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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月
第 卷第 期
西北师大学报 社会科学版
】俐盯回 亡就 劝目 枷 花 祀 公 氏
么刃
唐末五代宋初的食人现象
—兼说 中国古代食人现象与文化陋俗的关系
李华瑞
河北大学 文史学院 , 河北 保定 价
〔摘 要 唐末五代宋初 , 食人现象不绝于史 。 这既有当时社会动乱 , 野蛮 、 愚昧肆行的历史原因 ,
也与印度佛教东传后割股疗亲风俗的兴起 、 古代人祭遗风仍存有关 。 宋初统治者 “崇风俗 敦教化 ” ,
惩治食人恶习 , 才使这一现象逐渐减少乃至消失 。
〔关健词 唐末五代宋初 食人之风 社会动乱 割股疗亲 文化陋俗
〔中圈分类号 」 从 【文献标识码 」 【文章编号 】 一 仪兀斤拐
中国古代食人现象屡见于史端 , 日本学者桑原
陌藏在本世纪 年代曾著文专门论及中国古代的
食人肉风习 。〔‘ , 扣 据桑原 的举例和考诸史
乘 , 春秋战国以降的食人现象多发生在改朝换代的
动乱时期或饥荒年代〔’ 〕, 但时间一般不超过数年
或十数年 , 而在唐末五代宋初近百年间 , 食人现象
不绝于史书 , 为历史所仅见 。 本文就唐末五代宋初
的食人现象进行一些剖析 , 兼说中国古代食人现象
与文化陋俗的关系 。 不妥之处 , 敬请批评指正 。
一 、 唐末五代食人诸现象
唐末五代的食人现象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首先是以人为军粮 。
唐禧宗中和三年 朋 , 黄巢 、 秦宗权攻陈州
三百 日 , “ 时民间无积聚 , 贼掠人为粮 , 生投于雄
皑 , 并骨食之 , 号给粮之处 日 ‘春磨寨 ”, 。川
卷 乃
唐禧宗光启三年 , 杨行密围广陵 , “ 城
中无食 , 米斗直钱五十绪 , 草根 、 木实皆尽 , 以益
泥为饼食之 , 饿死者太半 。 宜军掠人诣肆卖之 , 驱
缚屠割如羊泵 , 讫无一声 , 积骸流血 , 满于坊
市 。 ” 卷
,
唐昭宗光启至文德年间 , 李罕之 “ 既得河阳 ,
出兵攻晋 、 绛 , 时大乱之后 , 野无耕稼 , 罕之部下
浮刻为资 , 峡人作食 ⋯⋯自是数州之民 , 屠吱殆
尽 , 荆棘蔽野 , 烟火断绝 , 凡十余年 ’, 。〔‘ 卷 巧
《李罕之传
唐昭宗龙纪元年 朋 , 杨行密围宜州 , “ 城
中食尽 , 人相吱 。城 ’ 卷
唐昭宗天复元年 如 , 朱全忠所部梁军围凤
翔愈年 , 城中食尽 , “ 冻馁死者不可胜计 , 或卧未
死已为人所风 。 市中卖人肉 , 斤直钱百 , 犬肉直五
百 。 ’, 〔’〕 卷 哪
后梁太祖开平三年 归刃 , 刘守光围沧州百余
日 “ 城中食尽 , 米科直钱三万 , 人相杀而食 , 或
食瑾土 , 马相食其搜尾 , 吕 竞等率城中饥民食
以曲 , 号 ‘宰务 ’ , 日杀以晌军 。 ,, 卷 《刘守
光传 》
梁晋交战时 , 唐将李存孝援晋 , “选精骑五百 ,
绕汁营呼曰 ‘我 , 沙陀求穴者 , 埃尔肉撰军 , 可
令肥者出斗 ⋯⋯ ’ ”〔 】 卷 《李存孝传
晋高祖死 , 天平节度使李守贞皮, “ 守贞城中
兵无几而食又尽 , 杀人为食 ” 。川 卷 《李守贞
传
后晋出帝时 “ 契丹已北 , 出帝复遣符彦卿东
