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代亘方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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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纪中国考古学——庆祝佟柱臣先生八十五华诞学术论文集》文物出版社 2006年
商代亘方考
罗琨
1985 年,在山西垣曲发现了一座湮灭了三千余年的商代古城,城垣始建于二里岗下层时期,延用至
二里岗上层时期,与郑州商城、偃师商城年代大体相当,是一座具有重要政治和军事意义的古城。《报告》
认为其性质有两种可能:商王朝建于晋南黄河以北的军事重镇或方国之都,并且提出甲骨文中存在有关
“亘”的资料1。将古代遗留的文化遗物和古代的文字、文献记载相印证,即王国维所说的“二重证据法”,
是宋代以来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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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纪中国考古学——庆祝佟柱臣先生八十五华诞学术论文集》文物出版社 2006年
商代亘方考
罗琨
1985 年,在山西垣曲发现了一座湮灭了三千余年的商代古城,城垣始建于二里岗下层时期,延用至
二里岗上层时期,与郑州商城、偃师商城年代大体相当,是一座具有重要政治和军事意义的古城。《
》
认为其性质有两种可能:商王朝建于晋南黄河以北的军事重镇或方国之都,并且提出甲骨文中存在有关
“亘”的资料1。将古代遗留的文化遗物和古代的文字、文献记载相印证,即王国维所说的“二重证据法”,
是宋代以来金石学的传统,全面梳理相关甲骨资料将对认识这座古城,以及将二者联系起来考察商代历史
有重要意义。
卜辞中屡见有作为人名、地名的“亘”,研究者多认为其地在今晋南,如陈梦家说“卜辞亘即《汉书·地
理志》之垣,今垣曲县西廿里”,“春秋时代的赤狄即殷代的鬼方,垣之附近在春秋为赤狄皋落氏之都,可
能此本为鬼方盘踞之地”2。张亚初认为此“推论可信”,武丁伐亘应该就是“伐鬼方三年克之”的总斗争
的一部分,亘也“属于鬼方的方国”,“传世二里岗时期铜鬲内壁有‘亘’字,是鬼方中亘方所制作,表明
二里岗时期,鬼方就已掌握了比较熟练的青铜冶铸技术,文化发展可以和商文化比美。”3 锺柏生则认为
“由雀、戉、臿、甫诸地在山西省南部看来,陈氏将亘方置于山西省垣曲县附近,不如岛氏将亘方置于山
西陕西交界来的妥当些。”4 而岛邦男胪列有关亘的卜辞,说“从而可知亘有侵殷的亘方,也有臣属于殷
的亘”5。
垣曲商城的发现,对陈氏亘方地望之说提供了佐证,但垣曲商城的时代早于武丁,文化面貌“与郑州
商城、偃师商城的同期遗存更是十分相象”,“应属于商文化范畴”6,则与亘“属于鬼方的方国”说发生
矛盾。在殷墟甲骨文中,有关“亘”的刻辞,就其内容可分两大部分:第一,亘方及其代表人物;第二,
贞人亘。亘与亘方究竟关系如何,亘方的族属及于商王朝的关系如何,需要在对甲骨文资料进行辨析的基
础上加以探研。
一.亘方及其代表人物
(一)亘方
殷墟卜辞中有作为地名的亘方或亘,如:
1.甲申卜,贞臿及亘方。 沐园藏骨拓本7
2.□□卜,王,贞⋯⋯亘方⋯⋯征。 《京津》2981
3.一月至亘方。 《合集》33180
第 1辞的“臿”为人名,武丁卜辞曾见臿报告方动态的内容8,当在殷之西北境;及,《说文》又部“及,
逮也。”在此辞中作“追及”或“到达”的意思。该辞为亘方在晋南提供线索。第 2 辞“征”常用为表示
“征伐”、“巡守”、“巡行”等义,该辞已残,但很可能反映与亘方发生了战事。第 3辞曾著录为《殷契粹
编》193,郭沫若释为“月在亘方”,从全部换了新拓本的《粹编》1965年版看,“在”当为“至”,“月”
1 中国历史博物馆考古部等编著《垣曲商城——1985~1986年度勘查报告》3、274~276页,科学出版社 1996年。
2 陈梦家《殷墟卜辞综述》176页,科学出版社 1956年。
3 张亚初《殷墟都城与山西方国考略》,《古文字研究》第十辑 400页 中华书局 1983年。
4 锺柏生《殷商卜辞地理论丛》195页 艺文印书馆 1989年。
5 岛邦男撰 温天河 李寿林译《殷墟卜辞研究》417页 鼎文书局印行 1975年。
6中国历史博物馆考古部等编著《垣曲商城——1985~1986年度勘查报告》276页,科学出版社 1996年。
7 见陈梦家《殷墟卜辞综述》图版贰贰之 4,科学出版社 1956年。
8 《合集》6063、6078、6079、6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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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还有“一”字。
卜辞中作为地名的亘还有:
4.庚寅卜,贞于亘。十月。 《合集》7887
5.乙亥[卜],贞其衣于亘冓雨。十一月在甫鲁。 《合集》7897
