父亲抱怨自己的寂寞与孤单,抱怨操持家务的疲累。父亲虽然体谅母亲但又改变不了已经习惯了的生活,他只能徒劳地安慰母亲,然后尽量多给母亲一些钱,好让母亲安下心来。 母亲经常在背地里咒骂父亲,还和邻居的妇女抱怨说嫁给父亲是她人生中最大的错误。有时在电闪雷鸣的夜晚,母亲就会抱着我呜呜地哭,她从小就怕暴雨雷电,因为暴雨雷电的出现没有规律可言,这些让她没有安全感。她本以为找到了父亲可以让她在这样的夜晚有个依靠,但却发现她的男人和雷电一样没有规律可言,同样的给不了她丝毫的安全感。她怨恨却又无能为力,只是愈加频繁地咒骂。 但当母亲面对父亲的时候,她听见所有的咒骂都会藏匿起来,变成简单的抱怨,还有无限的温柔,我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是因为爱,蛮不讲理的爱让母亲一次又一次地把怨恨抛在脑后,然后心甘情愿地接受下一次的暴风雨。 我确定母亲就是深爱父亲的,但却不确定父亲是否也同样深爱着母亲,因为我始终觉得,要是深爱那必定天天黏在一起,就像镇上其他的夫妻那样,可是我的父亲却没有。他深爱赌博胜于爱我的母亲,宁可丢下母亲在房间里哭泣也不肯停下来多陪她一秒,他在我的记忆中永远是急匆匆赶路的样子,迅速地走进家门,迅速消散的背影。 可是后来有一次,父亲竟然破天荒地在家里住了半个月。母亲非常地开心,整日地做一些可口的饭菜,两个人经常小酌一下。母亲那是早已学会了所有家务,处于无奈也好,迫于生存也罢,反正终于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家庭主妇,而啊些娇生惯养的小家子也随之消失,变成一个无异于常人的普普通通的、最被这个社会所接纳的女人。 母亲的转变没有能带动父亲一起转变,他还是那个嗜赌如命的男人,当他在家里住了近半个月后,一天深夜,家里的窗子被撬开,父亲还在昏睡中没来得及反映便被捕了。那些警察仰着胜利的脖子把父亲推进了警车,我害怕地抱着母亲,而她却淡定得没有说一句话。 等警车开走后,母亲边收拾玻璃碎片边嘀咕道:“什么警察,这么没素质,还来撬窗户这一手,就不会光明正大地敲门吗?”然后那一夜,母亲和我都没有睡,母亲是担心父亲,我是盯着窗户上黑糊糊的洞,风吹进来,洋气轻佛的窗帘。 我感到有些恐惧。 第二天早晨,母亲洗了把连,然后对着镜子化妆,我问母亲父亲犯了什么罪,为什么会被抓走。母亲轻描淡写地道:“你爸没犯罪,就是现在流行抓赌后犯,赌后犯你懂吗?就是赌博当场没被抓住,但是如果后来有人举报你,你还是会被抓!”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不太明白,但却明白了父亲最近为何躲在家中。 母亲那天化的妆很浓,一边画一边还哼着歌曲,样子根本不像去派出所赎父亲,更像是去参加什么聚会。母亲让我好好在家待着,别乱跑,我听话地点着头,母亲便拎着包出了门,一扭一扭的样子显得春风得意。 我坐在床上无聊地看着电视,窗户仍旧搂着洞,呼呼地往屋子里吹着风和灰尘,后来天又下起了雨,我拉起被子盖在身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雨还在下,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便起身去厨房找东西吃。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了,父亲与母亲披着同一件衣服,那件衣服被他们每人一只手举过头顶,俩人哈哈笑着跑进了屋子,样子就像是小青年刚约会回来,他们真是奇怪的人。 “你说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母亲便用毛巾擦这头发边问父亲。“非常好,比那些妇女强多了。他们和你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父亲点燃一根烟说道:“我当然和他们不是一个档次,我才不要哭天抢地地活着骂骂咧咧的。”母亲满面笑容地说道,然后有些得意地接着道,“你不知道把?当年他们派出所很多人上我家提过亲呢?我打扮得这个漂亮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我过得很好!”父亲点着头道:“是,是,是,我一定会让你过得更好!” 母亲瞄了一眼站在旁边拿着冷馒头的我,然后一把把握的馒头拍在地上,“别吃这个了妈给你做饭去。”我面无表情地走回房间,又开始看起了动画片,门外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是父亲在修理窗户。 家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大的响动了,我竟然有些不适应。 这件事情之后,父亲并没有就此金盆洗手,他仍旧保持着每月回来三两次的频率,仍旧嗜赌如命。母亲也变得不再咒骂。她欣然地接受活着说是适应了这种生活。每当邻居的女人好心地提醒母亲应该管管父亲的时候,母亲总会出人意料地替父亲辩解:“他这人就是这点儿爱好,谁还没个爱好呢?再说他赌技高超又不输钱,我们娘儿俩不缺吃不缺穿就行了!人得懂得知足!”她的这番言论让好心的女人哑口无言,以后便也不再多管闲事般地提醒母亲。 那些年正好赶上抓赌的高峰期,每个派出所都有任务,每年都必须上缴一定数额的赌资和罚款。说父亲时运不济也好,生不逢时也罢,反正后来他总是频繁地被抓,靠父亲这些年赢钱所积累下的继续很快就都献给了派出所,这是母亲才开始恐慌起来,当最后一次母亲用东挪西凑的钱把父亲赎回来口,家里终于爆发了他们婚后最大的一次战争。 “你能不能和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要玩了!”