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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花非花雾非雾_结尽同心缔尽缘

2011-12-22 50页 doc 195KB 1729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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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花非花雾非雾_结尽同心缔尽缘[鼠猫]花非花,雾非雾 全 BY:aimezhao 天边的云层,暗黄暗黄,将四周的空间积压得异常的狭小。我裹紧身上的毛裘,走到窗前。漫天的大雪如白羽般层层披落在大地,刺骨的寒意顺着椽子缝忽忽扑进我的眼中。不禁让我打了一个寒颤,目光抖动间,那一座高耸的铁塔跃然跳进了我的视线----开宝寺琉璃塔在皑皑白雪中流溢出几缕亮目的光。 风孤独地吹着,雪花孤独地飘着... 夷山端处,琉璃塔孤独地耸立着... 孤蒲绕着陈檐,看笑云影苍梧。残暮中的烟水,似乎在诉说当年的旧事........ ....... 记得那年春天,我与五叔来到...
[鼠猫]花非花雾非雾_结尽同心缔尽缘
[鼠猫]花非花,雾非雾 全 BY:aimezhao 天边的云层,暗黄暗黄,将四周的空间积压得异常的狭小。我裹紧身上的毛裘,走到窗前。漫天的大雪如白羽般层层披落在大地,刺骨的寒意顺着椽子缝忽忽扑进我的眼中。不禁让我打了一个寒颤,目光抖动间,那一座高耸的铁塔跃然跳进了我的视线----开宝寺琉璃塔在皑皑白雪中流溢出几缕亮目的光。 风孤独地吹着,雪花孤独地飘着... 夷山端处,琉璃塔孤独地耸立着... 孤蒲绕着陈檐,看笑云影苍梧。残暮中的烟水,似乎在诉说当年的旧事........ ....... 记得那年春天,我与五叔来到开封。 开封的春天,暖意尚未入冰肌,花墙深苑,依然寒花绕砌。 五叔是个绝美的男子,眉宇神蕴,气度不凡。可惜五叔总不爱拾掇,性子又跟猴头似的,也难怪我很难心平气和地将他归于美男子一列。倒是那开封府的展昭,可算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在我的印象里,展大哥总是那么温文尔雅,性子刚好与五叔相反,行事不温不火,颇具大将风度。 在外人眼里,五叔与展昭是对头,但我知道,其实五叔是最关心展大哥的人,两人之间的情义---很深。 「五叔,大大叔不是说了嘛,展大哥不在开封」我一边捏着冰糖葫芦,一边对五叔道。 五叔回转头,甩了甩他自以为潇洒的长发,道「是‘展大叔’,不是‘展大哥’还有,‘大叔’就‘大叔’,别竟闹腾新花样,什么‘大大叔’,乡下孩子....说话没个谱」 五叔拉长个脸,贴着我的小脸一阵唠叨。 我嘿嘿做了个鬼脸,奔跳着进了开封府的大门。开封府很大,前后好几个厅子,不过我最爱左边‘点翠园’里王朝哥哥的那个厢房。王朝哥哥个头蛮大,私下却跟我这孩子差不多,最贪吃。房里小柜子里总有吃不尽的小吃。每次我和五叔去开封,他防我总跟防贼似的。 「小虎,今天你休想跑到我房里」王朝黑着个脸,双手双脚攀沿着门的四棱 「 王朝哥哥,你这样子象极了五叔养的那只壁虎」 我调侃道 「 小家伙,你可越来越有能耐了啊,都你五叔教的吧」 「哪能,我五叔再能耐,也没展大哥能耐...」我正欲拿展大哥开涮,却见五叔迎面走来。 暖风徐徐,五叔轻盈地摇弄着折扇,面如冠玉,形若攀松。五叔这会子拾掇得还真不错,颇有玉树临风之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阵熟悉的花香涌进了我的鼻囊。 「五叔!你...什么时候把陷空岛的牡丹搬这儿了?」我大叫道,这几株‘青龙卧墨池’是大叔叔费了好大劲才从洛阳移栽到陷空岛的,待了好多年,今天头一回开花,竟不想被五叔连根拔到了开封府。 「 五叔,大大叔非疯了不可!」我拽着五叔的袖子,道。 「 不就拔他几株牡丹嘛,他不至於那么激动吧!」五叔道。 五叔命人将那几株牡丹全数栽到了展大哥厢房门口,还没见五叔那般勤劳,起早摸黑侍候着那几株牡丹,可是老天还是负了他这个苦心人,就在展大哥回来的前一天,开封的一夜风雨将那几株牡丹吹得稀烂。 天色已如墨染,开封府掌起了油灯。展大哥拿着一件大袄盖在了五叔身上,我偷偷趴在窗头看着两人。几个月没有见,展大哥似乎瘦削了许多,俊逸的脸上几乎没有半天血色,只是淡淡的笑容总平稳地浮挂在他的嘴角,在我的记忆中,展大哥的笑容总那么清雅幽淡,闭上眼睛足可以回味半宿。 「猫,这几株青龙卧墨池,我是专门送给你的,不想一夜风雨,催得花败枝折」五叔怔怔看着地上的残絮,神思恍惚了很久,又道「你可知这'青龙卧墨池'牡丹的由来?」 展大哥伸手拾起了一枚花心,眼中凝聚起一层深意,道「这青色花心好似青龙,传说他本是镇守瑶池的小青龙,一日他路游曹州,却见曹州大旱,万物垂死,牡丹即夭,他不忍,遂向东海龙王借雨,龙王不允。小青龙无奈,转返瑶池,吸来瑶池仙水,普救众生。牡丹得救,化作一红衣仙子,她忧心青龙被王母责罚,不惜飞身泰山墨池,将自己染成墨色,好将青龙安藏在自己的心中。不久王母带来妖镜探找青龙,却始终未见,一怒之下,令人取来鬼怒涧的恶水在空中漫撒,任哪路神仙,只要沾上此水,再也不能升仙。从此,小青龙便永远化作了心儿,留在了牡丹的心里。名曰'青龙卧墨池'」 五叔忍不住哽咽道「猫,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油灯在展大哥的脸上优美地画着弧线,他紧紧抓着五叔的手,仔细地端看着五叔「玉堂,我明白的」 夜风如丝,又似轻翼。两人偎依着,携手向花间,春桐正声声,也羡他俩秋燕依人。 我使劲探着耳朵,始终也听没有明白五叔送'青龙卧墨池'的含义。但见两人如此,倒明白了几分。 两人相依了一阵,五叔脸上却露出了一丝难色。只见他从地上拣了几叶凋零的牡丹花瓣,用手指轻轻捻了捻,几道新鲜的花香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听说你要带军增援韩琦」五叔沉思很久,终於将咽在喉咙的话吐了出来。 「是的!」展大哥点头,可他却没有将眼光对着五叔。可是我却看得清晰,五叔脸上偷偷抽搐了一阵。 空气凝结了一阵,害得我也连大气都不敢出。 「能带我一起去吗?」五叔道 「不行,那边很危险」展大哥始终低着头。 「我不送你了,陷空岛还有事,我明天就回去。」五叔几乎不作任何思考回应道。 