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译
罗兰
· 巴尔特 著
车谨山 译
〔编者按 〕《 》是 罗兰 巴 尔特最主要著作之一 , 是作者从 结构主 义转 向后 结构主 义
的标志 。 他 在此 书中创 建 了一种 完全不 同于 传统 的批评方法 , 把 巴 尔扎 克的短篇 小 说 《 萨拉
西娜 》分解成五 百六 十 一个随意的阅读单位 , 用五种代码 阐释代码 、 意素代码 、 象征 代
码 、 行动代码 、 文化代码 进行 了大胆 的 “ 毁 灭性 ” 的分析 。 此 书通过 文评实例表现 出 了高
超 的技巧性和深刻的思 想性 , 在现代 文木理论 中占有重要地位 , 具 有广泛影响 。 这里 翻释 的
是前 九章 全书共 九十三章 , 即开 始 具休分析作品 之前的理论准备部分 。
一 、 评 价
有人说 , 某些佛教徒通过长期修行能在一粒蚕豆中观赏到万千风光 。 这正是最初的叙事
分析者所期望的 在唯一 的结构中观察世界上的全部叙事 现在有如此之多的叙事 , 曾经有
过如此之多的叙事 他们想 , 我们从每个童话中取 出它的模式 , 用这些模式建成一个巨大
的粼述结构 ,
·
再把这个精构重新注入到任何叙事之中 以便检验 繁重的任务
几
科学需耐
心 、 痛苦不可免 ’ , 而且最终徒劳无功 , 因 为文本在这一过程中失去了差异 。 按照文学
创作钓神话观
一
点看 这种差异显然不属于某种完全的 、 不可简约的性质 , 它不指明每个文本
的个性 , 不为文本命名
, 不在文本牛签字画押
, 不结束文本 , 相反 , 它是一种无穷无尽的差
异 , 是 , 种在文本 、 语言和 系统的无限上显示出的差异 一种每个文本都是其复归的差异 。
因此 ,
·
必须作出选择 , 或者把所有文本都置于论证的往复运动中
, 在无差异科学的观注下使
它们相等 , 用归纳法强迫它们先和复本连接 , 再和复本分离多 或者不是把每个文本放入它的
个性中 , 而是放入它的游戏中 , 甚至在谈论它之前就使它被差异的无限聚合体所收留 , 使它
即刻按受一个建设性的文本类型学 , 接受一个
。 那么 犷 如何确定一个文本的价值 如何
建立一个最初的文本类型学 建设性的评价不可能来自科学 , 因为科学不评价 , 也不可能来
自意识形态 , 因为一个文本的意识形态价值 道德 、美学 、 政治 真理 是一种再现的价值今而
不是一种生产的价值 意识形态只 “反映 ” , 不劳动
一 。 我们的评价只可能和一种实践相联
系 , 这种实践就是写作 。 一方面有可能写的东西 , 另一方面有不再可能写 的东西 在作家的
实践中存在的东西和从作家的实践中产生的东西 什么样的文本是我愿意写 重写 、 愿意
企求 、 愿意将其作为一种力量呈现给我们这个世界的呢 评价找到的正是如下这个价值 今
天可能被写 被重写 的东西
一 “ 可写物 , 。 为什么可写物是我们的价值 因为 文 学 劳 动
作为劳动的文学 的赌注不是要使读者成为一个文本消费者 , 而是成为一个文本生产者 。
文学体制给我们的文学打上了文本的生产者和使用者 、 它的主人和顾客 、 它的作者和读者无
, 兰彼 “ 永恒 一诗 中的名句 —译者
情离异的烙印 。 于是这个读者陷入一种无所事事 、 闭目塞听 、 或者说 “一本正经 ” 的状态
不是亲 自参加游戏 , 不是充分进入能指的魅力和文字的快感中 , 而是仅仅保留了接受文本或
拒绝文本的天赋的可怜 自由 阅读只成为一次
‘
“公民投票 ” 。 这样 , 在可写文本 的对面确立
