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疑案
(1)
9月的太阳烤得布尔歇机场发烫。乘客们穿过地下通道,登上飞往克罗伊登的“普罗米修斯”号航班,飞机再过几分钟就要起飞了。
简.格雷落在了后面,她匆忙在16号座位上坐定。一些乘客已经通过中门旁的洗手间和餐厅,来到前舱。过道对面,一位女士的尖嗓音压过了其他乘客的谈话声。简微微撅了撅嘴,她太熟悉这声音了。
“天啊,真了不起。……你说什么?……哦,对……不,是派尼特。……对,还是那些人……我们就坐在一起……,可以吗?谁?……哦,明白了。”
然后,一个和蔼的男中音说:“我不胜荣幸,夫人。”
简顺着眼角朝他看了看。
他不算太老,鸡蛋形的脸上蓄着长长的胡须。他很有礼貌地将自己的行李挪到过道对面与简相对应的座位上。他们在谈话中提到了派尼特,这引起了简的注意,因为她刚去过那地方。简猛然记起在派尼特见过那位女士。一位朋友说她是什么贵妇人,但也有人说她在什么合唱团工作,简似乎不愿再想下去,她望着窗外机场上繁忙的景象。在简的对面坐着一位穿套衫的年轻人,简决意不正视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能看他。
机械师用法语喊叫着什么,发动机顿时轰鸣起来,飞机起飞了。简屏住了呼吸,这是她第二次乘飞机。她感到机身离开了地面,布尔歇机场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飞机的普通舱里有28位乘客,简所在的后舱有11位乘客,机组包括两名驾驶员和两位乘务员。震耳欲聋的飞机发动机声窒息了大家谈话的热情,乘客们只好各思所想。
简.格雷想:“不要看他,绝对不能。想一想什么别的事情会使自己心神安宁。”
不久前,简和理发厅工作的五位同事购买了爱尔兰一家公司发行的彩票。
“假如你中了彩,你打算做什么,亲爱的?”
“我已经有了打算。”
然而,虽然她未能获大奖,可她赢了100英镑!
“花上一半,亲爱的,另一办存起来。”
“如果我是你,就去买一件最好的皮衣。”
“去旅行怎么样?”
去派尼特避暑,呆上一星期,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奢望。穿什么衣服去并非什么大问题。像简这样在小公司供职的伦敦姑娘都有一衣柜上好的时装。此外,指甲、化妆和发型也绝不逊色于任何一位上流社会的贵妇人。
可现在,在派尼特10天的旅行当中,简只记起了一件事情。
每天晚上,简拿出一小部分钱去参加“愉快赌博”。一连4天,她输多赢少。现在是她这一天最后一次下注。赌盘上除了5和6两个位置外都已被人下了注。简犹豫片刻,把赌注放在6点上,对面一位年轻人将赌注放在了5点上。
赌盘飞快地旋转,简闭上了眼睛,直到荷官说:“5点红。”
简差点没哭出声音,可对面的年轻人说:“你怎么还不查点自己的胜码?”
“我赢了?可我下的是6点。”
“你没有。我下的是6点,你下的是5点。”他露出迷人的微笑,雪白的牙齿衬托着褐色的脸庞。他有一对湛蓝的眼睛,留着短发。
简给弄糊涂了,她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年轻人。
“没错儿,”他说,“别再犹豫了。”然后,他友好地点点头,转身而去。这人真不错,她想,也许他这么做是想和自己套近乎。看来他不是那种人。现在,他就坐在她对面。
一切都结束了,钱也花完了。最后两天在巴黎的旅行真让人失望。现在乘机飞回伦敦,“下一步做什么呢?”
