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印象

小院印象 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我已记不起是在哪儿看到这句话了。住在小院对面的家属楼已有好几年，每天都要穿过小院几次。对于小院里的树木花草，初来乍到之时的新鲜感，早已湮没在了每日的步履匆忙中。我以为，它们将亘古不变地驻扎于小院，如同一幅精装镶嵌的画，不曾随岁月流转变迁，景色再美，习惯了就会视而不见。然而，偶然的一次北方之旅，途中，我竟思念起了小院。它的清晨傍晚，它的静谧幽深，甚至它顶上的每一寸天空，大片熟悉的味道填满了大脑，久久不肯散去。       小院虽称之为小院，其实并不小。它环绕着整栋办公大楼。虽从未登高眺望小院，但由于办公大楼呈“凸”型屹立，且底部宽阔狭长，因此，可以感觉到，整个小院大致为椭圆形。每到傍晚时分，慢慢地沿着院子散步，一圈下来，得十余分钟。与鲁迅笔下的百草园相比，小院少了一份原始的生命力与热闹，但其特有的安静与精致，萦绕着一种现代文明之美，精心栽培的植被，不乏清新与活力。       记得小院修建之初，里面种的大多是小树苗。细细的枝干，稀疏的小叶子如同婴儿的头发般柔软娇嫩，惹人怜爱。也因为树苗小，树与树之间的距离显得尤为生疏。唯有铺满院的青绿的草皮，茸茸的，密密的，让小院不寂寞。如今，树苗们茂盛起来了。伸展的枝桠相互倚着，有的还交错在了一起。小院里最多的是樟树。与南方的潮湿、温热气候有关，不仅在小院，整个县城都随处可见樟树的影子。樟树的叶面较其他树光滑，叶脉藏在叶肉里，阳光下，叶片看起来油亮通透，清晰可见其“指纹”。夏秋之季，樟树上结满了绿色的“小豆子”，顽皮的小朋友们都爱踮起脚，摘下长在低处的“小豆子”当“子弹”，相互攻击。之后，闻闻手指，满是刺鼻的涩味。可能出于对园艺设计的美感要求，在小院的右方，每两棵樟树之间都会有一棵矮矮的帧树。帧树与生俱来的形状优势，加上人工修剪，常年保持着蘑菇的“体态”，煞是可爱。紧贴着大楼的右面墙壁，一排平整的冬青笔直铺列，茂密异常。高大的台湾水清岗、杜仲顺着冬青的方向，热烈生长，有的甚至快要盖过大楼二楼的窗户。办公楼正前方，两边分别栽种了两棵铁杉，已长到三四米的高度。其树形有点像圣诞树，细长的树桠从笔直的树干横斜着伸出，上面垂满了针状叶，一层一层，或稀或密。淡淡的苍绿色，像是被晕染般，别有一番风味。相比之下，铁杉旁边的山茶花可就安分多了，圆鼓鼓的树叶间，结着几朵大花。初春之时，花儿刚露头角，乍看就像谁家刚放完鞭炮的红色包装纸挂在上面，不注意也罢，一上心，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万绿之间一点红啊。等到花骨朵儿全部绽放，便更是美不胜收。从粉红、玫红到大红，小小的花瓣簇拥着淡黄色的花蕊，看似月季的柔软，轻轻一触，却有几分硬度。巴掌大的花朵，大方不失优雅，热烈不失清幽。此外，荷花玉兰，华山松，岷江柏木，紫薇、杜鹃等也是小院里常见的植被。每到下班走出办公楼，若是心里没有充溢着工作上的某些不顺，漫步小院，就好像置身于另一座公园，感觉好不温馨自然。       在小院的后院，有一块篮球场地，曾有段时间，每天六点左右，几位家属楼的大姐一起，拎着一个旧式录音机，在球场晨练，打太极拳，做体操或是简单的舒展手脚。音乐轻轻的，柔柔的，听起来有点梵乐的感觉，驱散了夏日清晨空气里微微的燥热。但后来，不知道是没能坚持下来还是别的原因，总之大姐们就不去了。平日里，不管春夏秋冬，只要不下雨，每到下午五点的样子，球场就会响起篮球弹跳的“嘭咚”声。推开窗户一看，有时是单位里一起上班的三五个同事们凑在一块，有时是家属楼的年轻小伙子，还有时是全家一起的“亲子活动”。球场左右两边分别有两排长石凳，落在草坪边上，下班后，经常有人坐在上面，替“球员”们拿拿衣服，递递水，有时还会不自觉地欢呼几声。这时，小孩们也往往做完了家庭作业，七八个蜂拥而至，嬉笑打闹。要是再遇上几个嗓门大、笑声爽朗的大爷们，不时地逗逗小孩，相互调侃几句，整个小院热闹非凡。       小院里有几条路，不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的路，而是人工修建的平整的路。有的穿插在草坪中，有的是供车辆行驶，也跟一辆车差不多宽度。我尤其喜爱那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路面由一颗颗浑圆、色泽各异、大小不一的鹅卵石铺成，踩在上面，咯得脚底微微的“痛痒”，根据现代人的保健观念，也正是这个原因，其具有按摩脚步神经的功效。每到夏秋之时，经常有老人赤脚行走其中。若是脚穿高跟鞋的年轻姑娘要穿过后院，她们往往会选择走水泥道，要么就只能小心翼翼地沿着鹅卵石小路的边缘走，窄窄的不过几厘米的宽度，通常，一不小心就会“翻船”。       小院的雨是美的。坐在自家的窗台上，面对小院，听雨声淅淅沥沥，打在球场上，树叶间，草坪里，鹅卵石小路上，感觉清新，静谧。没有风，没有撑伞走过的人，没有汽车的鸣笛，小院好像完全静止了，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雨中，仿佛一切都干净了，树叶儿青翠欲滴。待到雨停，一层薄雾从树间弥漫开来，渐渐笼罩了半个小院。恍惚中，一股混合着青草的香味凉凉的沁人心脾。       家就对着小院，是幸福的，在小院里的大楼里工作是幸运的。北方的植被给人感觉如土地般粗犷，且乔木居多，种类不似南方繁盛。也许也正是出于熟悉，小院常常给我一种安定感，徜徉其中，抬头可见自家窗前妻儿的笑脸。就在火车穿过一片一望无垠的麦地时，我又一次深深地念起小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