6.丙戌卜,[在]亘,贞今[日]王步于□亡灾。 《合集》36751
第 4 辞为卜问是否在亘行某事的省略句。第 5 辞中的或释奠9,衣即殷祭,记十一月武丁在甫鲁命人卜
问在亘举行祭祀是否会遇雨。
以上第 1、2、4、5辞为武丁卜辞,第 3辞为武乙、文丁卜辞,第 6辞为帝乙、帝辛卜辞,可见自武
丁至商末亘或亘方不仅一直存在,而且还是商王常常出入往来之地。
(二)伐亘
在甲骨文中,亘方的代表人物亦称为亘,武丁卜辞中有相当一部分涉及亘的内容,其中以武丁伐亘的
卜辞占较大比例,战事的起因当为亘方的叛乱,卜辞有:
7.贞亘其隹戎。 《英藏》424
8.□申卜,殻,贞亘戎不隹我欔 ,其终于之。 《合集》6944
9.壬申卜,殻,贞亘戎其我。壬申卜,殻,贞亘戎不我。七月。
癸酉卜,殻,贞亡在()亘。癸酉卜,殻,贞由(咎)。 《合集》6943
10.壬午卜,殻,贞亘允其鼓,八月。壬午卜,殻,贞亘弗鼓。
壬午卜,殻,贞亘允其鼓。壬午卜,殻,贞亘弗鼓。
兄丁王。兄丁弗王。
兄丁亘。兄丁弗亘。 《合集》6945
7~9 版都有亘“隹戎”或“亘戎”,戎为动词,表示起兵作乱。第 7 辞“”,含义不明,其他卜辞中还
有“不其”,多作动词,研究者有作祭名、当“渔”字用、当班赐讲等诸说10,但皆难解释此辞。不过,
此辞中“隹戎”含义却是明确的。8 版欔字不识,从行文看似有灾咎之义11,卜问为患是否到此为止,透
露出其作戎在七月壬申之前。第 9版的第一组对贞再次卜问亘作戎是否为患;第二组占卜时间在次日,问
是否有咎,也与亘有关。同版还有一组第三日的一组占卜:“甲戌卜,贞我马及戎。贞弗其及戎。”问是
否派出军队,辞中的戎为名词,在此指作乱的敌人,从连续占卜看,可能与“亘戎”有关。第 10 版为九
日以后的八月壬午,是否“鼓”的占卜反映此前亘已入侵鼓,因为在这一前提下,武丁才会卜问鼓是否
会遭到伤。所以乙亥至壬午大约是亘进一步侵袭鼓地的时间。该版对兄丁“王”,还是“亘”的反
复卜问,表明在和亘发生冲突后,武丁关心兄丁的英灵究竟站在自己一边,还是亘的一边。
亘方起兵侵犯之地有鼓、、我等。鼓,常见于武丁卜辞,如“王步于鼓”、“王勿于鼓次”、“在鼓”
12,可见鼓是商王往来巡省、师次的驻地。,见于骨臼记事刻辞13,知该族有人入朝供事,参与卜用甲
骨的祭祀与加工整治。卜辞还有:“贞令王族比猿协王事”、“贞惠多子族比猿王事”14等。“猿”当
为该族的代表人物,曾协同王族、多子族一道勤劳王事。同期卜辞还有,可能与属于同一族属15,除了
频繁的出现于各种王事活动的卜辞外,还有关于“受年”的反复卜问(见后第 88版卜辞),可知()
必为商王朝四土之内的一个强宗大族。“我”在卜辞中有两种用法,一为代词,指以商王为代表的商王朝;
二为名词,是一个国族名、地名。亘方侵犯的鼓、属于商王朝的版图,所以第 8辞的“我”当为代词,
9 字从二手、从酉,金祥恒认为“亦奠也”,移左右二手形于上。见于省吾主编《甲骨文字诂林》2697页中华书局 1996年。
10 参见于省吾主编《甲骨文字诂林》1749~1752页,中华书局 1996年。
11 于省吾主编《甲骨文字诂林》1706页,姚孝遂按语,中华书局 1996年。
12 《合集》8291、7355、8289。
13 《合集》5056臼
14 《怀特》71、《合集》5450。
15 《甲骨文合集释文》将、均隶定为。
3
指商王朝廷。由于第 10 版同版还有“勿乎我人先于穗。乎我人先于穗”的对贞,辞中的“先”指前驱,
可见亘方起兵以后,武丁曾有调动“我”族族众为先导的军事部署,因而不能排除第 9辞“亘戎其我”
之“我”为国族名的可能。
以上四版皆为宾组卜辞,时间有七月和八月,日干支有壬申、癸酉、壬午,前后相距一旬,很可能是
较短期间内的连续占卜。还有一些可能在八九月前后的卜辞,如:
11.⋯⋯戈亘。 《合集》6939
12.丁巳卜,殻(反)贞犬追亘ㄓ及。贞犬追亘亡其及。(正) 《合集》6946
11辞同版有“癸巳卜,贞。八月”、12辞同版有“丁卯卜,争乎雀□戎埶。九月”,11、12辞占卜
时间当在此前后,11辞干支残缺,但卜辞还见有:
13.[戊]戌卜,宾,贞戈执亘。 《合集》6951反
干支恰在八月癸巳与九月丁卯之间,又,前第 9辞同版也有六月丁未关于“隻”的占卜,总之,总体考
察 9~13版甲骨卜辞的占卜事类及干支纪日,当为同一年的遗存,可以推断在亘方起兵后不久,商王曾派
戈、犬抓捕叛乱者。
伐亘卜辞还有一组是在十二月前后,如:
14.□亥[卜],殻,[贞]我[其]隻緤 亘。[贞]我[弗]其隻緤 亘。
[壬寅卜],殻,贞乎雀伐[亘]。壬寅卜,殻,贞勿乎雀伐[亘]。
[贞雀]亡祸。贞雀亡祸。
壬寅卜,争,贞翌[丁]未[王]勿[步]。
贞王翌乙巳步。贞今十二月我步。贞于生一月步。 《合集》6949
15.癸卯卜,殻,贞乎雀伐亘。十二月。勿乎雀伐亘,弗其。
辛□[卜]□贞[乎雀]先。勿[乎]雀[先]。
甲辰卜,宾(反)贞翌丁未王步。 《合集》6948
16.[己亥卜,争,贞令]隻执亘。己亥卜,争,贞令弗其隻执亘。
辛丑卜,殻,贞戉不其隻亘。贞戉隻。
乙巳卜,争,贞雀隻亘。
乙巳卜,争,贞雀弗其隻亘。
丙午卜,殻,贞翌丁未王步。翌丁未王勿步。丁未启。
辛亥卜,殻,贞雀[其]隻亘。(正)
翌丁未王步。(反) 《合集》6952
17.今十二月戎亘。 《京津》1370
第 14、15版两皆有“乎雀伐亘”,伐,或以为指戈伐16,占卜时间分别为壬寅、癸卯,干支相差一日,
