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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岭

2012-01-10 9页 doc 54KB 39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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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岭寂静岭   一      出租车突然一个踉跄停了下来,我靠在后座的窗户上睁开眼睛,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天空,房屋,四环路,尚未死去的柳树,都被衬在灰白色的背景下。车厢里散发着臃肿难闻的身体气味,坐在前排的小湘缩在一件巨大的粉红色滑雪衫里,脑袋以几近折断的角度歪在围巾里,我戳戳她的肩膀,她轻呼一声仿佛从梦魇里醒过来,喘着气,瓮声瓮气地说:“我们到家了么?”车子熄火了,司机骂骂咧咧地扭着钥匙,发动机在干燥寒冷的空气里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说:“这雪一下,路就看不清了。”小湘寡淡地回了声:“嗯。”  ...
寂静岭
寂静岭   一      出租车突然一个踉跄停了下来,我靠在后座的窗户上睁开眼睛,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天空,房屋,四环路,尚未死去的柳树,都被衬在灰白色的背景下。车厢里散发着臃肿难闻的身体气味,坐在前排的小湘缩在一件巨大的粉红色滑雪衫里,脑袋以几近折断的角度歪在围巾里,我戳戳她的肩膀,她轻呼一声仿佛从梦魇里醒过来,喘着气,瓮声瓮气地说:“我们到家了么?”车子熄火了,司机骂骂咧咧地扭着钥匙,发动机在干燥寒冷的空气里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说:“这雪一下,路就看不清了。”小湘寡淡地回了声:“嗯。”   “你不是说从来没有看到过下雪么?”我把窗摇下来一点,风吱溜一声钻进来。   “太冷了。”小湘把滑雪衫的领子紧了紧,脸紧紧靠着玻璃窗,即使是在干燥的北方,她的皮肤也美得好像过了层釉,雪花膏的气味割破浊重的空气,她的手指在窗户上涂写,那些细细的雪籽就这样松松散散地铺在窗沿上,像被碾碎的泡沫塑料。在我们的家乡,终年湿漉漉的南方,很久很久都没有下过雪,就算下雪,也是夹着雨水的,到了地上被踩过两脚以后,立刻就变成了黑颜色的雪水。   “看,那条河。”我敲敲玻璃,司机有意放慢了速度,让小湘看清楚。   “什么河?是白色的。”小湘问。寂静岭   “护城河呗。”司机漫不经心地回答,打开广播,一阵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有人在上面走路。”小湘惊喜地说。   “老头儿还在上面钓鱼呢,你们去过什刹海么,我们那时候可都去那里的冰场泡姑娘呢,不过现在那儿的人太多,听口音你们是从南方来的吧……浙江?”司机喋喋不休地说开去了,小湘有一搭没一搭着跟他说话,广播里的邓丽君让我们都昏昏欲睡。这个冬天已经快要不可挽回地过去了,我看到干枯的柳树上爆出星星点点的嫩黄来,河面上依旧覆盖着没来得及化去的白雪,但是薄冰处已可以看到底下墨绿色的河水在自顾自地流动,裹着的枯萎柳叶,都是去年的。仍然有老头儿搬着把板凳坐着,在河面上砸个冰窟窿,钓鱼。我想,每年冬天将要结束的时候,总会有人踩破薄冰,与去年的柳叶一起,被这片墨绿色的河水带走吧。   小湘是来出差的,她总是会来这里出差,但是并不是每回都住在我这里,她有很多朋友在这儿,大部分是长相漂亮的东北男孩,演员,说话的时候普通话很标准,鼻腔里发出手风琴般的共鸣。没有人能够拒绝她,因为她看起来跟所有人都那么亲密,苍白的小脸,每句话的最后都喜欢加一个“呢”。她在电话里说:“我来陪你两天,你也会高兴点呢。”我本来就不该接那个电话,有一阵子她总是在凌晨三点或者四点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总是喝多了的,反复对着电话这头的我喊着:“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都很想你,我们会来看你呢!”   