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

夏季 1990年的时候，我在乐大上学，读艺术科，学习拍电影。这一年，我十九岁。 乐大是一所古老的学校，不仅因为它存在的时间久远，还包括与它一样古老的大群建筑。 我在那里住了一个月后，也就是90年12月份，乐大与乐大所在的整个新市，便全都笼罩在了一场纷飞的大雪中。 而同年的同一个月份，我认识了夏季。   我出生在北方，但是却在香港生活了将近五分之一个世纪。在记忆里，我是没见过雪的，尽管父亲经常对我说我出世的那个晚上，北京城的上空一片雪白。 他每次都描述的美lun美幻，而每次他的脸上都会是向往的神情，仿佛他正在讲述世间最美丽的故事。 这影响了我整个懵懂的童年，包括延续了我整个的一生。 所以当90年冬季开始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从苍白的天空中洒落下来的时候，我的心情，是振奋的——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我离开乐大，开始寻找另一个真实的梦想。 这些都是后话。 我记得那天，我没有去教室，身体陷入短暂性的发烧。 我躺在古老宿舍里的古老的硬木床上，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这直接导致我的大脑神经大条，而进一步引发双眼发烫。 而这一连锁反应在我睁开双眼之后化作了漫天掉落的白色星星。 然后我爬起床，用力地甩了一下头，所有昏厥在一瞬间散去，我变得清醒。 天空像是一下子变得明朗——没有太阳的苍白，与没有太阳的昏沉——世间像充满惨淡的白色灯光，而这片灯光下，飘扬着的是与世界一样惨白的白色雪花。   我想我那时候看了多久，直到我转醒过来，我的眼前，包括未在我眼前的整个世界，全都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间的苍白与昏沉化作了更加明媚的雪亮。 记忆中开始有东西在蠕动，像是埋藏在积雪下面的墓碑，在阳光将一切融化的时候，闪闪发光。   雪依旧在下——这是我转醒过来的第3个小时，而这时我是坐在乐大高大的看台上的。四周已经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雪，更远一点的地方，乐大的大型足球场与跑道上，已经有人在清理今年冬季的积雪。 所有古老的建筑都附上了一层白色——交杂着铜绿与雪白的古老教学楼、古老食堂，与居住过无数个学生的古老宿舍。 我的头又开始变得发痛，雪花从我的眼前掉落——一瓣一瓣一瓣。世界是如此的安静，一切都变得缓慢，缓慢到我闭上双眼之后再也无法睁开——周围一片黑暗。 人的一生，会在梦里无限延长，十年与一瞬间，或许相差的只是另一个望眼如烟的时间距离，而这一段距离里，我们，与我们所爱的人，也许会在花开花落的时候生老病死，又或许我们只是在这一秒闭上了双眼，下一秒睁开的时候，世界便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楼房变了，街道变了，季节变了，连站在我面前的你也变了—— 而再下一秒，梦破碎了，干净的阳光洒进眼里，真实的世界又重新回归—— 从在看台上昏倒到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古老的校医室里的干净的硬木床上，时针转过了八分之一圈，也就是傍晚的六点钟。 而这一段时间里，我的梦中交杂着的是灿烂的阳光与冰凉的雪花，还有没有枯萎的绿色树木——整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我看见那些截断光线的雪花与枝叶，它们缓慢地摇晃与掉落，缓慢地穿过树林里残留下来的阳光，然后又缓慢地落地。 而后，世界便重新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