我这一听,小眼瞪得跟铜铃似的,急忙窜溜了起来,尖着小嗓门道,「五叔...」我连爬带滚窜到五叔跟前,小手抓着他的手掌,「五叔,我不回去,呜... 」 我实在放不下王朝哥哥房中的美味,说什么都不肯回去。可是无论我说什么,五叔都不答应,最后索性把我一把拎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清早,五叔便把我从热呼呼的被窝中拽了起来,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开封府。我心里正想恨恨,却不料五叔根本没有打算离开开封,在北城的小客栈订了间上房,舒舒服服地睡起了大头觉。 五天后,增援关中的军队出发了。 那天,展大哥穿着一身深红色的官服,胯下黑鬃马。春风温柔地吹着他的墨发,好似画中仙将。 「  哇...展大哥真帅!」我趴在客房的楼阁横栏发出一声惊叹。 「 臭小子,人不大,色心不小 」五叔用他的玉扇轻轻敲了敲我的后脑勺 「五叔你胡说什么呢!」展大哥虽然长得俊美,可我一个小孩,哪里有那鬼心思,我看八成是五叔翻了醋缸。 我正欲再作解释,五叔却早已把我一把拽起,如燕般飞出了客栈,紧紧随着西行的队伍。 队伍浩浩荡荡足有几千人,藏两个人自然不在话下,可是五叔实在沉不住气,每夜三更都要到展大哥营帐去偷窥一番。结果不出七八天,展大哥便将五叔和我逮了出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展大哥那般生气,他高高坐在上座,英俊的脸上多了几分威严,眼中还浮着几分怒意。我跟五叔却还是脸上挂着一副无所谓的笑容,眼睛还时不时向上座的展大哥眨上几下。我以为展大哥会一笑了事,谁知他竟然狠狠责骂了我和五叔一顿,这还不算,末了还命人将五叔拖出营帐重责了二十。 五叔那般金贵,哪受得起如此的侮辱。一连三天他都不吃不喝,见着展大哥也不声不响。展大哥再铁石心肠,见白五叔如此,毕竟心有不忍,终於在那天晚上,来到五叔的营帐探望五叔。 营帐内的火台烧得正旺,磨出无数金粉。我坐在一张羊皮毯上,一边吃着山鸡,一边还玩耍着大大叔送我的弹弓。虽是暖春季节,但中原地带一到深夜,寒意还是很浓。我起身正想将羊皮毯子往火炉边挪动一下,却见展大哥已撩来帐帘走了进来。 「 玉堂 」 展大哥的声音很低沉,也许白五叔没有听到,也许他根本不愿意听到,反正他闷在被子里并没有出声。我小心翼翼地窥看着展大哥,三天前的那幕对我来说还是余悸未消。 展大哥一身银色的盔甲,左手端持着头盔,右手提着一个青布外裹的篮子。 「 玉堂,吃点东西吧 」展大哥说着便将篮子放在了桌子上。 五叔还是不作声。 「既然你不愿意见到我,那我这就走 」展大哥虽提步,脚步却很凝重。 我连忙窜起身子,几步上前拖住了展大哥的手掌,「展大哥,不要走,五叔其实很想见你的」 话音未落,只见嗖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拿起枕头朝我砸来。 「 小屁孩,胡说什么呢 」五叔撩了撩他那乱七八糟的头发,道。 他一面教训我,一面却用眼角小心翼翼地瞥着展大哥,五叔心里其实早盼着展大哥来了,只是嘴巴硬,面子薄。「怎么,看我死不了,又想拿饭菜来咽死我啊」五叔故意拔高嗓门冲展大哥道。 「那二十军棍,你觉得很冤枉吗?」展大哥似乎不是来道歉的。 「怎么不冤枉,我又不是你的属下!」五叔撅着嘴,一副受屈的样子。 「我是替卢岛主打你那二十军棍,战火漫漫,你竟然带一个孩子到战场」展大哥责备道。 五叔转眼仔细打量着我,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其实也难怪五叔,我与五叔感情甚厚,自我懂事起,就和五叔吃喝在,玩乐在一处。这么多年,五叔早已把我看成是他的'小兄弟',嘴上虽然常说我是小孩,但心里却早把我当成与他差不多年岁的朋友。 五叔傻傻愣半天,道「呵,好像是个小孩!」,又嘻嘻冲着展大哥做了个鬼脸。 「可你打得也忒重了」五叔恍地道,似乎还想反击一下。他一边说,一边还挤着痛苦万分的神情。 展大哥见他的确伤的不清,脸上不禁露出怜惜之色,正好被五叔瞧个正着,非嚷着也要惩罚展大哥一回。最后,还把我支到了另一个营帐...惩罚就惩罚,非把我支开,害我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我看见展大哥匆匆从五叔的营帐中走出来,脸上还挂着红晕。「嘿,惩罚得还挺开心」我摸着小脑袋寻思着,「为什么五叔每次惩罚我,我总觉得很痛苦呢?哼,肯定五叔开小灶 」 此后几天,展大哥几次想设法我送回开封,回退的几条大道又突报有夏军暗伏,最终只好作罢。 大军继续赶路。五叔尽其老鼠本事,成日挖空心思想些新鲜玩意逗乐展大哥,五叔有时会跟着军厨亲自炒上几个菜,虽然味道实在不敢恭维,但展大哥却吃得很香。有时五叔还会吹上几段萧乐,虽然时常跑调,但展大哥却听得很入神...... 五叔的脸上永远都挂着快乐的笑容,展大哥的眼中则永远装着深入灵魂的满足感。那般情义交厚,任谁也无法想到两个月后,他们俩之间竟然会产生那样的仇恨... 大约过了半月后,大军来到了目的地-----陕西 自宋仁宗宝元元年开始,大宋西北边境局势就开始紧张起来,原本臣属大宋居住在甘州和凉州的党项族首领李元昊自称皇帝,建国号大夏。 宋军连年兵败,朝内主战派如宋陕西经略安抚使韩琦等人主张坚决进攻。他向朝廷提出:“宋军拥二十万重兵,只守界濠,这么怯弱,自古未有,长此以往,士气都要丧失光了。况且兴师以来耗资太大,再拖延下去,国家经费更加困难,故应该集中各路兵力攻打西夏,速战速记。”皇帝陛下采纳了韩琦的建议。 延州之战后,西夏对宋西北边地的进攻愈加频繁。韩琦与陕西主帅夏竦欲引兵攻击元昊,遂向朝廷特意请旨增援。展大哥带的这支队伍就是增援韩琦的。 韩琦显然很器重展大哥,到帐第一天,便任命展大哥为参事。韩琦有两位年轻的副将任福和桑怿,两人为人豪爽,与展大哥一见如故,五叔与他们也相处甚欢。 大约过了半个月,展大哥告知五叔,说是大大叔卢方会随另一部后援军来到陕西。五叔还道大大叔是为了那几盘牡丹特意跑到陕西来找他算帐,却原来大大叔是专程来相助韩琦副使。 不久,元昊遣兵入寇渭州,韩琦力调镇戎军士卒,又招募勇士八千,命任福为统将,桑怿为先锋,韩琦见展昭行事谨慎,便任展大哥为行军参事。大大叔,五叔,我也一齐随军同行。展大哥担忧我的安危,坚决反对我随军同行,但五叔认为如今四面楚歌,躲哪里都不安全,还不如将我带在身边。於是,我成了军队中年龄最小的小卒。 大军开拔,中途遇到一部镇戎军兵马,又突闻夏军囤于不远处的张家堡里,遂两军合力,兵进张家堡。