过道对面的两个女人停止了谈话。其中一位叫霍布里夫人的满脸不高兴地看着一片断裂的指甲。她拉铃叫来了乘务员:“你去前舱把我的仆人叫来。”
不一会儿,一个黑发黑装的法国姑娘拿着一只首饰盒走了过来。霍布里夫人用法语对她说:“小姐,我要那只红皮小盒。”
法国姑娘又匆忙穿过过道,走到机舱尽头,拿来一只红皮化妆盒。西西里.霍布里接过小盒说:“就放在这儿吧。”
简看着远去的仆人。在两个女士后面坐着刚才给乡下妇人让座位的外国人。他裹着围巾似乎睡得很沉。在他身旁坐着一位灰发高个男子,他正小心地擦拭着手中的长笛。简觉得他不像是搞音乐的,倒像是律师或者医生。
在他们身后是两个法国人,像是一对父子,两人正指手划脚激动地谈着话。
简的视线被一位身着蓝套衫的男子遮住了,这就是她执意不愿去看的那个人。
面对着她,诺曼.盖尔在想:她很漂亮。她一定还记得我。让她赌赢一把,那表情真让人感到愉快。她笑起来真迷人。
霍布里伯爵夫人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真让人烦透了。那只猫使一切都变得糟糕。她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一条腥鱼。我恨这些乡下女人。我该怎么办呢?
霍布里夫人所讨厌的那只猫即是她对面坐着的维尼夏.克尔侯爵夫人。侯爵夫人在想:可怜的史蒂芬,你干吗要离开我投入那怀女人的怀抱,我希望你能回心转意。
两位夫人几乎同时掏出了香烟。乘务员连忙说:“对不起,夫人们,飞机上不能抽烟。”
西西里.霍布里说:“见鬼”
赫邱里.波洛先生在想:那位姑娘很标致。她好像有什么心事,她怎么不愿看一看对面的俊小伙子?他们两人似乎都在提防着对方。飞机微微往下一沉,波洛先生觉得有些不舒服,他闭上了眼睛。在他身旁,布赖恩特大夫显得有些紧张:我很难作出决定,很难啊。这将是我一生的转折点。他小心地将长笛从笛盒里拿出来。音乐使人远离一切尘世的烦恼。他脸上露出了微笑,将笛子放在嘴边,然后又放了回去。显然,他身旁那位矮个子已经睡得很沉了。
老杜邦对身旁的小杜邦用法语嚷道:“这很明显嘛,他们都错了。那些德国人、美国人还有英国人竟去探寻什么史前陶器。比如萨马拉的器皿……”
儿子琼.杜邦似乎有些不以为然。阿诺德.杜邦打开一只手提包:“比如这些库尔德人的烟杆,看上去像公元5000年前的东西,其实刚出厂不久。”他们的谈话就这样一直延续着。
侦探小说作家克兰西先生从诺曼.盖尔的座位后面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机舱的后壁,出于职业上的考虑,他不愿卷入任何争论。
坐在他身后的赖德先生在想:我一定要坚持住,尽管困难很大,这次分红我一定要增加留存,一旦过了这一关……!
诺曼.盖尔去了洗手间。简拿出化妆品,抹了抹粉,上了点口红。乘务员将咖啡送到她面前。简看见窗外的英吉利海峡在太阳下闪着蓝光。
一只黄蜂在克兰西先生的头上盘旋,他不经意地挥了挥手。黄蜂又嗡嗡飞去拜访杜邦父子的咖啡杯。琼.杜邦很灵巧地掐死了它。
谈话停止了,机舱终于安静下来。不过乘客们并没有停止思索。
坐在机舱顶头2号座位的吉赛尔夫人的头猛地朝前耷拉了下来,也许她睡着了。可她没有睡。她不能说话,也不能思考了。
吉赛尔夫人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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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岁数稍大一点的乘务员亨利.米切尔在小园桌之间来回穿梭收帐单。再过半个小时飞机将到达克罗伊登机场。他一边收钞票和银币,一边点头说:“谢谢,先生,……谢谢,夫人。”他来到激烈争辩着的法国父子身旁,足足等了两分钟。他预感到要想得到他们的小费怕是不可能了。
另一头,留着胡子的小个男人睁开了眼睛。他把钱给了米切尔。他只喝了一瓶矿泉水,吃了一包饼干。
米切尔就这样忙碌了好大一阵。离飞机降落前5分钟的时喉,他走到吉赛尔夫人面前,欠身说:“对不起,夫人。您的帐单。”他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她没有醒来。他又用力摇了摇了她,可她的身子却从座位上塌了下来。米切尔弯下腰,然后苍白着脸直起身子。
另一位乘务员艾伯特.戴维斯说:“真的?!”
“没有半句假话。”米切尔苍白着脸,身体不停颤抖。
“肯定没错儿,亨利?”
