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心动 纸与手的爱情

怦然心动 纸与手的爱情 □安宁 　　手是一个诗人的手，纸是一张画满绿色格子的纸。从诗人开始提笔写诗的时候，手，就恋上了柔软的纸；纸，也含情脉脉地，等待着那只握有蓝色钢笔的手，随时随地的爱抚。 　　诗人的手，是修长的，它犹如一个钢琴家，一旦遇到了纸，便能弹奏出最美妙的音符。这些诗句，纸知道是写给爱情的。诗人正暗恋着一个女孩，她有着世间最动人的微笑。只是一抹微笑，便足以让诗人的心，彻底地融化掉。可是女孩却是飘忽不定的云一样，对于诗人，时而热情、时而冷淡。而诗人的手，落在纸上的句子，也便时而忧伤绝望、时而炽热奔放。手会轻声细语地，告诉纸今日发生的故事，犹如对着情人的耳语。而纸，则会耐心地倾听。有时候，手也会发脾气，那多半是诗人受了女孩的冷落，回来在台灯下，手便会重重地砸在纸上。纸微微地颤抖着，发出痛苦的呻吟。这时的手，依然会拿起笔，去亲近纸，只不过，是在纸上，胡乱地画着、写着，或者，将纸洁净的容颜，涂成难看的黑色。 　　纸从来没有埋怨过手，或者像手一样暴力地反击。手在纸的心中，是温暖的港湾，是一株参天的大树，是可以倚靠的臂膀。纸在自己的身上，绘满绿色的藤蔓，或者葳蕤的花朵，而后静静等待着，手深情地抚过来。 　　常常，接连一个星期，手都可以不靠近纸，他夹着香烟，或者持着酒杯，猛吸，抑或痛饮。纸呆在书桌上，看着烟雾缭绕中的那双手，心里浮起微微的疼痛，她很想被一阵风，刮起来，而后飘落在那双修长的手上。哪怕，手上燃烧的香烟，会将她灼伤，甚至是化为灰烬。即便是无法与手指相触，能够让手指放下香烟，或者啤酒，瞥一眼飘飞的纸，她也心内会有轻柔的快乐。 　　但这一次，手却没有在颓废之后，再回到纸的身旁。诗人所写的浪漫的情诗，女孩丝毫不为所动。女孩将那张写满爱情的纸，扔到诗人的脚下，鄙夷地说，谁要你的情诗，一文不值；有本事，去用它，换座别墅来啊。诗人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犹如风中抖动的树叶。最终，手舒展开紧握的拳头，弯下腰，将纸捡起来，折叠好，放进兜里。 　　但这却是手与纸，最后的亲密。手之后便极少在书桌前停留。他与形形色色的人握手、示好，他卑微地为某个领导端上一杯茶，或者打开一扇门。他察颜观色，卑躬屈膝，只为可以得到领导的提拔，或者是一句随口的夸赞。手等待着这些夸赞，就像是昔日的夜晚，等待着一行行诗句，流溢到爱恋的纸上。手更多地接触到写满枯燥公文的纸，或者满是命令的纸，再或华丽的餐巾纸。手在孤单的时候，也曾在那些纸上，写下零星的诗句，可是，这些诗句，随即便被手，垃圾一样，丢进废纸篓里。 　　铺在温暖灯光下的纸，日日地思念着那双离去的手。她甚至渴望他粗暴地蹂躏她，将她恨恨地丢在任何一个角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独地落满时光的尘埃，却始终，无法等到手的归来。 　　有一天，诗人攒了钱，买回一台昂贵的电脑。手兴奋莫名，终日在电脑上敲击。手与键盘轻触的声音，像是一把刀，一下下地，割着被关进抽屉，再也看不到月光的纸。手终日握着鼠标，点击一个又一个网友，或者查看跌落飞涨的股票，再或敲击一篇又一篇换取零碎银子的豆腐块文章。纸在黑暗中，倾听着手发出的每一点声响，就像倾听一首新诗的书写。 　　后来某个植物苏醒的春天，手打开尘封许久的抽屉，准备收拾掉一冬天的晦暗。他看见已经发黄的纸，蜷缩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他。纸的容颜，已经苍老，昔日那些浅淡忧伤的花纹，早已被尘灰掩盖。手拿起纸来，在阳光下，抖了抖，尘灰飞扬中，手在纸的角落里，看清了一句用铅笔写下的诗：当一张纸/吻过一双手/爱的颜色/便在诗句间/再不会褪去…… 　　诗人在岁月中，开始粗糙的手，轻轻抚过那一行字迹模糊的诗句，手指粗辣的摩擦中，纸上的诗句，终于被一滴一滴落下的眼泪，泅湿了。 　　时光中，手终于看清了，纸曾经对他所有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