母亲率先发言。“我和你保证什么?我为什么不玩?”父亲语气生硬。“再玩?再玩家就没了!”母亲吼道。“你别说这些没用的!我输的的都是我自己的钱!我爱怎么玩就怎么玩!”父亲站起来指着母亲喊道。母亲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一把把站在一旁的我拉了过去,“孩子都这么大了,明年也该上学了,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也该替孩子想想吧!”我竟然成了要写父亲的工具。“你哭什么啊!我最讨厌女人哭了!”父亲愤怒地把我从母亲那里拉到自己身边,“孩子不用你操心!”“不用我操心?那这些年是你把它拉扯大的吗?”“那以后不用你管成了吧!”父亲把我推到了一边,“出去玩去!”“不用我管了?我没用了呗?是不是?你说啊?你说啊?”母亲说着在父亲身上一顿乱打,父亲气急败坏地把母亲推倒在地上,“别胡闹了!”然后气冲冲地走出了家门,母亲在地上抱着膝盖嚎啕大哭起来。 我但是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显示看了一眼头发凌乱的母亲,又转头望了一眼父亲走出院门的背影,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我不知道我在这个家里扮演着什么角色,但怎么都好像是无足轻重。他们提起我,把我拉到身边,又把我推开都仿佛不是真的针对我,把我拉到身边,又把我推开都仿佛不是真的针对我,我只是一件物品,可是一件物品,可以被推来搡去,有用处的时候拉到身边,厌烦了便丢到一边,就像现在一样,他们一个在哭泣,一个掉头离开,没有人来问问我的感受,没有人来顾及我的心情,可能,真的因为我只是个孩子吧! 那天父亲的背影像以往一样急匆匆地小时在院门口,我没想到,等到下次再见到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 父亲那天气冲冲地走后又去了赌场,然后又很自然地被捕,我真是不明白他这是何苦呢?赌瘾是真的恶有那么大还是只是像个孩子一样负气地去做明知道会受到惩罚的事?我猜不透父亲的心思,也懒得去思考。而当我的母亲听到他在此被捕的消息奇偶,竟然笑了起来,是的,她不打算再去赎父亲了,她也根本拿不出那笔钱了。 祖父祖母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本来打算出钱去赎父亲,但那是他们的钱已经不能自主了,他们和二叔住在了一起,二叔养他们的老,要往出拿钱,二婶当然不同意。于是两位老人只好咬着牙道:“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我的母亲其实是可以弄到钱的,那就是去娘家借,但母亲觉得丢不起那个脸,当初那么决绝地嫁给父亲时她就没想过要再回去,就算回去也要耀武扬威的样子,像是衣锦还乡一样证明自己没有跟错人。因此现在这个状况,母亲宁可去乞讨也不会踏进娘家一步。 母亲一直都是这么掘犟的,但孩子掘犟母亲却心软。那天姥姥推开了家里的房门,还未等姥姥开口,母亲便道:“我们用不着你来可怜,也不接受你的施舍!”姥姥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不是来可怜你们的,就是想告诉你,我和你爸要搬走了,你弟弟在城里买了房子,接我们过去住!”母亲听到姥姥说完,脸色更难看了,“哦!原来是向我们炫耀来了!”姥姥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和孩子!”“那现在看到了吧!我们过得很惨,你满意了吧!可以回去汇报了吧!”母亲尖锐地说道。姥姥眼眶红了,踟蹰了一下还是走了。“小北,把院门关上!”母亲在院子里喊道,我从屋子里跑出来尾随着姥姥关上了院门。 “妈,这是姥姥让我交给你的!”我把一个小包袱交给母亲。母亲打开来看,是一些钱和收拾,母亲一下子便哭了出来,拉住我狠狠地打,一边打一边道:“谁叫你要别人的东西,睡觉你要别人的东西……”我哇哇地哭了起来,心里委屈得不行,母亲打累了又一把把我搂在怀里,我在她的怀里小声地抽泣着,额头上却滴满了泪水。 母亲没有去赎父亲,她把这笔钱用来养活自己和我。她在小镇新开的工厂找了一份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充实的样子。就是从那时起我觉得母亲变了,她不再化妆也不再娇气,却愈发的不可捉摸,就算遇见从前上门提亲的的人她也不会像从前那样骄傲地或是故作骄傲地扬起头颅,二十拖着疲惫的身躯擦肩而过。 母亲去工厂上班之后便没有精力照顾我,我便被送进了学前班,然后等着第二年升入一年级,我没有哭也没有闹,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何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在父母走后哭闹起来,我只是躲在角落里想,这里比家里热闹多了。 转眼春节到了,祖父祖母要母亲去他们那里过年,母亲拒绝了。她说:“我们娘儿俩过挺好的,以前不也没有在一起过春节吗?我们少了一个人和没少没啥两样。”祖父祖母知道母亲的个性,又觉得母亲是在怨恨他俩,便也就不再强求,于是那年的春节我与母亲两个人在吃完饺子后便早早地睡下,连春晚都没有看完,我觉得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我像我是已经习惯这种孤独的生活了,父亲的入狱没有对我的生活造成什么样的改变,我们本来就不是两个人吗?