且两版都记有“十二月”,可见是连续占卜。第 16版虽然没有记“十二月”,但是 14~16三版都有“丁未
王步”的占卜内容,分别为壬寅、甲辰、丙午,即丁未的五天、三天、一天前。说明这三版卜甲是同时的
遗存,戉参与了对亘的军事行动,也在十二月或稍早一些时候,相关卜辞还有“戉亘”17。14~16版卜
辞中的“步”,一般理解为步伐,“丁未启”为验辞,记载王确于这一日出师,而且从第 14 版“贞王翌
乙巳步。贞今十二月我步。贞于生一月步”地连续占卜,可知辞中的“我”指以武丁为代表的商王朝。将
“今十二月我步”和第 17辞“今十二月戎亘”联系起来考察,很可能最后商王亲自出动平定亘方的动乱。
以上卜辞中的戈、戉、犬、雀均为族名、人名,作为人名的即该族的代表人物。他们除了受命于王出
征外,常见参与其他王事活动,尤其是雀更是武丁时的重臣,在有关伐亘的卜辞中,出现也最为频繁,如:
18.戊午卜,殻,贞雀追亘⋯⋯ 戊午卜,殻,贞雀追亘ㄓ隻。戊午卜,殻,贞雀追亘⋯⋯
己未卜(反)贞亘不果隹执。贞亘其果隹执。
庚午卜,争,贞亘执。庚午卜,争,贞亘不其执。贞亘不其执。贞亘执。《合集》6947
16 参见刘钊《卜辞所见商代的军事活动》,《古文字研究》第十六辑 114、112页 中华书局 1989年。
17 《合集》6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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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贞雀弗其执亘。 《合集》6953
20.[辛]亥卜,□,贞自今[至于]乙卯雀[执]亘。 《合集》6954
21.辛巳卜,殻,贞雀得亘我。辛巳卜,殻,贞雀弗其得亘我。 《合集》6959
22.令雀敦亘。 《合集》6958
18~21 辞均为卜问雀是否追、隻、执、得亘,与前 12、11 辞及 16 版关于犬、戈、戉能否追及擒获亘的
用语是相同的。22辞则使用了征伐用语“敦”,敦训为“迫”,敦伐与 13、14版的戈伐均为具体手段有所
不同的军事征伐。用语的不同,不仅反映了在这场战争中雀起的作用超过了其他将领,而且“伐”出现
在十二月,意味着后期战争曾有升级,在武丁期非宾组卜辞中,曾见:
23.辛亥贞,雀执亘受又。 《合集》20384
24.癸丑卜,[雀]隹(隻)亘受[又]。九月。18 《合集》20175
25.癸亥卜,亘弗月征雀。癸亥卜,亘其月征雀。 《合集》20393
26.癸亥卜,亘弗月雀。
丁卯卜雀隻亘。 《合集》20383
从干支及内容看,应为一组时间相近的连续占卜。23辞反映至迟在九月,雀已受命抓捕亘方代表人物, 24、
25 辞中的“月”作动词,郭沫若说可“叚为抈,《说文》抈,折也”19,可知雀抓捕行动受到挫折,这可
能是后期战争升级的原因。
根据以上有记月的卜辞,可将伐亘日程的框架,简示如下:
甲子旬 七月壬申卜亘戎(见上 9辞)
癸酉卜亡在亘(9)
甲戌旬 甲戌卜我马及戎(9辞同版卜辞)
八月壬午卜亘鼓(10)
甲申旬
甲午旬 戊戌卜戈执亘(13)
甲辰旬 辛亥贞雀执亘(23)
九月癸丑卜雀隻亘(24)
甲寅旬 丁巳卜犬追亘(12)
戊午卜雀追亘(18)
癸亥卜亘月雀(25、26)
甲子旬 丁卯卜雀隻亘(26)
甲戌旬
甲申旬
甲午旬
甲辰旬
甲寅旬
甲子旬
甲戌旬
甲申旬
甲午旬 己亥卜令隻执亘(16)
辛丑卜戉隻亘(16)
壬寅卜乎雀伐亘。(14)
贞翌丁未王勿步。翌乙巳步。今十二月我步。于生一月步。(14)
十二月癸卯卜乎雀伐亘。(15)
甲辰旬 甲辰卜翌丁未王步。(15)
18 根据残辞互补复原,同版对贞残辞为“癸⋯⋯雀⋯⋯”。
19 郭沫若《殷契粹编》1553片考释。
5
乙巳卜雀隻亘。(16)
丙午卜翌丁未王步。翌丁未王勿步。翌丁未王步。丁未启。(16)
此谱缺少十月、十一月的刻辞,而在甲子旬与甲午旬之间若补上八旬,自七月壬申至十二月癸卯为 152日,
在 148~177日的范围之内,所以七~九月和十二月对亘的战事可能属于同一年20。有关伐亘的卜辞很多,
根据同版关系、卜日干支、占卜内容,可以部分填充空白的八旬,但是干支纪日为六十甲子循环,就是整
版甲骨上面每一条卜辞的先后次序,以今天的认识还不能准确复原,况且大量的是残片和残辞,将它们排
入谱中,必然有很多不确定性,故暂缺。而可以考订月份的卜辞已经可以界定,对亘的平定大约经历半年
之久。
(三)有关亘方代表人物的其他刻辞
在武丁期的甲骨文中,关于亘的刻辞并不仅限于军事冲突,还有一些其他的内容,如:
27.亘入十。 《合集》9289
28.贞亘执。贞亘弗其执。 《合集》575
29.壬辰卜贞亘亡祸。贞亘其有祸。三月。 《合集》10184
27辞为记事刻辞,同类刻辞还有“亘入一”、“亘入二”21,皆为贡龟的记录22。有研究者认为此亘即贞人
亘,这是误解,因为第一,这类记录涉及很多人名,如雀、画、喜、吴、、23等,大多是强宗大族的
代表人物并任商王朝的官吏,常见参与祀与戎等国之大事;第二,在甲骨文中,用同一名号相称者,不一
定是同一个人,尤其涉及贞人时,如卜辞有“戊戌卜,殻,贞眔殻亡祸骨告”、“辛亥卜,宾,贞眔殻
以羌”24,从两个“殻”并存一辞,可知所指必为二人,他们出自同一族,皆可以族名相称。武丁所关心
是否有祸、是否进献羌人的“殻”不应是入朝作为贞人的殻,而是殻族的代表人物——族长。28辞的,