果然,大军在张家堡遇到一批夏军,一时众兵奋力拼杀,夏军接连败退,其态甚溃,任福与桑怿大感痛快,欲以驱兵再攻,此时展大哥却担忧元昊设诈,极力反对,不想任福与桑怿刚愎自用,坚决不听展大哥的劝解,展大哥不惜膝下有黄金,跪地拦阻大军前行,任福大怒,命人杖责展大哥,五叔哪里见得展大哥受到伤害,拼了命地扑倒在刑杖下。最后桑怿向任福求情,这才饶过展大哥。 巍巍六盘山,云海层层。陡峭山峰,绿意甚浓。一天后,大军循好水川西行,最终到达了六盘山下。 天空微微作白,太阳尚未露红霞。四周白雾围绕,空气中寒意甚浓。知道今日大军可能有一场恶站,我也不敢怠慢,早早便随大大叔起来,到河边饮马。 河水很清凛,一眼看到河底的青石。我用手濯着河水,又尝上了几口,河水却并不甜,我啧啧回吐,晃地见展大哥正怔怔地盯望着那片恶意嶙峋的山崖。 轻雾弥漫间我依然可以看清展大哥的身形,他高挺的鼻梁上附着晨珠,眼神好似一双鹰目,异常的锐利。当一个人在非常警觉的情况下,他的眼睛便会凝聚起潜在的辨探能力,洞察四周的一切。 「莫非发现了什么?」我正思考着,却惊闻桑怿一声大嗓门,「嘿,这什么宝贝」只见桑怿一边大声嚷着,一边朝着几个银泥盒走去。那盒子装扮得相当精致,上面还贴着封条,盒身尚略微动弹着,显然盒内有活的东西。桑怿瞪圆了大眼,撩起袖子欲把封条揭去。 展大哥刹时脸色大惊,还未等他高喊出声,桑怿已将封条揭了去。 一时间,几白只羽翼洁白的鸽子轰隆而出。 白鸽振动着羽翼,在展大哥的前方跃身高飞。展大哥的脸色越发苍白,俊逸的脸上甚至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大军赶快后撤!」展大哥高喊。 士兵们一个个睁着恐慌的眼睛,四处查探着状况。五叔惊闻展大哥的声音,飞速奔跑过来。他一看展大哥的神情,便知事情定然不妙,恐有暗伏。他一边紧张地盯望着四周的山岩,一边用手紧紧将我搂在他的怀中。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全身就跟灌了冰水一般。 只见,陡峭高岩上数面大旗如帆扬起,一个头戴白色高冠的英俊男子正来回扫视着我们,蓦地,他的眼光停在了展大哥的身上。他轻轻撇头,似乎在对他的军将示意着什么。 突然,一声战鼓在半空中咆哮开来,那稀薄的雾气似乎也在这一刹那间被震得支离了身形。顷刻间,西夏的兵士如山蚁般四方夹击了过来。 一时,西夏伏兵从四方围杀过来...嘶叫声,马哀声!鲜血溅满草地,头颅堆满河床... 虽然展大哥,大大叔,五叔他们奋力拼杀,却终究寡不敌众,展大哥被西夏五员大将生擒,大大叔与五叔亦受重伤被擒。 桑怿战死,任福最后扼喉自尽,宋军大败! 夏军俘虏了宋军的残余,也包括我。 在绑上绳索的一刹那,我看见有人将展大哥的手脚用被重链捆住,抬上了那白冠男子的车辇。五叔拼命挣扎,恨不能无形中揭开自己的绳索,一步飞去解救展昭。 西夏的监狱没有白天只有黑夜。我,五叔还有大大叔被扔在一间阴湿的大牢里。 五叔成日呆呆地看着监狱的大门,也许他是在等待展大哥。他的眼神变得很忧郁,笑容也一天一天地减少。我知道,失去展大哥的日子,五叔生不如死。他的身体虽然被禁固在这里,但他的心却早已冲破了这铁笼。 也许长年蛀生在这黑暗之地,阴晦之气也熬染了狱卒的灵魂,他们的行为言行变得异常的可怖。宋军俘虏在这里受尽酷刑,大牢之内时时能听到俘虏们的尖声惨叫。可是奇怪的是,狱卒从来不打骂我们。 「有本事往白爷爷身上烙两下」五叔实在受不了这种特殊照顾 「 啊呦,我的爷,您是陛下的贵客啊,我们哪得罪得起!」 「贵客?」 「 噢,更准确的说,是展大人的贵客 」 昭........ 这名字似乎有魔力,五叔的呼吸都变得不均匀「 他..还好吗? 」 「怎么不好,成天山珍海味,连陛下见他都要事先通报,他面子大着呢!」 狱卒低头打量自己一番,哀叹道,「只怪爹娘没给我一副好皮囊,这辈子只能当当狱卒,混口犯吃了! 」 五叔蓦地抬颌,眼中露出后怕的眸色,「你,你,你是说展昭当了你们陛下的座上客!」 「 何止座上客啊...还床上... 」狱卒骤然掩了嘴。 五叔的身体都变得生硬,他无力地挨倒在墙壁上,手掌拼命地撑开着,重重攀抓着冰冷的铁栏,他也许想说些什么,但却始终没能出声。 大大叔心疼地看着五叔,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突然有一天,李元昊派人来将大叔叔提了去。我心里着实担心大叔叔,但五叔却看上去很平静,甚至眼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五叔太想见展大哥了。他希望下一个被提审的是他自己,也许,这样就可以见上展大哥一面,这是我分析出来的唯一一个可以解释这抹笑容的出处。 但事情似乎并不想五叔盘算的那般进行着,大叔叔很晚才回来,他的脸色很苍白,精神似乎也萎靡了不少,最令我难忘的是他的眼神,从大叔叔大踏入大牢门口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睛就始终没有离开过五叔,那眸色好像是慈父心疼爱子,又怎生得多少心痛穿越其中... 「大哥,你干嘛这样看我?」五叔问道 「没,没什么...」大叔叔背过脸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在我的印象中,大大叔是那种没有眼泪的大丈夫。 今日这是怎么了? 「 大哥可曾见到展昭?」五叔的眼中充满期待的光色。 「五弟...你还是把他忘记吧!」大大叔看了看狱卒,不太情愿地道,「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展昭了!」 「不会的!!!」五叔的精神一下溃落,忿忿用手撞击着墙壁。五叔的言语就象判了他死刑一般。 这一夜,大家都没有睡着,当然也包括我,我无法想象做了叛徒的展大哥会是什么样的嘴脸...那么漂亮的一张脸,难道也会变得畸形! 第二天,第二天...这天竟然还会有太阳!!! 大清早狱卒将五叔,大大叔还有我绑了起来,押送到了元昊的宫中。 阳光在大殿内画着层层光圈,把它照得越发豪华精致。 五叔终於又见到了展大哥...他穿着一身墨蓝色的长袍,长发顺顺地披落在肩头,几许发丝尚在他的眉宇间飘扬。嘴角有些苍白,脸型似乎较前阵子要瘦削许多。 他,真的背叛了大宋?我还是有些不相信。 展大哥根本没有看五叔,也许是不敢看。他单薄的身体有些摇摆,似乎一阵风吹来,便可将他掀倒。那不是身体上的疲劳,而是心理上的疲乏。 「你没事吧?」元昊见他身子抖动,急忙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双手搂住了展大哥的身体。 「 没..没..没事」展大哥并没有推开元昊的手。 