讨 , 光远婴城 固守 , 自夏 至 冬 , 城 中人相食几
尽 ” 。 ’ 卷 一 杨光远传
后汉 隐帝乾佑二年 叫 , 赵思 给守长安 ,
“城中食尽 , 取妇女 、 幼稚为军粮 , 日计数而给之 ,
每搞军辄屠数百人 , 如羊泵法 。 ”〔 卷
后周世宗显德年间 , 征讨南唐 , 淮南寿春守将
刘仁瞻死守 , “ 寿春人相吱食 , 而城卒不肯下 ’, 。〔‘
卷
〔收稿日期 】加加
作者简介 李华瑞 一 , 男 , 四川绵竹人 , 河北大学教授 、 博士生导师 , 从事宋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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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武将嗜食人肉。
甚从简 “ 好食人肉 , 所至多潜捕 民间小儿以
食 ” 。〔’ 卷 《芙从简传 》 赵思给 “ 好食人肝 ,
尝面剖而脍之 , 脍尽 , 人犹未死 , 又好 以酒吞人
胆 , 谓人曰 ‘吞此千枚 , 则胆无敌矣 ’。 ‘ 自倡乱至
败 , 凡食人肝六十六 ”’。〔 〕 卷 的 《赵思馆传 》
蔡王刘信好行杀戮 , “ 军士有犯法者 , 信召其妻子 ,
对之到剔支解 , 使自食其肉 , 血流盈前 , 信命乐饮
酒 自如也 ” 。 ’ 卷 《刘信传 》刘守光在唐末欲
称帝 , 不纳谏 , 孙鹤进谏 , “ 守光怒推之伏领 , 令
军士割而吱之 。 ’心 〕 卷 《刘 守光传 》 后唐明宗
长兴元年 , 董璋反 , 攻间州 , 怒其守将姚洪不降 ,
城陷 “ 然 镬 于 前 , 令 壮 士 十 人 到 其 肉 , 自陷
之 ” 。 ’ 卷 《九国志 》云 吴将高澄 , “ 嗜酒
好侠 , 杀人而饮其血 , 日暮必于宅前后 , 掠行人而
食之 , , 。 ’ 卷 《高淦传 》
复次 , 在古代复仇是一种神圣的义务 , 被伤害
人可以寻找他的仇人予以同样的伤害 。 而复仇极致
即是生吠仇人之肉。 司马光曾记述五代燕人张藏英
“ 父为人所杀 ” , 藏英尚幼 , 稍长 , 擒仇人 , 生膏割
以祭其父 , 然后食其心肝 , 乡人谓之 “ 报仇张孝
子 , , 。 ‘ 卷
后晋时 , 张彦泽助契丹残害中原 , 激怒汁梁士
人百姓 , 后被耶律德光处死 , “ 断腕出锁 , 然后用
刑 , 高 勋剖其心祭死者 , 市人争破其脑 , 取其
髓 , 育其肉而食之 ” 。〔 卷 《张彦泽传 》
不孝。 然 李 彦殉育弓射其母 , 高祖从而赦
之 , 非徒彦殉不 自知为大恶 , 而 高祖亦安焉不
以 为怪也 , 岂非积 习之久而 至 于是砍 语
曰 “性相近 , 习相远 ” 。 至其极也 , 使人心 不
若禽兽 , 可不哀哉 〔’ 〕 卷 《范延光传
二 、 唐末五代食人风习的
社会历史原因
食人现象从远古到近世都是一个不可避讳的历
史事实。 但 , 不论是远古北京人 、 河姆渡人的食
人 , 还是发生在 世纪的非洲 、 世纪的南美洲
的食人现象 , 都反映了远古人类和远离近代文明的
原始部落生产力极度低下 , 社会文明程度不高的社
会历史状祝 。 虽然唐末五代的食人风习发生在曾拥
有高度繁荣 、 高度文明的盛唐之后 , 但唐末以来的
社会动乱不仅延缓了社会前进的脚步 , 而且使社会
又重蹈野蛮 、 愚昧的旧辙 。