我把电话搁在枕头上,后来就渐渐地不再接她的电话了,因为我渐渐地摸不到她的生活了,当她为了那些年轻的东北男孩伤心欲绝的时候,当她犯胃绞痛的时候,我都只是坐在我那间看得见西山的小房子里,不知道外面是否沙尘暴,是否下大雨,是否槐花开满了山,是否河面结了冰,是否冰又化开。不分昼夜地对着电视机打游戏,闯关杀魔。   我不知道别人的喜怒哀乐,其实我曾经为此异常难过。   再后来小湘就不再打电话给我了,没有电话,我可以待在房间里,三天不说话,后来绷不住地出门去超市,也会绷不住就在楼下买一瓶很便宜的桂花甜酒,猛喝下一瓶以后,就对着游戏里那头刚刚被砍掉脑袋的怪物,哭。   但是我还是鬼使神差地接了小湘的最后一个电话,她在电话里说:“你忘记我的生日了。”   “嗯。”   “那天我看到MSN上你的头像一直亮着,但是你一直不来跟我说生日快乐,所以我就想从那天开始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呢。”   我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我说:“对不起。”   “那你明天来机场接我,我来看你呢。”   我领着小湘到家里,她脱掉滑雪衫和雪地靴以后,里面竟然只有一条轻薄的彩虹条纹连衣裙,一双薄撩撩的灰色长统丝袜,楼里供暖不足,暖气片摸上去是温吞的,几条洗干净的内裤搭在上面还没有被烘干。小湘靠在一条硬邦邦的被烟烫了很多洞的沙发毯上,等我说话,空气在我们俩中间变得紧绷绷的,听得到骨骼移动细微位置时发出的喀哒喀哒声,这时候我才感到所有的时光都已经流失,我与小湘,我与她们的生活已被完全隔绝开,亲密无间荡然无存,或者是其实我从未跟小湘亲密无间过,那些亲密只存在于酒精起了作用的电话和距离里,假象,幻觉。   我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锅昨天就炖好的羊排来,放在炉子上用小火加热,在砧板上切碎了一小把香菜撒在里面,然后看着小湘用筷子把花椒一颗颗地挑出来,呼噜呼噜地吸着里面的粉丝吃,不时不好意思地抬头看我一眼,大概只有在她吃饭的时候,她才会重新变得像个在乡下摸爬滚打的孩子般肆无忌惮。   我知道,我离她,离她们都那么遥远,根本无法弥补,或许也没有人需要弥补。   晚上小湘在我的床上先睡着了,我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把电视机调到无声,一个人默默地对着屏幕继续杀怪物,天色还是墨黑的,我根本无法在这样的时刻睡去,我跟游戏里面的怪物们一起,在黑暗的世界里同生共死。小湘突然从被子里发出轻微的呜咽声来,与夜里的风声一样,不知道是做了怎么样的噩梦,冰箱的压缩机呻吟着,像一个被封闭在墙壁里的女人在尖叫,我害怕着,希望小湘快点走,就好像如果她不走,我也将被活生生地拽入她的梦魇里面。   这时,手机令人胆颤心惊地响了一下,是微微发来的短消息,她说:“你们都睡了么,下雪了么?”我蹑手蹑脚地打开阳台的门,天空里泛着深红色的光芒,小湘紧紧挨着墙睡着,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腿不时抽搐着,雪早就停了,世界却像被灰白色的尘埃笼罩了起来。我没有回短消息,任何语言,任何形式的达,都是白费的,我知道等春天来临,她们都会像河面的冰一样化去,卷着去年的柳叶一起,漂走。      二      嗯,我不记得是先认识小湘,或者是先认识微微,微微是咖啡馆老板的女朋友,小湘是咖啡馆里的女服务员,咖啡馆在马路的拐角,正对着一家电影院。   那段时光现在模糊不清,像是如今冬天的马路上,暖气管道里,不断冒出来的蒸汽,热烘烘的,流连忘返,稍纵即逝。小湘终日穿一条膝盖破着洞的牛仔裤坐在台阶上与戏剧学院的东北男孩们嬉笑打闹。夜幕低垂,我们就沿着一条被女贞树遮蔽的马路去小饭馆吃饭,经过菜场的时候,微微进去买几根带刺儿的黄瓜,用路边的水龙头洗干净了,递给我们。我们常去一家韩国小饭馆,吃煮得酥烂的大白菜,豆腐。那段时间我们正好同时失业,像是几个生活在生活之外的人,每天坐在咖啡馆里消磨时间,也丝毫不为时光这样无序地流逝而感到忐忑。小湘刚从戏剧学院毕业,在附近的弄堂里租了一间阁楼上的小屋,墙壁上铺的是瓦楞板,完全不透气,她又养了一只拾来的猫,黑色,瘦长,野蛮,房间里总有一股散不去的酸溜溜的猫屎味。 