起来了它的等价 , 它的负价值 , 它的反价值 。 可能被读 , 但不可能被写的东西 “可读物 ” 。
我们把一切可读文本称为古典文本 。
二 、 阐 释
也许 , 对可写文本无话可说 。 首先 , 去哪儿找它们呢 肯定不能在阅读中寻找 或者 ,
至少是极其罕见的 只能偶然地 、 短暂地 、 间接地在几本极服作品中找到 可写文本不是一
个物体 , 我们很难在书店中找到 。 另外 , 因为它的模式是生产性的 而不是再现性的 , 所
以它排除任何批评 , 这些批评一旦产生便可能与它混为一谈 重写它只可能是在无限差异的
场域中传播它 , 扩散它 。
、
可写文本是一个永恒的现在 , 任何 “表示结果 ” 的言语都不能施加
其上 这必然会使它转变为过去 , 可写文本是在某个损害入 口 的多元性 、 网络的开放性 、
语言的无限性的单一系统 意识形态 、 体裁 、 批评 还未穿透 、 切割 、 阻止 、 塑化世界上的
无限游戏 作为游戏的世界 之前 “ 我们正在写 ” 的文本 。 可写物是没有话本的小说 、 没有
诗篇的诗歌 、 没有论述的论文 、 没有文体的文字 、 没有产品的生产 、 没有结构的构造 。 可读
文本又是什么呢 它们是产品 而不是生产 , 它们组成了我们文学的巨大群体 。 怎样再次
区分这个群体呢 在此必须进行另一次操作 , 它由首次区分文本的评价引起 , 但比评价更为
精细 , 建立在对某种数量 、 对每个文本所能调动的 “ 多与少 ,, 的 , 断上 。 这个新的操作就是
“ 阐释 ” 按尼采赋予这个词的意义 。 阐释一个文本 , 不是赋予它一个 多少有点根据 、
多少有点 自由的 意义 , 相反 , 是判断它由什么样的多元所组成 。 首先 , 让我们假设存在一
个无可置疑的多元意像 , 任何再现的 模仿的 侄桔都不来使之贫乏 。 在这个理想文本中 , 网
络复合 , 相互关联 , 但哪一个网络也不能统领其他网络 多 这个文本是一个能指的星系 , 而不
是一个所指的结构 , 它没有起始 , 是可逆的 我们通过好几个入 口进到其中 , 但任何一个入
口都不能被确认为是主要入 口 它调动的代码 “无止境 ” 地显现 , 不可确定 除 了 偶 然
,
情
况 , 其中的意义从不接受一个判定原则 各种意义系统可以控制这个绝对多元的文本 , 但
它们 的数 目没有穷尽 , 因为量度单位是语言的无限 。 一个直接放入多元中研究的文本所要求
的阐释 丝毫也不 自由 问
不在于接受某些意义 , 不在于宽宏大量地承认每个意义的那份真
理 和无差异完全相反 , 同题在于确认多元性的存在 , 这个存在不同于真实性的存在 , 不同
’
于或然性的存在 , 甚至不同于可能性的存在 。 然而 , 这种必要的确认却很困难 , 因为 , 任何
事物都不存在于文本之外 , 同时 , 也从没有一个文本的 “ 整体 ” , 否则 , 文本的整体会在再
现模式慈爱的观注下通过复归成为内部秩序的起源 , 调和补足部分 应该使文本同时从它的
外部和它的全部中解脱出来 。 这一切也就是说 , 多元文本不可能有叙述结构 、 叙事语法或叙
事逻辑 因此 , 如果有时可以接近它们 的话 , 那也只是 “在下述范围内 ” 应赋予这一词组
充分的数量价值 我们与之打交道的是一些不完全多元的文本 , 是一些或多或少缺乏多元
的文本 。
三 、 内洒 反衬
评价这些略微多元 即仅仅多义 的文本有一个普通的工具 , 它只能把握一部分 、 一半
的多元 , 应用于单义文本既过分纤细 又过分模糊 , 应用于多值的 、 可逆的 、 委实不可确定
的文本 完整多元的文本 则过分简陋 。 这个 “朴素的 ” 工具就是 内涵 。 耶尔姆斯列夫给 内
