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殖民主义 ”文化猫权的批判 , 她的感伤拥有自
己的力量 , 她在后现代文化中复活了远非时绪的
浪慢的文化 。 陈染也就成了后新时期文化中一种
独特发展趋向的代表
我们寄希望于她的写作 。
寻找叙事 的缝 隙
—陈染小说谈片
王 干
·
很多歌消失 了 。
—汪曾棋
在阅读陈染的 《嘴唇里的阳光 》之前 , 我正
好看过北岳文艺出版社新出的《麦当娜 》, 这是一
本编译的
, 它的不体系与互相重复的章节并没
有影响我们对这位摇滚巨星的了解 , 虽然这种了
解是透过语言的缝隙传递给我们的 。 麦当娜的成
功自然是美国式的成功 , 但她成功的方式可以说
是一种寻找缝隙式 , 她善于在传统与现代 , 文化
与情欲 , 艺术与商业的缝隙之间利用某种禁忌和
空白来叙述 自己 , 展示 自己 , 塑造 自己 , 完成 自
己 。 麦当娜时代的到来 , 预示着 中心话语时代的
终结 , 不仅是男性话语中心的终姑 , 亦是女权话
语 中 心 企 图 的 幻 灭 。 一
、 “ 播 撤 ”
场 的历史时期悄然而至
陈染不是麦当娜 , 作为诗人的陈染 , 曾经关
闭了所有缝隙而去争取中心话语的认同 , 小说家
陈染似乎 已经没气力也没有兴趣再度步人中心
话语的宫殿去欣赏他人的辉煌和 昨 日的辉煌了 ,
她叙述的手指直插 以往叙事所 匆 匆掠过或不能
进人的缝隙 , 虽然她的插入带着更多的摸索性和
试验性 , 可逃离传统中心话语的过程 , 让她的内
心获得了极大的自由 , 让她的情感经验获得语言
叙说的多种可能
。
在 《与往事千杯 》这篇
陈
染风 味的小说 中 , 有一段文字是描述 “ 我 ” 与
“ 老巴 ” 交流的情境
我们 用 中文和英文 混合的句子 交谈 , 他说他是和祖
父 一 起 回 中 国探亲的 , 他 说他非 常想念 中国 , 渴 望 学会
说 国语 即 汉 语 。 他诉说他 的想念和渴望 的时候 , 眼 晴
里 涌满 了伤 感 。 他 说 的话 碳磕 绊 绊 , 实 际土我们 不 用 说
什么 , 只 消互 相 坐 着就会被此沟通
我教给 池中文 的时候 , 他看 者 我的嘴看 着 我的 身
体 , 他的眼 睛永远 思念着一 种遥远 的东西
老巴与 “ 我 ” 的交流基本是在语言的缝隙之
间进行的 , 中英文句式的混合丧失了中心话语的
存 在 , 而 相 互 之 间断裂 留下 的裂痕 只好 依赖
“ 望 ” 这样的特定情境之下的话语方式进行 , “ 他
看着我的嘴 , 看着我的身体 ” , “ 实际上我们不用
说什么 , 只消互相望着就 会彼此沟通 ”
。
很显然 ,
陈染对这种语言缝隙之间的叙事方式满了喜悦 ,
也充满了得意 。
《与往事干杯 》就是 一 部在多重缝隙之中诞
生的文本 。 小说的第一重缝隙便是父 子的夹缝 、
淡 蒙这样一 个多愁善感的女孩 , 先是接受了老巴
父亲的性爱启蒙 , 然后在几年后又鬼使神差地与
第一个性对象的儿子老 巴发 生缠绵而刻骨铭心
的爱情 。 父 子的夹缝又是欲 爱的夹缝 , 在这样
双重的夹缝中 , 嚎 嚎从父亲走向儿子 , 从过去走
向现实 , 从诞生走向死亡
。
嚎 朦也许注定要成为
一种夹缝人 、 她在亲生父母之间是一种多余 , 因
为父母离异了 , 她丧失了家庭的完满与温馨 。 后
来母亲与外交官重温旧情 , 她就只能一人独处 ,
而与邻居有妇之夫的交往 , 更是一种边缘状态 。
浮 浮在夹缝中叙述她的故事 , 在夹缝中展开她的
人生 。 这种缝隙状态注满了她的整个心理空间 。
这就造成了 蒙 蒙特殊的时间观念 “ 我的大脑把
我抛到除却现在之外的任何时光 , 过去与将来纷
· ·
至袭来 , 交相呼应 , 唯独没有现在 。 现在 , 只是
一个躯壳在过去和将来 、 往事与梦幻的空白交接
处踱来踱去 。 长时间以来的积习早已向我证明 ,
我是唯独没有现在的人 , 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残
缺 而一个没有现在的人 , 无论岁月怎么流逝 , 她
将永远与时事隔膜 。 她视这种隔膜为快乐 , 同时
她又惧怕这种隔膜 所以 , 她永远只能在渴望孤
独与逃避孤独的状态中煎熬 。 ” 着重号为原文所