寂静岭   有时下午小湘在房间里给我化妆,她俯下身体帮我刷睫毛,我可以看到她皮肤上的毛孔,她轻微翕动着的鼻翼,还有她唇齿间散发出来的女孩的气味,她的手掌轻轻地支撑在我的脸上,我皱眉头,她说不要动,我说很痒,她说一会儿就好了。猫发疯般地窜来窜去,一会儿停下来用潮湿的鼻子碰我的脚趾。这时微微就坐在一边抽烟,翻一本总是摆在厕所里的过期杂志,她像个男孩子,短发,圆脸,其实跟我一样高,但总是驼背,整个夏天她都穿着双人字拖鞋,宽大的灰色T恤从肩膀上耷拉下来,露出里面的玫瑰色的胸罩背带和晒成棕褐色的皮肤。微微常常把猫一把抓过来抱在胸口,猫就死命挣扎,后来夏天过去了,她的胸口全部都是细小的抓痕。   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那些下午,我们刷了厚厚的睫毛膏,涂了口红以后,到底是去了哪里,或许也只是晃荡到了咖啡馆,让微微给我们做两杯冰拿铁。沿着杯子壁流下来的冰水不断滴在我们的膝盖上。小湘喜欢咖啡馆里一个叫老虎的咖啡师,他油嘴滑舌,用的钱包是路易·威登的,不知道哪儿来的钱,空闲的时候他坐在台阶上,给我们讲笑话。微微的男朋友总是在角落的火车座里看小说书,神思恍惚,我知道那时候他已经不跟微微做爱了,大概有八个月的时间,他们依然抱在一起睡觉,但是不做爱。   “他每天看起来都很累,他只喜欢一个人坐在沙发里看书。”微微说。   “那他还爱你么?”我问她。   “早就已经不爱了,但是他还不舍得,所有的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微微说,“有一天我穿了特别性感的内衣,但是其实你知道我本身就像个笑话,那套衣服要是穿在你或者小湘的身上,男人或许会想要扑上来,但是穿在我身上就像个笑话,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我就坐到他的身上把他叫醒,他眼睛都睁不开,然后看到我的样子以后,他就笑了,他说你不要这个样子,你不要这个样子,我虽然觉得伤感,但是他笑的样子,比我更伤感。”   “后来呢?”   “后来我从他身上爬下来了呗,他抱着我,我们就睡着了。”   我们都不跟小湘说这些,或许是因为小湘长得太好看了,走在路上都会有男人从宝马车里探出头来问,要不要载她一段,去酒吧跳舞的时候,如果没有男人来跟她说话,她会忧愁到哭,她太好看了,好看到滚烫,好看到惊心动魄,好看到愚蠢。   有一天在酒吧里面,我们喝了过多的免费玛格丽特,微微喝醉了,站到了吧台上面跳舞。小湘在我的身边晃动身体,灯光不时地掠过她的面孔,她的眼睛发亮,柔软的胳膊不时拂过我,摸过我的肩胛骨,搭在我的腰间,毛茸茸的头发抵着我的头颈,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果然她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粉红色兔子般,迅速地从我身边跳开。节奏的共鸣让我的太阳穴剧烈跳动着,小湘的嘴唇很软,上面抹着她新买的草莓口味润唇膏,靠近的时候,我们都睁着眼睛。   “她那天居然亲了我!”小湘后来尖叫着跟微微说。   微微搂过她的腰说:“那我也亲你一下。”   “但是我那天晚上就做梦梦到她了。”   “……”   我们坐在咖啡馆门口的台阶上笑成一团,几乎要把踩塌了跟的球鞋都踢飞了,夏天快要消失殆尽,小湘把牛仔裤膝盖的破洞用红丝线绕了起来,我的裙子后摆全部都是前一天暴雨过后溅上去的泥点。微微把烟屁股弹到马路边的臭水沟里,她刚刚又在脚踝后面纹了新的图案,是一根缠绕着蝴蝶结的狗骨头,结的痂尚未褪去,那截皮肤正在蜕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开怀,仿佛耳朵边充斥着忧伤而美妙的口琴声,恨不得这段时光永远绵延不绝。而其实我现在想起来的,全部都是片段,片段与片段叠压在一起,失去时间的概念,前后混淆,小湘握着一支润唇膏涂抹着嘴唇,微微的手机里放着外文歌曲,太阳仿佛永不落山,梧桐树叶永远保持在深绿色的状态而不凋谢,天空是美妙的灰白色,空气像落过雨般湿润,令人落泪。   