一个旅客的消失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的,不知母亲心理是否和我所想的一样,但我就是这么觉着的。 其实当我现在回想起那些年的生活,虽然那时我的记忆还不太完整,但记忆中的灰色是从来不曾改变的。或许我述说的当时的所有的感想并不是当时真正的感觉,而是我现在强加给那时的自己的,但我也无计可施,因为记忆就变成了那样,或者说被篡改成了那样。 那我再改一下吧?开始什么玩笑,改不了了! 父亲被关了半年,派出所也看出来没什么油水可拿了,便把父亲放了回来。父亲走进家门那天,母亲正好在家休息,我与母亲两个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母亲看到父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仍旧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像是在想着什么,我看着母亲这个样子也就没有起身去迎接父亲,而是学者她的样子眯起了眼睛。 “我回来了!”父亲低沉的声音,还夹杂着些许心虚,我把头转向父亲,看到他的头发被剃得很短很短,人也消瘦了很多,母亲仍旧没有起身,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态说道:“回来了?可是我们现在不需要你了!”父亲尴尬地站在原地,我知道他现在是多么希望我能站起来冲进他的怀里高喊“爸爸!爸爸”来化解他的尴尬,但我没有那么做,怎么说呢?因为我觉得母亲说的是对的。 父亲干咳了两声然后来到我的身边,一把把我抱起,“小北,有没有想爸爸啊?”我在他怀里被颠了两下,很认真地说:“没有!”爸爸把我放下来拍拍我的头,“臭小子!”母亲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道:“还没吃完吧?屋子里有剩菜剩饭对付吃一口吧!我们母子俩活得很困难,款待不起你!”父亲勉强地扯出一丝微笑,进了屋子。 母亲虽然这么说,但在晚上还是做了一桌子的菜,还买了瓶酒,几杯酒下肚,父亲的话开始多了起来,说来说去还不就是那么几句,“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俩,我在监狱这半年想了很多,我以后再也不赌了,努力赚钱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母亲微笑着听父亲讲完这些话,一仰头一杯酒下肚,辣得她咧了咧嘴巴,“说这么多有什么用?等做到了不用自己说别人也明白!”一句话噎得父亲不再言语,他也仰头喝下了一杯酒。 从那以后我们的家才真正像了一个家,它并不特别,可以说是很普通,可是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庭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家,一间房子,一个院子,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别无所求。 父亲弄了辆人力三轮车,在小镇里开始干一些运输的活儿,生意不多,但也算安生,他这些年都没有出过什么体力,所以每日回来都要喝些酒消除疲乏。母亲仍旧在厂子里上班,她已经适应了那种劳动,上下班都显得有些怡然自得。我也终于上了小学,和很多学前班的孩子一起,每日蹦蹦跳跳地走路去上学,日复一日的,不知疲倦。 时至今日我总是在疑问,为何记忆中的冬天永远那么漫长清晰?它并不像其他的记忆那么凌乱不堪,二十每一帧都历历在目,配合着那些清高的蓝与苍茫的雪,组成一副孤独的画卷。 我承认自己是喜欢冬天的,因为它相比 其他季节更加的孤傲,不会像春夏秋那样廉价地释放温度与欢腾,像是一个舞女一样卖力地舞蹈来博得他人的好感。冬季一直都是那样冷静的存在,近乎窒息地把你包裹住,慢慢地去享受它苍遂的怀抱带给你的旷远的落寞。 那一年的冬天我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享受着母亲从未有过的细心的照料与这个家庭因为有了男人而散发的淡定感,我以为我可以这样一直幸福下去,然后就可以把过去的那些灰色的记忆删除,可是,我的父亲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们绝对是天生的一堆,总是一个做好人一个扮坏人,过一段时间后再调换回来,不知道这么做是不好ihen过瘾,但是他们就是这么做了,把生活当儿戏一般。 这回扮演坏人的是我的母亲。 那天放学回家后,我便微妙地感觉到家里的气愤不对劲儿,但是母亲还在厨房里做饭,看到我回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我说话,甚至连看也没有看我一眼,而父亲坐在屋里抽烟,烟雾围着他的头缭绕,面孔有些模糊,他和母亲一样,看也没有看我一眼。 当父亲狠狠地掐灭手里的烟头后终于开口说道:“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说变就变,你决定怎么办?”没有称呼也知道是在问母亲,母亲在厨房答道:“什么怎么班,你宁可相信流言飞语也不相信我?”“无风不起浪!”父亲霍地站起来,“那你就相信他们吧,爱怎么办就怎么办,还问我干什么!”厨房里的盆咣当地响了一声,母亲甩着湿漉漉的手回到了屋里,往床上一趟,盖上被子不再说话,父亲狠狠地盯着母亲,然后叹了口气竟然用手抱住了头。 房子里很久都没有声音,我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们,然后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再也没有出来。 