大大叔,五叔还有我被按跪在地上,五叔不停挣扎,一边怒视着靠在李元昊身上的展大哥。 「展昭,算我白玉堂看走了眼,早先怎么把你这伪君子当作知己!」五叔高声骂道。 我偷偷看着展大哥,他闭上了眼睛,听凭五叔责骂。 李元昊轻轻咳嗽了几声,对展大哥道「展昭,既然你有意投奔夏国,朕就给你一个机会,去,给朕看你的诚意」李元昊说着猛地用手指指向大大叔,道「砍下他的头颅,我就相信你的诚意」 我与五叔大惊,心脏的跳动声都可清晰听见。反而一旁的大大叔面不改色。 展大哥的嘴角抽动着,接过了宫女呈上的长剑,开出了步子,向大叔叔走去。 「展昭!你敢!」五叔激动地一阵狂叫,我在一边早被吓得泪水纵横,心里多么希望展大哥还是原来的展大哥,那把利刃千万不能划向大大叔的咽喉啊。 可是展大哥的脚步并没有停顿下来,他,他,他,难道真要砍下大大叔的头颅!!! 「展大人,我求求你,放过我大哥,你,你,你杀了我吧!」白五叔跪步前行至展大哥的脚下,声声哀求着。 「白玉堂,你让开!」展大哥一把撩倒了五叔,直步走到了大大叔跟前,手起刀落,瞬时割下了大大叔的头颅! 「 不!不!!!」五叔哭喊着。 鲜血在我眼前横躺着,血泊中那颗人头,那是大大叔的面容。我浑身如同火烧,嘴巴不停地道「展大哥杀了大大叔,展大哥杀了大大叔....怎么会这样!!!他是刽子手!!!」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个刽子手,他竟然,竟然还有脸掉眼泪!我恨他,我恨他...... 「你是个大坏蛋,你杀了大大叔,你杀了大大叔」我不顾一切地奔到他的面前,抓起他拿剑的手掌,狠狠咬去。鲜血充溢着我的口腔,泪水淌满他的手掌...他任凭我磨擦着牙齿,他似乎在甘心情愿地承受这一切。 李元昊的卫士最终将我从展昭的身上拖拉了下来。 五叔早已被侍卫死死压在地上,他的眼神有如一头恶豹,恨不能此刻就将展昭吞噬在自己的腹中,「展昭,我会让你后悔的,总...总有一天,我要你生不如死!!」 展昭转过身去,扬手示意侍卫将五叔拉出去。 就在我离开大殿的一刹那,我看到他的背影在颤抖,颤抖得很厉害,似乎整颗心都在抖动。空空荡荡的大殿里,那抹蓝色显得那么的凄凉,无助.... 大约过了半年,李元昊大赦,放了一部分宋兵俘虏,其中就包括我和五叔。 白玉堂从西夏回来,也带回了一个消息:展昭……降夏。 回来那天,白玉堂喝了个烂醉,把他和展昭在开封府共居的小院砸了个稀烂。而后,倒在地上,如同睡去了一般。包拯看着那被打湿的地面,和白玉堂微微耸动的双肩,心里唯一的那一点希望如同风中残烛一般,熄灭了。直到这个时候,开封府众人才不的不相信,那个总是微笑着的青年,再也回不来了。 白玉堂回陷空岛料理完卢岛主的后事后,又回到了开封,留在包大人身边当了差。只是,他不再有笑容,不再嘻戏,他不提' 展昭'以及与展昭有关的一切,他甚至从来不穿蓝色。可是他为什么要选择留在开封?他在追索着什么吗? 白马过隙,光阴流水。 两年过去了,'展昭'早已被人淡忘。这时却惊闻李元昊将他遣回了大宋。 那日,正好是冬至。天色很昏黄,云层也很厚。似乎正蕴着一场大风雪。 夷山下的人群越来越多,有的拿着扫帚,有的端着污水,有的举着铁棒.....。 风起了,大街上飞卷着黄叶尘埃。白玉堂怀抱他大哥的灵位,手持画影,如同木雕般站立着,神思似乎已不在这方圆几里。 突然人群开始骚动,听得有人叫道“来了,来了,叛徒押来了...” “他就是展昭...那个叛徒...” 白玉堂在听到他名字的一刹那,紧握画影的十指抽搐了起来。 他慢慢抬着头,朝人声最鼎沸处望去... 街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所有人注视着这个衣衫褴褛的青年,黑色的衣衫已被百姓撕得条条缕缕,双手被反绑着,口中还塞着一团黑黝黝的布,脚踝赤裸着,铁链缠绕在踝间。看他脸色憔悴,想必一路之上受尽了小卒的折磨。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声高喊:“打死这个叛徒!”排山倒海似的辱骂声便汹涌而来。 听得人群中一阵喧哗,展昭也微微抬起头,他的眼神很空洞,黑黑的眼眸在白雪中孤独的飘散着。 这两年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看他单立寒风中,竟是那般的凄凉,风煞。望上他一眼,就会油然生出一分辛酸。街道上虽然人山人海,但看到他,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化作了无尽的黄沙,他,无力地站立在荒沙中,寂寞地看着这个世界。 衙役们开始用棍子驱赶激愤的人群,却抵挡不住人潮涌动。人们冲过衙役的防线,脏物与石块呼啸着向展昭袭来。“狼心狗肺!”一口浓痰啐在展昭脸上,他微微一怔,狼心狗肺……吗?展昭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原来,心还是会痛啊,他苦笑,那颗他以为早已经麻木的心,毕竟还是会痛啊。 “展昭,你道你一柄三尺青锋一颗仁义红心便撑得起这头上青天,你只是个凡人,你撑不起那片天,你所要撑起的那片天,迟早会把你压死。” “展昭只做自己认为正确之事。” “好,说得好。我李元昊从来不做强人所难这般不成材之事,既然你要回去,我便送你回去,我倒要看看你那片天,是如何报答你一番苦心的。” 耳边回响起李元昊寒透心底的笑声,一声一声,连带着周围人的辱骂与叫嚣,烙印在展昭心里,他低着头,强把喉中腥甜咽入肚中,拖起脚上的镣铐,依旧往前走去。这一路,从头到底,从来都只是他一个人走过,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改变,也不想再去改变,这是他唯一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人群蓦地散开,中间露出一顶官轿,展昭远远地望见那熟悉的轿帘掀起,眼眶却竟湿了,正要跪下,膝后被粗暴地一踢,整个人便扑倒在尘土之中。“来人,押解展昭回开封府!”包拯冷道,竟不看他一眼,,黝黑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展昭心中已冷。王朝等人个个都高扬着眸子鄙视着展昭。只有公孙先生,脸上尚带着几分怜惜之意。 见监卒将那沉甸冰凉的刑枷套在展昭身上,公孙先生长长叹着一口气,道「不想展昭也会叛国杀友!」展昭闻此言忽而发出一声低笑,亦不知笑得是自己,抑或是满街的世人。他笑得越来越响,直把眼中的泪水流得满面也不自知, 却听人群中一人道:“执迷不悟!”他浑身一震,愣在地上。 “大人。”