那段时光,是我们三个人唯一一段相处的时光,错乱,无序,不可折叠,不可忘却,与我们的日常生活全无关系,当夏天过去后,小湘穿上了一件盖过膝盖的长毛衣,膝盖上缝起来的红丝线全部都断了,我们坐在韩国小饭馆里吃了最后一顿晚饭,那天外面突然降温,下很大的雨,我们叫了一只火锅,白菜和豆腐被煮得熟烂,我依然穿着裙子,冷得簌簌发抖,微微把她的一条丝巾给我,铺在我的膝盖上,我们喝了很多冰啤酒,然后手挽着手,并排走在没有人也没有车的马路上,地上都是树叶和雨水,咖啡馆对面的电影院刚刚打烊,霓虹灯滋啦滋啦地就暗了。   在这以后,微微与开咖啡馆的男朋友分手,小湘去了杂志社做服装编辑,我一个人坐着飞机去了北方,其实我从未想过要离开她们,也从未想过夏天的一切都成浮光掠影。再后来,微微在傍晚给我打来一个电话说咖啡馆大概要倒闭了。   “我昨天去他家里取我的东西,他说要把车给卖了。”   “嗯。”   “他有了个新女朋友,比他小七岁。”   “那是比我们小几岁?”   “……”   那个傍晚我其实刚刚醒来,外面的天色正在变黑,一大群乌鸦在楼房间发疯般无序地盘旋,我拉开窗帘站在阳台上抽烟,远处的西山被笼罩在薄雾底下,我握着电话,听着微微在电话那头不断地说,不断地说,突然她停了停,说:“韩国小饭馆门口的那条马路,桂花全部都开了。”我的面颊竟然就湿了,大概是因为一瞬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些金灿灿的桂花的味道,能够想起来的只是,夏天,桂花树的叶子尚是墨绿色的,有天下瓢泼大雨,下水管道来不及吞咽所有的雨水,我们穿着拖鞋走在那条马路上,伞被吹成了大波斯菊花,裙子沾在腿上。微微说,这大概是最后一场台风。   嗯,一切都像汩汩流入下水道的雨水般无可挽回。      三      早晨我被莲蓬头的水声弄醒,睁开眼睛时看到小湘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电视机的声音被关掉了,她的头发依旧在滴水,这时我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把长头发给烫卷了,穿着我的旧睡衣,散发着一股椰子润肤乳的味道,没化妆,很美。见我醒来,她走过来,掀开我铺在沙发床上的毯子钻了进来。她的胳膊搭在我的腰上,我才想起来根本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过男人的体重了,而她的胳膊像片薄薄的纸,下巴尖尖地抵着我的脖子,直到我疼得缩起了肩膀,我想象着她抱着一个男人时的样子,温柔,清脆,她的头发很湿,在枕头上留下一摊椰子味的水印。我就想起来微微曾经跟我说过:“我有时候挺喜欢跟小湘一起逛马路的,手拉着手就觉得特别骄傲,好像在跟别人说,这是我的女人。”我本来一直以为微微会更喜欢跟我一起逛马路。   “你家门口有昨天看到的那条河么?”小湘说。   “护城河?走一小段路就可以到。”   “是啊,我想去河边走走,你一会儿没有事情要做吧,陪我去走走。”   我站在门边,一边套一双很难穿的靴子,一边等她,她背对着我换衣服,两片肩胛骨间大片青春痘的痕迹尚未消褪,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寂静岭 不停地扭过头来朝我笑一下,然后她套上彩虹条纹连衣裙,又套上那件庞大的粉红色滑雪衫,走出房间的时候,外面空气清冽,她跺脚搓手,嘴里不停地发出嘶嘶的声音。路上有卖烤玉米的,她就一溜儿小跑地去买,买回来烫手,嘴里又不停发出呼呼的声音,我没话找话地问了她些关于那些东北男孩的话,她又支支吾吾地长吁短叹,哎哟,哎哟。倒是突然说:“这玉米没有微微买的好吃呢。”我拿过来咬了一口,这儿的玉米是老的,怎么也咽不下去,而过去微微跑去路边摊买来的烤玉米总是汁水充裕,满口留香,我们把剩下的半截玉米扔了,沿着台阶往河堤走去。   昨天下的雪覆盖在被冻住的河面上尚未化去,几个逃课的中学生沿着河面往远处走,缩在棉袄里面的老头儿们依然三三两两地坐在折叠小板凳上,身边的小塑料桶里或许放着几条黑色的小鱼,一只收音机放着很旧的情歌。我们顺着石头台阶往下走,看到被冻住的河水依然是墨绿色的,但底下流动着的河水大概已经裹上了春天的温度。小湘走到冰面上,笑嘻嘻地看着我,来拉我的手,我把手缩回去,不敢走去她的身边,仿佛脚底下,那些被冻住的水藻和柳叶,是另一个悲伤的世界。   于是小湘一个人摇摆着身体,慢慢地向前走去,她粉红色的滑雪衫在灰白色的背景下,像在褪色,她不停地回头看看我,蹒跚着,像她拾来的那只野猫。她说她第一次在花坛边看到它的时候,它的后腿上缠了一只塑料袋,就这样蹒跚地,缓慢地,羞怯地走着。