那一晚我没有吃饭,我们谁也没有吃饭,我饿着肚子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知道他们在争论着什么,无非就是镇子里关于母亲和派出所所长的流言飞语。首先是由一些妇女那里传出来的,接着几经周折终于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我开始恨那些妇女,就算是真的她们为何要传出来啊,闭上嘴巴不就行了?我刚刚感觉到的幸福就这样被你们的嘴巴轻易夺走了,她们是多么的残忍。 第二天清晨,母亲依旧在往常一样为我准备早饭,父亲也仍旧在睡觉,我吃过早饭后走在上学的路上开始怀疑昨天的事情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还能这么平静? 可是我的家里就是这么平静,但我知道这只是给外人的假象,内在的汹涌只有我自己能够体会。 在父亲听说母亲有了外遇之后,我本以为他会像电视剧里的男人那样去找那个所长火拼或是与母亲离婚,但父亲出乎意料的什么也没做,仍旧每日推着三轮车出门干活,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但我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一是因为他没有确凿的证据,他 也只是听到流言飞语,而是父亲是个爱面子的人,如果他去找那个所长火拼或是与父亲闹离婚,那全镇都会知道这件事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一小部分人探讨,且还是采取地下的方式。他不希望哪天自己走在街上会被人指指点点或是直接开玩笑说他是个“王八”。所以他现在只能采取隐忍的方式,把所有的苦痛咽进肚子。 至于我的母亲,她的心思却让人捉摸不定。她一边否定父亲对她的一切怀疑父亲相信她,一边又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而且晚上总是回来得很晚,她说是出去打麻将却又总是在麻将馆找不到她。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可能她也根本不在乎我相信谁,我在他们眼里还只是个孩子,他们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所以说起话来也从来都不避讳我,可是你们没有看到我眼中的痛苦吗?当你们争论那些成人式的东西时你们以为我都不明白吗?你们真是小瞧我了,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弱智。 我的家庭开始变得滑稽起来,也逐渐走上了末路。 寒假到来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家里微妙的氛围,我的父母还是不停地争吵,但他们的争吵并不是像从前那样大张旗鼓,而还是变得比较隐晦,心情好时甚至还带着笑容。“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当年的老王媳妇……”总是父亲率先开口。“你别总是没事找事!”母亲回应道。“没事的时候总是要找点儿事做的,这不是和你学的吗?”父亲的语调变得讽刺的味道。“我没工夫和你在这儿耍嘴皮子!”母亲面色难看。“是,你现在是大忙人,哪有空和我说话啊!”父亲阴阳怪气,母亲拿起笤帚便去达父亲,父亲一边躲一边道:“还是省点儿力气把!你一会儿还要去上班呢!”“现在冬天班上也不累!”母亲不再打父亲。“你倒是不累了,我却累得够戗,我他妈的都快变成侦探了!”父亲很平静地说道。母亲不再理会他,扔掉手中的笤帚走出了家门,父亲便突然有些失落地点燃一根烟,“小北,跟这你妈,看她是不是去厂子里!”父亲命令道,我便小心翼翼地跟在母亲身后既兴奋又难过。 父亲说得没错,他现在就是一个侦探,而我变成了一个跟班,父亲总是指使我去侦查母亲,白天看她是不是在厂里,晚上看他是不是在麻将馆。有时我没有在麻将馆里找到母亲便回来向父亲回报,那时父亲就会有些病态地兴奋地等着母亲回来,然后质问她去了哪里。母亲当然说是去了麻将馆,父亲便把我拉出来说:“我让小北去找你可是你不在那儿!”然后扬起脸得意地望着母亲,母亲倒是很冷静地道:“我今天去的是另一家,原来那家人满了!”“你说慌!”父亲胸有成竹地道。“你凭什么说我说谎!”母亲回击。“我去过另一家麻将馆找你,你也不在那儿!”“你是几点去的?”“八点左右!”“那时我正在去的路上……” 他们真的把这事当做一出悬疑案了,每条线索都得头头是道,两个人像是警察审问犯人一样,见招拆招,没完没了,一般这时我都会从他们俩人旁边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蒙上被子,尽量不去听他们的争吵,对于这出没完没了的戏剧我早就看够了,但主角们却演得方兴未艾,剧情也剧情愈加跌宕。 那天我尾随着母亲到了厂子里,然后掉头想要回去回报给父亲,但却被母亲发现了,她把我教主,在我脸上狠狠地捏了一把,“你不要听你爸的,你忘了他前几年不管我们的时候啦?怎么不长记性呢!”我低着头没有说话然后往家里跑去,但我并没回家,而是跑到了镇子后面的一片空旷的场地上,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我不想回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听谁的,刚才母亲掐了我,但是如果我不听父亲的他便会拿裤腰带抽我,我衡量了一下还是父亲打得更疼,所以我还是要听父亲的,便急匆匆地跑回加重告诉母亲,母亲是去的厂子里,然后父亲没吭一声推着三轮车出门了。 