一袭白影从人潮中窜出,跪倒在地,正是白玉堂。“请大人将这叛徒交给属下,待祭奠过我大哥以后,属下自押他回去受审。” 包拯沉吟片刻,点头应允,令人撤了刑枷,方才离去。 展昭淡淡地看着白玉堂,看着他手中的灵牌,没有一丝的犹豫,也没有一丝的恐惧。该来的,逃不掉,该走的,找不回。凡事,原本如此,要不得一点强求。 白玉堂握紧了画影,心胸中涌现起些许的刺痛,那双眼眸,依旧是那样的清澈如水,看不见一点的波澜,深邃地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不知觉间,汗水竟泠泠地流下。他转过脸,看见自己怀中的灵牌,狠意骤然而生,不禁对人群道:“你们不是都准备了家伙了,还客气什么?” 展昭顿觉一阵晕眩,心中巨痛,片刻背上已挨了十数棍,先前咽下的鲜血尽数吐在了胸前,直染得那灰白的里衣上斑班驳驳,让人看不出原来的色彩。 “臭小子,哼也不哼一声。乡亲们,不必手下留情,重重地打!”一个男人吼道,白玉堂忍不住回头,又撞上血泊中那双淡定的眼眸,“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他分开人群,用里抓起那人消瘦的身躯,展昭愣了一下,吐出一口鲜血,“展昭只做自己认为正确之事,展昭……是清白的。” “正确?”白玉堂愤恨地一掌甩在他脸上,“多可笑的人啊,你的臭名声,整个大宋都知道,你竟然还有脸在这里说自己是清白的。为了荣华富贵,你杀我大哥;为了苟且偷生,你屈膝李元昊。这就是你认为正确之事?我白玉堂瞎了眼!今天我就要让你付出代价”五叔用手掌抬起他的脸颊。 展昭神色不变,五条指印火辣辣地烙在脸上,“哼,多漂亮的脸,赢得了不少龙心吧?”白玉堂的手指抚过他的脸庞,一路下行,猛地撕开他胸前的单衣,“李元昊能做的事,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也都可以做吧。” 展昭大恸,胸前气血翻腾,肝肠寸断,竟然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白玉堂,你若要报仇,只管一剑杀我,不必羞辱于我。”他缓道,只觉手足冰冷,眼中已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我不杀你,我说过,我要让你生不如死!”白玉堂咬牙,向人群吼道:“你们将他送到夷山的‘龙阳馆’!” “不,白玉堂你杀了我吧”展昭刹时发疯似狂喊着,“求你,求你不要那样对我。我是迫不得已才杀卢岛主的...请你相信我” 五叔听展昭辩驳,反而更加恼怒,他一把揪起展大哥,道“你出卖了你的身体,还出卖了你自己的灵魂!今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快把他送到‘龙阳馆’ ” 展昭绝望地望着五叔,掉下了眼泪。 一时群情激愤,人群中已然走出两个男人,架起展昭,却听展昭又是一阵凄然大笑:“白玉堂,你竟这样待我!我只道我手中三尺青锋胸中一颗雄心,便撑得起这头顶一片天,谁料想,谁料想这天竟在塌在我的身上。展昭正是咎由自取,咎由自取啊!” “闭嘴!”一个男人打在他下腹上,从展昭衣上扯下一片塞进他嘴里。人群熙熙攘攘,直往城南的龙阳馆行去。 白玉堂望着展昭衣不庇体的背影,心中感觉如结了冰被碾过一般,我居然还是放不下他,他心中怒道,画影雪白的剑身上潺潺流下一道血迹,点点滴滴落入泥里,和那展昭的血混在一起,再分不清彼此。 已近中午,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白玉堂在风中呆立着,任凭风雪吹打着他的衣衫,“我为什么要那样侮辱他?我为什么不索性给他一刀,让他死个痛快” 雪越下越大,零零落落飘漫在风中 “ 白护卫...”只见大雪中一骑破风而来,却原来是马汉奔来。 “展大人呢?” 这称呼真是亲切,此时却显得有点滑稽。 马汉见那白玉堂不语,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白护卫,白大侠!我们...我们都冤枉展大人了!! ” “什么,你说什么?”白玉堂闻言心下一慌。 “那李元昊将四百多名俘虏都放回了大宋,还特意附上你大哥生前留下的一封书信” “ 什么,什么书信” 马汉将书信交给了白玉堂,又道“原来当年李元昊用所有俘虏的性命威胁展大人,要他当着你的面砍下你大哥的头颅。卢岛主为救苍生,向展大人求死。岛主又担心这样会毁了展大人的一生清誉,所以留下书信一封,希望有朝一日,世人能还展大人一个清白。那日,展大人无奈之下,砍下了卢岛主的头颅,李元昊这才饶了那些俘虏的性命。事隔不久又放一小部分俘虏回宋,其中就包括了你和小虎。” “这……我……”白玉堂手中捏着卢方的书信,只觉天旋地转,浑身战栗不住。 “李元昊为什么要留着这封书信?还将书信送到大宋?”白玉堂自言自语道。 “据回来的俘虏说,展大人时常得罪李元昊,这次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李元昊暴怒,便将展大人遣了回来。可第二天便后悔,又派人快马加鞭追赶,同时又将全部的俘虏放回了大宋。噢,还带来了这封信。”马汉道。 白玉堂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道“我,我,我竟然还不如李元昊!” 拿着书信的手指一个劲地颤动着,眼泪不由地从两颊流淌下来。 “白护卫,”马汉拉了他一把,忍不住急道:“这时展大人人到哪里了?” 白玉堂怔道:“龙阳馆……我将他送到龙阳馆去了……我……” 马汉大惊,慌道:“白护卫,你还不快将展大人救回来!我去找大人,马上也赶去!” 白玉堂已方寸大乱,这时听马汉提醒,方醍醐灌顶一般醒悟过来,“不好...”骤然想起展昭此时尚在别人手中,急忙飞开袍摆,朝夷山奔去。 “展昭他人在哪儿?”玄衣少年厉声问着,眼中骤然闪现过一抹杀意。 “展昭……”那路人嗤道,“啊,那个叛徒呀,刚才被人送进城南的龙阳馆中去了。啧啧,那种人,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少年不待他说完,已飞奔而去,速度竟不似是凡人所有。转瞬已在龙阳馆前,少年踢门而入,只见一群伶人聚在门边,不知说些什么。 “展昭呢?”少年急问,声音中已带着些惶遽。 “小鬼,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展昭呢?”少年重复了一遍,一掌打在桌上,直打得那雕花的花梨木圆桌裂成了千百片碎片。 