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婚姻问题研究

山东师范大学 硕士学位论文 《聊斋志异》婚姻问题研究 姓名：张丽敏 申请学位级别：硕士 专业：中国古代文学 指导教师：杜贵晨 20070410 山东师范大学硕仁学位论文 《聊斋志异》婚姻问题研究 摘 要 《聊斋志异》以大量篇目反映了封建婚姻状况，涉及了许多婚姻问题。作者 在叙述故事的过程中，男性主体意识无所不在，在男性强权社会中，“男尊女卑” 观念深深地影响了婚姻家庭。“三从四德”的教条使女子在婚姻中处于弱势，从 属地位。因为夫妻关系不平等，使得家庭重心发生倾斜，产生了许多婚姻问题。 《聊斋志异》涉及婚姻问题的作品很多，论文试图以女性为主体，通过分析作品 对其中的婚姻问题进行分析和阐述。 论文包括绪论、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和余论。 绪论部分首先对《聊斋志异》婚姻爱情问题研究历史和现状作综合考察：研 究者从蒲松龄同情广大女性、歌颂青年男女爱情、批判封建礼教等方面给予较多 的肯定，并大体上形成了一种共识，对此问题的探讨基本上是以这种评价为基调、 为起点展开的。论文在这样的背景下和前辈研究的基础上，试图再向前一步，以 女性为第一人称，从女性角度入手，从一个新的角度分析作品，对其中的爱情婚 姻问题进行分析和阐述。 以下三章，对《聊斋志异》中涉及的爱情婚姻问题分类进行了深入分析和探 讨：“一夫多妻”与婚姻问题；婚外情与婚姻问题：礼教与婚姻问题。三类 问题都折射出深重的封建礼教的思想影响，对礼教束缚的叛逆及进步的个人观 念。 第一章，《聊斋志异》中的“一夫多妻”。“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的前提 是子嗣，事实却成为男性朝三暮四、放纵淫乱的借口。虽然法律在正妻之外 的纳妾条件，实际上却很难认真执行。一夫多妻家庭的普遍存在，使得这种家庭 结构引发的各种家庭矛盾随之而来：妒妻悍妇、妻妾争宠、双美事一夫、为子嗣 让位的爱情fo r O0等等。蒲松龄对这类婚姻问题所持的态度是矛盾的，他有时赞同 封建礼教对女性的定位，有时又认同女性反抗封建礼教的行为。 第二章，《聊斋志异》中的婚外情。封建制度允许男性纳妾，但是在家庭以 外，他却不能与任何女性通奸，也不能拥有任何现在意义上的“情人”或者“第 山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三者”。 男性如果有了婚外情，必定遭到严厉谴责与禁止。与社会要求不同的 是，蒲松龄对婚外恋表现出格外宽容，甚至是欣赏和赞美的态度，并且特别同情、 关注女性的感情与思想。即使在“婚外恋”这样一个不被社会接受和原谅的背景 下，蒲松龄仍执着地赞美女性，讴歌女性。他热情地赞美男女之爱，同时冷静地 思考失去爱情的妻子内心之痛。 第三章，《聊斋志异》中的礼教与婚姻。男性将礼教束缚、道德说教、愚化 教育三者结合，以使女性自觉地认为“无才便是德”。并特别鼓励妇女要贞，寡 妇守节。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女子从小就接受“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教育， 践行“从一而终”的誓言，守志不移。《聊斋志异》则用众多女性形象，推翻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观念，颠覆了“嫁鸡随鸡”、从一而终的贞节观念。 论文注重对文本的细读，以女性为第一人称，由女性主义入手，以“人生而 平等”为指导，从一个新的角度分析作品，对《聊斋志异》中的爱情婚姻问题进 行分析和阐述，希望以此对《聊斋志异》的研究进行一点开拓。 n 关键词：聊斋志异婚姻问题女性封建礼教 山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STUDYoNTHEM【ARRIAGEINLIAoZHAIZHIYI ABSTRACTS LiaoZhaiZhiI,'i，reflectsthefeudalmarriageandisinvolvedinsomemarriage problems．Whileauthoristellingthestories，maleconsciousnessiseverywhere．Inthe societyofmen,theideaof“marlissuperiortowoman'’deeplyinfluencesmarriage andfamily．Thethreeobediencesandthefourvirtues(thethreeobediencestofather beforemarriage，tohusbandaftermarriageandtosonafterthedeathofhusband)and thefourvirtues(morality,properspeech，modestmanneranddiligentneedlework) makewomeninferiorandsubordinate．Ⅱleinequalitybetweenwifeandhusband inclinesthecentreoffamilyandresultsinmanymarriageproblems．Therealemany storiesinLiaoZh口fZ矗fHarerelatedtomarriage．andtheauthorinthisarticlewilltry toanalyzeandexpoundmarriageproblemsgiving删odt)，towomen． Therearethreechaptersexcepttheintroductionandcomplement． Intheintroduction，theauthorInakesacomprehensiveresearchonthehistoric andpresentstudyonloveandmarriageinLidoZhnizhi强．