宋人欧阳修曾就李彦询弯弓射其母一事写下了
下面一段议论
五代之乱 , 其来远类 。 自唐之衰 , 干 戈饥
性 , 父不得育其子 , 子不得养其亲 。 其始也 ,
骨肉不 能相保 , 盖 出于 不 幸 , 因之礼义 日 以
废 , 恩爱 日以薄。 其习久而遂以 大坏 , 至于父
子之间 , 自相绒害 。 五代之际 , 其祸 害不 可胜
道也 。 夫人情莫不共知爱其亲 , 莫不共知恶 于
欧阳修从干戈动乱 , 引起礼义的废坏 —实际上即是社会文明的倒退 , 以至人性的沦丧来鞭答五代野
蛮和愚昧 , 应当说是人木三分的 。
唐末五代食人风习主要导 自武夫悍卒 , 而唐末
五代之际正是武夫悍卒主宰天下的时代 , 这群武夫
悍卒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 概言之他们有两个显著特
点 , 一是愚昧没有文化 , 如后唐 “ 明宗武君 , 不通
文字 , 四方章奏 , 常使安重诲读之 。 重诲亦不知
书 , 奏读多不称旨” 。 卷 《赵风传 》 曾历任
静难 、 横海 、 安国 、 建雄四镇节度使的安叔千 “ 不
通文字 , 所为鄙陋 , 人谓之 ‘没字碑 ”’。 ’ 卷
《安叔千传 》 这只是两个典型事例 , 其时 “ 人多尚
武 , 耻于学业 ” , 〔 卷 的 《张宪传 “ 干戈兴 ,
学校废 , 而礼义衰 , 风俗坏 。 ”〔’ 〕 卷 《一行传
序 》 武臣甚至认为 “ 国家者 , 架康实 , 甲兵完而
已 , 礼义文物 皆虚器 也 ” , 〔’ 〕 卷 《杨 那 传 》
“咸以军旅之功 , 登藩闰之位 。 ”〔 卷 二是野
蛮嗜杀成性 , 有关这方面的材料可说是俯拾即是 ,
为了
问题和节省篇幅 , 不妨摘录一些典型事
例 , 来看看 “ 人心不若禽兽 ” 、 “ 天理几乎其灭
矣 ,’ ’ 】 卷 《一行传序 》 的表现
唐嘻宗光启二年 春 , 秦宗权 “ 纵毒 ,
连陷汝 、 洛 、 怀 、 孟 、 唐 、 邓 、 许 、 郑 , 环幅数千
里 , 殆绝人烟 ” 。〔 卷 《梁书一 太祖
唐昭宗乾宁二年 , 朱全忠生擒柳存 、 何
怀宝及贼党三千余人 , 是日申时 , 狂风暴起 , 沙尘
沸涌 , 朱全忠说此乃杀人未足耳 , “ 遂下令尽杀所
囚俘 , , 。 ‘ ’ 卷
后梁末 , 王师范构乱 , 朱友宁攻博昌县 , “ 友
宁乃下俘民众十余万 , 各领负木石 、 牵牛驴 , 于城
南为土山 , 既至 , 合人畜木石排而筑之 , 冤枉之
声 , 闻数十里 , 俄而城陷 , 尽屠其邑人 , 清河为之
不流 , , 。 卷 《朱友宁传
后周时征淮南 , “ 周师之出也 , 亩无栖粮 , 康
无留藏 卷地以往 , 视人如土芥 坟墓纪毁 , 老幼
系缘 墟落之地 , 黄腐骨填 里鼓绝响 , 殆无炊
烟 。 ”
这种为了争权夺势 , 为了扩大地盘 , 为了削弱
对方而滥杀无辜 , 只能使悍将武夫的心理极度扭曲
变态 。 唐末王琪 “ 为人惨刻 , 尝斩人掷其首于前 ,
言笑自若 , 其下苦之 。 ”〔’ 卷 《王洪传 》 “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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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贪猾残忍 , 民间有珍货 、 美妇女必夺取之 , 又捕