那伶人见他煞气甚重,心中不由怯了,只得道:“在楼上的房里,那人像疯狗一样,见人又踢又打,方才叫了管事上去,少不得得吃些皮肉苦头。” 少年纵身一跃,便落在楼上,便听见房内一阵鞭打的声音,心中一紧,慌忙推门而入,便见展昭赤裸着被绑在梁上,浑身已不见一处没伤的,少年唤了一声“公子”眼泪夺眶而出。 “你是何人,闯进这里来?”一个男人握了鞭子,转而向少年挥来,被少年劈手夺过,转身那男人已飞出屋外,躺在廊上哀号不已。 “公子!”少年转向展昭,抬手将他从梁上小心抱下,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方又哭道:“公子!巨阙来得迟了!” 展昭朦胧里听得有人哭喊,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少年跪在自己面前泣不成声,不禁强作精神道:“展昭没事。” “公子,巨阙还是来晚一步,保护不了公子。”巨阙执起展昭的手,感觉触手冰凉,脉息微弱,不由大恸,眼泪决堤似的流了下来。 “巨阙?”展昭暗生疑惑,闭眼却觉手中传过一种熟悉之感,混乱中便觉确是巨阙不疑。待要细想,身上的伤痛又铺天盖地袭来,强笑道:“巨阙,展昭这生,怕是不能带你快意江湖了。我不想留在这里,你带我走吧。” 巨阙心中更痛,负起展昭道:“巨阙这便带公子离开这里。”展昭点头,又呕出一口血来,再也说不出一字,任由巨阙将他负在肩上,步下楼去。 白玉堂运起内力,疾奔到城南,不下工夫便已来到“龙阳馆”,进得里去,却见馆内一片死寂,门边一张桌子四分五裂地摊在一堆,竟是被人用内力生生拍碎的。 白玉堂暗自心惊,深知此时展昭绝没有这等功力,不由更担心他的安危,大声吼道:“展昭人呢?” 那群伶人们兀自抖得如秋风落叶一般,只道又来个阎罗,许久才颤声道:“刚才上去个强人,这时怕是……怕是……” 白玉堂心中大恐,提剑便要奔上楼去。突然楼上一股带着劲力的剑风,直取他胸前,这一招来得既快又狠,他不及闪躲,只得运气强挨了那招。不想那力如有排山之势,直将他打得跌落在地上,待要再起身,已觉气血翻涌,自知受了不轻的内伤。 “是谁?”白玉堂忍痛咬牙道,心中只想,自己已然对展昭不起,这番虽是毫无胜算,若能保他周全,就是丢了性命也就罢了。忽然听头上一个清亢的声音向他道:“白玉堂,你狠毒至此,只这一掌算是便宜你了。” 白玉堂微微抬头,便看见一个少年负着展昭从屏风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喜道:“昭!” 展昭听见这一声叫唤,只觉得胸前撕裂般地心痛,几欲昏厥,向巨阙虚弱说:“我不想见他们。”巨阙深知他心意,缓缓放下展昭,从自己衣衫上撕下一条碎布,细心地绑在展昭面上,遮住眼睛,才又负起他,慢慢下楼。 “昭!”白玉堂急道,“是我对你不起!我不好,不该这般折磨于你,不该不听你解释,你原谅我!” 巨阙感觉身上的份量越发地沉重,知道展昭支持不住,怒道:“白玉堂,你这般糟蹋公子,你……你还有什么资格要公子原谅!” 白玉堂勉强立起身道:“昭,我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我求你不要走。我们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再像从前一样,赛马喝酒,执剑江湖。从前我们做不到的,我们再一起去做……还有包大人……你舍得包大人么,今后你依旧当带刀侍卫,我与你一起保护大人,守护百姓……” “巨阙,我们走吧。”展昭淡淡道,自觉疲惫之感越来越甚,竟连心痛的气力也没有了。 巨阙答应了,负他走过白玉堂的面前,“昭……”白玉堂唤道,伸手去扶,却被巨阙用手格开道,“你这张嘴,不配再唤公子名字,你这双手,也不配再碰公子分毫。” 白玉堂黯然,想要开口却又无话可说。 巨阙走出馆外,便见包拯带着开封府一干人等在门前,不禁冷笑。又见公孙策上前,忙伸手拦道:“公子不愿见你们,你们还是离去吧。” 公孙策道:“展护卫身受重伤,如不医治,怕性命堪忧。” “公孙先生真是医者父母心,”巨阙讥道,“性命堪忧?取人性命时,怎不见先生说这四字。” 公孙策脸色微红,隐忍着站在一旁,又听包拯道:“展护卫,本府希望你能随我们一同回开封府,只有面见皇上,你才能洗脱骂名,回复原来清白之名。” 展昭挣扎着从巨阙肩上抬起头,道:“大人多虑了,展昭已是一介废人,此时身受重伤,自知命不久矣。骂名也好,美名也罢,皆是身外之物,要他做甚?”他发出一声轻笑,“展昭卖国通敌,世人尽知,难道就是一张皇榜能改变得了的?” 巨阙看见两行清泪自那布中落出,不忍道:“公子,他们这样糟践你,你还与他们多说什么?” 包拯听罢不语,身侧的王朝见他出言傲慢,不由怒道:“你算什么人,敢这样与大人说话?” “我算什么人?”巨阙轻哼出声,“我是不算什么人,但我从来没有不相信过公子。枉你包拯空有青天之名,竟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公子,还将他交予这种禽兽不如之人的手里。”巨阙猛地指着勉强支撑着画影立于一边的白玉堂,但见他神色委顿,听了这话蓦地跌跪在地上。 包拯面有愧色,仍道:“本府知道我们所欠展护卫甚多,正是如此,本府才想做些什么好补偿过失。” “补偿?笑话!人人都说一句补偿,要开封府那三柄铡刀做甚,要你们引以为傲的大宋律法做甚?” “巨阙,不要对大人无理!”展昭厉声斥道,巨阙一愣,闭嘴不语,却看他一时激动牵着了伤口,方才止住的血又从创口中慢慢渗出。 “展昭此生,尝以百姓为天,以大人为日,以白玉堂为月,自负能够守住苍天日月。”展昭怅道,“今时今日,竟被那李元昊料中,是展昭天真,有眼无珠枉信他人,半点怨不得他们。”他的颊边又落下一道泪痕,“自今日起,展昭命中,日不再日,月不再月,天不再天!昨日之展昭,便有如此玉!”他从颈中拉下一枚羊脂玉牌,用力掼在地上,那玉应声碎作两块,白玉堂看得清楚,分明就是当年自己赠给展昭的那枚,这些年来竟是被展昭贴身佩带不曾离弃。“巨阙,我们走。” 巨阙双手抱起展昭,催动劲力,转瞬已在众人视线之外。 “公子,我们休息一下。”巨阙在溪边停住脚步,放展昭半躺在柔软的草地之上,展昭内力已失,皮肉之伤直透至筋骨,刚才又经一番疾奔颠簸,体内只觉五脏六腑都颠倒过来,饶是寒冬也滋出满头细汗。 斜阳西照,眼看天就黑了,此时这番情景,在野外露宿似是唯一的选择,只是展昭的伤势,再也容不得一刻的耽搁,巨阙强作镇定,扯下自己里衣的布条来到溪里汲了清水,帮展昭擦拭伤口。只见那单薄的身上,一道一道青紫的淤痕并着血肉模糊的鞭伤,巨阙觉得鼻中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展昭心中苦痛,只在人前一味强忍,这时到了无人之地,先前种种苦涩绝望,便如同决堤的潮水一般翻腾到眼前,再也压抑不住,身仰靠在树上,眼泪直顺着消瘦的脸庞滑落。 “公子……”巨阙心知他从不在人前示弱,默默转过身,往树林深处走去。不时耳中听到极细微的抽泣之声,听之不忍,不禁叹息,公子这身上的伤终究是会愈合,只是心里的伤口,怕是永远都复合不了了吧。公子一生只为他人思虑,却落得这般下场,当真是苍天无眼! 待到回来之时,展昭倚在树边已沉沉地睡去了。巨阙听他鼻息微弱且急促,伸手一探,竟是周身滚烫,当时惊出一身冷汗,忙在空地上生起一堆火来,自己脱下身上的中衣,裹紧了展昭抱在手里。但觉得手中之人兀自抖个不停,竟是束手无策,一瞬间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公子若是熬不过这夜,自己也绝不独留世上。 忽而火光阴影中闪过一个人影,巨阙心生警觉,喝道:“是谁?” “是我。”画影一身素白,从树后走来,“我寻着你的气息,过来看看。” “你来做什么?”巨阙冷道。 “我就怕你害死了展昭。”画影道,瞥了眼地上的展昭,又摇头道,“都是一般的死心眼的倔脾气,看来我是来的对了。”说罢递过一个包裹过来,巨阙接下一看,却是白玉堂素日里常带的药物和一些散碎银子,于是回递给画影道:“我与公子不受那人的东西。” 画影冷笑,“展昭命都快没了,说这些废话又有什么用?你自怨恨白玉堂,也犯不着用展昭的性命来做代价吧。” 巨阙语塞,自知画影所说很在情理之中,见他从包中取过一个玉瓷瓶,倒出些许浑圆药丸,送入展昭口中。 “他不会知道你来这里吧?” “他?他捏着那块碎玉,在房里把自己灌得烂醉,任谁叫也不醒。”画影叹了口气,“这两人,就算是到了头吧。” 巨阙摇头,轻道:“公子早有觉悟,自那时做了决定,就知再没有回头路。” 画影道:“既是知道,又何必回来……” “人总有希望的权利,连希望也没有,未免太可怜了。”巨阙唏嘘道,“公子心已死,放不下也终究要放下了。” 画影低头看着如水一般的月光,脑中忽而想起展昭那一句“日不再日,月不再月,天,亦不再天”,心中感慨,许久又道:“巨阙,从今往后你做何打算?” “我用百年修为,勉强换得三年光阴侍奉公子,此生足矣,公子若是离去,大不了再变回那无知无觉的巨阙。” 画影怅然,“此时一别,怕再无见面的机会。巨阙,今后你与展昭,切莫再对别人太好了,委屈了自己,此时正当乱世,人心不古,只盼你好自为知,让展昭也过些平静的日子。”画影幽幽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巨阙道:“想不到,自命不凡的画影剑,亦会说出这样关心别人的话来。” 画影微笑,“他们二人因剑相识,又因剑交恶,前尘往事直如过眼云烟,醒悟之时已是覆水难收,你我相交一场,如此好聚好散应是难得,我也只是想尽一份心而已,你不必介怀。” “你修为不到,勉强幻化人形,纵使是在此刻月华最甚之时,也已耗去你十年功力,岂能说是区区尽一份心而已。” 画影负手道:“就算我为白玉堂所做也好,我知他亦如你知展昭,他虽做了那般混帐之事,却毕竟深爱展昭,不曾忘记于展昭。” 巨阙默然,画影又道:“要恨就恨吧,恨,也总比忘了要好。”他轻叹一声,消失在月影之中。 巨阙怔怔站了片刻,转身去查看展昭,感觉手中的温度不若先前那么滚烫,知道画影带来的药已然起了作用,心下稍安,独自在火堆边坐了整整一宿。 次日清晨,但见展昭慢慢转醒,高烧已退,惟身体虚弱而已。巨阙不禁欣喜过望,急忙扶了展昭坐起身来,却听展昭淡道:“巨阙,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巨阙哑然,许久,才道:“公子,这样的世界,看不到,也罢。”展昭点头,道:“巨阙,咱们回家吧。回常州去。” 十日后,一架马车缓缓停在展家老宅院前,屋里展忠听到声响迎出门来,只见一个黑衣少年搀着展昭从车上走下,顿时老泪纵横。“忠伯,我……”展昭开口欲言。 展忠上前一把拉住道:“少爷,咱们什么也不说了,少爷,你到家了。” 那一季寒冬后的春天,京城中阴雨霏霏,不现日月,连绵三月方歇。“黑云压城,日月不昭……”公孙策叹道,“那应是展护卫的怨恨啊……” 流火七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日子,傍晚一场雷雨,把地面浇得精湿,待到月上树梢,微微吹起了一阵西南风,方才让人觉得舒服一些。 巨阙在房中运了小半个时辰的真气,出得一身大汗,推门而出,便见展忠端了药罐从厨房里走出。 “忠伯,可见着公子了?” “少爷啊,少爷去了书房。”展忠说罢在花圃里倒了药渣又道,“阙少爷,你若是去找少爷,便把这药汁端了去,千万让少爷喝了。” 巨阙应了,到厨房拿了药碗匆匆走进后院,只见书房的门兀自敞开着,却不听展昭出声,不由暗自心惊,原来自展昭盲了之后,其他的感觉远敏于常人,平时不待巨阙踏进后院,便已出声相唤,这时房中了无声息,倒似没有人一般,巨阙不及细想,三两步走进房内,点着桌上的油灯,四下一照,展昭竟没在房里。 巨阙心中稍安,复又走进后院,看那院门开了一道细缝,忙奔走出去。只走了没两步,就见展昭一袭蓝影,远远立在河塘岸畔。“公子。”巨阙唤道,展昭微微一震,回过头来,“阙儿,你怎么找来了?” 巨阙奔到他身边,搀了他道:“公子怎么一人到这儿来了,若是一个不慎,落入水里可怎么好?”展昭摇头斥道:“我就这么不中用了,这条道自幼就走熟的,难道还能出什么事?” “巨阙不是这个意思,巨阙是觉得,公子应当更爱惜一些自己的身子才是。”话甫出口,巨阙自觉说错了话,不禁用手掩了自己的嘴。 展昭淡然一笑,“生死有命,凡事来不得半点勉强。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明白。” “公子尽是胡思乱想,忠伯都说这阵子公子的气色变得好了,只要公子按时服药,定然是有大好的一天的。” 展昭叹道:“阙儿,这些日子我睡得越来越多,每次总是你为我渡功续命,你当我果真不知。你百年修为来之不易,今后再也不要那么做了。”巨阙低头不语,亦知那些事伤得展昭极深,今时今日,他虽没有求死之心,却也不怀着求生之意,况且,展昭对于生死之事,从来都看得淡泊。 “阙儿,”展昭迟迟不听他回答,唤他道:“你说过,我这一生你都听我的。”巨阙无奈,只得答道:“阙儿听公子的。” “阙儿,你看这里,满塘的芙蕖开得可好?”片刻,展昭又问。 巨阙放眼望去,只见那一片花海轻柔曼妙,月色苍茫之下直如仙境一般,便道:“比往年开得还好。” “总也说要回来再看一看这处荷塘,总也错过了,谁知如今真正站在这里,却再也看不到了。” “公子……” “我以为我眷恋的是这一塘的芙蕖,这时这刻我才知道,我所眷恋的,是一种感觉,是从前生活在这里,那种满足的安定的感觉。