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艾米莉·狄金森诗歌

2004年第 4期 第 6卷(总第26期) 淮南师范学院学报 JOURNAL OF HUAINAN NORMAL UNIVERSITY No.4,2004 General No. 26, Vol. 6 赏析艾米莉·狄金森诗歌中的“三美”’ 朱 平 (淮南师范学院 外语系，安徽 淮南 232001) [摘 要] 美国著名女诗人艾米莉 狄金森(1836-1886)的诗歌语言朴素、不亨雕琢、短小精怀，但 读起来却是内涵丰富，耐人寻味，充满魅力。文章分析了体现于其诗歌中的三美:朴素的自然美、不拘一 格的音律美和新颖别致的意象美。 〔关键词〕 艾米莉·狄金森;诗歌;自然美;音律美;意象美 [中图分类号]11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一9530(2004)04一0034一04 艾米莉·狄金森是美国著名女诗人，她大约在 二十几岁时就开始认真进行诗歌创作，一生中共 写了 1775首诗。狄金森的诗歌向读者展现出一 位面安静而内心却思潮澎湃的诗人形象，同时 也表现出她在宗教、伦理、社会政治以及美学方面 的观点。一个多世纪来，艾米莉·狄金森的诗歌拥 有越来越多的读者。她的诗歌之所以如此吸引人 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其无限的魅力。笔者认为其 魅力主要体现在她诗歌中的朴素的自然美、不拘 一格的音律美和新颖别致的意象美。本文主要从 诗人的诗歌创作中所体现的“三美”来加以赏析。 一 朴素的自然美 这里所说的朴素的自然美主要包含两个方面 的内容，一是词汇的朴素美，一是其哲理的朴素 美。艾米莉·狄金森歌中所体现的 自然美这一特 点就在于:用简朴的语言表达极为深刻的哲理和 极为真切的感情，读起来却又是那样内涵丰富，有 时尽管令人困惑，但总是耐人寻味。 词汇的朴素美是指她所使用的词汇多来 自于 日常生活，很接近于口语化，因而有一种一扫铅 华、不事雕琢、朴素清新、质朴无卑的自然美。甚 至有一种“粗糙”美。在喧嚣、浮躁的现代社会，狄 金森的诗歌语言更让人看到自然和朴素是那么可 贵。我们信手拈来她的一首小诗: Fame is a bee It has a song It has a sting Ah, too, it has a wing. 名声是一只蜜蜂。 它有一首歌— 它有一根刺— 啊，它也有翅膀。 (本文译诗均为江枫先生所译) 这首诗总共有十八个单词，除去重复的词汇 之外实际只有十一个，其中还包括了一个冠词和 一个感叹词，这些可以说是 日常生活中普通得不 能再普通、小得不能再小的小词了，是共核中的共 核，我们找不到其在他很多诗人诗歌中常见的华 丽的、修饰性的形容词和副词，也找不到那些画龙 点睛式的动词，真正发生意义的词汇仅是五个名 词(fame, bee, song, sting, wing)，几乎是连孩童都 能读懂的，甚至有一种小儿学语的幼稚美。与此 相配合的是其句式的选择，四句诗只有一个英语 中最简单、也是最基本的句式即“主一谓一宾语” 式，其中令人陶醉的朴素是如我们在欣赏李白的 《静夜思》时所能感受到的。 这首小诗虽然朴素，但却不乏美和魅力，艾米 莉以一种露珠般凝结而闪光的语言表达或包含她 的思想。在这首诗中，诗人开门见山地把“名声” 比作大家都很熟悉的蜜蜂，赋予了名声以生命。 蜜蜂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呢?蜜蜂“有歌、有刺还有 翅膀”，那么，名声既然是蜜蜂，名声也“有歌、有刺 还有翅膀”，诗人想表达什么样的思绪呢?一个人 的名声对他来说既象一首动听的歌，又象能蛰人 [收稿日期]2003一11一25 〔作者简介)朱平(1961-)，女，安徽淮南人，淮南师范学院外语系副教授，研究方向:外语教学与研究。 万方数据 第 4期 朱 平:赏析艾米莉·狄金森诗歌中的 “三美” 的刺，即好名声和坏名声对一个人的影响很大。 特别是诗人那些用来表示停顿、转折或不曾表明 意思的神奇破折号，使她的诗歌形式千变万化。 