PuSonglingtakespityon themajori哆ofwomen,paysattributetoyoungpeople’Slove，andanimadvertson feudalceremony，whichresearchershavecometoconsent．Thediscussionandstudy onthisproblemarebasedonthis．Undersuchcircumstanceandonthebasisofformer study，thisarticlemakesafurtheranalysisusing“she’’asthefirstpersonfromthe pointoffemaleandanewpo砷ofview． nenextthreechaptersdeeplyanalysestheclassificationsofloveandmarriage involvedinLiaoZhaiZhiH：‘'pluralmarriage”andmarriageproblems，extramarital loveandmarriage，socialceremonyandmarriage．Thesethreekindsofproblemsall reflectdeepinfluenceoffeudalceremony,therebeltotheceremonyandimproved personalideas． InChapterOne，thepresuppositionofpolygamyisSOnsandheir，butactually thisbecametheexcuseofmen’Sprurience．Althoughthelawprescribethecondition forconcubinage，itisdifficulttocarryout．Asthewideexistenceofpolygyny，various familycontradictionsresultedfromthisfamilystructurecomealong：jealous、】l，ifeand hellcat，wifeandconcubineswantingdotingonthemselves，twowomenservingone husband，lovegivingpriortoSOILSandheirandSO011．Astothesemarriageproblems， III 山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PuSonglingiseontradictive．Sometimesheagreedonwomen’Sroledecidedby feudalceremony，butsometimeshedisagreed． AboutChapterTwo．InLiaoZhaiZhi竹．PuSonglingwrotesomeextramaritallove storiesofsomemarriedrn％exceptsomestoriedinwhichyoungpeoplestrivefor freeloveandmarriage．Feudalityallowsmentohaveconcubines，buLbesidesthe family,hcmustnothaveadulteryandhaveany‘‘lover'’Or‘'mistress”inmodem$eilSe． AmailmouldbeseverelycondemnedifhehadextramaritallOVe．Differentfromthe requirementofsociety,PuSonglingwhothoughthighlyofaffectionshowedhis specialgenerosity．Heevenappreciatedandpraisedit,andheespeciallytookpityon women’sfeelingsandthoughtandpaidattentiontoit．Evenagainstsucha background，PuSonglingstillsangthepraisesofwomen．Heenthusiastically appreciatedlove，andcalmlyponderthepainofawifehavinglosingherlove． AboutChapternlrec．Mencombinethreeprinciplestogetherwhichalebondage offeudalceremony,moralsen／Ionandtheeducationofmakingpeopleunwise,andall ofthismakewomenblindlybelievethat‘‘uneducatedwomenhavevirtue”．Women areencouragedtoke印chasteness，andwidowmustnotmarlyagain．Undersucha complicatedsocialcircumstance，womenareeducatedthat‘'whatisvitallyimportant isnotstarvationtodeathbutlosingone’schastity’iTheyeari'youtthebeliefthat ‘‘followamallfromthebeginningtotheend'’andneverchange．Inthebook LmoZhaiZhiH．theauthordeniesthefeudalideathat“uneducatedwomenhave virtue'’，overthrowsthechasteconceptthat‘'befaithfultohusbandnomatterwhatlot hehas'’． Payingattentiontoearefulreadingofthetext，byanalyzingtherepresentational works，Theauthoranalyzestheproblemsbeingdiscusseddepictingwhileremarking, soexpoundthesocialsignificancereflectedinStrangetalespomalonelystudiofrom angwpointofview． ． IV Keywords：LiaoZhaiZhiYi,marriage,female,feudalceremony． 