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

手足 我曾想过，手足情在我的生活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父亲曾反复叮嘱我，在我们这辈里，身为年龄最大的我，就务必要团结好同姓的弟兄们。我们家很有福气，生的全是儿子，父亲那辈三个，到我们这辈变成五个，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五个兄弟团结一心，就没人敢欺负我们，再大的坎也能走过去。 不过因为身为堂亲，平时兄弟几个相隔异地，也很难有在一起团聚的机会，分隔日子长了，这种若有若无的关系也貌似显得不那么重要，于是我们自顾自地做事，自顾自地结交好友，自顾自地认识这整个家庭和社会。我似乎快要忘掉兄弟们的模样了。 我今年十七岁，最小的堂弟比我小整整十四年，我已经近乎对他没有印象，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离这儿很远的汕头的家里，很少有机会来这里探望亲戚，我对他的记忆只是停留在一个抱在大伯怀里的小娃娃，长着一对招风耳，一副水灵灵的黑眼睛，而那已经是去年过年的时候的事了。倒是他的亲哥，他从远远的汕头赶到这里读书，时常寄宿在我堂叔家里，所以见面的机会也不是少到跟他在汕头的弟弟一样。堂叔家里还有两个，老二和老四，乍看在他们那里是寂寞不了的，而我，只是呆在我空荡荡的只有父母的家中，与他们天各一方。 正值暑期，婶婶打电话过来要接我去做客，我很是欣喜，于是满怀期待来到堂叔家。意象中是几个堂弟们争先恐后迎出门来的样子，这么久没见面是否他们心中也像我那样饥渴难耐。 然而现实却让我挺失望，没有人来迎接我，门是敞开着的，我在门外就冲里面打招呼：“我来啦，你们好么！” 于是我听见了小堂弟惊喜的又带着呼告的声音：“梁宸瑜哥哥来了！”只见他一个人坐在软垫上看动画片，放的还是一如既往的《熊出没》，去年过年他好像也是这副模样，另外两个年纪较大的兄弟仍然呆滞地坐在沙发上，一个在看书，一个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其中一个看着书的只是稍稍把头抬起来向我瞥了一瞥，随后又低头看书去了。看得出来，兄弟几个即使待在一起，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热闹的场景。 我于是和堂叔家最小的堂弟套近乎：“在看什么呢？” 小堂弟皱了皱眉但还是用他那稚嫩的声音回答道：“熊出没啊。”然后他指给我看哪个是熊大，哪个是熊二，然后哪个是光头强。 “他已经看的不下三遍了，而且是整部！”老三不看书了，插起话来。 老二只是笑笑，不知是在笑手机上的内容，还是真的在听我们的谈话。 然后就没有多少话了，小堂弟还是专心致志的看着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动画（光是在我面前就放了第二遍！），老三看书看累了就凑到老二那里玩起手机游戏，我只是四周看，看见墙角被玩过又玩的闲置的玩具，看见书房里各色的书籍，还有那被一块布盖着的钢琴——哦，老二曾经学过，他常在我们客人面前表演来着，现在估计也荒废了吧。我又看着老二老三那略显成熟的脸庞，应经不再是脑海里一贯幼稚的模样，顿时感慨时光飞逝起来，又不由的觉得自己与此刻低头的他们有了层距离感。不得不说，在这里生活的他们，也常年是和我一样和那些电子产品为伴，即便多多少少身边还有几个兄弟，但还是逃不过终要到来的无聊与寂寞。这样“兄弟”一词，在这个家庭中似乎也就生疏起来。 于是没过多久我也变得和他们一样无聊起来，因为我们不像大人，团聚的时候总可以回想起昔日的旧时光，我又是这样一个内向的人，况且也不常接触，有时候真羡慕大人们，像父辈的三兄弟聚在一起，总会谈及小时候谁带着谁跑去隔壁人家塘里偷莲藕，谁和谁绕着山路走去县城里买油盐，聊的不亦乐乎。从我们这辈起，可能再也感受不到一起做一些踏踏实实的日常事的快乐了。 婶婶叫小堂弟带我去楼下的公园逛逛，也早看出小堂弟是闲的差不多了，连连听话地站起身同我走出去。婶婶所说的公园其实是只不过是他们家对面的草坪，我牵着小堂弟的手，他的手一把就可以抓下，肉肉的很可爱，他就在我前边拉着我走，即刻兴致勃勃的，像一个小主人，我也尽量迎合他，透过他的双眼去看这片“公园”。在路上遇到几头附近人家养的山羊，小堂弟兴冲冲地与我跑过去，我们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两只小羊羔，在草坪上又是嬉戏又是觅食，它们的毛雪白得就像天上的云朵，还很柔嫩，让人仍不住想摸摸，可当我们凑上去它们便跐溜逃到了远处的羊妈妈身边，接着就跟在妈妈身后蹦着跳着离开了。“小绵羊（虽然是山羊）真可爱，它们要回家去了。”小堂弟用他那一本正经的富有童真的语气对我说。“那我们也回去吧，该吃午饭了。”我于是回答他。 小堂弟不假思索地伸出手要我牵，我欣喜地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他依靠的对象，一路上我又听见从他嘴里吐露出许多新鲜事来，才觉得并不是与他隔得太远，在他眼中，依然是把我当作一个可以依赖的大哥哥来看待，有这点，我已经很满足了。 午睡时间，当大的两个看着书在沙发上入睡时，我和小堂弟却一刻没有歇停。不知是因为我童心未泯，还因为我那两个兄弟正是青春期，不太想发泄一下活力，总之，当我躺在地板的凉席上时，刚刚躺下小堂弟就不知不觉地向我挪近，我于是故意将身子一侧，将胳膊压在他的身子上，佯作打鼾状，小堂弟也同时来了兴头，硬是从我的胳膊中挣脱开来，又将身子压在我的上面，之后便是反反复复的重复这样的动作，又是不亦乐乎，等到连个人都倦了，只剩他睡在我的肚皮上，他的个头小小的，犹如一层厚棉被，我闻着他身上舒服的婴儿味，好像自己既是他的大哥，又是他的床，一张能让他舒舒服服地安睡的暖床。我想起以前我也曾这样睡在我父亲身上，那时的父亲，是我无微不至的坚强的靠山。 …… 我想感谢我的小堂弟，他让我这次的做客没有白来。是他提醒我，兄弟的纽带，即使是很长的时间，都是同身为一个家族人不会消磨的存在。身为兄长，我更有这个去成为兄弟们的依靠，有责任去在他们感到困难时伸出援助之手，更有责任去带领他们将这个家族的荣耀给延续发扬下去。也许这便是与生俱来的手足情，是刻在骨子里，流在血中的责任啊。 愿将来有一天，我的兄弟们也能感悟到这一点，那样，这个家族，必将迎来它更加辉煌的一刻了。                                                301   梁宸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