这首诗的三个破折号用得巧妙，对 比喻起到了加 强的作用，第一个破折号跟在song的后面恰到好 处，仿佛是歌声在延续:第二个破折号在sting的 后面更是绝妙无比，它使人很容易想到蜜蜂的刺 在蛰人，直接作用于人的感官。在被蜜蜂蛰过之 后，诗人用了两个逗号和两个长元音 Ah, too，进 行修饰和语法停顿，无疑告诉我们，在经过一段 时间的思考之后，终于得出了结论，名声有翅膀， 翅膀可以让你高飞，可以让你有美好的前途，最终 诗人说出了她想说的，好名声太重要了，第三个 破折号给人以展翅飞翔的视觉效果。像这样的诗 歌，艾米莉小姐给我们留下了很多首，如《要造就 一片草原》、(如果我能使一颗心免于哀伤》、(一加 一，是一》、(暴风雨夜、暴风雨夜)、《没有人认识 这朵玫瑰》等。 我们说艾米莉的词汇朴素，并不是说她从不 选择生僻、古奥的词汇，那样的话诗歌未免过于刻 板、呆滞，有时，为了增强语言的表现力，她也选用 生僻、古奥的和带有宗教色彩的词汇，镶嵌科学术 语，或是拉丁语源的抽象词，好比是一位清纯的 姑娘淡妆之下更显美丽。我们来看她的另一首诗 《没有一艘船能像一本》: There is no Frigate like a book To make us Lands away Nor any coursers like a page Of prancing Poetry This Traverse may be the poorest take Without oppress of Toll How frugal is the Chariot That bears the Human soul. (没有一艘船能像一本书 也没有一匹骏马能像 一页跳跃着的诗行那样— 把人带往远方， 意义的陪音、字词 由于过去的使用方式和情景而 获得联想，例如 home和 tomb的发音差不多，但 前者给人的联想是安全、爱情、舒适、家人等，而后 者则联想到死亡、孤独、黑暗等。字词的联想对诗 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因为他可以借用以集中或丰 富他的意义— 他可以用很少的字词来表达更多 的意义。 在上面的诗中，诗人为了传递她对一本书或 一首诗的看法— 威力无比，而她又认为诗或书 的境界与普通的事物不一样。狄金森对诗歌有她 自己的定义:“如果我在读一本书时感到浑身发 冷，而炉火也无法使我温暖，我知道那就是诗 ⋯⋯”所以她要把我们从眼前的世界带人一个想 象的世界，为此，她把文学比作各种交通工具:船、 马、车，但是她精心挑选了一些具有浪漫联想的名 词:frigate(快船)暗示探险与艰险;courser(骏马) 暗示俊美、神气与速度;chariot车子)暗示着在陆 地或空中飞驰的能力忽然速度，这些联想合在一 起无疑能昭示书的威力和境界。这首诗的意义多 半来自精心挑选的这几个字词，如果我们把这几 个正式的大词换成普通的ship, horse和 bus，那 么这首诗就黯然失色了。 她虽然离群独居，同外界隔绝，但她的视线并 未局限在她自我幽闭的象牙之塔和狭隘的自我探 索中，相反，她充分、有效地利用了有限的直接经 验和可利用的间接经验，使我们不得不赞叹她在 有限天地里的广阔视野;当然，她的思维趋渐内 省，但思辩能力并不因为她想象力的强大而削减; 因此，她的诗歌中哲理精辟深邃，警句联翩，绝大 多数朴素清新，以有尺寸、有音响、有色彩、有质感 的形体出现。我们还是来看她的一首诗《你不能 让记忆生长》。 这渠道最穷的人也能走 不必为通行税伤神— 这是何等节俭的车— 承载着人的灵魂。) 一个词除了字典上的意义之外还有联想意 义，联想是指字词在表达本义之外还有的启示:即 You cannot make remembrance grow W hen it has lost its Root The tightening the soil around And setting it upright Deceives perhaps the Universe But not retrieves the plant Real Memory，like Cedar Feet Is shod with Adamant Nor can you cut remembrance down When it shall once have grown Its Iron Buds