独创声明 本人声明所呈交的学位论文是本人在导师指导下进行的研究工作及取得的 研究成果。据我所知，除了文中特别加以标注和致谢的地方外，论文中不包含其 他人已经发表或撰写过的研究成果，也不包含为获得 (注；如 没有其他需要特别声明的，本栏可空)或其他教育机构的学位或证书使用过的材 料。与我一同工作的同志对本研究所做的任何贡献均已在论文中作了明确的说明 并表示谢意。 学位论文作者签名：旁舀确蔽 导师签字： 学位论文版权使用授权书 本学位论文作者完全了解』差控有关保留、使用学位论文的规定，有权保留 并向国家有关部门或机构送交论文的复印件和磁盘，允许论文被查阅和借阅。本 人授权二{盟可以将学位论文的全部或部分内容编入有关数据库进行检索，可以 采用影印、缩印或扫描等复制手段保存、汇编学位论文。(保密的学位论文在解 密后适用本授权书) 学位论文作者签名：狼俪殴 签字日期：2。。．7年午月f锢 导师签字：／1杰1"≥芸及。，’‘一、 签字日期：2007彬／岔日 山东师范丈学硕士学位论文 绪 论 一、《聊斋志异》婚姻问题研究的历史与现状 蒲松龄有着“短篇小说之王”的美誉，他的《聊斋志异》向来为学界所关注。 据不完全统计，仅20世纪国内各类报刊所刊发的《聊斋志异》专题论文就有1700 多篇，研究专著70多部。“1这个数字仅次于《红楼梦》和《水浒传》，而在《三 国演义》、《西游记》、《金瓶梅》、《儒林外史》诸小说之上。 爱情婚姻题材的作品在《聊斋志异》一书中占有很大比重，这类作品也往往 是全书中写得最为精彩的篇章，体现着作者思想、艺术上的最高成就。无疑，通 过这类作品可以透视作者的婚姻爱情观。 对蒲松龄的爱情婚姻观。赵美科《略论蒲松龄的情爱观——<聊斋志异>爱情 小说管窥》一文归纳得较为全面．该文指出，蒲松龄爱情观有四个特点：在婚姻问 题上，主张以“情”为主，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应该是婚姻的基础；在择偶情趣上， 认为人生所爱重在知己，不在美丑、门第和金钱；在两性关系上，把基于爱情之 上的“淫”。看成是合理正当的要求；在异性友谊问题上，认为有情男女不能成 婚，可为腻友。团另外，中国台北的王溢嘉在《欲望交响曲——<聊斋>狐妖故事 的心理学探索》一文中，将情爱看作是“个人原我”和“社会原我”的显影，不 受道德意识、封建礼教的约束和压抑，蒲松龄在这一点上是具有进步意义的。⋯ 有的研究者在此基础上有所深化，唐富龄在《文言小说高峰的回归》中认为， 《聊斋志异》中“以爱情为题材的作品，无论在数量或描写的广度与深度上，都 大大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位作家”。这表现在：作品具有才子佳人小说主角中下 层化的倾向，有些作品向婚后家庭生活、爱情共同思想基础、男女社交公开化、 把爱情描写同揭露社会黑暗及与其他社会生活相联系等方面进行了开拓。有些作 品在弘扬才女的背后，表达了女性在经济上、人格上自立的朦胧要求，颂扬了女 性对婚姻幸福的主动追求。“1其他如王括《才情盎然的狐鬼花妖——评<聊斋志 异>中的才女世界》嘲。张静《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论<聊斋志异>中超 山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脱礼俗的妇女形象》蚴等，也都对蒲松龄在作品中表现出来的人文关怀进行了阐 释和赞扬。 还有研究者通过这类小说透视蒲松龄的女性意识，将其概括为：“对女性反 抗意识的讴歌”、“对女性独立的赞美”和“对女性传统意识的反思”，并指出 其意义：“用肯定的笔调直接描写现实生活中那些有一定理想追求和一定人格的 女性，是要唤起人们对妇女问题的重视。这恐怕也为他身后的伟大作家曹雪芹全 面探索女性全新形象开启了先河。”“1 除了正面的肯定，研究者还探讨了蒲松龄爱情婚姻观的复杂性和矛盾性。王 恒展对此有较好的归纳，指出“就家庭中主要的亲属关系而言，作者的思想无一 不存在着尖锐的矛盾。这主要是正统的伦常观念与反正统反封建的进步思想的矛 盾。”。1赵美科认为蒲松龄“在婚姻问题上也还有比较落后的一面”，这表现在 蒲松龄并不反对一夫多妻制、对女子的看法也还存在着片面的贞操观念，对爱情 题材的处理也还有一些缺点。。1翁容也指出，蒲松龄“并不是一个妇女解放者， 相反地，他的意识深处依然是男性文化的领地”，“在这种看似进步的情爱模式 之中，我们可以察觉到中国传统男性文化的巨大阴影”。“” 在《聊斋志异》中，除了那些年轻貌美、温柔善良的女性形象之外，作者还 塑造了一批悍妇形象。对此有研究者指出：“《聊斋志异》中的悍妇形象则完全 突破了传统女性道德的藩篱，表现出一种迥乎不同的行为模式”，“她们无视封 建礼教的规范，不以男人的是非为是非，完全任性而为，表现出了对传统女性文 化的完全背离”。⋯1因此，由这批更具写实色彩的悍妇形象能更完整地把握蒲松 龄的爱情婚姻观。 前辈们的研究涉及《聊斋志异》爱情婚姻的很多方面。但总体看来，都是站 在男权角度，将婚姻中的女性作为对立面来进行讨论。尽管研究者从蒲松龄同情 广大女性、歌颂青年男女爱情、批判封建礼教等方面给予较多的肯定，并大体上 形成了一种共识，但从没有以女性为第一人称，从女性主义的角度对男女平等的 社会要求进行研究。本文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和前辈研究的基础上，试图向前一 步，以女性为第一人称，由女性主义入手，以“人生而平等”为指导，从一个新 的角度分析作品，对《聊斋志异》中的爱情婚姻问题进行分析和阐述，希望以此 对《聊斋志异》的研究进行一点开拓。 2 山东师范大学硕上学位论文 二、本文论述的中心与方法 明清时期，是对女性实行封建礼教高压最突出的时代。