她朝我挥挥手,假装做出一副要跌倒的样子,有沿着河堤走过的年轻人朝她吹口哨,有的时候与她待在一起一段时间,就会差点忘记她的好看,但总是会突然被人提醒,嘿,那个在河面上走路的妞,真好看。   小湘不会游泳,微微、她,和我一起去游过一次泳,这也是发生在那个夏天。小湘穿着白底粉点的比基尼,不好意思地在屁股上围着条荷叶边的小裙子,水没过她平坦的乳房,狭窄的肩膀,拍打着她白到透明的皮肤,她很慢很慢地踩着池底的地砖走路,微微说:“你看小湘,像个刚刚开始发育的小女孩,你呢,现在已经像个女人了。”说完她像条鱼儿般扎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弄疼了眼睛。一会儿就听到小湘尖叫了起来,她带着哭腔喊着,救命,微微,救命。两只橘红色的救生圈被扔进了池子里面,我觉得四周人声鼎沸,到处是溅起来的白色水花,我惊恐地找小湘在哪儿,可是四周又仿佛突然死寂一片,只是鼻腔里冲进一股浓重的漂白粉气味。微微突然从水底摸着我的腿一下子钻出水面,手里拿着从小湘屁股上扯下来的那条湿漉漉的荷叶边裙子,笑得喘不过气来,我也跟着她一起笑起来,看着站在水中央亮晶晶的、气急败坏的小湘。   她们都不知道,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小湘就要溺死在游泳池里了,而我感到,那么恐惧,那么兴奋,那么,悲伤。   “这条河流到哪里去?”小湘问。   “大概哪儿都流不去,无非是绕着这儿转个圈吧。”我们坐在河堤的太阳底下,开始分抽一盒烟,太阳干燥,我哆哆嗦嗦地跟她说着在这儿的琐事。比如说有个男人,每天傍晚时分都会给我打一个电话,大概是因为有一次我跟他说过每到傍晚,我就特别特别难过,乌鸦全部都在阳台外面打转。男人有时候也会带着瓶桂花酒来看我,然后我就跟他一起走过一条马路去快要落市的菜市场里,他给我做过几顿饭,我们也一起坐在我的矮桌边吃过几次火锅,放的蔬菜是我不喜欢的蓬蒿。后来我不再接那些电话了,因为男人有个妻子,而我,我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害怕孤单。然后小湘告诉我,她跟微微去酒吧里喝酒,喝多了,她就要站在马路边上拦私家车,微微打了她一个耳光,跟她说,我年纪大了,玩不动了。小湘说,微微喝多了以后,就咬人。我们都笑起来,大概是因为都被微微咬过,她长得像只迷惘的啮齿类动物,在我们的胳膊上留下排清晰的牙印,然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问:“疼不疼?”   屁话,微微,当然疼的。   “微微有没有告诉你,她又谈恋爱了?”   “嗯?”   “她又谈恋爱了,跟老虎,咖啡馆的老虎,你还记得么?”   咖啡馆的老虎,夏天那次小湘打电话给我,在电话里哭,叫我去某条马路的路口接她,于是我喊了辆车过去,我到的时候她已经不哭了,眼睛是红的,我就陪着她在那些错综的小马路间走走,她反反复复地跟我说,不要告诉微微我哭了,不要告诉微微我哭了。我说不会的,但是事实上我还是告诉了微微,我或许是嫌小湘麻烦,也或许是,我就是想要告诉微微,我像个告密的搬弄是非的婆娘,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要从谁那里获得些什么。结果微微轻描淡写地说,嗯,我知道,小湘跟老虎做爱了,但是老虎怎么会爱她呢,老虎跟我说,小湘把火车座的座垫都弄湿了。她说着这些的时候,使劲地抽一根烟,后来我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再坐在火车座上,只有小湘依旧脱了鞋子缩在那儿睡觉,我常常想象她与老虎做爱时的场景,想象她把腿跨在老虎的腰部,可笑,龌龊。我看着微微,不知道她是否也会想象。   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浑身哆嗦,是因为巨大而干燥的冷,还是因为或许微微也跟老虎在那只火车座上做爱了,或者是因为,微微与老虎恋爱了,我却不知道。   “你还爱老虎么?”我问小湘,把爱说得很重,让她听清楚。   “不爱了。”   “怎么可能呢,那么快就说不爱了。”   “没有他们快。”小湘狠狠地看了我一眼,说,“这样问让你开心么?”   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了,是不是能够开心一点。      