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戏曲的当代价值

· 98 t功 1 I戤 虏 ／非物质文化遗产评介／2010年第6期总第138期 口张默然 伴 传统戏曲的当代价值 随着现代化 进程和消费文化 的兴起 ，以及 网络 、 影视等传媒技术 的变革 ．当代审美文化生发 了一 系列不同于传 统文化 的新特性。京剧 、越剧 、川剧 等传统戏曲艺术在娱乐化的转向中，逐渐趋于边缘地位而 日渐沉寂，因而“旧戏改良”、“戏曲改革”、“振兴传统戏剧” 等戏曲现代化的探索一直在进行。在当下消费社会这样一 个全新的语境中．对传统戏曲的价值进行重审与定位 ．将 戏曲改革置于反思性视野 ，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人们常常以利奥塔的“后现代社会”、波德里亚的“消 费社会”、费瑟斯通的“后工业社会”等术语指称传统戏曲 所处 的文化语境 消费经 济的生发 与扩 张 ．改变 了我们所 处时代的社会形态．同时也加速了社会现代性进程 在新 兴的大众传媒技术作用下．当消费渗入到文化内部．便构 成了当代审美文化 的新形态 ：消费文化 。 消费文化居于主导地位 ．商品对消费群体的内在需 求，使当代审美文化呈现出鲜明的流行与时尚色彩．而传 统戏曲的音乐、行当、服饰等都与消费文化处于传统与流 行的两岸。如京剧浓郁的北京方音 ．“带腔的音”的“曲线 状”音高变化，唱词“罢、罢、罢”的疾徐顿挫①．都与时下流 行 歌曲产生 了疏离 。上下联制的“深衣”，半长大领 ．带水袖 的阔袖 以及厚底靴 、虎头靴等行头 ，在 当下对欧美 、日韩时 装的趋之若鹜 中．沦为纯粹 的“审美”艺术。 独特的表演体系及美学特质就决定了传统戏曲本身 缺乏商品工业批量生产的制作效率．无法满足商品对经济 利润、资本扩张的需求。此外 。传统戏曲本身的行当规范、 固有程式等也给不熟悉戏曲的观众带来了审美接受上的 隔阂。更为深层的是。传统戏曲“得其环中，超以象外”的美 学追求迥异于现代人“休闲娱乐”的审美趣味．无法制造市 场效应而成为当代流行文化 在消费文化的统治霸权下． 戏曲艺术趋于边缘化．淡出大众 日常审美视域也是不可避 免的。 然而．与当代消费大众 日常消遣的审美趣味不同。并 不意味着传统戏 曲在消费社会中就失却 了审美价值 消费 文化失却了传统美学对人精神的升华和对终极价值的追 求 电视娱 乐节 目仅取川剧“变脸 ”部分 ．展示频 繁变换几 十张脸谱 的技艺 ．极力渲染其魔术色彩 以增强娱乐性 ．以 其传承的神秘性激发人们的猎奇心理．满足观众的窥视欲 而提升收视率 这种迎合受众的择取忽略了“变脸”在川剧 艺术中形神兼具的审美价值 ，而成为“满足即感官冲动、寻 求现实心理满足”的“缺乏否定性力量 、单向度”的“失重娱 乐”。 师 川剧艺术本身在当下的生存则更多地局限于戏 曲 相关的院校、研究所、剧院、文化馆抑或由小众爱好者组织 的业余团体中。传统戏曲在审美形态上与大众文化所拉开 的距离．彰显了其审美价值与定位所生发的当代置换 在 退守至消费文化边缘地位的“自留地”之后 ．传统戏曲在 “落寞”与“流行”二律背反的张力中．以对传统美学超越精 神 的坚守 中获得了处身 当代 的价值 尽管带有浓 重的世俗气 息 ．但 当下社会形 态 、文化结 构都发生了深刻变化．电视、电影等娱乐方式使戏曲的接 受群体不断缩减 ．“咿咿呀呀开了台．大人孩子跑掉鞋”的 热闹景况已日渐罕见。传统戏曲不再有“戏场绵亘八里．起 棚夹路 ．从 昏至旦 ．至晦而 罢”③的盛 景而 占据大众 文化的 主流地位 我认为，传统戏曲历经了从民间艺术到极大繁 荣之主流艺术样式 ，延 至今天 ，走 向沉寂 ．它已经开始 由通 俗艺术转 向带有某种“精英 ”色彩的民族艺术 传统戏曲的这种“精英”定位并非出于艺术学知识谱 系下文化空间性的 区分 ．而是 “审美 ”意义上的。“审美 ”作 为一种人的精神性活动．