一方面，资本主义萌 芽时期的自由风气开始滋生，另一方面，封建礼教对女性精神和肉体的摧残发展 到灭绝人性。这两种互相对立的现象，都源于中国文化的消极落后面，具有深刻 的理论探讨价值。《聊斋志异》中许多篇目涉及到婚姻、女性，并反映出明显的 时代特点。也许正因为男性主体意识的无所不在，作者在叙述故事的过程中，将 男性主体意识，男性的自我设计表现德很自然、很普遍，甚至以一种心理定式出 现。论文试图以女性为主体，通过分析作品对其中的婚姻问题进行研究。 (一)以子嗣为中心的一夫多妻的婚姻 蒲松龄赞美爱情，将有情人终成眷属看成爱情最美好的结局。但《聊斋志异》 中的很多作品又透露出这样的信息：作家固然赞成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但也同 意爱情与婚姻分离。他常在“情人”与“发妻”之间划一个严格的界限，并且严 肃认真地强调在多妻的家庭里，妻与妾的地位是稳固的，正妻的地位是凛然不可 侵犯的。 恩格斯指出：“一夫一妻制的产生是由于大量财富集中于一人之手，并且是 男子之手，而且这种财富必须传给这一男子的子女，而不是传给其他任何入的子 女。为此，就需要妻子方面的一夫一妻制，所以这种妻子方面的一夫一妻制根本 没有妨碍丈夫的公开的或秘密的多偶制。川“1恩格斯所说的这种丈夫公开的秘密 或秘密的多偶制，在中国表现为一夫多妻制，这种不合理的婚姻制度几乎与中国 历史共始终，直到新中国成立，才彻底废除了纳妾制度。 《白虎通·嫁娶》对一夫多妻制的解释是：“天予、诸侯一娶九女者何?重 国广继嗣也”；“卿大夫一妻二妾者何?尊贤重继慰也”。 《明会典》记载： 刑部律例规定：亲王妾媵十人，一次选；世子郡王妾媵四人，25岁无子具二 人，有子即止，30岁无子始具四人；将军30岁无子具二人，35岁无子具三人； 中尉30岁无予娶一妾，35岁无子具二人；庶人40岁以上无子者，许娶一妄。 一夫多妻制的前提是子嗣，事实却成为男性朝三暮四、放纵淫乱的借口。虽 然法律规定在正妻之外的纳妾条件，实际上却很难认真执行。一夫多妻家庭的普 遍存在，使得这种家庭结构引发的各种家庭矛盾随之而来。 山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在一夫多妻制家庭中，最主要的矛盾是妻妾之间的矛盾。多妻是男性的特权， 女性却只能有一个丈夫，一夫多妻的结果是女性处于情与性的饥渴状态。男性在 妻妾之间的不同态度，是引发妻与妾之间矛盾的最直接原因。《聊斋志异》中的 《阿霞》、《萧七》、《恒娘》、《江城》、《邵女》等篇目都表现了此类家庭 矛盾：《恒娘》中的妻子朱氏为与妾争宠，向狐女恒娘学习取悦丈夫的媚术；《邵 女》中的妻子金氏将丈夫的两个妾都虐待致死。 蒲松龄认为无论婚姻结构如何，女性都应表现得温柔、贤惠、孝顺，要有“妇 德”，他绝对不赞成女性为争取平等、捍卫权利去做让男人不喜欢的事。论文试 图通过分析这一类作品，探究妻妾矛盾的根源及蒲松龄对此所持观点。 在爱情婚姻问题上，最重要的就是子嗣问题。娶妻是为了生儿育女，纳妾更 是为了延续后代。在“儿子”面前，～切都是次要的。“子嗣”是家族、家庭得 以延续的根本，是男性受到社会重视和尊重的标志。没有儿子，对于封建家庭来 说不啻为悲剧，封建道德更是将这“悲剧”的根源一股脑儿地全加在女性身上， 给本己艰于呼吸的女性又加了一道绳索。在《聊斋志异》所有的爱情婚姻故事中， 没有一篇不提到这个问题。“子嗣”可以把最妒忌的嫡妻变成积极的纳妾主义者， 如《段氏》；“子嗣”可以拆散最恩爱的夫妻，如《阿英》；“子嗣”可以使夫 妻互相欺瞒、互相捉弄，如《林氏》；“子嗣”也可以成为青年男女向家长争取 婚姻自主权的最有利借口，如《聂小倩》；“子嗣”更能够变成善恶有报的有力 武器，如《韦公子》。 生活于清初的蒲松龄不可能清楚地认识到封建礼教的诸多不合理，他对“子 嗣”看得很重，认为“子嗣”不是男子多妻的借口，而是目的。论文通过分析此 类作品，尝试对《聊斋志异》折射出的时代思想进行探究。 (--)“父母之命”下的婚姻 “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o”婚姻使人类社会进入有 序状态，婚姻使人类性生活的生物性接受社会性的规范。但是，封建婚姻在强调 ● “父母之命”的合理性的同时，又在否定青年男女的自主权。《孟子·滕文公章 旬下》云：“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 贱之。川“1不经过“父母之命”这一步骤自由结合的男女会受到相应的惩罚，而 且以对女方的惩罚尤其重。 4 山东师范大学硕t学位论文 父母为了家族的利益，往往牺牲子女的幸福，既有封建家长的专横，又有势 利小人的龌龊。社会更是从舆论和道德上对这一做法给予支持和赞扬。在这类婚 姻中，受害最惨的仍属女性。她们必须抱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消极态度 走进婚姻，走进家庭，这样就经常会造成婚姻悲剧。 《聊斋志异》中从不同侧面反映了“父母之命”在婚姻中的不良作用。《连 城》中的史孝廉因为嫌贫爱富，导致女儿连城死去；《青梅》中的王进士夫妇因 为目光短浅，使本该做正妻的女儿反而成了小妾；《云翠仙》里的母亲因为昏庸 没有主见，将女儿许配给了内心和外表同样丑陋的恶棍⋯⋯ 奉“父母之命”结合的男女很难两情相悦，这是致使婚外恋情大量产生的根 本原因。男性以各种借口在外面寻找情感的刺激或情欲的满足，这使他们更加忽 略妻子在家中的生活和感受。《香玉》、《青凤》、《画皮》、《江城》等篇目 对这类家庭矛盾都有所涉及：《香玉》中的黄生为与香玉厮守而不回家，完全不 顾念家中的妻子，致使妻子在孤独抑郁中过早地死去；《青风》中的耿去病竞要 求妻子陪他一起追求狐女青风，根本不去考虑妻子的尴尬和内心感受。妻子们就 这样在不被重视、不被惦念的婚姻中过着没有爱情、没有理解的无奈生活。 蒲松龄很矛盾。一方面他是一个父权思想严重的人，认为父母之命不可违， 另一方面，他又深知“父母之命”在婚姻中起的反作用。因此，在这一类作品中， 蒲松龄虽然尽力赞美婚姻外的爱情，却并没有设计休妻再娶的结局。在他看来， 一个没有爱情的女人不能再失去赖以生存的名分了。 (三)“贞节”观念下的婚姻 封建社会中后期，女性观念呈现出错综复杂的矛盾现象：正统儒家的贞节至 上和世俗流行的色情至上并存，正统儒教蔑视女性人格和进步文士尊重女性形成 对立，压迫女性的加深和女性的自我觉醒展开斗争。 在婚姻内部，明末“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正式提出“”使男性霸权对女性的压 迫更进一步。这一观点影响下的女性严格遵守着男性为她们制定的规范，小心翼 翼，不敢越雷池一步。丈夫三妻四妾、寻花问柳，妻子无权过问，更不能效仿， 而只能在家庭的园囿中规规矩矩，面对寂寞与孤独、忍受委屈与侮辱。 家庭中的男女不平等还表现在要求女性守寡上。妻子去世，丈夫可以再娶； 丈夫去世，妻子决不允许再嫁，而必须为丈夫“守节”。漫长的人生，无数难熬 山东师范大学硕b学位论文 的日子!“守节”是对人性的摧残和亵渎，在明清时期却被男性用道德的外衣美 化为女性的美德。男性鼓励女性“从一而终”，并教给她们“守节”的方法，如 “晏眠早起，恶逸好劳，忙忙地无一刻丢空者”“贫也不知愁，富也不知乐，便 是铁石手段”， “寡妇勤，一字经。”n61等。其实就是让守寡的妇女变得麻木 不仁、用牛马般的劳动了此一生。 生活在那个时代的蒲松龄，虽然有着超越其他作家的先进观念和悲悯情怀， 却仍带有时代的局限性。他赞美自由的爱情，又坚持忠贞的信条；他同情女性的 遭遇，又认可“守节”的重要。作家思想的矛盾反映到作品中，便构成了这类婚 姻家庭的矛盾。《鸦头》、《细侯》等篇中，作者一开始写女性追求自由爱情的 大胆、不计代价，她们的行为不合乎礼教规范，却令蒲松龄欣赏、赞美；接着又 写她们“从一而终”，为丈夫守贞，为守贞而不计代价，是完全符合封建教条的 行为，依然为蒲松龄所称赏。《乔女》一篇更是通过对乔女一生的细节描绘，将 守寡女性内，15的矛盾刻画得入木三分。 “父权，就是父亲的权利，父权制指一种家庭——社会的、意识形态的和政 治的体系，在此体系中，男人通过强力和直接的压迫，或通过仪式、传统、语言、 习俗、礼仪、教育和社会分工来决定妇女应起什么作用，同时把女性统统置于男 性的统辖之下⋯⋯”“71 《聊斋志异》中处处表现着父权思想。正如某些女权主义者所说的那样，以 男性为中心的社会中的文学，所有的女性类型都表现了男人对女人的评价，直接 服务于男性中心文化的“性权术”。《聊斋志异》也不例外。 论文从女性角度出发，以女性作为婚姻问题研究的中心，分析《聊斋志异》 婚姻故事中对女性的态度，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渗透的婚姻观、爱情观、家 庭观，探讨女性在婚姻中追求自立、追求平等的价值和意义。 6 山东师范大学顶土学位论文 第一章《聊斋志异》中的“一夫多妻” 第一节妒妻悍妇现象及原因 一夫多妻制家庭中的主要矛盾来自共事一夫的妻妾之间，她们的矛盾主要表 现为互相妒忌和妻对妾的迫害。古人称“妒妻”为“醋坛子”，称“悍妇”为“河 东狮”，在文学作品中经常以反面形象出现。蒲松龄塑造了很多“妒妻悍妇”形 象，如《马介甫》中的尹氏，《江城》中的江城，《云萝公主》中的侯氏。《锦瑟》 中的兰氏，《邵女》中的金氏，《吕无病》中的王天官女，等等。蒲松龄对她们的 刻画不惜笔墨，极尽铺摊。而从这些文章中我们不难看出作者是不喜欢她们的， 甚至有些憎恶。 在古代，一夫多妻是受法律保护，为习俗允许的。“男尊女卑”的社会现实 使男子拥有了各种特权，“多妻”便是特权之一。这种不合理婚姻的虽直接结果 是使女性处于情与性的饥渴状态。在这样的婚姻里，女性想的最多和做的最多的 就是如何巩固自己的地位，使自己的情与性获得满足。于是她们在防范与争风吃 醋中，不再顾及自我形象．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为了达到目的，婚姻中的女性抛 开礼教的“教导”，转而以泼悍的态度对待丈夫和其他妻妾。《聊斋志异》中的江 城、金氏，就是典型的“悍妇”形象。而男子因其优越地位与特权，用不着妒或 悍。他只要使家庭平和安静，并在其中获得最大的性满足就行了。所以，他们一 味地谴责妒妻悍妇没有教养、不守妇道，却不关注、不理解妻子妒悍的真实原因。 在《马介甫》一篇中，篇首便道：“杨万石，⋯⋯生平有季常之惧。妻尹氏， 哿障，少忤之，辄以鞭挞从事。”杨家徒有老父、兄弟，偌大一个家庭，全被尹 氏操纵、呵斥。当惩戒过她的狐仙马介甫离开后，尹氏更变本加厉地虐待家中的 老老小小。 《江城》写书生高著“少慧，仪容秀美”，富家都争着要把女儿嫁给他。而 他不顾家人的反对，最终娶了塾师的女儿江城。江城长得明眸秀齿，却“善怒， 反眼若不相识；词舌嘲啁，常常聒于耳。”丈夫稍有不满，就将他“挞逐出户， 阖其扉。”丈夫纳妓，江城“摘耳提归，以针刺两股殆遍。”江城的善怒，不仅 山东!IfIi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表现在对丈夫的态度上，对公婆、父母亦如此。动辄便对着长辈大吵大闹，父母 竟被气病身亡。 《聊斋志异》中的另一篇《邵女》写柴廷宾妻金氏由妒而悍，因妒生悍的故 事。文中写金氏“不育，有奇妒”。丈夫先后买两妾，都被金氏虐待死了。至邵 氏入门，金氏更是“积惭成忌”，对其施虐。手段之残忍令人简直不忍听，不忍 想。 蒲松龄每当写到妒妻悍妇，总是极尽铺排之能事，将悍妇的“另类”形象刻 画得入木三分，令人读后印象深刻，难以忘怀。在《江城》文后的“异史氏日” 中，他感叹道：“每见天下贤妇十之一，悍妇十之九，亦以见人世之能修善业者 少也!”难道世间真有如此狠毒、如此凶悍的妻子吗?文学作品难免夸张。而恰 恰是这种夸张让我们读出了作者的态度，以及作者所代表的整个社会的态度。 “一夫多妻制”使女人只是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她们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 用自己的“柔、弱”，衬托男性的“强、硬”。男性欣赏和赞美的女性是要有“女 人味”的。从大量的诗词中我们看到最多的词是“温柔”。虽然古今审美有所不 同，“环肥燕瘦”各有所爱，但对“温柔”的需求却是从未变过。