村民诬以为盗 , 披面 、 抉目、 断腕 、 焚炙而杀之 ,
欲以威众 。 常以其具 自随 , 左右悬人肝 、 胆 、 手 、
足 , 饮食起居于其间 , 语笑 自若 。城 ’ 卷娜 后
唐时皇甫晖作乱 , “ 大掠城中 , 至一民家 , 问其姓 ,
日 ‘姓国 ’ , 晖日 ‘吾当破国 ’ , 遂尽杀之 。 又至
一家 , 问其姓 , 日姓万 , 晖曰 ‘吾杀万家足矣 ’ ,
又尽杀之 。 ” 】 卷 《皇甫晖传 后汉隐帝时史
弘雄 , 出兵警察京师 , “务行杀戮 , 罪无大小皆死 。
是时 , 太白昼见 , 民有仰观者 , 辄腰斩于市 。 市有
醉者件一军卒 , 诬其讹言 , 坐弃市 。 凡民抵罪 , 吏
以白弘肇 , 但以三指示之 , 吏即腰斩之 。 又 为断
舌 、 决 口 、 析筋 、 折足之刑 。 ,, ’ 卷 《史 弘幸
传 够了 , 唐末五代之际武夫悍卒种种残暴行径
真是罄竹难书 。 如果说处于蒙昧野蛮阶段的远古
人 , 因生产力低下为生存而食人是人类进化过程中
无法回避的痛苦经历 , 那么唐末五代时期的武夫悍
卒在为权势的惨烈争斗中苟延残喘而食人则是人类
进化过程中不可宽有的耻辱和罪恶 。
五代动乱给社会造成的又一危害是 , 国家的管
理职能遭到严重破坏 。 客观地讲 , 五代君主虽多出
自武夫 , 杀人不眨眼 , 但当君临天下时 , 也试图巩
固政权 , 颁发了一些恢复社会秩序的诏令 , 如梁太
祖朱温曾下制书
三 、 宋初的食人风习及其惩治
问罪止妹元恶 , 挺灾可怜于遗黎 , 每念伤
痰 , 良深愧叹 。 应天兵所至之地 , 宜令将帅节
级产戒军伍 , 不得焚烧庐舍 , 开发丘垅 , 级度
农桑 , 驭撑士女 , 使其背板之俗 , 知予吊伐之
心 。
但是唐末五代时期 , 天下纷争 , 群雄并起 , 且
不说南方诸国各 自割据 , 难奉正朔 , 就是北方中
原 , 中央王朝也是鞭长莫及 。 唐末昭宗时号令不出
宫门 , 后晋时南汉主戏称 “ 中国 ” 天子为 “洛阳刺
史 ” , 胡三省注日 “言其政令不能及远 , 特昔时洛
州刺史之任耳 ” 。 〔 卷 可见 , 五代中央政权
不能有效地行使国家的行政管理职能 , 也是显而易
见的 , 其颁行的种种 “ 仁爱 ” 之政的诏令只能是一
纸空文 , 与实际大相径庭 , 此其一 。 其二 , 从 口
年朱温篡唐到 团 年赵匡撤建立北宋 , 短短五十三
年间共有八姓十三主 , 频繁换代也难以使一种政策
或政令贯彻始终 。 由此可知 “崇风俗 、 教教化 ” 在
五代动荡的社会环境中是根本行不通的 , 因而社会
常处在一种失控的状态下 , 野蛮 、 愚昧得以肆行 ,
食人现象也就不可避免地一再发生 。 只有到了社会
渐次走向安定的宋朝 , “ 崇风俗 、 教教化 ” 才能真
正成为可能 , 才能真正营造阻绝食人现象的社会环
境 。
公元 , 印 年赵匡撒发动兵变 , 黄袍加身 , 建立
宋朝 。 赵宋统治者有鉴于唐末五代的动乱 , 欲建长
治久安 , 对唐末五代以来的诸多弊端进行了矫治 ,
中国社会历史从动乱又开始走向安定 。 随着社会秩
序的恢复 , 唐末五代以来的食人风习虽然仍有所表
现 , 但已明显减少 。
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四乾德元年三月记宋军
出兵荆湖 , “ 李处耘逐北至敖山寨 , 贼弃寨走 , 俘