在美学视阈下是艺术的纯粹无功 利 ．不涉及感官快感 的 自在性 艺术 与消费主义合谋 而极 大地改变了当下文化的审美形态．解构了传统美学怡情悦 志的追求 在“日常生活审美 化”的泛 审美浪潮 中．“审美 ” 的 自律边界处在不断消弭 中．传 统戏曲对“审美 ”精英式的 坚守 ．在整个娱 乐文化构 成上 ．可 以作 为纠偏 当代审美 文 化虚妄性的一种对照性力量．从而具有重要的审美价值 传统戏曲从原始时期歌舞经宋金基本范型完备．至元 代成为成熟的艺术样式 ，明清 达到繁盛 。作 为在 中国千百 年历史进程中积淀下来的文化遗产．传统戏曲本身包含了 华夏文明的思维方式、美学意蕴、哲学观念等文化母体，有 着重要的文化价值 钱穆先生认为 中国文化的精魂是 “天人合一” 它源 自 史前人类集体依赖同一块土地生存的生活模式．以及在农 耕文明中形成的宇宙自然和顺的精神心态 嘞 也同为天 道化身 ．同体合 流 ．形 成 了中国文化 的象征性 以及万物化 合归一而又变化万千的朴素哲学思想 传统 戏曲作为世界戏剧三大表演体系之一 ．其独特性 正是 中国文化 的集 中表现 中国文化以表意 的哲学方式把 握世界．传统戏曲更多地呈现出程式化特征 戏曲程式是 一 个完整的体系，表现在音乐、行当、服饰、脸谱诸方面，如 2010年第6期总第138期／非物质文化遗产评介／t∞ 一J l l戤 虏 川I剧 将世间芸芸众 生简归 为小生 、旦角 、生 角 、花脸 、丑角 五大行当 每个分类符码下面又存在着很多不 同的小类 ， 如同为丑角 ．周裕祥之于 “褶子丑 ”、刘成基之 于“袍带丑”、 周 企何之 于“婆 子丑 ”、刘金 龙之 于“襟襟 丑 ”等 又各 不相 同．千面百孑L 这一“简”一“繁”的韵致体现了传统文化万 物化合 归一而又变化万千的朴素辩证智慧 。易经 “一阴一 阳谓之道”而能“求千太万 后之果 ．明千思万绪 之象 ”以及 老子 “道生一 ．一生二 ，二生三 。三生万物”都 能找到戏 曲程 式 的思想滥觞 “简”并不意味着戏曲表 意空 间的局 限性 戏 曲写意所 留出“虚 白”之 “无”更表现出 了韵外之致 ．味外之 旨。如越 剧 《唐婉》第一 场的舞 台布景与西方 戏剧 “自然美 ”的写实 倾向不同．没有使用平台，逼真的舞台布景，而仅有一棵 树 、一个残 月 ．就 表现 出了陆游与唐 婉离别 的无 奈 、凄清 、 冷寂 ．虚空之处充溢 了含蓄蕴藉与 中和之美 “虚空 ”在中 国文 化中有很深 的思想渊 源 老子 言“虚而不屈 ．动 而愈 出”，“惟道 而虚 ”．虚 白之 处 ．动静相宜 、有 无相生 ，内蕴 了 万物流动 ．道之真谛 这就很好地诠释 了“虚 白”的意蕴之 深广 ．境界之灵动 传统戏 曲不仅仅在表演体 系上包 孕了文化母体 ．更在 文化层面上承载 了传统 的伦理 、价值观念 。天人合一 的思 想在儒家文化 中代代相承 ，结合宗法制 ，一 以贯之 ，形成 了 华夏民族和谐的美学范型以及重视宗族血缘的伦理观念 川I剧《欲海狂 潮》在西方话剧戏 曲化探 索中成绩 斐然 ，但有 学者指出 了其文化精神层面 的断裂 ：该剧 中人物“白老头” 身上缺失了中国传统伦理价值观念 其身份虽是中国的自 耕农 ．但其“魂”仍是充满美 国殖 民主义精神的极端利 己主 义者 。⑤ 在戏 曲与消费文化产生疏离之际 ．在内容与表现方式 双重层面进行现代化革新是一种卓有绩效的尝试 然而 ． 与 “白老头 ”如 出一辙 ，面对过 度追求繁 复的机关 布景 、炫 目的舞美灯光 、逼真的舞台装置 、“话剧加 唱”诸现象 ．值得 我们反思 的是如何保存戏 曲的古 典精 髓 ．维 系传统 戏曲中 所包孕的民族文化根 基 传统戏曲在经元明清 的繁盛后 ．在 当代无可避免地走 向没落。王国维在纵观几千年文学发展进程 时曾喟叹“一 代有一代之 文学 ”，而 “后世莫能继焉者也 ” 尽 管戏 曲在 民 间仍承担着驱魔酬神 、寿诞 婚丧的民俗功能 ，但 在规模 、范 围上已无 法企及 其一度的繁荣胜景 ．