古有柳永“温 柔情态尽人怜”，今有徐志摩“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 羞”⋯⋯他们在单纯的欣赏美女时，只是着眼于女性自身的情态，一举手一投足 所表现出的“女人昧”，并没有掺入道德的因素。耿去病一见钟情于“弱态生娇， 秋波流慧”的青凤，尚生迷恋“荷粉露垂，杏花烟润”的胡四姐，都是基于男性 对单纯的女性美的理解。 然而，男性选择婚恋对象时，“温柔”便成为了传统文化对女性的一种道德 品行的要求。这种要求使“温柔”与“善”紧密相连，表现在生活中便是“柔顺”。 从温柔到柔顺，虽仅一字之差，对女性的规范和约束却是相差何止千里! 整个社会在宣扬女子的“温顺柔和”，所有的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妻子柔顺、 听话。似乎所有的女子应该只有这一种性格。这种欣赏和强调，表现出男性拥有 支配权的霸道和害怕失去支配权的担忧。他们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妻子乖乖地在家 里做“贤妻良母”，为自己服务；另一方面又想让自己拥有绝对的自由，随时可 以另觅新欢，纳妾、狎妓。然而，爱情、婚姻、夫妻，本是两个人的世界，具有 排他性，他人以任何形式介入都会使其失去平衡。男性乐于失去平衡，因为在这 8 山东师范丈学硕上学位论文 失衡中他是最大的受益者；女性则努力维持这平衡不被打破，以保证自己的地位 和利益免受威胁。在这辛苦的斗争中，不少女性不惜以泼悍作为自己的武器，不 惜以“河东狮”、“母老虎”、“母夜叉”作为自己的伪装，代价不可谓不大! 妒妻悍妇的妒和悍首先表现在与家庭中女性的矛盾，即对介入自己家庭的其 他女性(妾)的排挤上。丈夫打着各种旗号纳小置妾，直接威胁到了妻子的根本 利益。情感上孤独空虚，生理上不能满足，家庭地位也受到威胁。极大的不满和 痛苦使妻子将怨气撒向夺走自己丈夫的小妾的身上。《邵女》中的金氏便是典型 的例子。金氏因为不能生孩子，所以对丈夫纳妾之事特别敏感，忌妒心也就特别 强。她特别害怕在这个家庭中自己成了多余的，于是想方设法维护自己的地位。 而丈夫偏偏接二连三地往家里娶妾，且作为妾的女子都比她年轻、漂亮，更能博 得丈夫的欢心，使得金氏醋意大发，惊恐万分，自觉不自觉地用凶悍的行为来对 待妾们。第一个妾进门一年就被毒打致死，第二个妾不到一年也不堪忍受虐待而 选择了自尽身亡。到第三个妾，金氏有了前面的例子，更加肆无忌惮地折磨她， 甚至给他她毁容。妒忌之心可见一斑。 通过金氏，我们可以看出妻子的凶悍主要来自于对已经或可能威胁自己婚姻 关系的女性的嫉妒。除此之外，有些妻子还将忌妒的枪口指向自己的丈夫——家 庭矛盾的制造者。 女性对男性的泼悍行为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是限制他们的自由。 《江城》中的江城在丈夫高蕃召妓时，拽着他的耳朵就回家，还要用针将他的两 条腿扎个遍；丈夫外出时，她会化装成少年跟踪、监视丈夫，让他没有机会与别 的女人打交道。《云萝公主》中的侯女在丈夫可弃出门时，会“限以晷刻，过期， 则诟厉不与饮食”，使他在外面没有时间做背叛妻子的事。她们为什么要去限制 丈夫的自由呢?原因很简单也很无奈，就是为了消除男性在外纳妾、狎妓，与其 他女子发生暧味关系的可能性。高蕃娶江城是因为两人之间的爱情，小时“两小 无猜”，长大后“两情恋恋”。结婚后，两人也曾“相得甚欢”。这在婚姻必经“父 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是难能可贵的。然而，婚后的高蕃并没有给妻子足 够的尊重，而是想办法暗地里“纳妓斋中”，满足自己的欲望。婚后的江城也没 有秉承社会所要求的温柔和顺，对丈夫百依百顺，低眉顺目，而是霸道、威风地 作起了“家长”，让丈夫没有“出轨”的机会。在他们的家庭中，一切与社会规 9 山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范相反，社会对女子的约束在这里都转移到了男子身上；社会赋予男子的种种特 权在这里都被取消。 女性对男性的泼悍行为表现的第二方面是虐待男性。《马介甫》中的尹氏与 《云萝公主》中的侯氏堪称代表人物。尹氏对丈夫毫无温柔可言，丈夫“少忤之， 辄以鞭挞从事”。侯氏对丈夫的外出用“限以晷刻，过期，则诟厉不与饮食”的 办法进行约束；丈夫可弃偷粮食出去赌博，侯氏“操刀起，可弃反奔，妇逐砍之， 断幅伤臀，血沾袜履”。作者也许进行了夸张式的描写，但虐待丈夫的女性显然 是存在的。究其这样做的原因，要么是不满意自己的婚姻，要么是用这种方法来 强迫丈夫改变自己的行为。 曾有分析认为妒忌是女性的本能，殊不知，在爱情婚姻里，“妒”其实是妻 子们对男权主义的一种特有的抗争形式。当女人只能作为男人的附庸存在的时 候，面对丈夫的用情不专，纳妾狎妓，妻子们常处于痛苦与不满中。然而法律和 道德又使妻子们没有合法抗争的条件和能力。于是，她们不得不以“妒”、“悍” 为手段来维护自己的权利。然而这微弱的抗争也被男性社会所不容，舆论对她们 口诛笔伐，权利对她们严厉惩戒。金氏因为泼悍地对待小妾，遭到鬼神对她同样 烙烧、针刺的报应；尹氏虐待丈夫，后来便被第二个丈夫虐待得更厉害。现实中 也许并不会这样，但小说的作者是男性，他所代表的那个社会不允许男性强权受 到威胁和破坏。蒲松龄之所以让他笔下的妒妻悍妇受尽折磨，让她们痛感悔之晚 矣的悲哀，是为了对天下妒悍女性作一番训诫!在这一点上，蒲松龄的封建思想 非常坚定，认为女性作为妻子必须“柔顺”“从夫”，而没有对女性的宽容与理 解。 第二节 “双美”模式及其原因 因为蒲松龄根深蒂固的封建观念，也因为封建社会广泛的实际存在，聊斋爱 情故事中有一类很特别的爱情故事。故事的主角不是两个，而是三个；两个女子 爱着同一个男子，彼此又有着姐妹一样的关系，蒲松龄称之为“双美”。 “双美”是蒲松龄为解决一夫多妻制家庭矛盾苦思冥想出来的理想解决方 lO 山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案。生活在封建社会的蒲松龄不可能完全跳出时代思想的圈子，具有彻底的先进 性，他认识不到一夫多妻家庭矛盾产生的根源，也找不到最平等的解决办法一 一夫一妻制。