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青春

二度青春 毛小明，男，二十二岁——正值传说中的２Ｂ青春，无业，爱好是调戏摇滚。 　 “我只有两天＼我从没有把握＼一天用来希望＼一天用来绝望……”毛小明的耳口鼻里仿佛有沸腾的水，冒出９９°的热气，烘得这栋老房上的红砖不住掉灰。 　　“哪家毛孩子，大晚上的鬼吼什么！”穿汗衫的老爷子破门而出，摇着大蒲扇，挠着汗腻的后背骂道。 　　“叔，晚上早啊。我刚搬来的。”毛小明说着用满是茧子的手从大裤衩兜里拈出根变形的万宝路塞进大爷的嘴里。“哪是鬼吼啊，我这叫摇滚！” 　　“哪儿冒出来的词儿，老子活了一个世纪了都没听过，你别拿摇滚吓唬我！”大爷说。 　　“呵，叔，我这人没啥特长，就脸皮特厚。甭管您怎么气我，我绝对不把气撒您身上。”毛小明从耳朵上取下那根不知夹了多久的烟塞进嘴里，赤膊的他看着更加悠然自得。 　　“是吗？反正瞌睡也给闹醒了，爷今天就非逗逗你，看你把气撒哪儿。”大爷吐了口烟。白内障也遮盖不了他眼中的挑衅。 　　毛小明一阵狂乱的扫弦，说，愤怒在这儿！ 　　爷说，吵死了，乱弹琴！ 　　毛小明说，我这是乱中有序。叔不是牛。 　　爷说，废话，赶紧来段正儿八经的。 　　毛小明说，摇滚就是不正儿八经的。 　　爷说，那算个啥？ 　　毛小明说，摇滚就是啥也不算，可也啥都算。就像水一样，哪儿都能混得走。 　　爷说，赶紧的，摇完赶紧滚！ 　　毛小明怒了，张口就咆哮道：“我难以离开＼我难以存在＼我难以活得过分实实在在＼我想要离开＼我想要存在＼我想要死去之后从头再来……” 　　爷没有打断他，安静的听毛小明闹腾，也可能是在贪婪的搜索歌声里的刺儿，好在发现纰漏的第一时间揪出它来刺刺毛小明。吼完了，没回声。大爷的声音在空气中静滞了，仿佛俩人瞬间处在真空空间。俩人中间倒是真隔了条银河。而眼睛却同样望着前方——二单元的苏联式老楼。“小年青儿，你没资格跟我扯死不死的。”爷掐灭了烟，摇着蒲扇回屋了。霎时，只剩毛小明的黑影在风里游移。 　　太阳照常升起，光明纯净如初。“啪”五个指印盖在毛小明的背上，惊得他连忙抄起头下的吉他自卫，也不顾它睡醒了没。是啊，毛小明说它是条命哦。 　“我的叔，是你啊！吓死我了。这么早，啥事啊？”毛小明将吉他轻轻枕在脑袋下，身子又继续摊在床上。 　　大爷硬把他拖起来，说：“我正要去晨练，你看，太阳多好。走！” 　“我操！”毛小明一下挺起身，骂道：“破事！老头自己赶命去！” 　　毛小明十分讨厌晒太阳，他觉得坐在太阳地下像烤箱里的死物。他愣了几秒又觉得话说重了，想起自己说过不把气撒大爷身上的。他把吉他横在胸前，用还没醒来的嗓子吼起：“我只有两天……” 　　大爷没打断他，听他唱完就自己离开了，也没再拉他去晨练。每晚，毛小明都在楼道练琴，唱到《两天》时，大爷便会突然冒出来。曲终，人散。他看着大爷异样的神情——白内障下似乎藏着久违的隐忍和冲动，可以听见大爷静静的呼吸比风更锋利，毛小明感到肃杀的气氛。好几天他没敢在楼道练琴，睡也睡不踏实了。 　　敲门声在半夜响起，毛小明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兴奋。门没锁，但他还是冲过去拉开了门。大爷站在黑暗中，客气的笑着，递给他一张纸便走开了。安静得像听了《两天》。这使毛小明又感到阴冷刺骨。开灯看，是烟盒纸——万宝路的。上面写着：小年青，我听了几宿你那首摇滚，把它哼出来给公园玩的孩子听了，问了好几个才知道这是许巍唱的《两天》。你摇滚起来我反而感到宁静，代沟啊，大概也就是你说的摇滚——什么都是，什么都不是。像水，不过你是沸腾的水，我是快结冰的水。落款：隔壁叔。２月２２日。 　　毛小明叹了口气，口腔的热气把一切阴冷同化。太阳照常升起，崭新的２３号。他穿上红T恤，手握蜡烛，靠在大爷门前，哼起《两天》，旋律柔和。大爷推门而出，两人相视一笑。烛光和阳光交融的影子映在两人脸上，这笑容光明纯净如初。 　“叔，我今天二十三岁。”毛小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