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风云（中2）

岁月风云（中2） “老板，”陈世昌走到一张方桌前，朗声道：“陆云生我给你带来了。”   “噢！”一个方头大耳，嘴巴阔长的矮胖子应了一声，转过脸来，目光越过陈世昌的肩头，落在我的脸上。在我一愣神的工夫，他已经打量了我好几遍了。我突然感觉到黄金荣正用眼睛盯在自己的脸上看。我不敢抬头，只是觉得自己脸上的皮肤像是烧着了似的，被黄金荣的目光盯得生疼。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站在那里一动也不也动，后背一个劲地往上冒凉气。黄昌荣看了一会儿，缓缓地说：“蛮好。”   听见他这么说，我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笑容。   在牌桌边上谈的这阵子，黄昌荣的随和轻松，使我如沐春风。我觉得，黄昌荣身上有种无形的力量，能牢牢地吸引住我，让我为他去肝脑涂地。   趁着黄昌荣在摸纸牌，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大老板。他大概比我矮半个头，肩胛块并不太大，因此显得他那颗胖大的头颅，和他的身子颇不相衬。但他那一对大眼睛，却不时露出凶光。   陈世昌唯恐吵扰黄昌荣的赌兴，此时见好就收，提出告辞。   黄昌荣似笑非笑，眼睛望着我，说：“小兄弟，有兴趣加入咱们吗？”   我连忙道：“是的,黄老板。”   “你去找他。”黄金荣一挥手，指着陈世昌“你去跟他一道吧。”   我立刻鞠了一躬，道声谢，跟着陈世昌，走出了黄公馆的客厅。   小东门的陈世昌，绰号“套签子福生”，胸无大志，干的是赌和嫖两档营生。所谓套签子，是一种街头巷尾小来来的赌博。脱胎于花会，简单而便利；一只铁筒，插卅二枝牌九，下尖上方，作签子状；或十六枝分缠五四三二一不等的五色丝状铁签；庄家赌客，每人各抽五支。赌牌九则配出两副大牌，比较大小，赌颜色即比较谁的颜色多。业者一手抱签筒，一手挽竹篮。竹篮里装的花生糖果，也可以赌果品，也可以赌现钱。   “套签子福生”陈世昌，起先挽篮抱筒，就在小东门，十六铺一带，沿街兜卖兜赌；为了适应环境的需要，他未能免俗，投身“青帮”。“青帮”仅次于洪门，是我国第二大帮会，历史已有三百余年。“青帮”的祖师是罗祖，创始人为翁、潘、铁三位同门兄弟，都是江淮人。他们分别收徒，立下三堂六部二十四辈，以及十大帮规。   三堂是“翁佑堂”、“潘安堂”、“钱保堂”。六部分别执管引见、传道、掌簿、用印、司礼、监察各事。二十四辈犹如家族订定的辈行，计为“清静道德，文成佛法，能仁智慧，本来自性，圆明行理，大通悟学”。民国以前，上海滩上的青帮中人，系以大字辈当家，如张仁奎、高土奎、樊瑾成、王德龄都是大字辈的人物。 自从我救下韩雪冬之后,就和陈世昌结了不解缘。陈世昌慧眼识人，很看重我，而我恰巧也想在阴阳地界找个稳妥的靠山，得力的奥援，好去解救顾长生,免得遇事上当吃亏，于是我们二人一拍即合，由陈世昌开香堂，收了我这个为青帮光前裕后，义节聿晤的门人。   我是在上海市郊一座内履行加入青帮的拜师仪式的。那天晚上我与十多个将入帮的：“倥子”（帮会切口，指未入帮者），由引见师带领，首先在庙门上轻敲三下，然后与庙内按预定程序进行。   庙门打开，我等鱼贯而入。庙内香案上供有祖师牌位，“老头子”陈世昌则坐于居中一张靠背椅上，两旁分列着传道师、执堂师、护法师、文堂师、武堂师、巡堂师、赞礼师、抱香师等前辈“爷叔”。我进庙以后，恭敬肃立，先后履行净手斋戒的仪式。所谓净手，即打一盆清水，由陈世昌起，按辈分依次洗手。所谓斋戒，即倒一杯碗清水，由陈世昌起，按辈分依次嘴不碰碗地喝一口。   净手斋戒完毕，抱香师走出行列，高声唱请祖师，然后在各祖师牌位前磕头烧香，关紧庙门，宣布本命师参祖。陈世昌随即款款而起，面对牌位，自报姓名：“我陈世昌，上海县人，报名上香。”报毕，三磕头。其后，在场众人如法炮制。   拜完祖师爷，便举行入帮大典。引见师和传道师带领诸“倥子”拜本师及其他前辈。之后赞礼师分给各人三支香，“倥子”们捧香下跪，恭听传道师介绍帮历史。   介绍完毕，陈世昌俯望跪着的“倥子”问道：“你们进帮，出于情愿，还是人劝？”众人回答：“出于情愿。”于是陈世昌厉声教训道：“既是自愿，要听明白。