四      我早就知道我将渐渐地失去她们,她们,她,微微。其实等到我真的失去她们的时候,或许我就不再哀婉了,只是这个过程折磨着我。就好像每天白天醒来时怎么也想不起前夜那个缠绵悱恻的梦,翻来覆去,连一点片段都想不起来,只有空荡荡的情绪笼罩着我,甜蜜,悲伤,巨大,压顶。   记得第一次从这儿回到她们身边看望她们,也差不多就是冬天正浓郁的时候,微微到火车站来接我,新剪了个很短的头发,她说不好看,一直把连帽衫的帽子戴在头上,看到我就说:“哟,小妞,谁把你折磨得那么瘦。”那天很冷,下着夹带着雪籽的雨,我脚上的球鞋都踩湿了,膝盖被冻得发疼,微微穿了双底很滑的鞋,骂骂咧咧地走,一会儿她说:“小湘在咖啡馆等我们。”我没有说话,我还没有打电话告诉小湘我回来了,大概是微微告诉她的。天是灰扑扑的,快要过新年了,路上的人都显得心不在焉,急匆匆,却又目的明确地与我们擦肩而过,只有我们俩撑着把伞骨都变了形的破伞,咒骂着这鬼天气,走去咖啡馆,见小湘。   小湘坐在吧台边上与老虎说话,嗯,那时候,微微尚未跟她的老板男朋友分手,尚未跟老虎谈恋爱,而小湘还喜欢着老虎。我们走进去的时候,小湘正笑得前仰后合,自从她上班后她就不再穿那些宽松的破洞牛仔裤,她套了双白色的靴子,紧绷绷的,脖子里系了根颜色过分花哨的丝巾,却显得不再那么动人,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我们坐在窗边的老位置上,CD机里在 寂静岭 放很老的歌:我不想要说再见,在这个夏天,我知我们将想念那些爱……我很累,闻见厨房里传出来香味,问微微说:“这又是在做意大利肉酱呢?”我几乎不跟小湘说话,只是跟微微说,像是要故意表现我跟她尚存的亲昵,但是表演蹩脚,到最后自己都感到索然。   后来一同出去吃晚饭,雨停了,很冷,几个月不回来,那家韩国小饭馆已经关门了,微微说去吃火锅,于是她跟小湘走在我的前面,不再把帽子盖住过短的头发,小湘拉着她的手,她们俩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恋人,我听见小湘用急促而低沉的语气向微微说着什么,抱怨,也可能是在求证,几次提到老虎的名字,我插不上话,这才像是被她们隔绝在外的人,像个多余的,生人。我放慢步子,想着微微说过,与小湘逛马路,手拉着手,觉得,特别骄傲。这时微微突然回过头来找我,我与她们已隔开好几个人的距离,小湘也转过头来,抿着嘴望着我。微微说:“小妞,走快点。”我看着她,她们,觉得呼吸困难,一时间委屈得想要哭。   那天晚上我们睡在小湘家里,我们买了啤酒、薯片、花生米,坐在床上要彻夜长谈,猫已经不在了,猫砂盆还没有来得及扔掉,小湘说猫是自己跑丢的,微微说是小湘故意把房门开着,猫才跑掉的,因为猫越长越瘦长,像条围巾,终日在房间里蹿上蹿下,吃错东西就在地上呕吐。后半夜小湘接了个电话,说要出去一会,于是我跟微微靠在同一只枕头上,继续吃一包薯片,等她。   小湘去了很久,房间里开着盏日光灯,微微爬起来去把灯关掉,然后又爬回我身边躺下,我觉得她很柔软,像个真正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男朋友在看到她穿性感内衣的时候会觉得可笑,大概这就是,没有爱了,于是我把胳膊放在她的肚子上,聊天的时候,听到她的肚子里面一直咕噜咕噜地叫着,就好像那只黑色的,长得跟围巾似的猫又回来了,正躲在一个角落里面酣睡。   微微说:“你跟女孩做过爱么?”   我说:“没有,只有在玩游戏的时候,接过吻。”   然后微微告诉了我两个女孩的名字,问我认识么,我依稀记得在咖啡馆里见过她们,但是记忆已经像被水洗过一遍似的,失去了具体的形态,微微说她与她们做过,我问她是怎么做的,她跟我潦草地描述了一番,然后看着我说,试试看就知道了。我也看着她,我闻到从她嘴唇间散发出的啤酒香味,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笑起来,我笑并不是因为她可笑,也不是因为她滑稽,却真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笑起来,于是她也笑,把我的胳膊从她的肚子上挪开,我们就这样并排躺着,不再说话,像没有了爱情的情人。我听到微微拿起手机,飞快地在键盘上按着,咯哒咯哒的声音,一会儿,我的手机就振动起来,我拿起来看,是微微发的短消息,一行字。   我们要不要接吻?   