涵下了一个定义 , 内涵是次要意义 , 它的能指本身由首要意指的符号或系统 , 即 外 延所 构
成 如果 是表达 , 是内容 , 是建立符号的两者关系 , 那么内涵
·
的
就是
。 也许是因为人们还未界定内涵 , 还未使它接受一个文本类型学 , 所以 内涵声誊不佳 。
一些人 比方说语文学家 宣称任何文本都是单义的 , 都具有一个真实的 、 典型的意义 , 他
们把同时具有的次要意义打发到了胡批乱评的虚无之中。 和他们相对 , 另一些人 比方说符
号学家 对外延意和内涵意的等级 制 提 出 异议 , 他们说 ,
·
作为外延材料的语言与词汇 、 句
法一起构成了一个和其他系统相同的系统 , 没有任何理由赋予这个系统特权 , 使它变成作为
一切联想意义的起源和计算表的首要意义的空间和
, 我们之所以把外延视作真理 , 视作
客观 , 视作法则 , 是因为我们仍屈从于语言学的威望 , 至今为止 , 语言学把语言降低为语句
和词法 、 句法成分 , 然而 , 这种等级制的赌注是严肃的
一
使一个文本的全部意义环绕外延的
焦点 焦点 真理的中心 、 卫士 、 避难所和光辉 , 就是要回到西方 科学的 、 批评的 、 哲
学的 话语的封闭中 , 回到它那具有定位中心的组织中。
四 、 仍 然赞成 内洒
这种对内涵的批评只是部分地正确 它没有考虑文本的类型学 这种类型学 是 建 设 性
的 任何文本在按其价值分类之前都不存在 因为 , 如果有介入到西方的封闭系统之中 、
按照这个系统的意愿制造出来 、 沉涸于所指法则的可读文本 , 那么它们就应该有一个特殊的
意义制度 , 这个制度的基础就是内涵 。 因此 , 普遍地否定内涵 , 就是取消文本 的差 异 “价
值 ” , 就是拒绝界定可读文本特有的 既是诗歌的又是评批的 机构 , 就是把有限文本和极
限文本等同起来 , 就是放弃
「
类型学工具 。 内涵是通 向古典文本的多义性 、 通 向这种建立古典
文本的有限多元的道路 无法肯定现代文本是否具有内涵 。 因此 , 应该从双重指控中拯
,
救
内涵 , 并把它作为文本 “某种 ” 多元性 古典文本的有限多元性 的 、 可指称的 、 可计算的
踪迹来保留 。 那么 内涵是什么呢 就定义而言 , 它是一种确定 、 一种关系 、 一种重复 , 是一
条有能力连接前面 、 后面及外面的言辞 、 连接文本 或另一文本 的别处的纽带 绝不应该
限制这种关系 , 它可有不同的名称 例如 “功能 ” 或 “ 标志 ” , 只是不要把内涵和观念联
合混为一谈 后者和主体的系统相关 , 前者是文本 、 一切文本内在的关联 或者也可以说 ,
它是文本主体在 自身系统内部进行的联合 。 就位置而言 , 内涵是既不在词典中 , 也不在 文
本所用语言的语法中的意义 当然 , 这是一个不可靠的定义 词典可以增厚 , 语法 可 以 改
变 。 就分析而言 , 内涵通过两个空间确立 一个是序列空间 ,
·
它是一串顺序 , 服从句子的
连续性 ,
,
意义沿着这些句子 以压条方式增生 , 另一个是粘结空间 , 文本的某些地方与物质文
本之外的其他意义关联 , 并与这些意义组成一些类似星云的所指 。 就拓朴学而言 , 内涵保证
了意义的 有限 扩散 , 如同金粉撒落在文木的表面上 意义是黄金 。 就符号学而言 , 任
何内涵都是一个 永远不能复原的 代码的发送软是一个编织在文本中的声音的发音 。 就动
力学而言 , 它是文本所接受的控制 , 是这种控制的可能性 意义是一种力 。 就历史而言 , 内
涵鹅纳着似可 以定位的意义往口使它们不是词记 建立二种年代久远的所指的文学、 就功能
而言、