或释仆,指作为非自由人的臣仆,同期有一批同类卜辞,如“乎踵执”、“惠吴令执”、“雀执”、“令
邑、竝执”25,时间皆在五至七月,可能发生一次大的逃亡事件。“执”是追捕逃亡奴隶的卜辞,参
与这场追捕的踵、吴、雀、邑、竝等皆非贞人,多见有征伐、贡纳等事类,其中不乏当时的重臣,证明“执
”不是贞人的职责。29 辞是卜问亘是否有祸,这类卜辞的卜问对象也没有贞人,而是王室贵族等统治
集团的重要成员。这些都说明 27~29 辞中的亘不是贞人亘,而是亘族或亘方的代表人物。此外还有一些
残辞26,含义虽不很明确,但可知亘方的代表人物多方面都受到商王的关心。
二.贞人亘
据陈梦家统计,“安阳第十三次发掘在 C区 YH127坑出了一万七千多片武丁龟片,除了子组、午组的
卜人以外,最多的是宾组卜人,依其出现次数多少排列”,在常见的九位贞人中,亘占第五位。就整个武
丁宾组的十六位贞人中,殻、宾、、亘属于中心人物,“各出现一百次以上”27。据岛邦男的统计,主要
收录 127坑甲骨的《小屯·殷墟文字乙编》著录亘贞卜辞 47版。据《殷墟甲骨刻辞类纂·贞人统计表》,
该书收录的 4万多版甲骨中,至少有 327版上刻有亘贞的卜辞,他占卜的主要事类有:
(一) 卜祭祀与吉凶祸福
贞人亘卜祭的卜辞数量相当多,卜祭对象相当广泛,如:
30.丙寅卜,亘,贞王多屯若于下上。贞王多屯若于下乙。 《合集》808
辞中“下上”一般认为指天神地祇,《论语·述而》所谓“上下神祇”28,下乙为祖乙29。卜祭的祖神还有:
20 一般认为商代大月 30日,小月 29日,卜辞中记月之日不一定是该月的第一天或最后一天。
21 《合集》13653反、13645反。
22 参见胡厚宣《甲骨文商史论丛初集·武丁时五种记事刻辞考》,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2年。
23 《合集》190反、463反、900反、1076反、9247反、13648反。
24 《合集》13505、267。
25 《合集》576、578、574,《英国所藏甲骨》608。
26 如《合集》845。
27 陈梦家《殷墟卜辞综述》176页,科学出版社 1956年。
28 陈梦家《殷墟卜辞综述》538页,科学出版社 1956年。
6
31.□□卜,亘,[贞]ㄓ伐于季,卯六。 《合集》941
32.辛卯卜,亘,贞彡酒于上甲,亡。九月。 《合集》1184
33.甲申卜,亘,贞瓮求于大甲。 《合集》1439
31辞中的季是王亥、王恒之父,《史记·殷本纪》中的冥。32辞上甲为先公近祖,商人国家的缔造者。33
辞的大甲为先王。亘卜祭的先王近祖有:
34.庚申卜,亘,贞告于祖乙。 《合集》1581
35.壬申卜,亘,贞于祖辛告。王占曰:其⋯⋯ 《合集》1723
36.丁巳卜,亘,贞ㄓ于羌甲。 《合集》1783(正反相接)
37.丁丑卜,亘,贞御于祖丁。 《合集》1853
38.丙辰卜,亘,贞御身于南庚。 《合集》6477
39.癸卯卜,亘,贞ㄓ于父甲犬。贞ㄓ于父庚犬。 《合集》2133
40.乙丑卜,亘,贞隹父辛。 《合集》444
41.庚午卜,亘,贞告于父乙。 《合集》2206
34~41辞中的庙号包括了武丁以前从祖乙到小乙全部的四世九王,其中 40辞虽不是祭祀卜辞,但从卜辞
文例看,当为“隹父辛”的省略句,是选择祭祀对象的卜辞。此外,贞人亘卜祭的对象还有武丁同辈兄
丁30。卜祭的先妣有:
42.癸丑卜,亘,贞疾齿御于示□[妻]。 《合集》13653
43.丁□卜,亘,贞ㄓ于高妣己、高妣庚。 《合集》2351
44.□申卜,亘,贞告于妣癸孽王。 《合集》2500
45.辛亥卜,亘,贞御妇于ㄓ妻。 《合集》667
42 辞卜祭对象为示壬或示癸的法定配偶妣庚或妣甲。43、44 辞卜祭对象尚不能确指,因为仲丁、祖乙法
定配偶皆有妣己,示壬、祖辛、祖丁皆有妣庚,仲丁、祖丁皆有妣癸。45 辞“ㄓ妻”指诸母,因为在表
示先妣时,甲骨文妻与母通用,在表示祖先时,ㄓ往往做重累之辞,武丁卜辞中的诸母庙号有甲、丙、丁、
戊、己、庚、辛、癸等,其中母庚是小乙的法定配偶,其余可能是非法定配偶或阳甲、盘庚、小辛之配偶
31。所以 42~45辞卜祭对象包括了祖辈先公先王法定配偶和父辈先王的一系列配偶。又,卜辞还有:
46.甲辰卜,亘,贞ㄓ于河。 《合集》14513
47.癸卯卜,亘,贞求年于岳。 《合集》10075
48.己巳卜,亘,贞燎于兇。 《合集》8329
河岳皆为山川之神,但在商代河既是自然神——大河之神,又是宗庙之主——代表与商先世有密切关系的
河伯32。兇,为一象形字,诸家隶定不同,多认为系商人的先公远祖。
从以上卜辞看,祭祀对象包括天神地祇,但以先公先王先妣等祖神为主。祭典包括ㄓ、彡、酒、御、
告、燎祭等,目的主要是为以王为代表的商王朝祈年、祈福、禳灾,其中的御祭,除了为王御除灾祸外,
还包括多妇、多子等王室贵族,如:
49.甲戌卜,亘,贞御妇好于父乙一。 《英藏》149
50.□丑卜,亘,贞御霝[妃]不因。 《英藏》417
51.乙丑卜,亘,贞御子渔于⋯⋯ 《合集》2985
52.乙未卜,亘,贞子安亡,勿ㄓ。贞子安ㄓ。
贞于妣己御子安。贞勿于妣己御子安。 《合集》905
妇好是武丁法定配偶妣辛,殷墟五号墓墓主33,50辞的“因”,甲骨文用人在井字形葬具或墓旷内来表示,
29 胡厚宣《甲骨学商史论丛初集·卜辞下乙说》282~301,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2年。