作为封建时代的男性，蒲松龄也梦想有娇妻美妾相伴左右；作为有 着民主思想的作家，他又深深知道这样的家庭构成给女性带来的深重伤害。于是， 蒲松龄认为一个男子有两个妻子是最合适的，这两个妻子必须地位平等、身份相 同，没有嫡庶之分，没有妻妾之别；这两个妻子还要情同姐妹，友好和谐，不会 产生家庭矛盾。 他写这类故事是因为在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双美”情结，来自“娥皇女英” 的传说：娥皇和女英是尧的两个女儿，她们都嫁给了舜做妻子，后来舜因战争而 死，娥皇、女英思念舜帝，天天哭泣，把洞庭湖边的竹子染的泪迹斑斑，后来她 们双双投湘江而死，成为湘水之神。后世称她们为“湘妃”。。湘妃竹”也成为忠 贞不渝的爱情的象征。091 《莲香》《嫦娥》《小谢》《寄生》《陈云栖》等都是写聊斋中的双美故事。’ 《莲香》写桑生因一句“丈夫何畏鬼狐?雄来吾有利剑，雌者尚当开门纳之。” 引来了艳鬼，也引来了美狐。鬼女李氏和狐女莲香，都与桑生先有性，后有爱。 当她们知道彼此的存在后，都是醋意大发，互相嫉妒。最终，莲香和李氏化嫉妒 为和睦，成为互相怜惜的好姐妹。鬼女李氏借尸还魂，狐女莲香转世为人，续写 爱情新篇章，实现了“双美”的生活构想。 、 桑生不够风流倜傥，没有万贯家财，却能得到两个绝色美女的眷顾，甚至为 他生生死死。从中不难看出这是蒲松龄的美好愿望，在《聊斋志异》里，有许多 平凡男人与优秀美女的爱情传奇，是“灰书生”的故事。《聊斋志异》中的男主人 公多是落第秀才，生活落魄，百无一用，却具备了女性最心仪的条件——“读书”。 只要肯读书、爱读书，就会有美女眷顾，是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的主要爱情 模式。《书痴》中的郎玉柱是个典型的书呆子，三十余岁，一事无成，就因为喜 欢读书，便引来了美女颜如玉；《颜氏》中的颜氏也是因为看中读书人的气质才 以身相许的。“双美”结构的故事中，男性更是幸运，爱读书使他拥有了两个美 女，获得了两份真挚的爱情。这种双倍的爱情幻想是蒲松龄在孤寂的生活中渴望 情感交流的反映，也是他需要性爱满足的表现。“双美”也是一夫多妻的婚姻形 式，也受到封建道德的保护和肯定，这仍是男尊女卑社会观念在婚姻中的投射， 山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蒲松龄赞美了爱情的忘我，却忽视了男女平等的社会要求。 《小谢》中的陶望三是个贫穷但有情趣的读书人。他也因为“好读书”而博 得了美女的眷顾。小谢和秋容是两个漂亮女鬼，认识陶生前两人是好姐妹。同时 爱上陶生使二人开始因爱生妒，好姐妹变成了情敌。怎么才能让这互相排斥的“双 美”心甘情愿地“共一夫”?蒲松龄为他们安排了一场劫难，让他们共患难之后， 重新回到没有猜忌的关系中来。最终，秋容、小谢借尸还魂，与陶生结婚，完成 了又一个“双美”式家庭的构建。 男性霸权使男子为满足自己的欲望，用社会制度开绿灯，拿社会道德作借口。 他们用法律强调一夫多妻的合理，用舆论要求妻妾之间要有“不妒之德”。妻妾 们既可以满足丈夫的需求，又能够情同姐妹，和睦相处，无一不是贤妻顺妾，每 人都恪守自己的本分，不会给男人找麻烦、出难题。这是每一个世俗男人的愿望， 包括蒲松龄。《嫦娥》大约就是蒲松龄心灵深处的愿望。 《嫦娥》里有位叫宗子美的书生，娶嫦娥为妻，纳颠当为妾。妻与妾不但不 互相嫉妒、吃醋，反而共同使宗子美过上了富足、快乐的生活。嫦娥持重不轻谐 笑，颠当活泼专开玩笑。宗子美的一妻一妾，一个端庄，一个俏皮，变尽法术让 他享受历代美女——“吾得一美人，而千古之美人，皆在床闼矣!”——这是何 等惬意的男人幻想啊1 一夫一妻制的今天，强调婚姻中的平等，不安分的男人们不再有娶妻又纳妾 的权利，却依然用幻想编织着“双美”的梦。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中有一 段非常经典的描述：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 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 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也许每一个男人都希望两朵玫瑰永远是明月光、朱砂痣，哪一个也不舍得放 手。“双美”只能是蒲松龄美好的幻想，永远不可能真正存在。因为爱情、性爱 本来就是排他的、自私的，陷入爱情的女性不会容忍别人来分享。所以蒲松龄很 无奈，“双美”的女主角没有凡人，凡人做不到这样牺牲自我、麻木自我。争宠、 妒忌、泼悍⋯⋯只要婚姻不平等，这些就会一直存在下去。 “双美”看上去很美。男人很美，女人很苦。封建时代，一夫多妻作为制 12 山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度为法律所保护，多妻是男子的特权，也是女性社会地位低下的表现。婚姻、家 庭中的女性在不平等的爱情中相安无事，其实是对自我的迷失，对自尊的放弃。 在儒家礼教中，对女性的要求的价值标准是重女孝(孝敬父母)、重妇德(贞专 柔顺，三从四德)、重母教(教育子女)。这样的教育使女性认识不到自我的价值 和权利，只能用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去饯行男性的理论，捍卫这不合理的婚姻制度。 第三节 “子嗣”为前提的婚姻 在爱情婚姻问题上，蒲松龄固然赞成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但也同意爱情与 婚姻分离。无爱的婚姻能够存在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子嗣问题。 “袖里乾坤”在(Jill斋志异》中衍化成一个优秀的爱情故事《巩仙》。尚秀 才同曲妓惠哥矢志嫁娶，惠哥雅善歌，被鲁王选入宫中。尚秀才虽然别娶，却对 惠哥不能忘情。尚秀才求出入鲁王府的巩道士代为设法，道士把秀才纳入自己袖 中，那袖“中大如屋”。“道士入府，与王对弈”，阳以袖袍拂尘，将惠哥纳入 袖中。