“完全肯定。至少,……嗯,是突然昏厥。”
他们犹豫了片刻,然后分头行动。米切尔来到后舱,挨桌低头问道:“对不起,先生,请问您是医生吗?”
诺曼.盖尔说:“我是牙科医生。假如需要我做什么事情的话--”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是医生。”布赖恩特先生说,“怎么一回事?”
“顶头上那位女士,她的样子挺可怕。”
布赖恩特跟着乘务员走了过去,留胡子的矮个男子也跟了去。布赖恩特弯下腰看着身穿黑服的女人。她体格健壮,瘫在2号座位下。
大夫稍做检查后说:“她已经死了。”
米切尔说:“怎么死的?是昏厥所致吗?”
“在详细检查之前我还难以做出判断。她临死之前你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在什么时候?”
米切尔想了想,“我送咖啡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那是什么时间?”
“大约45分钟之前。然后我来收帐单,以为她睡着了。”
布赖恩特说:“她死了至少有半个小时。”
他们的对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乘客们伸长了脖子望着他们。
布赖恩特大夫身后传出一个声音,是那位留胡子的矮个男人。
“你们看,”他说,“她脖子上有一个痕迹。”
死者的头偏向一边,喉部一侧上有一个很小的针眼,周围是一圈红晕。
“对不起,”老杜邦插话说,“那女人死了?脖子上有什么痕迹?”
小杜邦说:“可以做一个假设吗?有一只黄蜂在机舱里飞来飞去,我弄死了它。”他看了看咖啡碟上的死黄蜂,“是不是黄蜂叮死了那可怜的人?我常听说有这种事情。”
“有可能,”布赖恩特应道,“我见过这种病例。对,这种解释完全成立,特别是那些心脏病患者。”
“我该做什么呢,大夫?”乘务员说,“飞机马上就要到达克罗伊登了。”
“安静,安静。”布赖恩特挪动了一下身体说,“什么都别做。乘务员,尸体不能动。”
“是,先生,我明白。”
布赖恩特打算回到座位上,他吃惊地发现那位矮个男人站着一动不动。
“先生,”他说,“现在最好回到座位上去,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
“说得对,”乘务员说,“请大家都回到座位上去。”
“对不起,”矮个男人说:“我有了新发现。”他用皮鞋尖一指,算是一种说明。乘务员和布赖恩特顺眼望去,看见一个橙黑色的东西半掩在一件黑衬衫下面。
“又是一只黄蜂?”大夫大吃一惊说。
赫邱里.波洛蹲下身体,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镊子,十分轻松地捕获到了他的战利品。
“看上去是只黄蜂,”他说,“可它不是黄蜂。”
他来回转动着镊子,大夫和乘务员终于看明白了。这东西一头是橙黄色丝绒,另一头是样式奇特的染色针尖。
“天啊,我的天啊!”克兰西先生发出了感叹。他起身从乘务员的肩后探过头来,“离奇,真是太离奇了。我一生中从未见过这样离奇的事情。我发誓,我以前绝不会相信这种事情。”
“能不能说得更明白一些,先生?”乘务员说,“这是什么东西?”
“岂止知道。”克兰西先生露出一丝满足和得意,“先生们,这东西是某个原始部落的武器,由吹管发射。我不敢确定这东西来自南美还是婆罗洲。不过我敢肯定那针尖上--”
“--涂有南美印第安人所使用的毒素。”赫邱里.波洛接过话来。
“的确十分离奇,”克兰西先生仍然激动不已,“我是侦探小说家,可这事情偏偏让我赶上了。”
飞机猛然放慢了速度,机上站着的人摇晃了一下。飞机在克罗伊登机场降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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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乘务员和大夫已让位于围着围巾的矮个男人。他的话音里带着自信和权威性。他在米切尔耳旁低语了些什么,然后在洗手间旁连接前舱的门口站住。
飞机完全停了。米切尔抬高嗓音说:“女士们,先生们,请大家坐在座位上保持安静,直至有关人员前来处理。我希望不会耽误大家太久。”大多数乘客都愉快地接受了他的指令,但只有一个人例外。
“胡说!”霍布里夫人气愤地嚷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要求立即下飞机。”
“非常抱歉,夫人。我不敢负这个责任。”
“真是岂有此理,”西西里跺着脚愤愤地说:“我要去公司告你,把我们和一具尸体关在一起。”
“对,亲爱的,”维尼夏.克尔装腔作势地附和着,“真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我看也只好忍受了。”她坐下后抽出一支烟,“现在允许抽烟吗,乘务员?”