我紧张起来,竭力不让自己喘气的声音变粗,把手机放回去,看着天花板角落里一小片潮湿发霉的痕迹,我很想喝口啤酒,然后呼吸就会变得跟微微的味道一样,但是啤酒在微微那边的床头柜上,我不能伸手去拿,我在发抖,我的手,我的嘴唇,我的舌头,全部都在发抖。   这时候,小湘回来了,一进门就被猫砂盆绊了一下,她按亮了日光灯,大声说,你们俩在干吗呢?小湘的鼻子被冻得通红,手里握着一把热气腾腾的烤串,房间里面顿时充满了孜然粉的味道,她跟微微说,你最喜欢的烤蒜苗已经卖光了,只剩下烤香菇了。于是微微跟我从床上爬下来,各自打开一罐新的啤酒,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小湘继续说着话,她说刚才是老虎来找她了,他们在楼下聊了会天,她问我们老虎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或者说爱她。她脱掉夹带着寒气的外套,一屁股坐在我跟微微的中间,吃起一串羊肉串来,我从未想过她会有什么烦恼。   后来躺在床上,被褥有点潮湿,小湘在半夜总是很警醒,她有时候担心那只被她故意放跑的黑猫或许已经死在马路上了,硬说半夜里有爪子在抓她的床脚,那些破破烂烂的橱柜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就醒过来,说猫来了。我在迷迷糊糊间听到微微问我,北方的冬天是不是更冷一点,我很想要说话,可是身体已经渐渐地沉入了一片灰白色的梦境里,枯萎的枝桠,冻住的湖泊,一座连着一座的桥梁。微微与小湘窃窃私语,仿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说话,我听到吞唾沫的声音,短促的鼻息,皮肤间的摩擦,为自己无法醒过来而难过得掉下了眼泪。      五      以后的几天,小湘几乎每天都要去看护城河,除此之外,就是与我出去吃饭,再不去其他地方,我问她是否需要工作,她则说在等通知,其实大部分时间她在睡觉,也没有说起什么时候要回去,却从市场里买回来一条厚的毛毯,大概是嫌弃原先那条旧的既破,又被烫了烟洞,而且已经不保暖了。她渐渐摸熟了我家附近的菜场,有一次我回家的时候,她在矮桌边摆好了电热锅,锅子突突地冒着水蒸气,小湘说:“也没事情做,就弄了火锅,买了白菜和冻豆腐,不知道会不会像那家韩国饭馆里,那么好吃呢。”我坐下来,又跑去楼下买了一瓶桂花酒来,这是第一次,就我们俩坐在一起喝酒,小湘突然掏出一包中南海香烟来,拿出一根点着了抽了口,搁在旁边的一只空位置上,说:“就把这当作是微微吧。”过了一会,又把烟直接按灭了,说:“算了,就好像死了人一样。”   喝高了以后小湘跟我说起她家乡的事,她说她出生长大的那个镇子特别小,每次过年她回家的时候,妈妈都不肯开暖气,怕浪费电,晚上她跟弟弟躺在一起,冷得要命,只能抱在一起才睡得着,嗯,我从来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弟弟,在镇上的工厂里面干活。她说她小时候长得特别不好看,然后就从钱包的夹缝里拿出一张不知什么年代拍的贴纸照来,指甲盖大小,其实根本看不清上面她的脸,她说在他们那镇上,也没有什么好的商场,最多的就是洗头店,铺天盖地的洗头店,很多外地人都会去他们那儿的洗头店,因为便宜而且姑娘长得周正。她的妈妈脾气不好,总是嫌弃她长得不好看,发青春痘,平胸,小时候打她都是往死里打的,在马路上也会打,但是后来她变好看了,她妈妈还是不喜欢她,可是至少变好看以后,其他事情变得容易很多,她不用再跟弟弟一起待在镇上,她想结婚,最后她爱上老虎,她在喝多了的晚上跟老虎在咖啡馆里做爱了,可是好看没有用,她反反复复地说着,好看根本没有用,好看就是狗屎,好看也不能让别人爱上你。   小湘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她或许跟微微说过,我的心脏又是一阵战栗,她肯定跟微微说过这些,她跟微微分享着我所不知道的那个世界,我想要回去,或许并非因为有多留恋,而是不甘心,不甘心看到她们的脸就这样暗掉,暗掉,最后跟背景一样变成灰扑扑的一片,可是雪太大,不到融化的那一天,四处都是灰白色,寂静,像死了一样失去道路。我突然想起那两个我已经不记得名字,也不记得脸的女孩,微微说她曾经跟她们做爱,可是我却一点不嫉妒她们,真的,我觉得她们根本不值一提,肌肤之亲根本不值一提。