30 如《合集》1534:“癸酉卜,亘,贞ㄓ酒兄丁。”
31 参见陈梦家《殷墟卜辞综述》449页,科学出版社 1956年。
32 参见罗琨《卜辞中的“河”及其在祀典中的地位》,《古文字研究》第二十二辑 中华书局 2000年。
33 参见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编著《殷虚妇好墓》,文物出版社 1980年。
7
释缊或释死,为埋葬的意思,卜辞数见“霝妃不因”的占卜34,霝妃可能是武丁诸妻之一。子渔、子安则
属于王族或多子族的成员。在安阳小屯村北妇好墓东略偏南 22米的 18号墓,随葬了两件有“子渔”铭文
的青铜器35,说明子渔与武丁、妇好等关系相当密切,也属于商王室重要成员。
献祭的牺牲除了羊、犬等外,还有人牲,如 30辞的“多屯”、31辞“伐”、49辞的“ ” 均为以人
为牲,用人祭的卜辞还有:
53.丙子卜,亘,贞王ㄓ报于庚百瀫。贞王ㄓ报于庚,百瀫勿用。 《合集》1115
54.癸未卜,亘,贞王ㄓ36若。王ㄓ不若。甲申卜,亘,贞ㄓ微。 《合集》766
其中的伐,主要来源是战争俘虏,祭法为砍头而祭;可能是一种女性奴隶,也较常见用为人牲37。瀫、
微为国族名,卜辞见有“ㄓ瀫伯于父乙”、“雀弗其获征微”38,可知用于杀祭的瀫、微当为俘获的该国族
民众。屯、的身份皆为非自由人,卜辞有“执多屯”、“用多屯”、“用屯”、“用侯屯”等39,可见
这种身份的人牲有的是抓捕到的,有的是侯伯进献的。44、45两版“王ㄓ”,表明是武丁亲自主祭,在人
牲前加“百”和“多”,反映用牲之多,可见亘之卜祭,包括了一些重大的祭典。除人祭外,还有人殉,
如:
55.□□[卜],亘,贞刖其因。 《合集》6005
刖,在这里为名词,遭受过刖刑的奴隶,张政烺考订“因”在这类卜辞以释埋为胜,意思是占问是否以刖
为殉人40。
从 52 辞连续卜问子安是否有祸祟、是否要祭祀先妣为他除灾,可知商王频繁地祭祀祖先神灵,是因
为他们能决定商王朝、商王、商王族成员的命运,因此卜辞中有不少关于吉凶祸福、疾病生育的占卜,往
往是在此基础上决定祭祀哪一位神灵,以祈求或感谢他的庇佑。如卜辞有:
56.癸卯卜,亘,贞旬亡祸。 《合集》16788
57.己酉卜,亘,贞隹若。 《合集》16383
58.□子卜,亘,贞永。王占曰:吉,永。 《合集》3753正反
56辞“旬亡祸”是卜问一旬之内是否有祸,几乎是武丁时的例行占卜,多为殻、宾、、亘等贞人集团
中的“中心人物”贞问,有的还契刻下商王的占辞以及验辞,从内容看,往往是记录下涉及商王朝、商王
安危的大事。57辞“若”,训“顺”,“隹祸”、“隹若”多是贞问王从事某项事务是否平安顺利,亘贞
卜辞也有明确卜问“王若”41。永,《说文》释“长也”,卜辞有“降永”,是天降大命,使商家后嗣逢长的
意思,58辞“贞永”的卜问必为关系商王朝统治的大事,因得吉兆特记下王之占辞“吉,永。”
卜问疾病生育的卜辞,主要涉及商王、诸子、诸妇,如:
59.庚戌卜,亘,贞王其疾骨。庚戌卜,亘,贞王弗疾骨。王占曰:勿疾。《合集》709
60.壬戌卜,亘,贞ㄓ疾齿隹有。 《合集》13644
61.一月己丑卜,亘,贞妇井娩不⋯⋯ 《合集》2737
62.丙午卜,亘,贞妇果娩。四月。 《合集》14018
63.丁亥卜,亘,贞子商妾娩,不其。 《合集》14036
59辞的骨或释为祸,卜辞成语有“祸(骨)凡有疾”,当与疾病导致祸患有关,60辞问患牙病是否为神灵
降下的灾咎,当也指王。61~63 辞中,一般认为妇井是武丁的另一个法定配偶妣戊;妇果可能是武丁的
众妻之一;子商妾为子商之妻,内容皆与商王或王族成员配偶分娩是否平安顺利有关。
(二)卜征伐与田狩
贞人亘占卜的事类还有不少与军旅、征伐相关的内容,如武丁时伐方、巴方、下厃是几次重大的战
34 《合集》6197~6200。
35 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安阳队《安阳小屯村北的两座殷代墓》,《考古学报》1981年第 4期。
36 在此辞中,字为繁体,作并列的二之形。
37 参见罗琨《商代的人祭及相关问题》,胡厚宣等著《甲骨探史录》,三联书店 1982年。
38 《合集》1780、6986。
39 《甲骨文合集》(简称《合集》)817、812、32189、《英国所藏甲骨》(简称《英藏》)1771。
40 张政烺《释甲骨文俄、隶、蕴三字》、《释因、蕴》,《张政烺文史论集》438~443,664~675页 中华书局 2004年。
41 《合集》23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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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在决策过程中亘都参与了占卜,如:
64.丁未卜,亘,贞方出隹我祸。□月。 《合集》6091
65.壬午卜,亘,贞告方于上甲。 《合集》6131
66.□□卜,亘,贞方⋯⋯[乎]逆伐受ㄓ又。 《合集》6205
67.庚午卜,亘,贞乎伐方受ㄓ又。 《合集》6240
这些占卜几乎包括对方作战的主要过程,64、65 辞是得到方出动侵扰情报,卜问是否将造成严重后
果;卜问告祭哪一位祖先,可以得到庇佑。66、67 辞是在决定开战以后,卜问对于方的侵袭,用迎击
