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

大 水      一、  他独自守在家中；思念着父母与伙伴。  父母去了圩边，和别的人们搬着一个个沉重的沙袋去了。  风可怜而可笑的哭号着，擂着紧闭的门窗；雨乘着风，粗鲁地撞在窗上，碎裂了一地……  已是深更半夜；窗外被雨激起了一片苍白。他想看见父亲强健的身影，目光却被厚重的雨幕所阻隔……  他的脑袋里忽然蹦出早上朦朦胧胧听见的父母的对话——“前天张家庄的圩破了，淹死了许多人；昨天县里的湖到了路上，许多人都在街上捉那些蹦跶的鱼……”  他的心紧缩了一下；雨已经下了不知多少天了；许多田被淹了……  他也想去高高的圩堤上扛沙袋；他胆怯着去报名了。可是，还没有几分钟，他便被那里满嘴脏话的大人赶了出来——“小鬼，回家去和小狗玩吧！哈哈哈哈……”大人们讥笑着，推搡着……   他面红耳赤了。他想要辩解；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向家扭去……  他披上了衣服；他再也等不及父母归来了。他拉开了门。  他向圩堤上跑去……      二、 天将破晓…… 细碎的雨丝钻进了他温热的衣领中、敞开的衣襟中…… 雨模糊着、掩盖着一切…… 他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叫喊着什么…… “圩破了……大水……发大水了……”这声音忽然被什么淹没了。 他的脚步迟疑了…… 似乎有什么声音从地下传来;轰隆隆地响着…… 他的眼前一暗；心绞痛着……      三、 他向一旁的山上跑去。 他疯了似的朝着山下的房屋呼喊着：“大水，发大水啊……”然而这声音被一阵更响亮的呼啸声掩盖了。 有几家人听见了他的呼声，带着疲倦的黑眼圈从屋中跑了出来——他们也一夜无眠。 他们爬上了屋顶…… 洪水来到了脚下；淹没了一切。 它裹挟着树木与一个个灌满汗水的沙袋；奔涌着，在一瞬淹没了所有低矮的房屋。 那几个爬上屋顶的人，在涨得愈来愈高的洪水中紧紧抓住手中的救命稻草；却不得已地松了手，嵌在了水中，摇摇晃晃地向远方漂去…… 洪水渐渐漫到这不高的山顶了……他咬着牙，站了起来…… 他望向天边；天已破晓，却没有平日里的鸡啼…… 他埋下头，滴下了眼泪…… 四、 两个月后，洪水刚退，邻镇便多了一个小流浪汉…… 他的口中一直念着：“大水……发大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