也很 难超 越艺术 内在 的生命周期 。 然 而 ，传 统戏 曲融 音乐 、舞蹈 、美术 、杂技 等艺 术元素 于一体 ，在历代文化 积淀 中生 长 ，已经成 为一 种有着 独特 风格 、规范和高度成熟 的民族艺术样式 荣格认 为 ．“人类 企 图运用 固定格式 以表达 隐藏 于其 内心的感 受” 民族 戏 曲艺术根植于华夏文化土壤 ．以千百年文化 的记忆构筑 而 得以成为这一固定格式的典范。影视、音乐、时装等艺术领 域都借鉴 、吸收了传统 戏曲中音乐 、服饰 、脸谱等构成艺 术 元素。在当代消费社会，传统戏曲仍有着重要的艺术价值 传统戏 曲音乐 、服饰 等元素融人 流行歌 曲 ．实 现了戏 曲的别致流行 。演唱者模仿戏曲唱腔或者 直接穿插戏 曲的 唱段 ，歌词创作借鉴经典戏 曲剧 目的念 白等丰富 了流行歌 曲的文化意蕴 周杰伦以京剧的青衣唱腔演绎了 《霍元 甲》、王力宏 的《花 田错》直接 采用 了京剧原名 并融合 了京 剧唱腔、《在梅边》根据昆曲《牡丹亭》创作 ，并以武场檀板 声等戏曲打击乐为开端 、陶 《苏三说》运用了京剧《苏三 起解 》的旋律等 等 ，都凸显 了戏 曲元 素在流行 歌曲中应用 的时 尚。 传统 戏曲的服饰吸收 了民族刺绣 、绘画 、雕 塑 、书法等 的构成元 素 ．凝练 了华夏 民族对 称和谐 、中和渐进 、动静相 生等审美追求。戏曲服饰在电影《霸王别姬》《夜宴》《满城 尽带黄金 甲》等中都有展现 ，至《梅兰芳》，40余套错彩镂金 “行头”成为电影视觉化的符号表征。莫文蔚适时推出的戏 曲造 型写真 ．周杰伦 《黄金 甲》专辑 封面 的京 剧武生扮 相 ， 都将传统戏曲的服饰推向大众时尚审美 范畴 从戏曲滥觞之时起 ．脸谱在巫祀祭礼中就初见端倪 ． 浓缩 了彩绘 、版画 、雕 塑等 民间工 艺之长 ，在万 物有灵 、阴 阳五 行 、宗教巫术 等文化母 体 中 !El臻 完善 ，成 为一 个高度 成熟的谱式图系。脸谱色彩鲜明炳焕，纹饰浓烈夸张的艺 术性 ，在 时装 、家居 、饰 品 中均成 为时尚元素。如彪马 将戏曲脸谱用于服装设计 中 ．取得 了“中国化的设计+牙买 加人 的成绩”：张飞 牛肉将 张飞脸谱用于商 品包装设计 中 ． 彰显 了巴蜀文 化底蕴 ：在家 居壁挂上勾 绘戏 曲脸 谱 ，在现 代风格中融入风雅气韵 ．营造现代家居的古韵今风 在消费文化语境中．传统戏曲的艺术元素契合了消费 的内在建制而成为别致 的流行风 尚。其实 ．消费文化对戏 曲元素的吸收 ．很 大程度上只是一种 “传统文化符号 ”标 签 化的利用．戏曲艺术精髓并没有得到真正体现 因而．对戏 曲艺术也没有 明显 的提升绩效 人们对戏曲艺术元素的推 崇 是源 自戏曲艺术的华夏传统文化积淀 ．使其成为 民族 艺 术凝 练与升华的“符码 ”．这 也是 内在于 目前整个世界 时尚 界 “中国风”盛行之缘 由 消 费者或 日审美 主体在对戏 曲音乐 的民族元素 、戏服 上 的纹 饰刺绣 、脸谱 上的浓墨 重彩等进 行“审美 ”时 ．其所 内蕴的传统很容易引起人们情感上的共鸣 这种审美 自觉 性源 自现代人深感 欧美 、日韩文化在 中国流行及艺术价值 的普遍缺失转而对 民族传统产生的皈依感 在 当代社会 ． 戏曲所承载的传统文化包含了人们大量理性上的文化认 同和感性上对于逝去传统 的怀 恋 ．其艺术样式本 身就内蕴 着厚重的精 神价值 注释 ： ① 沈恰：《论声腔》，《中央音乐学院学报》，1983年第 1期。 ② 许纪霖：《寻求意义——现代化变迁与文化批判》，上海三 联 书店 ，1997年版。 ( 王 国维：《宋元戏 曲史》，北京 商务印 书馆 ，1919年版 。 ( 钱穆：《中国文化丛谈》，台北三民书局，1969年版。 ⑤ 姚欣：《欧美名剧难于完全中国化》，《四川戏剧》，2009年 第 3期 (作者 ：四川 大学文 艺学在读硕士 ) 责任编辑：高师大 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