我的父亲现在变得很暴躁,动不动就会不开心,动不动就会打我,我稍微惹得他们不高兴便会招来暴力,但他打我的时候都是趁母亲不在家,命令我面对墙壁不准回头,然后接下裤带狠狠地抽我。我就面对着墙壁,哇哇地大哭起来,却也不敢挣扎一下。每当那时我就会很绝望,就会愈加地仇恨母亲,我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也就不会感受到这种世界末日般的恐惧。 被打后父亲会威胁我不准告诉母亲,否则下次便会打得更狠,我点点头,听话地从来没有告诉过母亲,但母亲在给我洗澡的时候还是发现了,她一下子便猜到是父亲所为,“你他妈的是不是变态?打孩子下手怎么那么狠!”“我的二字,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管不着!”父亲看着一本不知名的书,连头也不抬一下。“你他妈的有什么火冲我发啊!我害怕被捕!”父亲把书翻了一页。“你这个王八蛋,我要和你离婚!”母亲歇斯底里。“终于忍不住了吧!终于提离婚了吧!就怕你离了婚人家也不会娶你!”父亲把书扔到一边喊道。接着不等母亲开口便又道:“但是我不会和你离婚的,我丢不起那个人!”“你别拿过去的事当挡箭牌,我再丢人我也改过自新了!”“改个屁,你昨天是不是又去赌局了?风头不要紧了你又按捺不住了?真似乎狗改不了吃屎!”“我用不着你管!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好了,又来了,把我丢在澡盆里不管了,水都凉了 ,我哆哆嗦嗦地从澡盆里出来,走回了房间,永远都只有回房间这一出戏,永远都改变不了配角的悲哀。 其实那是我一直都弄不明白母亲为何要出轨,在她从前的讲述中她一直都是深爱着父亲的,还说过父亲当年的回眸一笑可以让她铭记一生,但为何就变了呢?还是说她本来就是一个善变的人,并且有很多人的笑容可以让她铭记医生?我想,这不是我理解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我也就懒得再去猜测。 父亲把人力三轮车扔在一旁又开始没日没夜地混赌局,抓赌的风头过去了,他现在不用担心再被捕,但他的时运却大不如以往,几乎每次都输得底朝天,却仍旧不肯罢手。别人都开始形容父亲是个赌鬼,比赌徒难听得多的称呼,一被子都戒不掉的赌瘾,可是我却有那么一丝理解父亲,应该是活得没有了希望吧? 由于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又整日地输钱,很快父亲便在赌场欠下了一大笔钱,而这笔钱却又以利息的方式越滚越多,家里当然没有偿还的能力,母亲那微薄的工资连支撑这个家都很困难,于是便有越来越多的债主找上门来。 最初的时候,那些债主们还是相当地客气,父亲也就死皮赖脸地说暂时没有钱,让他们再缓一段时间。其实就算是缓再长的时间,父亲也还是没有偿还的能力,渐渐地债主们便发现了这个道理,开始毫不客气地对父亲进行辱骂,而父亲就一直保持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反正我现在是没钱,要命你们就拿去!”每当我看到父亲这副嘴脸,就从心里往外厌恶他。债主们当然也不甘示弱,他们伴奏了家里所有的家用电器,连一台很久的收音机也拿走了,母亲那天回来看到突然变得空空荡荡的家,愤怒了起来,“你都活成这个样子怎么还不去死啊!”父亲倒在床上一副无赖的样子,“你还活着呢,我干什么去死?”母亲愤怒地把唯一剩下的暖瓶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在她摔出去的那一瞬间,我明显看到了她的后悔,因为她的另一只手做出一个伸手去接的姿势。 这回家里真的连最后一丝储存温暖的东西也消失了。 从那时开始,我觉得这个家除了耻辱什么也给予不了我了。 在学校里,每当下课时同学聚在一起讨论昨晚新一集的动画片,我就深深地感到自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一旁听他们探讨却又插不上一句嘴,他们有时也会问我是支持英雄还是魔鬼,我便心虚地答道“当然是支持英雄”,他们又接着问“英雄昨晚练成了最厉害的招数,你会不会那个手势”,我便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假装急着去上厕所跑掉。后来我干脆不去向他们靠拢,在下课的时候在操场上闲逛,冬天干冷的风把我的脸颊割得生疼,但我也要硬挨到上课的铃声响起才敢跑回教室。 有时我也会在放学的时候被同学邀请回家一起写作业,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写完作业可以一起看动画片。慢慢地我便不知廉耻地每日都去同学家写作业,然后看着动画片哧哧地笑。后来当然遭到了同学的厌烦,“你怎么天天都来我家啊,不会回自己家看电视吗?”我很害怕让他们知道我家没有电视这件丢脸的额事情,却佯装着很生气的样子道:“不来就不来,以后我再也不会来你家了!”然后气哄哄地拿起书包便走,庆幸自己还好没要那么说,但真的是说不出口。我还没学会胡言乱语。 后来家里的状况变得很惨,因为交不起电费,连电都被掐了,每日放学回家都要借着烛光写作业,那些廉价的蜡烛散发着黑烟,每次都把我的眼睛熏得直掉眼泪。 一次学校放学比较早,几个同学在校门口提议去哪里玩,一个同学提议去我家玩,他的理由是他们都没有去过我家。我当然不能让他们去,因为那样就不是在玩,而会变成对我的侮辱,我知道他们就是那样的额人,娇生惯养的,不懂得礼貌,我甚至都能想到他们到了我家后的场面,“啊!你家这么穷啊!”“连电视都没有!”