will sprout anew However overthrown (你不能让记忆生长 万方数据 淮南师范学院学报 第 6卷 如果它失去了根 尽管把它扶直 把周围的土壤M进紧 也许能哄骗全宇宙 却救不活那棵植株— 真正的记忆象雪松 根抵似钻石般坚固— 也不能砍倒记忆 只要它一旦长成— 无论怎样摧残) 铁的蓓蓄会再生— ) 在这首诗中，艾米莉·狄金森向我们展示了一 个朴素的哲理— 真正的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为了使这个哲理能简单地传递，诗人使用了质朴 的比喻。我们知道，“记忆”本来是很抽象，可是诗 人把“记忆”比作成了一棵树，很具体、形象又直观 地把抽象的概念呈现在读者的面前。这里的“记 忆”是特指的，指真正的爱情的记忆— 如果没有 爱情，那棵树无论怎样修剪也无济于事，最多“也 许能哄骗全宇宙”，但“也救不拈那棵植株”。 “真正的记忆象雪松，根抵似钻石般坚固”，由 于诗人把“记忆”比作成一棵雪松，因此，“记忆”， 就有了雪松的一些特点— 坚固、美丽，甚至砍不 倒，诗人的意图也被传达出来— 真正的爱情的 力量是伟大的。 诗人在整个诗篇中，为了让她的哲理得到加 强，还把其他主要名词如“Root, Universe, Plant, Adamant, Buds”等全部大写，是使得它们也富有 生命力，有力地配合了哲理的使用。 二、音律美。 狄金森的诗歌不仅词汇美，而且很容易使人 联想到海明威的小说— 俭朴、明洁，内容丰富饱 满。她的诗讲求言简意赅，忌迂回曲折，如那首被 人们反复传诵的(因为我不能停步等候死神》的开 头 : Because 1 could not stop for death He kindly stopped for me The carriage held but just ourselves And immortality (因为我不能停止等候死神— 他殷勤地停车接我— 车厢里只有我们俩— 还有“永生”同座。) 这里从语音层面来分析一下:第一、二行共有 十四个元音，除了两个长元音【ai]之外，其余分别 是柔音和弱化元音[i] [u] [e]和不发音的[k][s] 〔幻巧妙地排列再一起，使死亡的意象在一种柔和 的氛围中呈现，这哪里是在谈及死亡，简直就象佳 人和合在一起，前音和后音之间难以连贯，必须多 次改变口形，速度 自然而然减慢，很轻松地达到了 强调“永生”时间漫长的效果。 从结构上看，狄金森诗歌变化不多，基本上属 于圣经赞美诗体和民谣体，诗歌多为回行一节。 诗歌主要由三音步和回音步的抑扬组成，间或有 扬抑格替换。略微比较 巧 世纪的民谣与狄金森 的诗歌，就会发现其中的相似之处: 民谣 : Chevy Chase(柴维猎场) God prosper long for our noble king, Our liffes and safetyes all! A woe full hunting once there did in Chevy Chase befall. (愿上帝保佑君主/大家长寿安康/有一次惨 烈战斗/发生在柴维猎场) 格律 V- I V- I V- I V- I 8音节 V- I V- 1 V- 1 6音节 V- }V- I V- I V- 1 8音节 V- I V- I V- I 6音节 我们再来看看(我不能停下来等待死神》第一 节的格律 : V- }V- }V- I V- } 8音节 V- IV- IV- I 6音节 V- }V- IV- {V-} 8音节 V- I V- I V- I 6音节 民谣这种形式在 14,15世纪时是普通大众的 文学形式，上流社会流行的是罗曼司。几百年来， 极少有诗人充分利用民谣的形式创作诗歌。到了 狄金森手里，她推陈出新，屏弃了陈词滥调，灵活 运用单纯的形式使其变成了表达新奇思想的有力 工具。 我们说她灵活运用是指她并不完全遵循韵 律，而是充分利用词汇、词汇所包含的语音等手段 来改变诗歌的节拍与氛围，以使形式最大限度地 与内容达到同一，从而形成独特的美感。