一
内涵原则上产生双重意叉
一
, 碳害交流的纯粹性 它是一种有意的
、 精心制造出的言输
入到作者和读者之间假想的对话中的 “ 杂音 ” ,
‘
总之 , 是一种反交流 文学是二种有意的错
误名写 。 就结构而言 , 由于存在外延和 内涵这两种以其差异著称的系统
, 文本可以象游戏
‘ 样运转 , 每个系统按照对某种 “幻象 ” 的需要而与另一个系统发生关系 。 最后 , 就意识形
态而言 , 这种游戏有利于确保古典文本的某种
‘
“清白” 、沟涵和外延这两个系统中的‘ 个转
身回归并被打上印记 外延系统 , 外延并不是各种意义中的第一个 , 但它却装作是第‘ 个 ,
在这种幻象下 , 它最终只不过是各种 内洒的 “最后一个” 似乎同时建立并封闭阅读的那一
个 , 只不过是高级神话 , 由于这种神话 , 文本假装回到语言的自然中 , 回到作为自然的语
言中 一个句子从陈述中 似乎是在事后 释放出的不论是什么意义 , 难道不是似乎在对我
介他说一些简单的
、 字面的、 原始的事情
·
真实的事情吗 丫与此相比 , 所有其余部分 ‘后
来居上 ” 的部分 则是文学 。 因此 , 如果我们想和古典文本保持一致 , 我们就必须保留外延
这个警觉 、 狡诈 、 做作 、 被推举出来 “再现 ” 语言集体清白的古老神明
。
五 、 阅 读 、 遗忘
“我读文本 ” 。 这个符合法语 群天性 ” 的陈述 主语兮 动词 、 宾语 并不总是真实的 。 文
本越是多元 , 就越不是在我读它之前写成的 。 我不使它经历一个由文本的存在引起的 、 被称
作 “ 阅读 ” 的谓项操作 。 “我 ”不是一个先于文本而存在、 然后再把文本当作可拆卸的物体或
可包围的场所来利用的清白主体 。 这个接近文本的 ‘自我 ” 本身已经体现了其他文本和无限
,
的、 或更精确地说 , 遗失的 扩来源遗失 代码的多元性
。 诚然 , “ 客观性 ” 和 “主观性 ” 是
有可能控制文本的力量 , 但它们和文本没有亲缘关系 主观性是一个充实的意象 , 假设我用
’
尸
它来填塞文本 , 它那虚假的充实只能是组成我的全部狡码的轨迹 , 以至于我的主观性最终成
、
为千篇一律的一般性 。 客观性也是相同性质的填料 它同其它系统一样 , 是一个 想 象系 绒
只是阉割行为在此显得更为残暴 , 是一个用来有利地为我命名 、 使人了解我 、 误解我的
意象 。 仅仅在人们把文本界定为一个表达的物体 表达我们 自己 ,
‘
界定为一个从调和论或
苦行主义的真理道德下升华的物体时 , 阅读才会冒主观性和客观性 两者都是 想 象 的 风
险 。 然而 , 阅读并不是一种寄生行为 , 不是对我们用诸如创造和首位这些盛誉加以装饰的写
作行为的反应补充 。 阅读是一种劳动 所以最好称之为阅读学行为 , 甚至是阅读
行为 ,
因为我写我的阅读 , 这种劳动的方法是拓朴学的 我并没有躲藏在文本中 , 只不过是无法
、
在其中找到我 我的任务是驱劫 、 转换系统 ,
一
对系统的勘察既不停留在文本上 , 也不停留在
。自我 ” 上 就操作而言 , 我找到的意义示由
· “ 自我 ” 或他人来证实 ,
‘ 一而由这些意义的 “系
统一标记来证实 除了系统分类学的质量和耐力 , 换句话说 , 除了它的运转之外 , 阅读没有卜
别的 “ 证据 ” 。 因此 , 阅读是一种语言劳动 。 阅读就是寻找意义 , 而寻找意义就是为意义命
名 , 但这些被命名的意义又被带向另外的名称 , 名称互相呼唤
, 重新聚集 , 它们的组合又要
求再次命名 我命名 , 命名 , 再命名 文本就这样通过 这是一种处于变化中的命名 , 是一种