有 , 非笔者为评论方便而故意加上 “ 现在 ” 对于
时间哲学来说 , 永远是一种肯定 , 一种居中心地
位的标准 , 正因为有了 “ 现在 ” , 才有可以滋生出
过去和未来这样的时间区域 , 但 “ 我 ” 没有 “ 现
在 ” , “ 我 ” 的 “ 现在 ” 只在 “ 空 白文接处踱来踱
去 ” 着重号为评论者所加 , 这种 “交接处 ” 便
是一种缝隙状态 , 陈染是在这样的空白处诞生她
的小说的 。
如果说 《与往事干杯 》是在利用时间的边缘
状态来充分展示 “ 我 ” 的缝隙感的 , 那 《无处告
别 》则在空间的挤裂状中让黛二小姐永远处于边
缘无依的游移之 中 。 《无处告别 》表面上看很容易
与张洁的 《方舟 》联系起来 , 都是描写三个女性
的苦闷状的 , 但 《无处告别 》与 《方舟 》却有一
种质的区别 , 是两个不同文学时期的文本 。 张洁
的 《方舟 》作为新时期文学中的 “ 女声三重唱 ” ,
标志着女权主义作为一种观念
、
一种价值以肯定
的方式进入了新时期话语 , 这部作品所引起的议
论和不安 , 都是整个 “ 新时期 ” 能够包容的 。 而
陈染的 《无处告别 》则是新时期转型的产物 , “ 无
处 ” 便是整个社会转型期人们心理丧失了所有依
托的一种写照 , 因为在张洁的小说中 , 她要告别 ,
要逃避要挑战的对象是那么明确那么稳定 , 而社
会转型 以后 , 黛二小姐虽然依旧独处 , 并时刻准
备 “ 永别 ” , 但 “ 跟谁别 、 别什么 , 她 自已也闹不
清
。 反正那两个字是一种情绪 , 一种挑战 ”
。
手持
长矛 的堂 · 吉诃德连风车这样荒诞的对象也遇
不着了 , 只有 “ 独 自在雨街走着 , 她把 自己几年
来积蓄的各种毁灭感一件一件细细数来 。 ⋯ ⋯她
没有哀伤 , 也没有悲叹 。 她知道自己永远处在与
世告别的恍惚之 中 。 然而却永远无处告别 , 她知
道 自己在与世界告别的时候 , 世界其实才真正诞
生 ’, , “ 无处 ” 与 “ 告别 ” 构成的缝隙 , 构成了陈
染的艺术天地 , 她的世界不断诞生着又不断消逝
, ,
着 。
《无处告别 》与 《方舟 》不同之处 , 还在于张
洁是以呈现的话语方式把三个作为一种 “ 类 ” 的
现象 , “ 类 ” 的文化来叙述的 , 而陈染则是将黛二
小姐置于各种关系之 中 , 比如 “ 黛二小姐与朋
友 ” , “ 黛二小姐与现代文 明 ” , “ 黛二小姐与母
亲 ” , “ 黛二小姐与世界 ” , 这些章节的设置消解了
中心事件 , 中心情节乃至中心情绪这些在新时期
话语中必不缺少的小说因子 , 这些相互并列平行
而又 相互消解的语言片断形成的叙事的巨大缝
隙 , 与张洁的语言表意板块形成极大的反差 。 陈
染在这 自我撕裂的缝隙之 中游刃有余 , 不会承载
“ 角色累赘 ” 。 作为 《无处告别 》姐妹篇的 《嘴唇
里的阳光 》则在语意层次上对新时期话语结构进
行了令人惊讶的颠覆 , “ 阳光
、
沙滩
、
仙人掌 ” 这
些诗性词汇在北 岛等人 的诗里 , 永远象征着光
明 、 正义 、 天使 、 真理和永恒 著名诗人 白桦有
一首得奖的诗歌 ,
为 《阳光 , 谁也不能垄断 》,
是用来作为真理的象征的 。 陈染对 “ 阳光 ” 进行
了至少二度颠覆 , 第一次颠覆以性 政治的方式
将 “ 阳光 ” 裹读了 , 阳光与嘴唇联系在一起但丧
失了原先的意识形态隐含价值 , 而 回归到生命本
体意义上 , 它充满了热烈而长久的爱的气息与吻
的色彩 , 但在小说的结尾 “ 当年轻的孔森医生把
两颗血淋淋的智齿哩嘟一声丢到乳 白色 的托盘
里时 , ” 不仅意识形态被裹读了 , 作为生命本体的
性爱以及与此相关的爱情也被年轻的孔森 医生
消解为一滩活血 , “ 深匿在黛二小姐久远岁月之
中的隐痛便彻底根除了 ” , 深匿在作家 , 读者和评
论家心 中那种深度模式也被血淋淋地拔 出扔在
语言的托盘里制作成为标本或送进垃圾堆中 。 陈
染便是成功地利用了语言 自身的缝隙 , 在不断颠
覆的过程中举行了“ 告别 ”的仪式
。
陈染有一个短
篇叫 《空心人诞生 汐, 便是 “ 告别 ” 的产物 。 “ 空
心人 ” 在后现代话语体系中 , 是一种非我的 “耗
尽 ” 一 。 状态 , 就象从里面将一个存在
这种存在其实是借助 主体哲学的肯定 的人掏