作战的方式是否适宜;是否要令强宗大族或侯伯的族军及地方武装投入战事。武丁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动了
对巴方和下厃的战事,对于王师投入哪个战场曾颇费斟酌,相关卜辞很多,其中亘贞的有:
68.癸丑卜,亘,贞王比奚伐巴。
癸丑卜,亘,贞王惠望乘比伐下厃。 《合集》6477
68辞是在一般大龟腹甲靠上部位中缝两侧的一组对贞,下面刻有兆序“五”,反面靠下部位还有一组“王
勿比奚[伐巴方]”、“勿比望乘伐下厃”的对贞。同套卜辞的一卜见于《合集》811,可知在同一时间,亘
至少用五版大龟的腹甲对此事进行了连续占卜。关于伐下厃还有:
69.癸酉卜,亘,贞王比兴方伐下厃。贞[王勿]比兴方伐下厃。 《合集》6530
这一组对贞是在一版大龟的甲桥部分,前辞“癸酉卜亘”刻在命辞部位的反面,属于正反相接的刻辞,同
版还有关于“兴方来”的占卜,反映伐下厃的选将也曾有过反复考虑。
除了对这三个方国的征伐外,亘贞卜辞还涉及一些小规模的战事,如取彭、取夹等42。而与军旅、出
征相关的卜辞还有:
70.壬戌卜,亘,贞臿其亦有征。 《合集》7629
71.□□卜,亘,贞羌。 《合集》224
72.癸巳卜,亘,贞。七月。 《合集》559
这是关于战场动态、进展的占卜。70 辞的臿为人名,武丁时一员重要武官;亦,在卜辞中往往用作重累
之辞表示又、也的意思,但此字在甲骨文中还假借为“夜”43,所以该辞更可能是问大将臿是否出动了夜
袭。71、72辞则是问武装行动是否掳获到羌人,是否达到预期目的。又如:
73.丁酉卜,亘,贞乎伐其又。 《合集》7598
74.丁未卜,亘,贞今日乎步。 《合集》19253
75.丁酉卜,亘,贞乎多犬卫。 《合集》5665
这是有关部署、调动军队的占卜。乎伐,指调动王师以外的军队;步,指步伐,同类卜辞还有“亘贞翌辛
亥勿步”44;多犬是武官,陈梦家同意多犬为犬人之官说,认为“犬本为饲猎犬之官,进而为田狩之官,
亦参加征伐之事”45,在古代社会,田猎也是军事训练,田狩之官转化为武官也是很自然的。此外,还有
征集军队的占卜:
76.戊戌卜,亘,贞[勿]登三千人。 《英藏》658
77.甲午卜,亘,贞共马乎。 《合集》7350
76辞“登人”是征集兵员,77辞“共马”是征调战车46,是表示征伐行动的用语。
从以上举例,可见亘贞卜辞几乎涵盖征伐活动的全过程。而军队的职能不仅是对外的,还有对内的镇
压职能,如抓捕逃亡者。前述亘方代表人物曾参与对“”的抓捕,贞人亘也对同类事件进行过占卜,除
残辞外,还存有一版卜辞、占辞、验辞的完整刻辞:
78.癸酉卜,亘,贞臣得。癸酉卜,亘,贞不其得。王占曰:其得,隹甲、乙。甲戌,臣涉舟延,
臽弗告,ㄓ五日丁亥执。十二月。 《合集》641
42 《合集》7064、7075。
43 罗琨《甲骨文“亦”叚为“夜”之证》,《中国史研究》2002年第 3期。
44 《合集》19263。
45 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514页,科学出版社 1956年。
46 参见王贵民《商周
考信》231页,台湾明文书局 1989年。
9
在商代,臣属于非自由人,除了得到了统治者信任的上层小臣,大多数处于奴隶地位,“臣得”、“不其得”
是卜问抓捕逃亡者能否抓获,由于最终如卜兆所示,抓捕到了逃亡的臣,因而记下占辞和验辞。
商代的渔猎无疑有生产活动的性质,但在卜辞中,王主持的田狩活动则更多与军队的训练、演习有关,
亘贞的田猎卜辞往往还有验辞,应是一些重要的大型田狩的遗存。如:
79.辛未卜,亘,贞往逐豕隻。之日王往逐在豕,允隻九。 《合集》10229(正反)
80.乙丑卜,亘,贞往逐豕隻⋯⋯往逐豕,允隻⋯⋯ 《合集》10227
81.□□卜,亘,贞逐兕隻。[王]占曰:其隻。己酉允隻二。 《合集》10398
(三)卜年成与贡纳
商代经济以农业为基础,多见与农业生产相关的卜辞,贞人亘也有一批卜问能否丰收、如何能获得丰
收的占卜,如:
82.辛巳卜,亘,贞祀岳求来岁受年。贞来岁不其受年。 《合集》9658
83.戊申卜,亘,贞受年。王⋯⋯ 贞乎妇井黍受年。一月。 《英藏》810(正反)
84.癸卯卜,亘,贞我受黍年。五月。 《合集》9951
85.甲午卜,亘,贞南土受年。 《合集》9738
86.乙巳卜,亘,贞羽不其受年。 《合集》9790
87.丁亥卜,亘,贞羊受年。丁亥卜,亘,贞受年。 《合集》9792
88.庚辰卜,亘,贞受年。贞不其受年。二月。王占曰:隹□鲁。 《合集》9810
“受年”,是卜问能否有好年成。82、83辞卜问祭祀岳或派妇井主持种黍仪式,是否能求的丰收;88辞“”
指收割,或认为是“刈”的异体47;鲁,应训为嘉48,卜辞见有“年鲁”当指年谷丰登。总之 84~88辞卜
问四土之内一些地域能否获得丰收。不少卜辞多经反复贞问,如 82、85、87、88辞均卜用较小的龟腹甲,
正面只有一组卜辞,但从兆序看均经过反复多次占卜,其中 82辞正反贞都灼卜六次以上,85辞残存兆序
“三、四、五”,但参照同套卜辞复原,当为正反贞各灼卜七次49,87、88 辞则灼卜十次以上。83辞契刻
于骨,正面卜辞大字涂朱。可见这类占卜内容关系国计民生,在当时也属于重大的政事。
与年成好坏密切相关的是天时能否风调雨顺,贞人亘的相关卜辞有:
89.己酉卜,亘,贞帝不我。贞帝其我。 《合集》10174