不倦的逼近 , 是一种换喻的劳动 。 因此 , 对一个多元文本来讲 , 遗忘一个意义不能被看作是
失误 。 遗忘是就什么而言 文本的 “ 总和 ” 是什么 仅仅是在我们决心以一元的月 光看待文
本的情况下 , 意义才可能被遗忘 。 然而 , 阅读不是要切断各系统的链环 , 不是要建立文本的
真理 、 文本的合法性 , 并由此而造成读者的错误 阅读是要连接各系统 , 不是根据它们的有
限数量 , 而是根据它们的多元性 这种多元性是一个存在 , 而不是一篇帐 目 我通过 , 我
穿行 , 我连接 , 我发动 , 但我不计数 。 遗忘意义不用请求原谅 , 它不是成绩中不幸的缺陷 ,
而是肯定 的价值 , 是肯定文本的非责任性 、 肯定系统时多元论的方法 如果我结束清单 , 我
必然会重建一个一元的神学的意义 正是 因为我在遗忘 , 所以我才阅读 。
六 、 逐 步欲进
如果我们想始终专注于文本的多元性 尽管这种多元性是有限的 , 那就必须放弃象古
典修辞和学校讲解一样大块儿地结构这个文本的做法 文本的 “ 建筑 ” 并不存在 一切都不
断地 、 屡次地显示意义 , 但没有托付给最后的整体 、最终的结构 。 由此产生出逐渐地分析单独
一个文本的想法 , 或者说必要性 。 这样做似乎有某些意蕴和某些好处 。 评论单独一个文本不
是在 “ 具体 ” 这一令人放心的借 口下的偶然行为 单独文本相 当于文学的全部文本 , 这并不
是因为它再现了这些文本 使它们抽象 、 相等 , 而是因为文学本身历来都只不过是一个单
独文本 单独文本不是通 向一个模式的归纳法途径 , 而是进入一个有上千入 口 的 网 络 的 入
口 , 走进这个入 口 不是要寻求一个规范和偏差的合法结构 , 不是要寻求叙述或诗歌的法则 ,
而是要寻求一个 只言片语 、 来 自其他文本和其他代码的声音的 远景 , 而这个远景的没影
点却不断地延伸着 , 神秘地敞开着 每个 单独 文本都是关于这种逐渐消失 、 这种不成形
却无限期地临近的差异的理论 自身 而不是简单的例证 。 另外 , 研究这个单独文本直至最
小的细节 , 这是重新开始叙事的结构分析 , 至今为止这种分析停留在大结构上 这是使 自己
有能力 有时间 、 有兴致 沿着意义的小静脉溯流而上 , 在探测代码或全部代码之前不放过
任何一个能指的场所 , 这个场所也许就是这些代码的起点或终点 这是 室少人们可以希望
如此并加以研究 用另一个模式来替代简单的再现模式 , 这另一个模式的发展本身应该确保
古典文本可能有的生产性的东西 因为 “逐步渐进 ” 所具有的缓慢性和分散性本 身 可 以 避
免进入 、 翻转加以研究的文本 , 防止 由此产生内部意象 逐步渐进历来都只是阅 读 劳 动 的
“分解 ” 按照电影意义 可 以说是 “ 慢镜头 ” , 既不是完全的画面 , 也不是完全的分析
最后 , 这是在评论文 字自身中系统地离题发挥 知识的话语难以接纳的形式 , 并通过这种
方法来观察编织文本的结构 的可逆性 , 当然 , 古典文本不是完全可逆的
、
是有限多元的
阅读这个文本遵循一个必要的顺序 , 逐渐分析恰好将它变为自己的写作顺序 但是 , 逐步渐
进的评论必然会更新文本的入 口 , 避免 “ 过分 ” 结构文本 , 避免给予文本产生于论述并封闭
文本的结构补充 这是裂开文本 , 而不是聚拢文本 。
七 、
一
裂开的丈本
‘ 因此 , 我们将裂开文本 , 用一个微弱地震的方式分隔开阅读只能触及它那由句子的表达 、
叙述中流出的话语和 日常语言的高度自然精细焊接而成的光滑表面的意指板块 。 加以研究的