“啊!连点都没有!”“都什么年代了?你们是怎么活的啊!”想到这些我就自卑得要死却又愤怒得不行,“不行,你们不能去我家玩!”我开口道,正要想接下来怎么去说谎去解释,便看到一个同学在另一个同学耳边耳语些什么,我以为他知道我家的状况在偷偷地转达给别人,我既愤怒又羞愧地冲上前去,把那个同学打倒在地,“你说我什么?”那个同学坐在地上哭着道:“我没有说你!我在和他说我们一会儿偷偷溜走买糖去吃去!不信你问他!”旁边那个同学点了点头,我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却也不想道歉,转过身拼命地朝家里跑去,眼泪洒了一路。 在临近家门口的时候我把眼泪擦干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又深呼了几口气才买进院门,母亲又不在家,父亲喝得酩酊大嘴,闭着眼睛瘫倒在床上胡言乱语。父亲仙子啊总是把自己喝成一堆烂泥,他不再去赌局,也不敢再去赌局,便整日地以酒为伴,没有下就在一根大葱也能喝得津津有味。我从他身边悄悄地走过去,生怕被他发现,够则他便会拉住我胡说一通,问我是跟他好还是和母亲好之类的话,但不论我怎么回答都会招来一顿暴打,说和母亲好自然是不行,说和他好他边说我在说谎。在他醉酒的观念里,所有人的话都是谎话,他却还非要逼着我说给他来听,不知是为了哪般! 其实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和谁好,也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的阵营,我只能自保一样在两边周旋,织为能混饱肚子,少挨一些打。 我说为了能混饱肚子这话并不夸张,家里现在的状况是经常没有米吃,母亲便买来一堆廉价的白面条,煮来拌着大酱吃。我很讨厌吃这种白面条,每次都是硬塞进肚子两碗但过不多一会儿就会又饿得不行。但每次吃饭的时候母亲却很怡然自得,甚至有些高高在上地看着我与父亲吃,而自己只是象征性地吃上那么几口便说饱了,我猜她肯定是自己在外面偷偷吃些好的。当然母亲对我还是很好的,偶尔也会带我去镇上的饭馆吃上一顿,但那都是在我被父亲打了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我为什么会被父亲打呢?因为我在他面前表现出了对母亲的亲近,母亲觉得自己在父亲面前赢了当然要考试我这位士兵。“不准告诉你爸啊!”每次吃过饭母亲都这么说。 那一段时间我过得很矛盾,一方面不想被打,一方面又想要填饱肚子,我总是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经验积累,我终于还是向肚子妥协了,因为毕竟饿肚子比挨打难熬的多。 享受着被打,享受着美食,痛并满足着。 那一年的春节在我的生命中烙下了深刻的印记,家里没有麦一挂鞭炮,当然也不可能给我添置一件芯的衣服,年三十一顿白菜馅的饺子我却吃得狼吞虎咽,然后在年初一的早晨,穿着已经洗得有些褪色的蓝色棉袄去给祖母祖父拜年。 祖父祖母看到我的样子并没有丝毫的诧异,我也很怀疑他们。的淡定,他们的表情甚至有些严肃,以至于我连那句“过年好”都说得结结巴巴,然后祖母一把把我拉到身边,塞给我一把糖果,问道:“家里有没有什么动静?”我不明白祖母在问些什么,甚至还有些在心里怨恨他们为何不去管我那个破败的家,然后祖父在旁边由于了一下后,像是下了什么狠心一样的问道:“你妈是不是和别人好上了?”我看了他一眼,知道事情终于传到了他们的耳朵当中,虽然慢了一些。 “好像是。”我有些唯唯诺诺地答道。在我回答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会不会被母亲知道,如果祖父祖母拿我的话当做确凿的证据而去找母亲的话,那我以后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虽然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但你们知道的,我说的是更加难熬的日子。 在我得到我的回答之后,祖父与祖母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塞给我一个红包打发我走。这个红包让我暂时忘记了刚才的事情,走出门口便急忙拆开看,里面是一张十元的整票,我拿着这十元钱去买了一点儿鞭炮,一路叮叮咣咣地回到家中,却发现父亲早已守在门前。“你爷你奶给你压岁钱了?”父亲问到。“给了。”我把剩下的几个鞭炮藏在身后。“给我!”父亲伸出手,我不敢违抗,把剩下的钱全部给了父亲,父亲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拎着一瓶酒又走回了屋子。 母亲那天去哪里了我不知道,反正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太阳西下,她面色酡红,目光迷离,明显是喝了不少酒。她把手中的塑料袋递给我,“吃去吧!”我接过来,里面是从饭店里打包回来的食物,我像珍宝一样的把它们拿进自己的房间,像个贼一样偷偷地吃起来,生怕被父亲发现抢过去。吃着吃着我却难过起来,眼泪噼里啪啦地落在食物上,我从来没有那么难过过,眼泪完全抑制不住,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乞丐,唯一和其他乞丐不同的是,他们是在外面乞讨,而我是在家里。这个既有父亲又有母亲的家里。