青帮不请不带，不来不怪，来者受戒。进帮容易出帮难，千金买不进，万金买不出！”“倥子”们当然诺诺连声，并将早已准备好的拜师帖和一份包在红纸里的贽敬礼奉上。拜师贴背后按统一写着十六字誓言：“一祖流传，万世千秋；水往东流，永不回头。”   接受了拜师贴和贽敬礼之后，陈世昌高喊一声：“小师傅受礼！”便将背得滚瓜烂熟的青帮帮规及帮内各种切口、暗号、手势一一传授。掌握了这些切口、暗号、手势，无论跑到什么码头，只要有青帮人在，亮出牌号，就能得到帮助。但如用错，被视为冒充，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举行完这套仪式，我及十余位“同参弟兄”便由“倥子”成为了青帮的正式成员。 八、意外之喜，顺利解救顾长生 之后,我就着手去解救顾长生了，既然已经做了陈世昌的弟子，自然要找师傅商议个办法了。于是，打定注意之后，我就到了小东门，师傅正在那里和一个老外在说着什么，见我过来，就示意我先进去坐着等他一会儿。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师傅回来了，我连忙起身问好：师傅，您和那老外说什么呢？师傅说：阿生啊，知道刚刚那个老外是谁吗，法国领事拿破仑4世的贴身管家！我知道你是个重情谊的人，你那个兄弟不是在威尔斯的手里么，刚刚他就是代拿破仑4世来处理这件事情的。我一听，这法国人不是和英国人有矛盾么，难道英国人会听法国人的？师傅仿佛猜到了我的顾虑，笑着说：阿生啊，法国人和英国佬有矛盾不假，而且矛盾还很大，所以他们才支持我们和英国佬干的啊。刚刚那个老外说可以为你们提供足够的资金和枪支，而且会在必要的时候提供一些信息给你，至于你能不能救出你的兄弟，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直到这会儿我才知道法国人的意图，他妈的，这是拿我们做枪子儿呢，万一我们失败了也查不到法国人的头上，要是成功了那法国人在上海说话的分量就超过英国人了，好毒的计策啊。师傅似乎也看出了法国人的阴谋，不过他还是劝我说：阿生啊，在上海这地方，没道理讲的，除非你的实力够强，你才能有道理讲，因为那时候你的话就是道理。还是先想想如何顺利的解救你的兄弟把。 我一想，也对，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把顾长生救出来。就在我回去找兄弟们商量的时候，突然韩雪东差人来找我，说是要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她在大舞台对面的泰祥酒店订了一桌，想请我晚上去赴宴，并且说会有惊喜给我。当时我就纳闷了，宋文这小子就和我开玩笑说要有桃花运了，说不准韩雪东还以身相许了呢。我听他Y的在这胡扯这些当时就要揍他，现在顾长生还没救出来呢，于是我就对来人说：请你回去转告韩小姐，就说我陆云生的兄弟还在受苦，我不能让兄弟受苦而自己去享受！但是我没想到来人竟然还是固执的要我晚上去赴宴,说真的有重要的惊喜等着我，而且黄老板到时候也会在那里。于是我不得不答应去赴宴。等来人走后，我把其余6人聚在一起商讨着对策，最终决定张铁林和我去敷衍，而宋文他们5人继续留守在家里，顺便打探一下顾长生的消息。 天刚刚黑，就在我和张铁林准备坐黄包车的时候一辆别克停在了我面前，我一看，那竟是黄昌荣的车子！果然，司机是元叔。我和元叔打了个招呼，元叔说是黄老板要他来接我的。于是，我和张铁林生平第一次坐上了四轮车！车很快就到了饭店，饭店门口站了几个日本的浪人，进入房间之后我才知道，来的不仅仅是黄老板和韩雪东，我师傅陈世昌也在，还有几个日本人。师傅见我来了就连忙喊我过去坐下，铁林就坐在我旁边。一个日本女人对我说到：陆先生，您的好兄弟还在敌人手里，我原以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呢，原来也是个贪图富贵而弃兄弟安危于不顾的人啊。就在她刚说完后铁林就气的站了起来破口大骂到：你个日本娘们不要乱说，阿生才不是那种人呢。眼见铁林的话越说越难听，我赶紧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然后我笑着反问她：今天好象是韩小姐请我吃饭，黄老板也是在受邀的，不知这位日本小姐是哪位啊？