米切尔慌忙说:“我想现在可以。”他抬头望去,戴维斯已经将前舱乘客从应急门送下了飞机,他现在正在寻找有关人员的指示。大家觉得似乎过了半个小时,从应急门口上来一位衣着便装的人,后面跟着一位警官。
“好了,你们说吧。”来者用官腔十足的口气问。他一边听着米切尔和布赖恩特大夫的介绍,一边不停地扫视着瘫在地上的尸体。他对警官说了些什么,然后面对所以乘客,“女士门,先生们,请大家跟我来。”他领着大家下了飞机,没有去边检站,而是来到一间小屋。他说:“女士们,先生们,我不会耽搁大家过多的时间。”
“喂,检查管先生,”詹姆士.赖德说,“我要去伦敦出席一个十分重要的商务会议。”
“对不起,先生。”
“我是霍布里夫人,我认为这样扣留我是不能容忍的。”
“非常抱歉,霍布里夫人。不过这件事挺严重,像是一起谋杀案。”
维尼夏.克尔说:“这的确让人感到无聊。不过我想,检查管,这也是你的公务。”
“谢谢,夫人。”检查官说,“请各位女士先生暂呆一会儿,我有话要对大夫说。”
“我叫布赖恩特。”
“谢谢,请到这边来,大夫。”
“你们的谈话能让我参加吗?”说话者是个留胡子的矮个男人。检查官回过头来朝他看了看,然后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对不起,波洛先生。你用围巾遮着脸,我差点儿没认出你来。好,来吧。”
其他人好奇地目送他们离去。
诺曼.盖尔羞怯地对简说:“我在派尼特见过你。”
“我去过派尼特。”
“我……我一上飞机就认出了你。”
简有点吃惊:“是吗?”
盖尔说:“你说这是不是一起谋杀案?”
“我想是。它既让人不寒而栗,又使人感到厌恶。”
杜邦父子用法语继续说着话。赖德先生在笔记本上计算着什么,又不时看看手表。西西里.霍布里不耐烦地抖着脚,用抖动的手点燃了一支烟。房间门口站着一位目无表情、体格高大的警察。隔壁房间里警察官贾普在同布赖恩特和波洛谈话。
“你总是能够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出现,波洛先生。”
“克罗伊登机场也好像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我的朋友。”波洛没有让步。
“哦!我正在捕捉一个走私集团的大头目。也许是由于我的运气,这件事儿被我撞上了。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大夫,首先请您告诉我您的全名和地址。”
“罗杰.詹姆士.布赖恩特,耳喉专科大夫。地址是哈利街329号。”
桌旁一位粗壮的警察记下了他说的话。
“死者大约是什么时候死的?”贾普问。
“在我查看她至少半个小时之前,也就是离飞机降落还有几分钟时。不过据乘务员说,一小时之前他还和她说过话。”
“好,我们直截了当地说,你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了吗?”
大夫摇摇头。
“我,我当时在睡觉,”波洛哭丧着脸说,“一上飞机舱我就不舒服,我老得裹起衣服尽力睡上一觉。”
“能谈谈死因吗,大夫?”
“目前我还不能作出判断,得看看验尸报告。”
贾普赞许地点点头,“好了,大夫,我想没有必要让你留下来了。不过,嗯……,还有一些手续,其他的乘客都一样,对任何人都不例外。”
布赖恩特大夫微笑着说:“我希望你能证实我身上没有吹管之类的杀人武器。”
“罗杰斯会处理的。”贾普朝他的下属点点头,“顺便问问,大夫,你看这上面是……”他指了指桌上染了色的钢针。
布赖恩特大夫摇摇头,“这很难说,需要进一步
。箭毒是南美印第安人常用的毒素,能很快致人于死地。”
“不过很难获得?”
