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

消失 政治课很安静，只有老师的声音比较吵。因为她似乎妨碍了所有的同学做自己的事情。安静的原因是我们都是好学生，都懂得要珍惜时间，都没有无聊地说话或者打牌，只是做作业和看书。当然政治书是不必看的。老师正在把所有的内容背给我们听。而政治课又没有作业——所以，我们不能无所事事——我们要学习！ 我抽出英语书的时候同桌刚好合上物理作业本。由于他刚开始休息而我又尚未翻开书，所以我们有了对望一眼聊聊天的几秒钟。不过我说了我们是好学生，我们一开口就觉得不能充当政治老师的帮凶打扰同学们的学习。而且头顶的监视器刚上任，这会儿应该在不辞辛劳地转动它的摄像头。于是我和同桌很识相地恢复正襟危坐的姿态，继续努力学习。 我在想老师会不会为我们感动呢？同桌说当然感动，不感动怎么会想到在我们脑袋上方装一只“滴溜溜”的小眼睛来时刻注意我们的身体状况呢？那些上课睡觉的同志哪位不是一下课就到办公室接受老师的关照了呢？ 我说是呀是呀，我也很为老师这么关心我们而感动。我心里说那些同志怎么能忘记自己是个初三的学生呢？上课睡觉不是游戏人生么？ 又一节政治课的课前三分钟，班主任向政治老师笑笑走了进来。我想又要叫我们“还是要听一下政治课”吧。但她没说话，只是在讲台下面看了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我开始想讲台底下会有什么？通常是预备好的一堆卷子。老师可以随时像变魔术一样拿出来。我打着呵欠翻开初一的英语书想好好复习一下，突然想起来初一有一段日子里，讲台底下是放过两根橡筋绳和两只毽子的。班主任用班费买来让我们下课玩。我记得那时她总是强调该学的时候学该玩的时候玩。呵呵我怎么能想这些呢？我们初三了。我们在监视器的关切下努力学习。那个说梦话都要学习的同学甲若是还能清楚地说出下一句话，那一定会是：“要……学习……不……要……游戏……” 你看那些游戏人生的同学现在多不好，一部分分流到职中了，一部分分到了Ｂ班。一起跳过绳踢过毽的男生女生，已经各自走远，将成为“不同层次的人”了。 周日我去逛书店。同桌满桌的题集让我真不好意思。我对书店的阿姨说，你们店越开越好了，有好多别处买不到的参考书。阿姨抱着一本似乎是小说的书只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我连那本小说叫什么名字都没有兴趣知道。 我穿过两排杂书，心里丝毫没有两年前的好奇心。我只是径直走到参考书架处，俯下身寻找还没有做过的题集。 我好像看到一本很薄的小书，真的很薄很可怜，书脊连名字都写不下。我奇怪地想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可怜”这个词呢。那些游戏人生没有知识的同学才是可怜的。书籍是永远不会可怜的。 我费力地把它抽出来，翻到一张旧黄色的图片，那上面似乎有什么烙在我心里的东西。 图片里有毽子和橡筋绳。而书的名字叫——《正在消失的游戏》。我默默地把它放回去，怔怔地想：是不是多年后，这些游戏真的要从我们心中消失？ 于是那一刻，我在拥挤的学生堆里，几乎要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