可是我却嫉妒小湘,毫无道理,我嫉妒小湘留在了那个世界里,与微微站在一起,笑 寂静岭 着,最后变得灰扑扑的。   喝多了以后,小湘站起来,开始穿衣服,我问她要干吗,她说要出去走走,时间已经接近凌晨,我就站在奄奄一息的暖气边,看她穿丝袜,换连衣裙,把头发从围巾里撩出来,对我说:“我们去看看晚上的护城河。”   河堤边没有路灯,尚未长出新枝的柳树静止着,小湘一直在哼唱一支歌:我不想要说再见,在这个夏天,我知我们将想念那些爱……我便也跟着她一起哼起来,我们的声音显得那么纤细,动听,酒精让身体尚且携带着暖意,而空气又过分清冽,鼻尖和来不及戴手套的手指已经被冻得发疼,小湘站到河面上,走出几步远,张开手臂对我说,来,来吧。我摇头,四周都是黑色的,像拉上了幕布,仿佛听得到冰层底下蠢蠢欲动的河水,在缓慢地流动着。   小湘说:“来吧,跟我一起走走,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来吧,没事的,我们可以沿着河,一起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人,就我们俩,多好。”她依然站在那儿,朝我伸着手臂,于是我向前迈了很小一步,不知为什么,站到了结冰的河面上,却好像,站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么悲伤,无目的,孱弱,永不终止。小湘显得有些难过,大概是因为喝了酒,也可能是因为她就要回去了,她说,你可别又在那块新的沙发毯上烫一个洞,而我感到一切都因为我走在河面上而显得不真实,我看到自己住的那幢房子,像只火柴盒般隐没在一排柳树后面,我试图找了一下房间的窗户,没有找到,一时间竟然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房间里面的灯,是暖光的还是,冷光的。对于小湘,我突然有些留恋,大概是因为知道她就要走了,我有些习惯了每天醒来时,都听到浴室里面的水声,我还想起有一天我们俩走在宽阔的八车道的马路上,讲一些并不可笑的笑话,并且笑得喘不过气来。   小湘说:“其实,我跟老虎是我的第一次,我以前不想告诉你们我是处女,怕被你们笑话,有的时候你们在说什么,我并不明白,插不上话,就觉得很羞耻。”我惊诧于她突然说起这个,她说,“连老虎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因为我没有出血,中学里面我每天骑四十分钟的自行车去上课,大概那个时候就破了,自己还不知道,真是可笑得可以。”我不知该怎么接话,更可笑地问了句:“微微知道么?”小湘笑嘻嘻地在我胳膊上拧了一下,隔着厚厚的衣服,怎么也不疼,然后她不再说话了,继续哼着歌,背不出歌词的地方就咿咿呀呀,她走在我前面,越走越快,粉红的滑雪衫,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只渐渐膨胀起来的气球。   我说:“唉,小湘。”   她轻轻回了一句:“啊。”   然后小湘就不见了,那个瞬间我反复回忆是怎么发生的,她踩破了冰,掉进河里,但是我所记得的,其实只有一片墨黑色的天空渐渐地露出天光来,又再次变得灰白,河面的积雪尚未化去,有些地方的冰层已经变得很薄,我并没有朝小湘消失的地方奔过去,只是站在原地,感到筋疲力尽,我没有朝小湘伸出胳膊,尽管她总是向我,伸出胳膊,我跟她毕竟还是不一样的,这一切于我都像是个梦境,在梦境里我如此绵软,哭不出声音,也无所作为,只是被巨大的悲伤所压抑,再也无法形容的悲伤,我往回走,想象着河水脱去那件粉红色的滑雪衫,她就像只漏了气的气球般漂浮着,这河流不到哪儿去,只是绕着这座城市转着圈。我盲目地往回走,觉得自己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四周的景色都在变暗,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仿佛回到了微微那里,我跟她走在路上,她对我说,要试试接吻么。然后她的脸也暗掉了,我知道前方或许光明一片,可是此刻,我必须要回去,回到我的房间里,给微微打一个电话,告诉她所发生的事情。而往回走的路,都暗掉了,灰扑扑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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