获甚众 , 处耘择所俘体肥者数十人 , 令左右分食
之 , 少健者悉葱其面 , 令先人朗州 ” 。 宋军出师荆
湖 , 粮草充足 , 李处耘择所俘体肥者数十人而分
食 , 显然与前揭五代时因军粮无继而食人有很大的
不同 , 这说明五代以来食人肉已成为一种陋习 , 恬
不以为怪 。 王辟之亦记述王彦升喜吃人耳的事例 ,
“ 国初有王彦升者 , 本市井贩增人 , 及壮从军 , 累
立战功 , 至防御使 , 性极残忍 , 俘获戎人 , 则 酒
宴饮 , 引戎人以手捉其耳 , 对客咀嚼 , 徐引危酒 ,
戎人血流被面 , 彦升笑语自若 , 前后瞰数十人 , 亦
可怪也 。 ” ’ 卷
虽说食人现象在宋初仍时有发生 , 但它与宋统
治者极力恢复礼仪
, 加强道德教化的治世思想
相悖 , 因而遭到禁止 , 宋太宗听说柳开 “喜生脍人
肝 , 且多不法 、 谓尚仍五季乱习 , 怒甚 , 命郑文宝
将潜陕部 , 因以治开罪 。 ’ , 〕 卷 王继勋 , 孝明
皇后母弟 , 太祖时屡以罪贬 , 后以右监门卫率府副
率分司西京 , 残暴愈甚 , “ 强市民家子女以备给使 ,
小不如意 , 即杀而食之 , 以橙犊贮其骨 , 弃之野外
⋯⋯太宗即位 , 会有诉者 , 斩于洛阳市 。 ” 卷
“ 长寿僧广惠常与继勋同食人肉 , 令折其胫而斩
之 。 ” 卷 显然宋太宗时 , 已将唐末五代恬
不以为怪的食人现象视作 “ 乱习气 并予以惩处 ,
由此可知食人乱习已受到统治者的关性。 虽然从史
乘上役有见到宋太祖对食人 “ 乱习 ” 明令禁止的记
载 , 但宋太祖采取一系列措施 “崇风俗 , 教教化 ” ,
对营造惩治食人乱习的社会环境起了良好作用 。 首
先宋太祖极力反对嗜杀和残害人命 , 乾德元年太祖
幸武成庙 , “ 历观两廊新画名将 , 以杖指白起日
‘起杀 已 降 , 不武之甚 , 胡 为受飨于此 ’ 命去
之 ” 。 〕 卷 乾德三年七月宋太祖 ‘ 阂西川行营
大校 , 割民妻乳而杀之者 , 觅召至翎 , 斩于都市 。
初 近臣营救颇切 , 上因流涕曰 ‘兴师吊伐 , 妇
人何罪 , 而残忍至此 , 当速 置法 以偿其冤 〔
卷 乾德四年于一月 , “ 彰国留后王继助自罢兵
柄 , 常快快 , 专以育舒奴埠为乐 , 前后被害者甚
众 。 一 日天雨 , 墙坏 , 群奴突出 , 守国门诉冤 ,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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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骇 , 命中使就洁之 , 尽得继勋不法辜 。 丁酉 , 诏
削官醉 , 勒归私第 ” 。 卷
宋初 , 太祖继承周世宗统一南北的遗志 , 数度
出师南方诸国 , 但宋太祖特别嘱将帅不得滥杀无
辜 , 乾德五年削平后蜀 , 有功之臣王全斌等人因
“ 贪残无厌 , 杀戮非罪 , 稽于僵革 , 职尔玩兵 ” , 遭
到降职处分 。〔’ 卷 《王全斌传 开宝年间 ,
曹彬率宋师征伐江南兵围金陵 , 宋太祖曾数遣使者
诫 “ 勿伤金陵城中人 ” 〕 卷 “ 城陷之 日 , 懊
无杀戮 , 设若困斗 , 则李煌一门不可加害 ” 。〔’ 对
此 , 吕祖谦曾慨叹说 “ 自古平乱之主 , 其视降王不