90.甲午卜,亘,贞翌乙未易日。 《合集》1075
91.癸丑卜,亘,贞亦雨。 《英藏》725
92.丙申卜,亘,贞今二月多雨。王占曰:其隹丙⋯⋯ 《合集》12511
93.丙午卜,亘,贞今日风祸。 《合集》13369
,或释为表示饥馑的堇,但甲骨文水旱之旱作,从卜辞文例可知,、通用,所以陈梦家所谓即今
“旱”字说是有道理的50,89辞为卜问是否不会遭遇旱灾。90辞“易日”之易,或认为当读为更、为变,
指变天;或认为当读为晹,指阴天51,总之反映了对天气阴晴等变化的关注。91辞“雨”唐兰认为叚为
“脩雨”,谓雨之绵长者,于省吾说当读为“调雨”,指与灾害之雨区别的调和之雨52。92、93辞也是涉及
是否风调雨顺的占卜。
商代的祭祀要用大量的牲畜,当时的畜牧业也相当发达,甲骨卜辞由于其性质的限制,不可能全面地
反映商代畜牧业,但可以知道祭牲有相当一部分是向地方征集的,就是畜牧奴隶也有不少是地方进献的,
如卜辞有:
94.戊寅卜,亘,贞取牛不齿。 《合集》8803
95.戊寅卜,亘,贞勿乎共牛多奠。 《合集》8938
47 裘锡圭《甲骨文字考释(八篇)》,《古文字研究》第四辑 156页 中华书局 1980年。
48 于省吾《释鲁》,《甲骨文字释林》52~53页 中华书局 1979年。
49 参见《合集》9735。
50 参见于省吾主编《甲骨文字诂林》292~296页,中华书局 1996年;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564页,科学出版社 1956
年。
51 参见于省吾主编《甲骨文字诂林》3382~3390页,中华书局 1996年。
52 见于省吾《甲骨文字释林·释雨》,中华书局 197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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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庚子卜,亘,贞牛于敦。 《合集》11153
97.庚辰卜,亘,贞牛于子京(合文)。 《前编》6.2.153
94、95辞的“取”、“共”都是表示收取贡纳的用语,94辞的“齿”指牛的年岁54。96、97辞的“”、“”
或以为指杀牛,但是前者也可以解读为物色之物55,对于后者,也有研究者提出卜辞常见的“牛”疑即
“牛”之省56,而卜辞还见“人三千乎望”57,说明“”指一种征调方式,所以 94~97辞当反映
商代用多种
收取地方贡纳的牲畜。亘贞卜辞还有:
98.甲辰卜,亘,贞今三月光乎来。王占曰:其乎来⋯⋯乙。
旬ㄓ二日乙卯允有来自光,以羌刍五十。 《合集》94
99.庚子卜,亘,贞乎取工刍以。 《英藏》757
100.甲申卜,亘,贞臭以夷。 《合集》10093
98 辞的验辞记录光进献了五十名畜牧奴隶。卜辞中的“工”除了表示贡纳的贡或工官、工匠等某种身份
的人58外,还有作人名、地名者,如“工来羌”、“令在北工登人”59,所以 99辞是关于“工”进献畜牧奴
隶、第 100辞是臭进献夷人的卜辞。
除了牲畜和劳动力以外,征收的还有战略物资,亘贞卜辞见有:
101.丁亥卜,亘,贞乎取吕。贞勿乎取吕。王占曰:吉,其取。 《合集》6567
甲骨文作地名的“吕”,横竖笔画平直,或释“雍”,此“吕”字笔画略作弧形,卜辞有赐吕、铸黄吕60,
吕字写法均同此字,一般认为这种写法的“吕”字是是二铜饼相叠的象形,指铜锭。联系商代前期的黄陂
盘龙城遗址、与黄陂一江之隔、东南距武汉百余公里范围内的大冶、阳新、瑞昌的青铜时代矿冶遗存,以
及商代前期已经在那里进行了开采和冶炼考古发现、研究成果61,可知“乎取吕”指派人收取、聚敛冶炼
好的铜锭。
(四)其他王事活动与贞人职守
亘贞卜辞还有很多关于王的出入往来及行政事的占卜,如:
102.壬辰卜,亘,贞王往出于敦。 《合集》7941
103.戊寅卜,亘,贞王循方。 《合集》10104
104.□□卜,亘,贞王遣若。 《合集》5315
105.己未卜,亘,贞王听不隹祸。 《合集》5299
106.丁亥卜,亘,贞王舌于⋯⋯ 《合集》15153
107.□□卜,亘,贞王宾⋯⋯ 《合集》15161
108.乙□卜,亘,贞使人于我。 《合集》5526
102~105辞中,“往出”是出行。“循”是巡视62。“遣”是差遣63。“听”,于省吾释为听闻或听治之所,引
卜辞有王听“不隹孽”、“隹ㄓ”等,均指王之听治无患害、无不利,提出在“王听不隹祸”中,祸应读
咎,言王听政不唯咎64。106辞中的“舌”,在甲骨文中有两种用法,一为口舌之舌;二为祭名,饶宗颐解
释此辞之“舌”是一种报神之祭,有“刮除害之意”65。107辞“宾”,也是祭名,王宾当指祭典中的王
53 又见《合集》8041,字不全。
54 于省吾《甲骨文字释林·释齿》,中华书局 1979年。
55 裘锡圭《古文字论集·释勿发》释牛为“勿牛”,说可能读为物色之物或刎牛马之刎。中华书局 1992年。
56 饶宗颐《殷商贞卜人物通考》466页,香港大学出版社 1959年。
57 《合集》6185。
58 参见于省吾《甲骨文字释林·释工》,中华书局 1979年、肖楠《试论卜辞中的工与百工》,《考古》1981年第 3期。
59 《合集》230、7294。
60 《合集》3823、29687,《英藏》2567。