能指将被切割成一串短小的 、 毗连的片断 , 我们在此将其称作 “词位 ” , 因为这是一些阅读单
位 。 应该说的是 , 这种切割是再随意不过的了 , 它不涉及任何方法论的责任 , 因为它只和能
指有关 ,
’
而我们建议的分析则仅仅关系到所指 。 词位有时包括很少几个词 , 有时包括几个句
子 , 这是为了方便着想 只要它是我们可能观察意义的最佳空间就行 ,
一
它的长短全凭经验和
估计确定 , 取决于内涵的密度 , 而这是随文本的时刻变化的 我们只是想每个词位最多只有
三四个要列举的意义 。 文本就其总体而言可以和天空相比较 , 同样平整 、 高深 、 光滑 、 既无
边缘也无标记 , 如同占 卜官在天空中用他的魔棍划出一个虚构的长方形 , 以便在此用某些法
则来考察鸟群的飞行一样 , 评论家沿着文体划出一些阅读区域 , 以便在此观察意义的迁移 、
代码的显露和 引语的行踪日词位只不过是语义体的包装 , 是多元文本的青线 , 这个文本如同
用可能具有的 但由一个系统的阅读所调节 、 所证明的 意义构成的堤坝一般被建造在话语
的潮水之下 这样 , 词位和它的单位就形成‘种多面体 , 上面覆盖着词汇 、
气
词组 、 语句或段
落 , 换句话说 , 覆盖着是其 “ 自然 ” 赋形剂的语言
八 、 破碎的 文 本
通过这些假想的分节 , 所指的转移和重复将被记录下来 。 系统地为每个词位找出这些所
指并不是要建立文本的真理 它的深层战略结构 , 而是要建立它的多元 尽管是有限的多
元 , 因此 , 为每个词位分别截取的意义单位 内涵 将不会被重新聚合并被赋予一个可能
是其最终建构的元意义 我们将仅仅在附录中概述某些可能会因加以研究的文本而失去发展
线索的段落 。 我们要展开的不是一个文本的批评 , 也不是 “这个 ”文本的一个批评 我们要
建议的是好几种 心理 、 精神分析 、 主题 、 历史 、 结构
一
批评的 分割但未分配的 语装材
料 , 然后 , 每种批评 如果它愿意的话 都可来参加游戏 , 使人听到它的声音 , 这是文本发
出的各种声音申的一种 。 我 追求的 , 是画出一个文字 它在此是古典的 、 可读的文字 的
立体图象空间 。 因此 , 建立在对多元的肯定上的评论不可能以 “尊重 ”文本的方式进行
一
加以
研究的文本将会不断地被粉粹 、 被打断 , 毫不顾及它的自然分割 句法 、 修辞 、 事件 多 清
点、 解释和离题将会在悬念之中出现 , 甚至会把动词和宾语 、 名词和修饰语分离开来 评论
的劳动在摆脱了全体性的各种意识形态之后 , 恰恰就是 “虐待 ” 文本 , “ 打断它的言语 ” 。
,
然而 , 否定的并不是文本的 “ 质量 ” 在此处无法比较 , 而是它的 “ 自然 ” 。
九 、 多少种阅读
还应该接受最后一个自由 用如同文本已经被读过的方
,
式阅读文本的自由 。 喜欢美丽故
事的人 当然可以从本书结尾处开始 , 首先阅读加以研究的文本 , 它完整地 、 未加改动地收在
下转第 页
与人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同情友爱之心吗 塞利纳把这一切混为一谈 , 把 自己摆在全人类的对
立面 。 这也许是导致他晚年凄凉悲苦的原 因之一吧 。
小说的语言风格独树一帜 。 在谈到 自己的作品时 , 塞利纳称之为这是一席 “ 澹语 ” “ 塞
利纳 让巴尔达木澹妄 , 让他说出他所知道 的关于罗宾逊的事 。 ” 这种澹妄状态 也许有助于作
者直抒情怀 , 而无需掩饰 自己的心态 。
粗犷泼辣是小说的基本语言特色 。 在小说中 , 作者运用 了大量民间用语 、但语 、 行话 , 但