音仇替 , 而我太祖待之极其恩礼 ⋯⋯自古攻取之
主 , 其视生民殆若草营 , 而我太祖待之曲加存抚 ,
江南 兴 师 , 不 戮 一 人 , 平 蜀 多 杀 , 每 以 为恨
一〔’ 卷 不用讳言
, 这段话显有滋美之惫 ,
但相对唐末五代视人命如草芥来说 , 无疑是一个巨
大的进步 。 虽然宋初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之间的
对立仍然十分尖锐 , 尚不能真正树立人的尊严 , 但
赵宋统治者能够重生死 “ 重于壮人肌肤也 ’, 川 卷
, 至少说明他们 已开始世得珍惜人 民的生命财
产 , 唐末五代被扭曲的人性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医
治 , 由此野蛮又向文明回归 。
从宋人文献来看 , 宋太宗以后除金宋战争时期
和饥荒年代外 , 食人现象已绝少再见诸史端 ,
’
宾
退录 》卷第七就云 “ 知钦州林千之 , 坐食人肉削
籍隶海南 。 天下传以为异 , 谓载籍以来未之见 ” 。
这不能不是宋统治者 “ 崇风俗 , 教教化 ” 卷
钊 《忠义传序 的结果 。
四 、 中国古代食人现象与
文化陋俗的关系
破惑也 , 本草可轻言哉 ” 】 卷
按李时珍此说可知将人肉作为方药而人本草始
自陈藏器 , 宋人唐慎徽 证类本草 和李时珍 本
草纲目》虽都在人部中提及陈藏器的人肉方 , 但都
未征引其方药内容 , 因而对这一方药渊源语焉不
详 。 陈藏器家乡郁县自东晋以来深受佛教影响 , 金
宝祥先生因而认为陈藏器的人肉方药来自古代印度
方药 , 即与印度佛教寓言中有关人肉人血为方药和
佛教舍身之说有着必然的内在联系 。
所 以 总的说起来 , 唐代刻股疗亲这一风
俗 , 是印度佛教窝言 中有关舍旁供养医理方药
的传说和中国孝亲忍想相探合而成的一种新兴
风俗 。 古代印度关于舍身供养钊 肉疗疾 的窝
言 , 起源于奋元前第三世纪的 中叶 , 那时正当
摩揭陀 国国王阿愉逛大力宣扬佛教的时期 , 受
印度贵族豢养的佛教徒为 了巩固印度贵族的统
治 , 便杜撰了很多佛陀钊 肉舍舟别 肉疗疾的故
事 , 来麻疥人民 战国末年 , 随肴印度航海事
业的发展 , 印度的佛教窝言也开始 东流 , 中经
汉 、 魏 、 两晋 , 佛教继续 东流 , 佛教势力也开
始在中国继续扩张 到了南北朝 , 汉族和鲜卑
人的高门贵族 , 几乎都索尚佛法 , 而流传中国
的印度佛教窝言 , 经过统治 阶级的 宣扬煽感 ,
也已脍炙人 口 , 由传说耐信仰 , 由信仰 而 仿
效 , 制股咬人 , 钊 肉怡鸟的佛教习俗 , 也一一
出现于 中土 下 至 隋唐 , 佛教之盛 , 如 日 中
天 , 不但印度的佛教艺术已和中国固有的艺术
水乳交触 , 成为一种泥合簇新具有民族特色的
艺术 , 鱿是制 肉舍身的佛教习俗 , 也渐渐和 中
国旧礼教相结合 , 成为别股疗亲的儒教风俗
。 刀
食人现象自秦汉以降 , 每当改朝换代之际 , 都
会重复出现 , 这是为什么 , 若仅从社会动乱导致愚
昧和野蛮去探寻原因 , 显然是很不够的 , 因为一种
随习的形成既有其产生的社会历史环境 , 同时还有
着更为深刻的文化背景 。 这个文化背景大致与印度
佛教东传和古代流行人祭有关 。 先从割股疗亲风俗
谈起 。
割股疗亲是唐代盛行的一种新奇风俗 。 最早见
于记载的 , 是 《新唐书 》卷一九五 《孝友传 》, 其