阙儿,人的记忆有时候很奇怪,明明经历过那么许多高兴的不高兴的甚至是痛苦的事情,可再回想起来,却往往只有一种感觉。” 展昭恬淡的面上泛起一抹释然的笑意,“起风了……”他闭上双眼,默默感受到风儿抚略过他的脸庞,带起他披散的长发,“人道是,风不定,云无根,殊不知最守信的却是这风儿,纵使天涯流浪,每年的这个时候,却还是如约回到这儿。” 巨阙如何不解其中意思,道:“公子,万物尚且有情,人却无情,这世上之事莫不是要颠倒过来了。” 展昭又笑,“阙儿,你说这随风而去是怎样的感觉?” “阙儿不曾知道。” “随风而去得是怎样的自由自在呢……”展昭浅叹道,“今生怕是无从体味了。” 巨阙听他这么说,思及从前种种,心中暗自愤恨,忽觉展昭按住他道:“阙儿,你又枉起杀念。” 巨阙道:“我是为公子不平。” “我,不值得的。”展昭轻道,“何必为我再图增业障。” “公子难道不恨?” “恨,说不恨那是自欺,只是那时恨,这时,我不知。我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这来之不易的平静我不愿虚度在这种情绪里。” 巨阙黯然,公子毕竟还是不幸福,他所见到的幸福,终究只是淡忘了痛楚后的那种时常流露出来的恬淡与豁然而已。 “阙儿,在想什么?” “公子在想什么?” 展昭道:“在想,许多事情。” “过去之事,公子还是忘了吧。” “有些东西,难忘,再想却又记不得了。” 巨阙听之茫然,似乎自己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展昭。“公子总说些阙儿不明白的话儿。” “不明白也罢,这世上,做个糊涂人原比做个明白人来得简单开心。”展昭道,“想要变得明白,代价真的让人承受不起。” “如此这般,公子也不要多想了。” 展昭轻点头道:“回去吧。” 巨阙引着他缓缓往回走去,却看苍茫月下,莲舞影动满菏塘,无限风流,耳中隐约听到对岸浣女柔婉的歌声:情已断,爱难追,飞花满袖缘尽回,道是无情,此时心恨却为谁…… 隆冬,不安定的风,潜伏在季节里,蠢蠢欲动。前夜的一场大雪,落到清晨方才停歇,这时细弱的阳光洒将下来,把地上的事物全照得清晰透彻。 “阙儿,昨晚外头可是下过雪了。”展昭问,手指在琴弦上划过,奏出一串清亢的音调。 “公子如何知道?” 展昭抬头道:“我听到雪落的声音。”那一张素无波澜的脸上浮现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巨阙道:“公子又骗阙儿了,雪落怎会有声?” “风吹雪舞,雪落水滴,如何不有声?”展昭笑语。 “公子能言,阙儿说不过公子。” 这时展忠端了炭炉进屋,道:“这天忽然就冷了,前些年都不曾用这炭炉,可找了我好些时间。” 展昭叹道:“忠伯,你年岁也大了,身子禁不住冻,以后切不可强挨过冬了。” “少爷说的是。”展忠不以为意地笑笑,“这南方天气不比北方那样冷,我一个人再烧炭就浪费了。” 展昭微一怔,道:“忠伯,以后你再不会一个人了。” 展忠心中觉得难过,亦道:“少爷,以后家里有忠伯有阙少爷,少爷也不是一个人了。” 巨阙听他二人这般说,生怕展昭再起愁绪,忙道:“忠伯,这天着实冷得厉害,到了晚上,再拿个炭盆到公子房里暖暖,若再惹了风寒,怕要拖过年去了。” 展忠道:“我点灯时就送去,阙少爷记得要拿出来,少爷行动不方便,莫不要夜里烫伤了。” 展昭默默听他们说话,面上带着些许恬然的表情,手中抚动琴弦,一曲太平调潺潺流泻而出。琴本是好琴,更因调琴人的艺高而有绝俗之音,令人沉醉其中不知身处。 男人在雪中慢慢行走着,忽然风向一变,耳中听见两声铮铮琴声,周身一震,止步凝神待要再听,无奈已是细不可闻。男人摇头,自语道:“你当真恨我至此,连琴声也不愿让我听见么?”片刻,他复又向着琴声来的方向走去,遥遥望见,那人一袭素白的长衣,隐约与漫天的雪景融于一道,难再分辨。 “忠伯,外头可是有人敲门?”琴声稍歇,展昭微一蹙眉道。 展忠起身笑道:“怕是昨儿下雪路不好走,今天给送药来了。我去看看。”说罢人已出了屋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前院,那院门兀自在风中“砰砰”地响着。 “来了,来了。”展忠除下门挡,向内拉开院门,只见门外一人满面风霜,似是有些眼熟,于是道:“公子有何事?” “忠伯,在下白玉堂,从前我们见过一面。”白玉堂举剑揖道。 展忠经他这么一说,脸色微变道:“展忠一个下人,如何认得公子这般身份之人。” 白玉堂只道展忠当真不记得,便道:“忠伯,我是你们少爷的——”他心中自痛了一下,“——朋友。烦你通报一声。” 展忠记起巨阙平日所说,更是冷道:“我们少爷心好却是福薄之人,平日素不出门,何来的朋友?”说着就要关门。 白玉堂慌忙伸手拦住门,展忠见了怒道:“怎么,光天化日之下还要来强的了,这世上果然没有天理了。” 白玉堂道:“忠伯,我无意冒犯,只求你拿着此物与他说一声,他若说不见,我不勉强。” 展忠接过他手中事物来,怀疑地看他一眼,心中已做了打算,对他道:“等着。”关门而去。 依旧走回后院,巨阙已候在院中,见他忙问:“忠伯,可是要帮忙?” 展忠听房内琴声不滞,便拉了巨阙到角落道:“门外有人要见少爷,我不让见也不肯走,硬是要我把这个拿给少爷看。”说着伸出手,巨阙接过来一看,原是个绣囊,里面似是还盛着什么,不禁皱眉地声问:“忠伯,你可知道外头之人是谁?” “是白玉堂。” 琴音突然抖了一下,“铮”地一响所有声音归于寂静。房外二人不敢再说什么,片刻,便听房中展昭淡道:“阙儿,把那东西拿来这里。” 巨阙无奈,掀了门帘进屋,却见展昭坐在琴前,满手是血,不由惊道:“公子又呕血了么?” “方才琴弦断时割了手指,无碍的。”展昭顿了顿又道,“那人在外面是吧。” 巨阙道:“公子若是不喜,阙儿赶了他去。” 展昭摇头,“那东西呢?”巨阙忙用帕子替他包了手,又将那东西放进他手中。展昭握住了轻轻抚摩着,种种的凄苦又涌上心头,他叹了口气,从绣囊中抽出一枚玉牌,巨阙定睛一看,见那玉牌上面细细雕琢着数朵盛放的芙蕖,两边金丝缠绕着合作一个莲蓬,竟是那时碎了两半的玉牌修补好了。 许久,展昭对巨阙道:“阙儿,替我准备纸笔。”巨阙亦不多语,依言铺纸研磨,引着展昭坐到桌前,扶他坐好,复又转身去拨弄地上的炭炉。不多时,就听展昭唤他道:“阙儿,你来替我看看,这几个字可写好了。” 巨阙接过一看,心中微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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