“特别是外行。”
“那我们可得好好儿调查你了。”贾普似乎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大夫和警察一道走出了房间。
贾普探过身体,望着波洛说:“真是又离奇又荒唐。我是说,吹管和毒针,这的确让人不可思议。”
“这是个很深刻的见解,我的朋友。”波洛说。
“我们有几个人在搜查飞机。指纹专家和摄影师立即就到。我想请乘务员进来。”他来到门口,请乘务员进屋。年轻一点的乘务员看似刚刚恢复过来,不过显得有些激动。另一位乘务员脸色发白,战战兢兢。
“好了,小伙子们,”贾普说,“坐下。护照收齐了吗?……好。”他迅速抽出一本护照。“哦,就是她,玛丽.莫里索,法国护照。了解她吗?”
“以前我见过她,”米切尔说,“她经常来往于英法两国之间。”
“是业务原因?你知道她有什么业务?”
米切尔摇摇头。年轻的乘务员说:“我记起来了,有一次她在巴黎搭乘8点的早班飞机。”
“在她临死之前你们谁最后见到她?”
“他。”年轻乘务员指了指伙伴。
“对,”米切尔说,“我当时给她送咖啡。”
“那是什么时候?”
“说不准,当时我们在英吉利海峡上空,大约是在两点钟。一刻钟之后我开始收取帐单,我还以为她睡着了,……可她已经死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怕。
“你当时没见到这东西?”贾普指了指钢针。
“没有,先生。”
“你呢,戴维斯?”
“我去分发饼干,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当时她还好好的。”
“你们一般怎么样送餐?”波洛问:“是两人分舱发送?”
“不,我们一起送。有菜汤、肉食、蔬菜、色拉,然后是甜食。我们先送后舱,装好餐盒后再送前舱。”
“这位叫莫里索的女人在飞机上对谁说过话吗?”贾普问。
“我没看见。”
“你呢,戴维斯?”
“我也没有。”
“飞行当中她离开过座位吗?”
“我看没有。”
“你们想想还有什么可提供的线索?”
两人对视了一下,摇摇头。
“那就这样吧。我们还会见面。”
波洛凑身过去说:“请允许我问一个小问题。”
“说吧,波洛先生。”
“你们看见一只黄蜂在飞机里飞动了吗?”
两人摇摇头。米切尔说:“至少我没看见。”
“一位乘客的盘子里有一只死黄蜂,”波洛说。
“哦,我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戴维斯说。
“这没关系。”
两个乘务员离开了房间。贾普的目光落在了护照上。
“让伯爵夫人进来,”他说,“我看她的来头不小,先找她谈,否则她将会去国会指控警察做事武断。”
“我想应当仔细搜查所有的行李,手提包,特别是后舱乘客的物品。”
贾普愉快地眨了眨眼,“波洛先生,我们怎样才能找到那支吹管呢?我想,也许是那个什么作家心血来潮,希望亲身体验一下杀人的整个过程。你说呢?”
波洛疑虑地摇摇头。
“对,”贾普继续说,“所有的人和物品都必须接受检查,这并不算违法。”
“需要开列出一张十分详细的清单,”波洛建议。
贾普好奇地看着他,“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照办,波洛先生。不过我并不明白你的意图。我们有自己的搜查目标。”
“也许是这样,我的朋友。可我也在找一件东西,不过现在我还说不准是什么。”
霍布里夫人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激动,对贾普的问题回答得毫不犹豫。她说自己是霍布里伯爵夫人,住在萨西克斯郡的霍布里街,在伦敦格罗斯维诺广场附近。
她乘飞机从派尼特经巴黎回到伦敦,她不认识死者,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事情。
还有,她面对机头,不可能注意到后面发生的事情。不过她说后面有两位先生去过洗手间。她不知道什么是吹管,也没见到有只黄蜂飞来飞去。
霍布里夫人出去之后,进屋的是维尼夏.克尔夫人。她说自己住在萨西克斯郡的小围场,从南非回到伦敦。她没有注意到死者,也想不起有什么可疑之处。但她说后排有乘客在抓黄蜂,一位乘客将黄蜂弄死了。这件事发生在午餐之后。于是,克尔夫人也离去了。
“你好像对那只黄蜂挺感兴趣,波洛先生。”
“倒不如说黄蜂更具有启发性。”
“依我看,”贾普转换了话题,“那两个法国人最让人怀疑,他们隔着过道坐在死者的对面,看他俩那副模样,还有那只手提包,上面贴满了古里古怪的外国标签。他们一定去过婆罗洲和南美。当然我们得弄清作案的动机,可以请求巴黎警察厅协助调查这件案子。”
波洛眨了眨眼,“这完全可能。不过,我的朋友,你有些看法并不正确。那两个法国人是知名的考古学家。”
“说下去!”
