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葬礼 农历十二月十二日，这个时间，三儿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三儿对于这一天，是有恨的，因为她最爱的爷爷于此天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也醒不过来。   一切如噩梦，叫人痛苦地挣扎。十三日到十七日这段时间，爷爷冰冷的灵柩放在大厅，那装有爷爷躯体的棺材无情地埋葬了所有爷爷的音容笑貌，无情地剥夺了三儿所有的希望。三儿悲痛欲绝，她在爷爷的灵柩前跪下，磕头，撕心裂肺呼唤着爷爷，换来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   三儿是可怜的，那段日子，她迷迷糊糊地，相信自己只是在做噩梦，她等着爷爷把自己从梦中叫醒，只是这个梦，太长，太长……   十二月十八日早上五点，按照乡里的习俗，三儿哭丧着送走了爷爷，她望着灵柩被抬去火葬场的方向，咬着嘴唇，疯狂似的哭喊，心蓦地跌到了阴暗的深谷。她知道，在爷爷的身体放上火葬场的那一刻，一切的一切，都会如泡沫般瞬间消失。   三儿永远失去了叫爷爷的机会。   下午五，六点，三儿家里开始忙起宴请亲朋好友聚餐的宴会。这也是三儿乡里的习俗。   宴请的大部分是年轻的叔叔伯伯，阿姨婶婶。三儿心情低落地站在门外，看一位位人高马大的年轻人驾驶着摩托车，汽车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下了车，点燃了香烟，遇到熟人，说说笑笑，精神焕发地朝三儿家走去，没有一个人心情沉痛地说些节哀顺变的话。三儿有些厌恶。   黑夜来临了，家家户户点亮了灯火。   三儿家里热闹得菜市场一般。三儿躲过人群，刚想给奶奶盛碗饭，就被妈妈叫到外面看车去了。   “三儿，外边看车去，客人的车，省的被贼偷了。”   乡里没有路灯，一片漆黑。三儿拿出手电筒，走到小巷，照照这边，照照那边，各种车辆排成了一条长龙。三儿稳定了一下情绪，倚在墙角。其实，三儿怕黑。   “三儿……”三儿谨慎了一下，拿着手电筒照向远方。   远处，一个矮小的憔悴的老人。是奶奶！   奶奶走近了。“奶奶，您怎么不去吃饭啊？”   奶奶摸摸三儿的头，“奶奶不饿，等一下再和三儿一起去吃。”   三儿觉得鼻子有点儿酸，“嗯!”   一阵唏嘘，三儿有点恐惧，近了看，是个衣衫褴褛有点疯癫的乞丐。三儿认识他，是白天胡乱走进三儿家里，想偷拿东西的乞丐。   “奶奶，那个乞丐。”三儿叫起来。   “三儿别怕……”奶奶安抚着三儿。   或许是听到声响，乞丐慌忙收拾好身上的破烂走开了。   黑夜挂起了几颗小星星。   “三儿——到这儿来。”妈妈喊着三儿。   “三儿，去吧，应该是有什么事，奶奶一个人能行。”   三儿望望奶奶，“奶奶，您小心点。”   三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家旁边的小铺——妈妈那。   “三儿，白天那个乞丐又来了，他拿走了你爸放在桌上的几包香烟 ，你在这儿守着，他要是又来了你就叫人，知道没？”   “嗯——”三儿点点头。   夜无语。   三儿想起白天一位婶婶的话：“这个乡的习俗真是怪异，家里死了人还得出钱摆宴。”   三儿望望远处瘦小的奶奶，望望自己，再望望家里举杯饮酒的众人，还有到处乞讨的那个乞丐，思绪联翩。   那位婶婶的话很对。社会是不公平的。   为什么饱受失去亲人之痛的家属黑夜里仍得不到慰藉？为什么饱受饥寒交迫的乞丐黑暗里仍要遭受白眼，唾弃？有人在黑暗里苦苦寻觅光明，亦有人高高在上饮酒作乐。   三儿猛然想到了逝去的爷爷，她啜泣。   爷爷平生勤劳朴实，一生忙忙碌碌，如今，不也是长眠于地下？三儿不懂，为什么好人不能有好报？为什么好人早早离世，而那些终日无所事事的人却能奢侈于生活？   三儿忽然若有所思，或许，爷爷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又或是，这个“高雅”的世界根本容不下爷爷。   三儿抬头望望漆黑的夜空，她想问问在天堂里的爷爷，过得好吗？   “姐姐，姐姐……”三儿被一声稚嫩的童声拉回现实。擦擦眼角的泪水，回过头，是邻居家的小妹妹，宛若黑夜中的一颗明亮的小星星。   “小妹妹，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三儿俯下身子，爱怜地摸摸小妹妹。   “我要去买糖。”一句天真的回答。   “哦，那要小心啊，外面坏人很多……”   三儿不知为何，会脱口而出“外面坏人很多”。   小妹妹很灿烂地笑笑，说了声姐姐，拜拜，蹦着跳着往前跑去。   三儿猛然醒悟，人们已经习惯在现实中给小孩子灌溉太多堤防坏人的教育。其实，这个世界应该很简单，就像小孩子的“1+1=2”，可人们总喜欢将事情复杂化，其实坏人并不多，亦可说是人们内心自个儿虚构出来的，大人们不应该在小孩子的心里留下太多的疑问和恐惧。   其实，人性本来都一样，只是有些人那纯真的心早已被黑夜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