序说 “ 唐时陈藏器著 《本草拾遗 》谓人肉治袱疾 ,
自是民间以父母疾 , 多封股肉而进 。 ” 陈藏器是唐
朝四明 今宁波 人 , 开元时做过京兆三原县尉 ,
“ 以 《神农本草 》遗逸尚多 , 因别为本草十卷 , 中
言人 肉可疗蔽疾 , 故后之孝子多行之 。 ”〔’川 卷
刀 明朝人李时珍说 “ 陈氏之先已有割股割肝者
矣 , 而归咎陈氏 , 所以罪其笔之于书 , 而不立言以
金先生的考证 , 丝丝人扣 , 其结论是可信的。
这一风俗自唐以后便一直流传到清代 , 后梁开
平元年 “ 诸道多奏军人百姓割股 , 青 、 齐 、 河朔
尤多 ,, 。〔月 卷 “ 五代之际 , 民苦于兵 , 往往因
亲疾以割股 , 或既丧而割乳庐基 ,, 】 卷 《何泽
传 》。 到了宋朝 , 对割股疗亲风俗官方基本采取衰
扫铂勺态度 , “ 太祖 、 太宗以来 ⋯⋯刻股割肝 , 成见
褒赏〔’ 卷 《忠 义传序 , 故见于 《宋史 》、
《长编 》等文献记载的事例也比较多 , 虽说明初朱
元璋因江伯儿母病例肋肉以进不愈而杀三岁子 , 下
守嘟议日 “ 子之事亲有病则拜托良医
, 至于呼天
祷神比恳切至情不容己者 , 若卧冰割股事 , 乃愚昧
之徒一时激发 , 务为诡异以惊世骇俗 , 希求族表 ,
规避摇役 ⋯⋯今遇此不在族表之例 ” 。 卷 期
《孝义一 但这并未影响割股疗亲风俗在明朝的流
行 , 而且朱元璋死后他的子孙还不时族表割股疗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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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孝义之举 。 清朝统治者与明朝相似 , 官方不鼓励
翻眼疗亲 , “ 亲病到股剖肝 , 亲丧以身殉 , 皆以伤
生有禁 ” 。 但 “ 有司以事闻 , 辄破格报可 ” 川 。 卷
礴卯 孝义传序 而事实上到股剖肝疗亲的事例仍
不时见诸史端 。
另外 , 值得注意的是 , 佛教在 中国化的道路
上 , 也不断地吸收儒家的思想 , 而改变着自己的形
式 。 唐以后佛教关于舍身供养割肉疗疾的寓言和习
俗就打上了儒教孝亲思想的烙印 , 如主建于南宋中
后期的大足宝顶石刻中的佛教造像就大力宜扬孝
亲 。 宝顶石刻的 《大方便佛报恩经变相 》中的释迎
‘割肉供父母 ” 、 “ 行孝刻睛出髓为药 ”
、 “ 刻肉燃灯
供养 ” , 都强调佛教重视 “ 孝 ”山 , 可见佛教的舍
身供养割肉疗疾的习俗也已完全中国化了 。
割股疗亲与食人关系的文化意义在于 一 、 人
肉作为方药被写入 《本草 》为人肉可食可人药提供
了理论根据 。 二 、 这种陋俗披着合乎儒教的孝义和
合乎佛教的善行的外衣 , 又为人肉可食提供了信仰
依据 。 既然作为精神依托的信仰和理论都认为人肉
可作为方药 , 又可以饲饥虎饥鸟 , 那么人肉可食用
自然会在人的潜意识里被接受 , 当饿俘遍野 , 不仅
悍卒武夫而且饥民都可能选择人肉作为 “ 食物 ” ,
大抵就是此种文化心理使然 。 无独有偶 , 现今所看
到关于食人现象的记载 , 恰恰是在割股疗亲风俗兴
起并盛行的唐代开始多起来 , 而唐宋以降 , 文学作
品描写食人肉的情节及见不鲜 , 如 水浒传 》第二
十七回 “母夜叉孟州道卖人肉” 、 《西游记 》中众多