“眼明人一看就会明白。他们是阿曼德.杜邦和琼.杜邦,前不久在古波斯苏萨城进行发掘工作。”
贾普抓起一本护照,“可是,波洛先生,他们的模样并不像什么学者。”
“世界知名人士都是这样。拿我来说,我曾经被当成理发师。”
“好了,”贾普咧嘴一笑,“那就请知名的考古学家。”
老杜邦声言自己不认识死者,他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任何事情,他在和儿子讨论一个有趣的话题。他从未离开过座位。看见了一只黄蜂,是儿子弄死了它。
小杜邦确信自己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任何事情,他弄死了那只侵扰他的黄蜂。
他们的话题是近东地区史前陶器。随后请进来的是克兰西先生。
“你自己有没有一支吹管?”
“哦,我,对,我有。”
小个儿的克兰西先生说话有些激动,“你们别误解了,我的动机是纯洁的。
我的解释是,我曾经写过一本书,而谋杀正好采取了这种方式。”
“确有其事?”
克兰西先生连忙应道:“这都和指纹有关,对阐明我的意思很有必要,请相信我。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我买了一支吹管,上面有我一位朋友的指纹,用来说明我的观点。我写的那本书叫《红色金属的痕迹》。”他说话的逻辑似乎有些混乱。
“那支吹管还在吗?”
“哦,对,对,我想还在,对,还在。”
“它现在在哪儿呢?”
“我想是放在什么地方了。”
“说确切些,究竟在什么地方,克兰西先生?”
“我是说,某一个地方,我也说不准。我是一个不爱收拾的人。”
“比如,它现在不在你身边?”
“当然不在。我有半年都未见到那支吹管了。”
检查官贾普用怀疑的目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离开过座位吗?”
“哦,不,真的,哦,对了,离开过。”
“离开过!你去了哪儿?”
“我从雨衣口袋中拿了点东西。我的雨衣和手提箱一起放在入口处旁。”
“这么说你经过死者的座位了?”
“不,哦,对,一定经过了。不过这是在事情发生之前的事,我刚喝完了菜汤。”
克兰西对其他问题的回答都是否定的,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事情,对,他注意到了一只黄蜂,他害怕那东西。当时乘务员刚好给他送上咖啡。他打了一下黄蜂,可它飞走了。克兰西将姓名和地址做了登记后,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离开了。
“看来这里面有鬼,”贾普说,“他居然有一支吹管,你再看看他那紧张的模样。”
“其实,你自己好像已经找到了
。”
“那当然好。好了,叫诺曼.盖尔进来。”
诺曼.盖尔住在玛萨维山的牧羊人街,开业牙科大夫,在法国沿海度假之后从派尼特返回伦敦。他在巴黎呆了一天,参观了那里的新型牙科器具。他从未注意到死者,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他面对前舱,飞行途中从未离开过座位,除了唯一的一次--去了洗手间,然后又径直回到座位上。他从未去过后舱的后排,也没有看见什么黄蜂。
在他之后,走进房间的是詹姆士.赖德。他不认识死者,在巴黎业务拜访后回到伦敦。他正好坐在死者的前面,可没有听到任何喊叫和呻吟。除了乘务员,没有任何人来过后排。对,两位法国人就坐在过道对面,但他们一直都在说话。乘客就餐快结束之前,年轻的那位弄死了一只黄蜂。他不知道什么是吹管,而且从来没有见过。
就在这时,一位警察敲门进来。“这是警官发现的,他们说你现在正用得着。”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小心解开了包裹着的手绢。
“上面没有指纹,因此,警官要我十分小心。”这正是一支由原始工艺制造的吹管。
贾普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南美人用的武器?曾经听说过,可从未亲眼看过。你们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九号座位下不显眼的地方。”
“真有趣。”波洛说,“那正好是我的座位。”
“哦,看来你感到吃惊。”赖德先生说。
贾普皱了皱眉,“谢谢,赖德先生,你可以走了。”他回头对波洛咧了咧嘴。
“是你干的,老鬼?”