这些只是 “点缀物 ” , 是展现一个特定的社会阶层的需要 。 归根到底 , 塞利纳运用的是一种 “ 口
语 ” , 他 自己独创的 、 经过加工的巴黎方言 。 在句型方面 , 塞利纳摒弃了传统的书面语言和文
学语言 结构严谨的规范 , 而是运用了比较灵活的口 语句型 , 使叙述者能一吐为快 , 不受拘束 。
这里值的一提 的是塞利纳的构词法 。 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小说中的很多词在字典上根本
查不到 , 认为这是作者 自己随心所欲创造的 。 其实不然 , 塞利纳 “ 创造 ” 这些词 时 , 遵循了
严格的构词法规 则 , 只不过他的组词法五花八门 、 变化多端罢 了 。 例如 由前缀 、 后缀演变
而来的派生词 , 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词类的词 的分解组合
有意增加或减少一个单词中的字母符号 ‘巨应
有意识的拼写错误 应 , 用同音异义词进行的文字游戏 等等 。 目
的自然在于增强语言的贬意和讽刺意义 , 宣泄主人公的某种特别情感 。 塞利纳无意用这种创
新 的词意来丰富法语 的词汇 , 他写 的是一本专事破坏 的小说 。 它不仅打破 了我们对社会 、 对
人的幻想 , 还第一次破坏 了词法和句法的规范 。 因此 , 小说的笔调 时而优郁 、 绝望 , 时而愤
怒 、 讥讽 , 强烈地震撼着读者的心 。 尽管他的小说不一定会给读者带来愉快的消遗 , 但人们
仍然对它刮 目相看 。 贵任编辑 江 峰
上接第 页
附录中 , 即从出版社出来时的样子 , 简单说即人们习惯 阅读的样子 。 但是 , 我们这些力图建
立多元的人不能把这种多元停留在阅读的门 口 阅读本身也必须是多元的 , 即没有进入的次
序 阅读的 “ 第一个 ” 版本应该能够成为它的最后一个版本 , 如同文本为了在它的连续性年
法中结束而被复原 , 能指此时具有了一个附加的形象 转移 。 重复 阅读是和我们社会的商业
及意识形态的习惯相反的操作 , 我们社会要求一个故事一旦被消费 被 “ 吃掉 ” 就把它
“ 扔掉 ” , 以便我们可以转向另一个故事 , 买另一本书 , 重复阅读仅 仅在某几类边缘读者
儿童 、 老人和教师 中才被容忍 。 这里一下子就建议重复阅读 ,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把文本
从老生常谈中解救出来 不愿意重复阅读的人被迫在各处读相同的故事 , 使文本在它的多
元和多样中增殖 重复阅读使文本脱离内部时间 这事发生在那事 “ 之前 ” 或 “ 之后 ” ,
从而发现一个神话时间 没有 “ 之前 ” 也没有 “ 之后 ” 重复阅读反对那种使我们相信最
初的阅读是首位的 、 单纯的 、 现象的阅读 、 我们只要在其后进行 “解释 ”和智力化就行了的企
图 就好象真有一个阅读的开始 , 好象一切都还没有被 阅读过似的 没有 “ 第一次 ” 阅读 ,
尽管文本通过某些耸人听闻却无说服力的人为技巧组成 “ 悬念 ” 的算符使我们产 生 这 种 错
觉 重复尚读不再是消费 , 而是游 戏 这种游戏是差异的复归 。 因此 , 我们 “紧接着 ”
重读文本 术语中的矛盾是有意的 , 并不是为了获得 “真正 ” 的文本 , 而是为了仿佛在毒
品 重新开始的 、 差异的毒品 效力下获得多元的文本 既是同一个文本 , 又是新的文本 。
舞任编辑 罗国祥 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