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风月宝鉴》的旨义

略论《风月宝鉴》的旨义 第29卷第2期 2011年4月 凯里学院 JournalofKailiUniversity Vo1.29No.2 Apr.2011 略论《风月宝鉴》的旨义 詹海宏 (陇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甘肃成县742500) 摘要:《红楼梦》又名《风月宝鉴》自有它的寓意,从对《风月宝鉴》的释名中探求其深层意蕴. 对《风月宝鉴》的释读,要从反面去看,它体现了作者的色空观,是对纯真爱情的歌颂,是作者对 “真情”在现实社会中的悲惨遭遇的控诉. 关键词:《风月宝鉴》;释名;旨义 编码:Doi:10.3969/j.issn.1673—9329.2011.02.41 二知道人(清人,原名蔡家琬,着有《<红楼梦 >说梦》)曾说:”览过《红楼梦》后,萦念于珠围翠 绕者,纯根人也;览过《红楼梦》后,顿悟其’色即是 空’者,解脱人也”….人生总是不美满,总是多所 缺憾,来自天上的失望地回归天上,来自尘世的无 助地归于黄土.正是这不美满,缺憾,使人顿悟完 成了真(空)——幻(色),——真(空)的循环.而 《风月宝鉴》其最初的旨义”色即是空”的色空观念 是可以肯定的,但我认为作者不会仅仅留停于这个 层面.在《风月宝鉴》的背后,蕴含着作者对”情” 在现实社会中被摧残,被戕害的控诉和揭露.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凡例》中曾说:”《红楼梦》 是点其全书之名也.又日《风月宝鉴》,是戒妄动 风月之情……又如贾瑞病,跛道人持一镜来,上面 即錾”风月宝鉴”四字,此则《风月宝鉴》之点睛.” 而在《红楼梦》第一回有这样一段话:”空空道人 …… 遂易名为’’隋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 至吴玉峰,题日《红楼梦》.东鲁孔梅溪则题日《风 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 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目,则题日《金陵十二 钗》.” 从上面两段话,五个书名中,我们可以推猜以 《风月宝鉴》命名,自然寄托,包含着作者的主旨命 意.而”风月”在古人作品中已多次出现,前蜀韦 庄《多情》诗:”一生风月供惆怅,到处烟花恨别 离.”《醒世恒言?卖油郎独占花魁》:”俞太尉是七 十岁的老人家,风月之事,已是没分.”《红楼梦》第 五回:”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酬.”第十五回: “(智能)如今长大了,渐知风月.”徐迟《牡丹》: “剧中少女是以她的卖弄风情而为君王赏识的,虽 然纯洁,天真无邪,然而出于本能识得风月.”这里 “风月”都专指男女情爱之事. 从上所引,再结合《红楼梦》作品文本,我们可 以看出作者以《风月宝鉴》来命名此书,不仅仅是 写男女情爱之事,而是要通过这面”镜子”寄寓作 者对人生爱,欲,悲,欢,散,毁,败,老,死的苦苦探 求.因此我认为对《风月宝鉴》的释名应从以下几 个方面来探讨. 第一,应从反面来看”此镜”(作品).在《红楼 梦》第十二回有这样一段:”忽然这日有个跛道人 来化斋,口称专治冤业之症.贾瑞偏生在内就听见 了,直着声叫喊,说:决请进那位菩萨来救我!’一 面在枕上叩首……众人苦留不住.”在这段的脂批 中有这样一些话:”凡看书人,从此细心体贴,方许 你看,否则此书哭矣.”“此书里皆有喻也.…’观 者记之,不要看这书正面,方是会看.”清人王希廉 的《红楼梦回评》第十二回中曾说:”背面是骷髅, 正面是凤姐.美人即骷髅,骷髅即美人.所谓’色 即是空,空即是色’也”舛.清陈其泰在其《红楼 梦回评》中说:”神仙之鉴,如温峤之犀,魑魅魍魉 莫能遁也.书中自有正面,读者可反观而得 之”[21721.而在蒋箸超(蒋子胜)《古今小说评林》 收稿日期:2011—03—16 作者简介:唐海宏(1974一),男,甘肃徽县人,甘肃省陇南师范高等专科 学校教师,文学硕士. ? 152? 中他说:”小说有正反两解.何谓反?作者警世之 心,恒露于言外……此类小说,于社会极有效 力”.王昕在《论风月宝鉴的叙事意义》中曾 说过:”顾名思义,《风月宝鉴》同李渔《肉蒲团》一 类小说在命名的方式和逻辑上,应是相去不远.主 人公历经俗世的一场场淫乱和死亡的故事,终而悔 悟,解脱.’