我刚一说完师傅就给我介绍了：阿生啊，这位是日本在上海商会的会长武田正雄先生的女儿武田松子小姐。原来是松子小姐啊，真是幸会啊。陆先生，希望你下次去别人家赴宴的时候带个会说话的手下，不要带不会说话的手下给你丢面子了。铁林听她这么说刚欲反驳，我连忙说到：我没有手下，铁林是我兄弟，我兄弟说话用不着我教，他自己会说的。看到眼前这种情况，做东的韩雪东到是没说话，而是黄老板开口了：阿生啊，今天韩小姐请你来，是感谢你的，而且是要给你一个惊喜的，而不是吵架的。随后他一摆手，两个日本浪人就把顾长生给带了出来，准确的说应该是架了出来，因为他浑身是血，早已不能站立了。铁林见状急忙欲上前扶住顾长生，却被两个浪人一把推了过去，我一看这情形我就明白了，这个叫武田松子的是想拿顾长生和我做谈判呢。于是我装做不理解的样子问到:松子小姐，多谢你帮我把兄弟救出来，请问您救我兄弟是为什么呢？问的好，我救你兄弟只是为了一件事情，就是想请陆先生出任十六铺码头的话事人。武田松子淡淡的说。这事情好象要黄老板说了才算吧。我又笑着答到。黄昌荣见我这么说就立刻表态：阿生啊，我看你解救韩小姐的手段是很高明的，所以，你的头脑也不会差的，我也有意让你出去闯一下，你怎么看啊。既然黄老板都这么说了，我陆某人再推辞就显的不识抬举了。不过我有言在先，出任十六铺的管理人可以，为你们日本商会提供便利也可以，不过走私军火或者其他不在商业范畴的我是不会做的。这个自然，你放心，我们大日本来上海也是和气求财的嘛。韩雪东见我们谈的差不多了就赶忙打圆场了。说：黄老板，松子，你们的事情谈好了么，我请陆先生来可不是为了和你们胡侃的啊，可是感谢陆先生的救命之恩的啊。于是，接下来的自然是一番感谢的话语，这顿酒喝的并不舒畅，虽然是为日本的商会提供便利，可我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回去之后，铁林检查了长生的身体，他的左腿已经完全残废了。我让宋文去叫打听消息的兄弟都回来，接着我就询问长生为什么会在日本人手里了。 原来,就在我们救出韩雪冬的时候,那个被我打晕的华捕又醒了过来.顾长生怕他弄出动静,就打算解决他,没想到恰好有一个英国女人走过,然后就去报告威尔斯。威尔斯立马率英国巡捕将顾长生捉住，然后就是一顿拷打，可是却没有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就把顾长生关起来了。接着顾长生就听见外面有打斗的声音，然后一群日本浪人就冲进来把他救出去了。接着就被带到大舞台的后院休息了，本想回来的，可那群日本人却不允许。 到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她武田松子是想拿顾长生和我做交易啊。这件事情估计黄昌荣也是早就知道的。而韩雪冬多半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是被拿来利用的。可他们为什么选中我呢？我一没靠山二又不是什么能人。我估计是看我脑子够灵活，会“来事儿”吧。事到如今也只有答应了。反正我接管码头后严格的检查来往货物，不让日本人有机可乘就行了。想想以前的耻辱，连太后和皇上都被小日本打跑了，我亚洲第一舰队的北洋水师被人家半小时就搞定了，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为所欲为，只是因为我们的国家弱小而已。现在，民国了，本以为我们国家能够强盛一点，可惜，依旧是那么的弱小。泱泱大国居然被日本的弹丸渔岛给欺负，真是可悲啊。想到这些，我心里不由的恨了起来。于是，我打算明天就去管理码头。绝对不能再让日本人欺负我们中国人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晓林就没了踪影,这小子,不知道又跑哪家闺女的床上去了。我也没在意，不过宋文的一句话却让我疑心顿起，他说昨个半夜他起夜的时候看见张晓林到后门去了，鬼鬼祟祟的，于是他就跟了上去，发现他上了一辆老爷车。我想张晓林这小子在大上海也没有认识的人啊，至少是没有有本事的人啊。于是我叫宋文不要把这事情张扬出去，自己背地里暗暗查访，有消息就告诉我。被宋文这一耽误，我也不再闲扯了，叫了辆黄包车就往十六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