61 参见湖北文物考古所编著《盘龙城——1963~1994年考古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 2001年。黄石博物馆《铜绿山古矿冶
遗址》文物出版社 1999年。刘诗中 卢本珊《江西铜岭铜矿遗址的发掘与研究》,《考古学报》1998年第 4期。
62 李孝定《甲骨文字集释》567页引屈万里《甲编考释》31页 189片及李孝定按语。
63 于省吾主编《甲骨文字诂林》3050页姚孝遂按语,中华书局 1996年。
64 于省吾《甲骨文字释林·释、》,中华书局 1979年。
65 见于省吾主编《甲骨文字诂林》692~693页,中华书局 1996年。
11
宾接神灵的仪式66。108辞是卜问王是否要派人到“我”地作某事。
除王以外,还有关系到其他为政者的占卜,如:
109.癸酉卜,亘,贞生三月妇好来。贞生三月妇好不其来。 《合集》2653
110.丁酉卜,亘,贞协王事。贞王曰来。王占曰⋯⋯ 《合集》5445正反
111.癸未卜,亘,贞来。不其来。
癸未卜,亘,贞有来自。 《英藏》353
112.甲午卜,亘,贞沚戛来。 《合集》8810
113.丙辰卜,亘,贞亡灾。二月。 《合集》7946
114.癸未卜,亘,贞亡祸。贞ㄓ祸。
癸未卜,亘,贞画亡祸。 《合集》13793
115.□□卜,亘,贞⋯⋯东史来。 《合集》5635
110~115 辞的、、沚戛、、、画、东史等,有的是臣服方国、强宗大族代表人物在商王朝参与
政事者、甚至是重臣,有的是商王指派的官吏,109辞的妇好,卜辞更常见他外出代王行政事,所以武丁
关心他们是否勤劳王事、来朝来献,是否无灾无祸如期回来报告行政事的结果。此外亘贞卜辞还有关于商
王是否对臣下进行赏赐,如“赐禾”、“赐牛”67的内容。
亘,作为贞人除了承担一系列有关国之大事的占卜外,还参加了卜事的管理,如武丁记事刻辞有:
116.⋯⋯亘示四十。 《合集补遗》4234
117.戊申妇喜示二屯。 亘。 《合集》6060臼
“示”指祭祀牛骨龟甲之事,胡厚宣《五种记事刻辞考》认为“殷人既得龟骨之后,必须先经过一种祭典
而后用之。《周礼·龟人》所谓‘上春衅龟,祭祀先卜’及其典矣”68,116为甲桥刻辞,记亘对四十龟甲
进行了祭祀;117 辞为骨臼刻辞,记录妇喜祭祀两对卜用牛胛骨,下为亘签名。《记事刻辞考》统计常见
签名者十八人,其中亘签名二十二见。
贞人亘的卜辞很多,以上仅举其大要,已可见其占卜内容包括国之大事的方方面面,无疑属于武丁宾
组贞人集团的核心人物之一。
三.亘方的族属及于商王朝的关系
通过以上对甲骨文相关资料的梳理,可以清楚地看到亘与商王朝、商王族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首先如前列举的 27~29 辞所示,亘方的代表人物不仅有进贡占卜用龟的记录、有参与追捕逃亡奴隶
的卜辞,武丁还十分关心他是否有祸。从大量的卜辞可知,有祸、无祸的占卜对象以王为代表的商王朝为
主,还有王室贵族及重臣,如子商、我、雀、般、光、西史旨等,属于商王朝统治集团的成员。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如前列第 10 版所示,当亘入侵鼓地,武丁有“兄丁王。兄丁弗王”、“兄丁
亘。兄丁弗亘”的反复卜问。,常见于卜辞,可读为“害”69,主要指帝和包括祖神在内的诸天神地
祇降下的伤害,如“隹帝我年”、“父乙王”,偶见用于人为“圃乎令沚羌方” 70。在这类占卜中,
可能的施害者和被害者总是密切相关的。如:帝是彼岸世界的最高神灵,又直接掌控风雨,能够决定年成;
父乙是武丁的父王,有最为密切的血缘关系;圃与沚是经常参与征战的将领,这是对他们是否会“我年”、
“王”、“羌方”的前提。从大量卜辞看,可能的施害者与被害者对应关系大体如下71:
1 帝 令(14159) 我年(10124)
2 鄚 我(14707)
66 见于省吾主编《甲骨文字诂林》2027页引周国正说,中华书局 1996年。
67 《合集》9464、9465。
68 胡厚宣《甲骨文商史论丛初集·武丁时五种记事刻辞考》,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2年。
69 裘锡圭《释“”》, 见裘锡圭著《古文字论集》11~16页 中华书局 1992年。
70 见《合集》10124、2231,6623。
71 括弧内为出处,《屯》为《小屯南地甲骨》、《英》为《英国所藏甲骨》、不录署名者为《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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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西方 我(33094)
4 河 王(776) 禾(3337) 云(屯 2105) 雨(14620)
5 岳 我(14488) 禾(3338) 云(屯 2105) 雨(3422)
6 夒 王(屯 2369) 禾(3337) 雨(屯 2538)
7 高祖王亥 云(屯 2105) 雨(32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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