妖魔想吃唐僧肉 , 已是家喻户晓的故事等 。 这从一
个侧面印证了割股疗亲风俗与食人现象之间的密切
关系 。
人祭 , 是把人与牛羊一类牲畜一样杀掉作为祭
神 、 祭祖的贡品 , 这种古老的宗教仪式不知具体源
于何时 , 但在殷商时代却极为流行 。 “ 商王要向他
的祖先和神灵 ‘献俘 ’ , 各地的奴隶主贵族则向王
廷 ‘献俘 ’ , 通过商王供献给他们的祖宗和神灵 。
奴隶主贵族为他们的祖先和神灵大摆人肉筵席 , 祈
求得到祖先和神灵的保佑 , 虏掠到更多的奴隶和财
物 , 这样的人祭通常要杀掉数十人到数百人 , 实在
令人发指 。 ⋯ ⋯人祭的方式是极其残酷的 , 多数以
戈钩颈而死 , 有些 ‘杀而施之 ’ 即破腹陈尸 , 有些
则割取人头祭神 。 〔, 第 奋 力一 。 这种野蛮
的宗教风习 , 虽然随着社会文明的进步 , 已不再有
如殷商时代那样大规模地公开进行 , 但自秦汉以降
至清朝并没绝迹 , 而是赓见于史端 。
清末民初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者易白沙编著 《帝
王春秋 , 博采我国史籍中有关帝王的史实 , 以揭
露历代帝王荒淫腐朽 , 残攀害民的罪恶 , 并附加按
语评论 , 以作批判 。 其中首章即列 《人祭第一 》,
分四部分说明帝王 “ 以人民为牺牲 ,’, “ 以俘虏为牺
牲 ” , “ 以罪人为牺牲 ” , “百姓外夷 , 效法帝王 , 以
人为牲 ” , 最后易白沙论日 “ 岂知帝王祭牲 , 牛羊
犹为少牢 , 人民实为太牢 , 男子衅社 , 女子适河 ,
颁为典礼 , 演成风俗 。 及满清人主中国 , 洪宪皇帝
恢复帝制 ⋯⋯人祭之典 , 竟与帝王相始终矣 。 ”图
此外 , 自春秋战国以降 , 以人祭鬼神在巫
术的引导下在民间甚是流行 , 屈原 楚辞
·
招魂 》
“ 巫阳焉乃下招日 ⋯⋯魂兮归来 , 南方不可以止些 ,
雕题黑齿 , 得人肉以祀 , 以其骨为酿些 ”毛川 。 虽然
唐以后历代官府对这种巫术形式加以禁止 , 但仍屡
禁不绝 。
马林诺夫斯基指出 “ 供献牺牲与宗礼聚餐 , 是
用节仪支配食物的两宗主要形式 , 我们必是明了人
类对于天意的食物丰富所有的原始虔诚态度 , 以作
背景 , 才会对于献祭与会餐看出新的意义 。 ” ‘ 所以
用献祭的方法来与一切神抵分享丰富的食物 ” 。〔川
甩 一 中国古代的宗教祭祀与西方以及世界其
他民族有很大不同 , 即中国祭祀的对象主要是祖先
或称先祖 , 与西方主要祭祀上帝不同。
如果马林诺夫斯基的说法能够成立的话 , 那
么 , 在中国古代人祭一直滋行不绝 , 则说明把人作
为一种食物供献祖先的观念 , 并没有因文明的进步
和发展而泯灭 , 这也大致是古代食人现象不绝的一
种文化心理暗示 。
要之 , 无论是割股疗亲 , 还是人祭 , 都是一种
文化陋俗 , 这种陋俗在历史上流行 , 从一个侧面说
明 , 在我们悠久灿烂的传统文化中存在许多愚昧与
野蛮 , 因而在继承和宜扬珍贵的文化遗产时 , 就应
像毛泽东同志所提出的 , 剔除其糟粕 , 吸收其精
华 , 才是提高民族自信心的必要条件 , 也是对待和
珍惜文化遗产的科学态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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