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趋于平静,但谁都明白,平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年初五刚过的大清早,祖父祖母便带领一群远景都有的亲戚推开了家门,他们气势汹汹地把我们一家三口包围在屋子里,如果我没看错,有些人的表情是幸灾乐祸。 “爸妈都来了啊,这几天也没倒出工夫去给你们拜年!”母亲赔笑地说道。“别管我叫爸!”祖父铁青着脸吼道,祖母拉了他一把被他甩开。其实母亲从他们一进门就知道来此的原因,所以她现在并不显得窘迫,而是招呼大伙坐下,而祖父却始终保持站立的姿势转而冲着父亲吼道:“窝囊废!连个媳妇都看不住!”父亲今天还没弄到酒,所以神志很清醒,他狠狠地咬了咬牙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去找那个狗杂种拼命!”说着就冲进厨房准备拿菜刀,却被一群亲戚们拉住,“你们别拉我,你们不是说我是窝囊废吗?我去砍了那小子!”祖父在一旁气得直发抖,“别闹了!杀人不犯法吗?”祖父吼道,其他的亲戚们也都附和起来,“是啊,人家是派出所的人,你去不是自寻死路吗?”“就是,有话好好说,有事咱们慢慢商量着解决!”“闭嘴!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要不你们来这里干什么?”父亲歇斯底里道,一句话让大家都哑口无言。倒是母亲很平静地开口道:“既然闹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和孩子她爸就好聚好散吧,我们这就去离婚!”母亲说这从柜子里翻出了结婚证。“我不离婚!我丢不起那个人!”父亲冲母亲也是冲大伙喊道。“你现在还嫌不够丢人吗?”祖父给了父亲一记耳光,父亲却冲到母亲身边把结婚证撕了个粉碎,祖母在一旁抹着眼泪直跺脚,“我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啊?”其他的那些亲戚们有时在一旁有的附和有的劝阻,我真不知道他们来的目的是来看热闹还是什么,或者他们也不想参与此事,只是被祖父硬拉来壮声势。 "你们这样不明白地下去,要我在镇子里怎么抬得起头啊!"祖父语气软了下来。母亲倒是有些大义凛然的味道,“这都怪我,我把孩子领走单过,离不离婚也就那么回事吧!”“孩子您凭什么领走?那是我们家的种!”祖父的语气又抬了起来。“还好意思很说是你们家的种,你们家管过他吗?我就不信你敢把孩子领到老二家去养!”母亲的一句话把祖父顶了个满怀,他咂了咂嘴,面子有些挂不住却也说不出个话来,在一旁的二婶道:“是啊,人家的种我凭什么养?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不要多管闲事,现在看吧,管也管不出个名堂来!”“是是是,老二的媳妇说得有道理,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亲戚像是没有智商的痴呆儿一样只会附和。然后父亲点燃了一根烟,终于开口道:“你们都回去吧,这婚我不离,你也别带孩子走,要走我走,我去外地打工,眼不见心不烦!”“窝囊废!”祖父词穷了,“好好好,你就这样吧!既然您不害怕丢人,我这张老脸还怕什么?”“唉,管不了了,也没能力管了!”祖母哭着作总结性发言,然后一群人闹哄哄地散去,失落的样子,像是预演的衣长好戏泡汤了。 父亲说话算话,几天后便被这简单的新囊跟着一支建筑队离开了小镇,父亲离开那天走得很早,我与母亲还在睡觉,便模糊地听到父亲冲母亲道:“我走了!”母亲躺在被窝里“嗯”了一声,翻了个身接着睡去,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将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对话,否则再怎么也不该这么潦草吧! 父亲走的当天母亲便去交了电费,第二天又买回来一台电视机,接着陆陆续续把各种被搬走的家用电器都买了新的回来代替,并把屋子粉饰一新,连床单被罩都换成了新的,母亲在收拾屋子的时候嘴里不停地念叨:“你爸终于走了,这些日子可委屈你了,妈其实有钱,但不这么做都会被你爸拿去赌,赌博这玩意儿,沾上了一辈子都戒不掉,他不管你我可不能不管你啊!”说着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破烂的箱子,打开来里面有一个布包,她把布包推到我面前打开,里面有很多钱,“我现在在工厂上班的工资就够咱俩用的了,这些钱妈都是给你留着的,长大以后上学啊,娶媳妇啊!”母亲越说越兴奋,“看这里还有对镯子,是你姥姥当年给我的,到时就送你媳妇!” 我看着母亲在我面前兴奋的姿态,心里也生气了一股暖意,我知道这些钱全都是那个所长给她的,我也知道这些钱来得不干净,但我当时就是感觉很开心,或者说是很突然有了安全感,自己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过着乞丐般的生活了,我也可以理直气壮地邀请同学到家里来玩了,我觉得自己的生活明亮了起来,所有的一切灰暗的实物都变成了暖色调。 元宵节那天,母亲给我买了一个很漂亮的灯笼,我拿着它炫耀地在镇子里到处跑,遇见很多同学都冲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我的灯笼是电子的,按下开关后不但内部亮得通红,外面也闪起了彩灯,再看看他们的,都是纸糊的,里面放着一个小蜡烛,稍不注意就会被风吹灭或是自燃起来,自己第一次可以在他们面前抬起头来。我就是那样耀武扬威地穿梭于镇子里,听着他们忌妒的议论与小声的探讨,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在我炫耀累了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很晚,家里灯火通明,母亲在锅边煮着元宵,门开着,腾腾的热气从里面冒了出来,把门前的两个打灯笼熏得模糊,一派祥和的景象。