我们还 以(我不能停下来等待死神》为例，这本是 8-6- 8-6格式的诗在第四节陡然起变: Or rather he passed Us The Dews drew quivering and chill For only gossamer, my Gown 万方数据 第 4期 朱 平:赏析艾米莉·狄金森诗歌中的 “三美” My tippet only Tulle (也许该说，是他经过我们而去— 露水使我颇抖而且发凉— 因为我的衣裳，只是薄纱— 我的披肩，只是绢网— ) V-1 V- 1 V-1 6音节 V- I V- I V- I V- I 8音节 V- 1 V- 1 V- 1 V- 1 8音节 V- I V- I V- I 6音节 有规律的前三节音节音乐性很强，正在激发 我们听觉上的狂热情绪，并诱导我们去期待后面 的音节:可是突然中断了，我们狂热的情绪也被 打断，因而步人了行程的另一段，韵律在节拍上的 转变配合意象的变化，氛围也随之变得冷酷，与下 节的突变相得益彰。狄金森诗歌的内容和形式是 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但是狄金森在创作过程中 往往是随心所欲，有很大的自主性，绝不肯为形式 的完整而牺牲 自己所追求的效果。因而，她的诗 歌形式又有很大的独创性，格律节奏也不完全那 么。 三.别致的意象美。 众所周知，诗歌应当通过具体的形象体现思 想，诗人的任务在于以生动的意象表达抽象的概 念。数量众多，新颖别致的意象正是狄金森诗歌 中最令人折服的特点，她努力从生活和书本中搜 索各种意象，然后以她丰富的想象力把它们应用 于自己的诗中，加上采用了大量的隐喻和象征手 法。这些隐喻和象征使许多抽象的概念和深刻的 哲理见于平凡、具体和卑微的事物，我们可以评赏 一首名为“Because I could not stop for Death”的小 诗。 这是一首描写死神和永生的诗，两者都被巧 妙地人格化了，诗的开首描述了诗人被死神的和 蔼和礼貌所感动，放弃休息和工作，和永生一起坐 上他的马车(象征枢车)，他们穿过学生课间休息 的学校(象征人的童年阶段)，越过成熟的庄稼地 (象征成年)，看到夕阳西下(晚年)，感到夜里衣薄 体寒(尸骨之寒)，在坟墓中呆了数世纪，第一次认 识到，死神的马车是走向永恒的，说明灵魂是永生 的。 又如，"Wild Nights-wild nights”这是一首 向情侣倾诉深情的诗。诗人说，就是在暴风雨夜 倘能和“你”在一起，那也是叫人心花怒放的了。 纵然外面狂风怒吼，但对稳行在海港里的爱情的 船也无能为力。这只船在伊甸荡漾，在大海的怀 抱中停泊，船与海是两个情人的象征，合而为一个 甜蜜爱情的标志了。 再如， A Quietness distilled As Twilight long begun Or Nature spending with herself Sequested Afternoon (黄昏早早来临 蒸馏出一片寂静 或是 日渐消瘦的大 自然 扣押了午后的阳光— )(1540首 5一8行) 这首诗表达的是夏 日的短暂，选取的透视点 是夏 日的黄昏，该诗节表现的是黄昏早早来临，一 片寂静，distilled一词表达出寂静之纯;夏去秋来， 万物凋零，似乎大自然扣押了午后的阳光，五、六 行作用于听觉意向，七、八行作用于视觉意向，实 现了精彩的音色联觉。 从狄金森的诗歌中，我们可以看出她擅长运 用视觉、听觉等意象，立意新颖深刻，想象奇特别 致，比喻也常出人意表，因而给读者一种怪诞的感 觉。 从以上的诗例中，我们不难看出，狄金森在使 用辞格时总是精心锤炼，反复推敲，斟酌选用，搭 配灵活，使她的表现手法别具特色。清新的美感 跃然纸上，淡雅的幽香四处飘荡。读狄金森的诗 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经历。读者在赏析她的佳作 时，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到一个陌生新奇的世界。 那一首首意境深远的小诗，一个个不同平凡的意 象，既让人诧异，又让人神迷，从以上的赏析中，我 们不难发现狄金森对诗歌艺术倾注了无尽的心 血。她耗尽毕生探索生命的本质。她的诗歌深沉 而不衰周，富有哲理而不枯燥，其单纯中的事实、 清澈中的深邃，在英美现代诗坛上树起一面独特 的旗帜。 万方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