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比路长

脚比路长 旅途第一天。 我从未见过如此壮丽之景。映入眼帘的无边大漠扬起些许黄沙，晨光熹微，愈发增添了朦胧之感 。远处的沙丘静默地卧在朝阳中，宛如熟睡中不曾被惊扰的美人。边陲天空之蓝遥映着大漠金黄，而身后的绿洲是泼洒其上的浓翠。 美如画卷。 旅途第十天。 我看到几个坐落在如茵碧草中的农庄。但那片景象却在我靠近时化为虚无，我的眼前终究只是一片黄沙。 几只野鼠从我脚边窜过，盘旋在空中的秃鹫发出怪叫，仿佛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沙漠愚弄了。一次一次，我在蜃楼幻景中扑空又爬起，翻越一个又一个总是似曾相识的沙丘，兜兜转转找不到方向；也曾走失在重重迷雾中，险些葬身流沙。我在沙漠炽热如火的白昼与寒冷如冰的夜晚里狼狈不堪，也只好自嘲：这一次，倒算是切身体会到了沙漠的变幻无常。 沙漠对我冷嘲热讽，为我的热情浇了一瓢冷水。 旅途第十八天。 我遇到了风暴。 天地一片灰黄。狂风卷挟着冲天怒气，毫无征兆地向我扑来。我手脚冰凉，一刻也不敢停下来拼命向前奔跑。风沙里我看不清方向，只觉得脚下一绊便倒在冰冷的沙地上。狂风逼近，我无路可逃了。 上天是眷顾我的。这场风暴并没有使我丧命，只是夺走了我的行囊。那里面是我仅存的面包与最后的水源。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我咳嗽着从沙土中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灰，突然感到心平气和。 在此之前，我曾设想自己只身跋涉穿越大漠，但身处其中，我却越发觉得梦想的遥不可及。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几乎就要放弃。然而当这场风暴截断我所有退路之时，我却豁然开朗。 既然没了退路，那就向前走吧。 旅途第二十一天。 头晕目眩。四肢乏力。干裂出血的嘴唇显示着我的身体极度缺水。还好，夜晚的冷风使我的神智还存有清明。 我仰躺在沙丘之上，看着身旁一具爬行动物的尸体突然心生悲凉，“我就要成为你们中的一员了呢。”我对着它喃喃道。 我疲惫的闭上眼，头上是漫天的星斗。我忽然想起往昔曾无数次入梦的孤烟落日。  “一位战士，就算牺牲，也要倒在征途的路上。” 我觉醒过来，猛然之间觉得力量又回到了身上，我艰难地向前挪动着，不知过了多久，终是腿脚一软，重新跌回地上。晨光微现。我以为这便是我见过的最后的日出了。 宛如一块碧玉嵌在金黄的丝绸上，橙红的天际下，一片绿洲就这样出现在我眼前。我以为这又是上帝的玩笑，直至我听到树丛中传来的阵阵虫鸣，嗅到绿草的清香，看到绿树环抱中深蓝的湖面。 大喜和大悲同时涌上我心头，千百种情绪同时爆发出来，如洪流奔腾在心底，却最终归为平静。 一种恍若新生的平静。 我坐在沙丘顶端。脚下是生机勃勃的绿洲。旭日初升。 此时沙漠分外妩媚。   探险家的子孙合上日志，同鲜花一并摆放在他的墓前。应他唯一的临终遗愿，他的坟墓面向荒凉大漠。墓碑极简，镌刻着四个字，作为墓志铭。 脚比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