风月’,死亡和宗教的皈依是小说的构 成的基本要素和主题.明中叶以来的小说,本就有 一 股借淫说法,历数淫邪妄佞之态,让主人公孽海 中回头,修成正果的所谓’以淫止淫’的路数”. 因此这面”镜子”只能反照,诚若俞平伯先生所说 《红楼梦》是正看不得的.唯有反看,才能看清真 相,才能从这些男女情爱之事的表象中看到作者 “戒男女风月之情”的初衷和作者认为人间万物不 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的浓厚的佛教思想,从而 体现出作者的色空观.同时全书无不表现出浓厚 的末世情怀,流露出万境归空”白茫茫大地正干 净”的虚无感伤情绪. 第二,《风月宝鉴》中对”瑞奴”的否定也即体 现了作者对贾赫,贾珍,贾蓉,贾蔷等为代表的”滥 淫”的否定,对宝玉为代表的”意淫”的肯定.在 《红楼梦》第五回中警幻仙子对宝玉说了这样一句 话:”吾所爱汝者,乃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当宝 玉唬的忙答:”年纪尚小,不知’淫’字为何物”时, 警幻解释道:”非也.淫虽同,意则有别.如世之 好淫者,不晕悦客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 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好供我片时之趣兴,此皆皮肤滥 淫之蠢物耳.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 之为’意淫’.惟’意淫’二字,惟心会而不可言传, 可神通则不能语达.汝今独得此二字,在闺阁中, 固可为良友;然于世道中,未免迂阔怪诡,百口嘲 谤,万目睚眦.”而脂批则写道:”按宝玉一生心性, 只不过是’体贴’二字,故日’意淫’.”显然作者将 “好色”区分为”皮肤滥淫”和”意淫”两类,前一类 重在感官,肉体,淫欲;而后一类则指向性灵,精神, 情爱层面.从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出,宝玉极尊重女 性,他与黛玉之间有爱情,对薛宝钗的酥臂也动过 情,还和袭人试过”云雨情”……但所有这些在曹 氏的刻画中都谈不上什么风月之事.因此在作者 看来”意淫”应是一种痴情,体贴,一种真情,泛情, 怜悯.对此叶嘉莹在《对<红楼梦评论>一文的 评析》中认为”宝玉对其他女子的关心,我们也可 以感到他的关心只是多情,而并非滥情.所谓多情 者,是对于天下所有美好的人与物自然兴起的一种 珍惜赏爱之情,而决非肉欲的自私的情欲”?【4J.石 钟扬也说过:”在《红楼梦》中,曹雪芹不仅洗净了 贾珍与秦可卿乱伦的风月故事,他还借警幻仙姑之 口,将’淫’剥析出两个精神层次来:一为’皮肤滥 淫’,只知道’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天下美 女尽供我片时之趣兴’;二为’意淫’,为’天分中生 成一段痴情’,’在闺阁中,固可为良友’.前者多 被理解为指宝玉之外的淫鬼色魔,后者即为宝玉. 其实若从发展眼光来看,前者或可指《风月宝鉴》 中的宝玉,后者则为《红楼梦》中的宝玉.这样,宝 玉的性格就有了根本性的改变与升华.他就由一 个西门庆式的滥淫之徒,变成了’闺阁良友’.成 为一个被世俗世界’百口嘲谤,万目睚眦’的形象; 被贾雨村视为’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 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正 邪两赋而来一路之人’;被脂砚斋论为’听其囫囵 不解之言,察其幽微感触之心,审其痴妄委婉之意, 皆今古未见之人,亦是未见之文”,【.从以上引 证和中,我们可以肯定地说,作者曹雪芹对 《风月宝鉴》中贾瑞(也可推及到贾赫,珍,蓉,蔷) 的”滥情”是批判的;而对宝玉的”意淫”则正面来 写,这表现了作者对一种美好的人的思想,性格的 向往,追求.对此作者给予了肯定,而在这种肯定 也是对晚明以后文艺界情欲泛滥,”好淫”成风的 不良社会风气的一种反拨. 第三,从《风月宝鉴》所反映的深层意蕴来看, 作者以”情”在现实社会中的悲惨遭遇来揭示社会 之”恶”.在《红楼梦》中宝玉是作为”情痴”展现 在读者面前的,而《红楼梦》又名《情僧录》,更体现 出了作者”因情捉笔,是书大旨谈情”的观念.书 中始终以”情”为线索来展开故事,其书始于”情 根”终以”情榜”,这样将其称之为”情书”,”情文” 也不为过.