“袖里乾坤真个大”，“离人思妇尽包容”。惠哥竟在袖中生下一个儿子： 表面看来，道士是热心的月老，他以自己的法术，使有情人终成眷属。然而 道士本意却远非如此，他对尚秀才说：“君宗祧赖此一线，何敢不竭绵薄，但自 此不必复入。我所以报君者，原不在情私也。”原来如此。仙人只是为了人的子 嗣才一展神技，～旦子嗣解决，爱情或“情私”便可以马上中止，“自此不必复 入”。可见，男女之间的爱情在这个爱情故事中占多么微小的分量! “子嗣”真象如来佛的手心，使《聊斋志异》中几乎所有爱情的孙悟空，一 概越不过五指山去。㈨ “子嗣”可以把最妒忌的妻子变成积极的纳妾主义者。如《段氏》一篇。“段 瑞环，大名富翁也。四十无予。妻连氏最妒，欲买妾而不敢。私一婢，连觉之， 挞婢数百，鬻诸河间栾氏之家。”段瑞环死了，侄儿们马上来抢家产，正在这时， 有个青年男子，来认祖归宗，原来，他是所卖之婢女生的段氏子!连氏马上神气 起来：“我今亦复有儿!诸所假去牛马什物，可好自送还；不然，有讼兴也!” 连氏保住了家产，也接受了教训，临死还叮嘱女儿和孙媳：“如三十不育，便当 典质钗珥，为夫纳妾。” 山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连氏态度的转变并不是对纳妾制度的认同，在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没有儿 子就意味着在家庭中没有地位，没有生活的保障。连氏在丈夫活着时受丈夫庇护 尚可生活安逸，丈夫死后，她便成了无依无靠、受人欺负的弱势群体。可见，在 封建社会，“子嗣”重于一切，“子嗣”代表幸福。 “子嗣”可以拆散最恩爱的夫妻。如《阿英》一篇。《阿英》中甘珏与阿英 情爱甚笃，当兄嫂发现阿英是鹦鹉后，阿英道：“自分不能育男女，尝欲辞去， 所以恋恋者，为兄嫂待我不薄耳。”就离开了。甘珏再娶姜氏，却并不爱姜氏。 后来甘珏偶然遇见了阿英，连忙拉回家中，甘珏希望鸳梦重温，阿英却认真地为 甘家后嗣操起心来：“嫂每谓新妇不能当叔意。女遂早起为姜理妆，⋯⋯如此三 日，居然丽人。”嫂嫂很惊讶，便请求阿英为她的丈夫选一个能生儿子的婢女作 妾。阿英“遂遍相诸婢，惟一黑丑者，有宜男相。”于是每天为她梳洗，“四七 日，脂泽沁入肌理，居然可观。” 阿英为姜氏及黑婢女细匀铅黄，目的是使“宜男者”为甘家的男子亲近，达 到传宗接代的目的。而阿英自己却因为不能生育，必须放弃妻子的位置，还要为 那位名分上的妻子“涂泽”。真正的爱情必须让位于虚假的婚姻，阿英的内心该 是多么的苦涩。阿英式的妇德，是蒲松龄所认同和赞扬的。在他的婚姻观里，子 嗣是最重要的，爱情可以不要，儿子是必须要的!最终，阿英选择了离去，“如 谚所云，非李非桃，可笑人也”，她可以轻松地摆脱尴尬，世间众多没生儿子的 妻子该怎样摆脱这种尴尬? 。子嗣”可以使夫妻互相欺瞒，互相捉弄。如《林氏》一篇。《林氏》写“济 南戚安期，素佻达，喜狎妓。妻林氏，美而贤。”妻子因为结婚数年没有生育， 便挖空心思地想把丈夫和丫环海棠拉到一张床上做爱，以期丫环能够替她生儿 子。丈夫坚决不同意，但在妻子的欺骗下，不知不觉与海棠有了肌肤之亲。不久， 丫环生了一个儿子，戚安期知道后，说道：“留犊鬻母。” 夫妻二人究竟谁骗谁?是丈夫受了妻子蒙骗，还是妻子被丈夫巧妙地愚弄 了?林氏为了戚家的后嗣诡计四出，几经周折终于把丈夫骗了，让他同婢女同衾 而使之怀孕。然而，实际受骗者为谁?梓园评道：“聊斋此篇，极意写戚为林诳， 余窃意林为戚诳也。”戚安期因为对妻子发过“相负者必遭凶折”之誓，表面上 不得不收敛他过去好狎妓的荡行。实际上，他不仅在妻子眼皮底下对丫环百般温 14 山东师范大学硕上学位论文 存，而且还故意对丫环已怀孕之事佯作不知，讲出更加让林氏上当受骗的话来。 他之所以如此做戏，除了“喜狎妓”的本性外，求取子嗣是主要目的。因而，当 林氏询问他如何处置怀孕丫环时，他断然回答：“留犊鬻母!”这是十分狡诈的 回答。一方面向林氏保证她地位的稳固，一方面暴露了他同海棠关系的残酷性一 一海棠既满足了他朝三暮四的邪念，又成了他，也仅仅成了他生育的工具! 因为子嗣，妻子丧失了尊严，因为子嗣，女性在家庭中仅仅作为传宗接代的 工具而存在。不论美丑尊卑，能生儿子就是好媳妇。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子 嗣”也可以成为青年男女向家长争取婚姻自主权的有利借口。如《聂小倩》一篇。 聂小倩是受妖鬼所胁的“异域孤鬼”，宁采臣把她的尸骨带回家，帮她摆脱了妖 鬼的胁迫。聂小倩想嫁给宁采臣，宁母不同意：“小娘子惠顾吾儿，老身喜不可 已。但生平止此儿，用承祧绪，不敢令有鬼偶。”聂小倩用勤劳、善良感化宁母， 宁母坚持以“子嗣”故拒绝。聂小倩劝说道：“子女为天所授。郎君注福籍，有 亢宗子三，不以鬼妻而遂夺也。”宁母果然如释重负，让宁采臣与聂小倩结了婚。 在封建道德的巨大阴影下，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礼教影响下，爱情 能否具有脱离子嗣而独立存在的价值?女性能否跳出传宗接代之外，享有独立的 位置?我们从连氏的转变，阿英的不幸，林氏的尴尬，聂小倩的侥幸，可以想见。 山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第二章 《聊斋志异》中的婚外情 第一节 “婚外恋”及原因 中国古代社会，对于男性实行的是一种有限的性自由。一个拥有相当的财产 和社会地位的男人，在家里完全可以除了妻子以外，再拥有妾(小老婆)，拥有婢 (丫鬟)。他可以只跟妾过性生活(但是不能因此而抛弃正妻)，也可以与婢发生性 关系(只要事后把她“收房”，纳为妾)。但是在家庭以外，他却不能与任何女性通 奸，也不能拥有任何现在意义上的“情人’’或者“第三者”。这是因为，如果女方已 经结婚，这就会破坏别的男人的婚姻；即使女方还没有结婚，她的失贞也会破坏 她将来的婚姻，或者使一个其他男人无法找到老婆。男性如果有了婚外情，必定 遭到严厉谴责与禁止。 在《聊斋志异》里，除了写青年男女争取自由的爱情婚姻外，蒲松龄还写了 为数不少的已婚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