母亲看我回来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拉住我走进屋里,“这是你郭叔叔!”母亲指着已经坐在饭桌边抿嘴的男人说道。我知道他就是那个派出所的所长。我不知怎么的从小就对警察有一种恐惧,可能所有童年的孩子都是这般的感觉,于是我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郭叔叔”,那个男人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道:“要是我家的那个孩子没死的话也该这么高了吧!”“是啊!当年你媳妇难缠,谁想到两个一个也没保住!”母亲叹了口气说道。男人又抿了一口酒道:“过去这么多年了,别提了!”然后把我抱上凳子,靠在他的身边,“饿了吧!看这小脸蛋冻的!”说着拿筷子蘸了一点儿酒杯里的酒伸进我的嘴里,辣的我用手在嘴里直扇,母亲与他都笑了起来。 那一顿饭吃得很温馨,在我的记忆中家里从来没有如此温馨过,母亲也喝了一些酒,面色红晕地为我和那个男人夹着菜,那个男人喝酒很特别,并不像父亲那样大口大口地喝,他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给人的感觉像是极其难以下咽。我不知道自己对她抱以的是什么心态,既不厌恶也不喜欢,可能是这些年出于自保的原因,早已养成了这种习惯,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不会表现得过于明显,永远是一种模棱两可的状态。但无论我的态度怎么样,反正从那以后这个郭叔叔便经常出现在我的家中。 新学期开学的时候,母亲给我买了一身衣服,还有小皮鞋和书包,我趾高气扬地走在学校的走廊里,皮鞋踏在水泥上嘎嘎作响,一进教室我就发现了同学们羡慕地打量的目光,然后他们又忌妒地小声议论,我不理会他们,把书包啪的一声扔在桌子上,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摆出大爷的姿势。 一整天我都是一副高傲的样子,故意把书包摆在桌子上冲着同学显摆,“看,这上面还有卡通人物呢!”“他的拉锁可以两个扣在一起!”而同学们听到这些后便不冷不热地道:“是哦!我们都没有这么好的书包!”“是哦,我们都没有那么好的妈!”我的虚荣心继那个灯笼后再次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是啊,我有个好母亲,我想要一直都这样骄傲下去。 放学的时候我第一次主动邀请同学去家里玩,但是他们都一一拒绝了,我不甘心,硬是拉住几个同学不让他们走,“你们上次不还嚷着没去过我家吗?现在怎么又不去了?”“我今天不想去,我们以后也不会去你家!”一个同学说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不去?”我固执地想要一个理由。“我妈不让我和你玩,她说你妈是破鞋。”一个女生诺诺地说道。“你妈才是破鞋!”我愤怒地推了那个女生一把,那个女生便委屈地哭了起来。其他同学看不惯,指责我道:“你怎么推人啊?你妈本来就是个破鞋,我们全都知道!”“就是,就是,我昨天还听到我妈和我爸在说你妈就是个婊子呢!”“你有什么呢好显摆的?拿着你妈搞破鞋赚来的钱给你买的衣服和书包,真不知道丢人!”我站在辱骂的正中央,愤怒又羞耻地握紧拳头,却还没等出手他们便一哄而散,突然把我自己抛弃在路中央,还有那蓄势待发的怒火也冷不防地落了空。 但是那些怒火只是在我拳头上落了空,在我的心里仍旧熊熊燃烧着,我飞快地跑回家里,推开们却发现那个郭叔叔在对着镜子梳着头,一瞬间我的愤怒达到了顶点,我不再畏惧什么警察的职业,跑到院子里拾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扔向了镜子,哗啦一声,那面大镜子的碎片落了那个男人一脑袋,他与母亲都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我不争气地掉下了眼泪。 我哭着从家里跑了出来,可是却又不知道要去哪儿,便沿着街道一直跑出小镇,在我奔跑的过程中,母亲一直在身后追着我,“你给我站住!你要去哪儿?”可是我根本不想理会她,知道自己跑累了,坐在镇子外的一片荒地上,齐腰高的荒草把我淹没,我抹了一把又一把的眼泪。 终于,再也不用隐瞒了,再也不用抱着侥幸心理了,所有人全都知道了,我的母亲是个破鞋,而我,是婊子养的。 “怎么能对郭叔叔那样呢?”一只手按在了我的头上。“我就那样对他,我就是讨厌他,我再也不想见到他!”我没有回头。“怎么了?是不是谁说了什么了?”母亲明知故问。“是!所有人都在说,说你是个破鞋!”我站起来转过身怒视地往镇子里走。“我不去,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拼命地想要挣脱母亲的收,却发现母亲的力量是那么的大,任我使出浑身的力气也挣脱不掉。我近乎是被母亲拖回了家,母亲并没有去找那些说她是破鞋的人,因为她心里知道去找也是没用的,他们并没有说谎也没有诋毁,他们说的是事实,人尽皆知的事实。而在她拖着我回家的一路上,却是我一路羞耻的过程,我猜那些站在门前看着我们路过的人们,心里肯定是抱着嘲笑的,我们母子俩就是那样免费地为他们上演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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