这里我们以宝玉的经历可看到”情”在 现实社会中的毁灭,在作品中宝玉被安排在”花柳 繁华之地,温柔宝贵之乡”——贾府.这样他就有 机会去体验”情”.作品第五回宝玉”梦游太虚幻 境”打开了其情感的闸门.他这种”情”具有”泛 爱”,”博爱”的性质,对黛玉是忠贞不渝的爱情;对 众姐妹是笃挚的手足情;对众奴婢则为平等的友 情,强烈的同情.这些在书中的一些着名章节”龄 官画蔷”,”玉钏尝羹”,”平儿理妆”,”鸳鸯抗婚”, “藕官烧纸”,”司棋被逐”,”晴雯遭谗”中无不体 现出他来.”情”之于宝玉那样重要,似乎重于生 命.在第三十三回”宝玉挨打”后,他就想到”我不 过挨了几下打,他们一个个就有这些怜惜之态,令 人可亲可敬!……既是他们这样,我便一时死了, ? 153? 得他们如此,一生事业,纵然尽付东流,也无足叹惜 了.”但现实世界却不容他的真情得以实现,在封 建卫道士贾政等人眼中他却成了”酒色之徒”,”淫 魔色鬼,”“混世魔王”,他作为处于萌芽状态的一 代新人形象,却不被社会认可.随着”抄检大观 园”,”司棋被逐”,”晴雯遭谗”,特别是”木石前 盟”被”金玉良缘”取代后,”黛玉魂归离恨天”使宝 玉对于情的精神方面感到幻灭;而紧接着的”贾府 被抄”,”家世衰败”,”惜春出家”,”爱情破灭”等 等无不使宝玉对于情的世俗的一面也感到了幻灭. 这样随着”情”在现实生活中被摧残,被残害,使宝 玉最终感到了整个”情”的幻灭.也只有”到此时, 贾宝玉经历了痛苦人生的洗礼,似乎寻找到了人格 超生的支点,远非早期的逃禅,似更理性地看透了 时空,因果,生死,是非的限制,又复归到大荒山的 本性世界”6J.对此,张国风在《红楼闲谭》说: “《红楼梦》是在《风月宝鉴》的基础上修改而成的. 曹雪芹不喜欢’淫秽污臭’,渲染色情的’风月笔 墨’,他要写出’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 (悲)’,金悼玉’的红楼一梦”. 综上所述,我认为《风月宝鉴》的初衷,不仅仅 是”戒男女风月之情”,在深层面中应该是对”意 淫”(性灵,精神,情爱层面)的肯定和对”皮肤之 淫”的否定.同时再以”情”在现实中的悲惨遭遇 来揭示社会之”恶”,来探求人类青春生命的真正 价值,也即是作者对青春,生命,纯真赤子之心的肯 定与追求. 参考文献: [1]一粟.古典文学研究资料汇编:红楼梦卷[M].北京: 中华书局,1963:102. [2]朱,玄.红楼梦资料汇编[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 2oo1. [3]乔国强.叙事学研究[M]//第二届全国叙事学研讨会 暨中国中外文艺理论学会叙事学分会成立大会论文 集.武汉:武汉出版社,2006:355. [4]叶嘉莹.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M].石家庄:河北教育 出版社,1997:172. [5]石钟扬.致使的狂欢:石钟扬说《金瓶梅》(品读潘金莲 与西门庆)[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6:309. [6]王丽文.脂砚斋批评本《红楼梦》:上[M].长沙:岳麓 书社,2006:4. [7]张国风.红楼闲谭[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9: 129—130. [责任编辑:毛家贵] DiscussontheDeeperMeaningsof’’Fengyuebaojian” TANGHai.hong (LongnanTeachers’College,Chengxian,Canshu,742500,China) Abstract:”ADreamofRedMansions”,isalsoknownas”Fengyuebaojian”wi thitsownmeaning. Thispaperaimstoexplorethedeepmeaningsfromtheinterpretationof”Feng yuebaojian.”Tointer- prete”Fengyuebaojian”.itshouldbefromtheoppositeviewwhichreflectedt heauthor’sviewand celebrationofperfectlove. Keywords:”Fengyuebaojian”;interpretation;thedeepermeanings ? 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