空 掏空是一种策略 , 是对人在世界的中心地位
和为万物立法的特权的一种消解 了 , 人没有了
自己的存在 , 人是一个非中心化的 “ 非我 ” , 无法
感知 自己与现实的切实联系 , 无法将此刻和 历史
乃至未来相依存 , 无法使 自己统一起来 , 整个人
就成为一种乱真的蜡象 。 在陈染的小说中 , 现代
人曾经拥有的孤独 , 焦虑 、 畏惧的情感被掏空了 ,
人 的历史感和现实感被抽掉 了 , 成为一种没有
根 、 浮于表面的人 。 这就失去了真实感 , 亦即失
去赖以立身于世的根基 , 失去了生命的意义 但
空心人外表的极度真实又造成了一种令人恐怖
的非真实感 , 标明空心人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边缘
人 , 他们在 自己的心灵中放逐了自己 。 “ 空心人 ”
作为陈染小说的一种表征 , 在整个当代文学纵横
交错的座标系中是一个不会淹没的亮点尽管他
自身的色彩过于幽黯 。
在陈染的小说中 , 象空气一样存在着一个人
的影象 , 她象一道阳光照亮陈染心灵的角落 , 又
象阴影一样深重地包围着陈染的语言 。 陈染顽强
地抵抗着这种笼罩 , 又渴望地需要这种照耀 , 玛
格丽特 · 杜拉斯以她宽阔的胸怀拥抱着东方的
陈染 , 而中国的陈染以她独特的光芒反射出杜拉
斯那些被遮蔽的空间 , 重新发现了玛格丽
「
特 · 杜
拉斯 。 从对东方的玩味到对西方的玩味 , 从杜拉
斯到陈染 , 中国弥散着很多民族的色彩 , 文化的
情 绪 , 遗憾的是陈染过于绝望 , 在 《与往事干
杯 》, 她把儿子老 巴杀死 , 而把父亲留下 , 让未来
呈现出一片苍白 。 今天 , 我们正处在两个世纪交
接的边缘上 , 整个社会都处于急剧而无序的转型
之中 , 文学在脱离中心地位之后愈来愈缺少向心
力 , 所有价值都面临新的评判亦或增殖亦或贬
抑 , 如何在这巨大而空洞的缝隙之 中进行叙事 ,
不仅是陈染的难题 , 也是我们的难题 。
于只 贷 一, ‘ 护石污 一
虹 影
黛二小姐会说 “ 我俩从小穿开档裤时就在
一起 。 ” 我不好意思说这类话 。 不管怎么说 , 我是
看着黛二拿粉笔在地上胡写 , 最后写成一个小说
名家
。
我知道黛二写作时一直用陈染这名字 。 你们
只认识陈染 , 我认识的是黛二 。 陈染是黛二创造
的 , 当然陈染反过来创造黛二 , 这就象鸡生蛋 蛋
生鸡 , 作品才创造 “ 作 ” 者 , 虽然作者创作作品 。
不管怎么说 , 从作品论陈染是 自命新潮批评的做
法 , 我尊崇中文系的教授教导我们的批评立场
作品的意义来 自作者的人格 , 因此 , 没法写陈染
只能写黛二 。
幸好 , 黛二与我有缘份 , 童年之后 , 也常在
一起 。 她住在尼姑庵时 , 我住在对门破旧 的小院 。
我们同年 上同一个学校
。 《世纪病 》发表时 , 她
默默走在操场一角落 , 风刮在她身上 , 她象一股
更顽固的风回击着风 , 不偏不倒 , 绝对不象 “ 纸
片儿 ” 那么易碎易折 年 , 读了 《嘿 , 别那
么丧气 》那篇才气与流气一起横溢狂放不羁 , 又
漫不经心的小说 , 我如果有文学野心的话 , 肯定
把黛二爱得要死又嫉得要命 。
我知道 陈染这个名字会成为文学界的一个
话题 , 而黛二将转过身背对批评家们 , 或许说 , 批
评家该请黛二转过身来 。 但黛二正面临文学理论
考试 , 中文系不是培养作家的 , 她对着窗子和天
花板做梦的翅膀得剪一下 , 不能让她的梦飞得太
远太高 。
现在的大学生都骄傲 。 老师的话 , 能听着不
顶撞就是好学生 但不会服从 —相反
, 越不让
做的 , 越会去做 。 幸好 , 黛二的逆反心理 已经逆
了一次 , 她不喜欢 “ 满口 现代派新名词 ” 的同学
们 , 更讨厌那些借探讨弗洛依德来探讨她的情感
反应的男同学 。 她的的名言 “ 为了吃西方的特效
药 , 先学会西方的流行性感 冒 ” , 在少数女同学里
很得到一番共鸣和赞叹 。
那时 , 我们在校门外尘土飞扬的马路边 ,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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