“我的朋友,”波洛庄重地说,“如果我杀人,可不会用南美印第安人的毒针。”
“这的确很卑鄙,”贾普说,“不过也很有效。”
“凶手一定不简单。”
“他的时机把握得再好不过了,这家伙一定是个疯子。好了,还剩下一位姑娘了。简.格雷,好像是什么历史人物的名字。”
“她很迷人。”波洛说。
“是吗?这么说你根本没睡着,老家伙。”
“但她显得有些不自在。”
“不自在?”贾普警觉地问。
“哦,我的朋友,女孩子的不自在常常是由于某个小伙子,而不是谋杀。”
“也许你是对的……,哦,她来了。”
简的回答简单明了,她在布鲁顿街一家美发厅工作,住在哈罗盖特街,从派尼特返回英国。然后她有谈到了赌场上的事情。
“我看这些赌场是非法的。”贾普说。
“我倒认为是个好去处,”简说,“难道您就没有在赛场上投放过半个先令?”
贾普看上去有点不自然,他连忙又继续提问。她不认识死者,但在法国布尔歇机场见过她,“因为她长得十分丑陋。”其余回答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这可把我给难住了。”贾普说,“我们现在在找什么呢?一个去过吹管产地的人?那又是什么地方呢?得找位专家来咨询咨询。”
“原则上应当如此。”波洛说,“不过,假如你仔细观察,会发现吹管上贴着一块极小的纸片,很像是被撕去的价格标签。我想这件东西不知怎么落到了古玩收藏店主的手中。看来,这使我们的调查容易多了。还有一个小问题。”
“说吧。”
“那张清单要做得尽可能详细,就是乘客物品清单。”
“哦,现在还不少时候,不过会做好的。你干吗老是关心这个?”
“我感到很纳闷,希望不放过任何线索。”
贾普并没有用心听他说话,他仔细查看被撕去的价格标签。
“克兰西说他买过一支吹管,这些侦探小说家老是在捉弄警察,假如我们按他们的
去开展调查,那我们警察不都成白痴了!”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www.a-christie.com)
(4)
玛丽.莫里索谋杀案听证会于四天之后进行。这一轰动事件引起了公众强烈的关注,听证会场挤满了人。
第一位出场的证人是一个高大的、留着灰胡须的法国人,梅特.亚历山大。
他的英文说得很慢,但十分地道。
“你看过了尸体,”法官问,“能认出她是谁吗?”
“她是我的客户,玛丽.安杰利克.莫里索。”
“那是她护照上登记的名字,她还有其他名字吗?”
“有,吉赛尔夫人。”
场内一片嗡嗡声,记者们准备好了纸笔。法官说:“你能不能详细谈谈这位叫莫里索或者吉赛尔夫人的人?”
“吉赛尔夫人是她的职业名字,她用它来开展业务。她是巴黎知名的放债人。”
“她在什么地方开展业务?”
“乔里特街,她的私人住宅。”
“据说她常到英国来,她的业务也延伸到了这个国家?”
“对。她在英国有许多客户,在英国的某个社会阶层享有极高的声誉。”
“你说的某个社会阶层指什么?”
“她的客户大都是上层和职业人士。对待这种客户需要相当谨慎。”
“你能不能详细谈谈她的各类业务?”
“不能。我在法律上对她负责。不过吉赛尔夫人是一位一流的生意人,具有优秀商业人士的所有素质。她将自己所有的业务都控制在手中。可以说,她是一位极富创新精神的知名人物。”
“那么据你所知,她去世时是一位富有的女人了?”
“非常富有。”
“据你所知,她是否有过仇人?”
“我不知道。”
梅特.亚历山大走下台子,下一位证人是米切尔。
“你是环宇航空有限公司的老乘务员,在普罗米修斯号上服务,是这样吗?”
“是的。”
“上周星期二,也就是18日,你在从巴黎飞往克罗伊登的两点钟的航班上服务,死者在乘坐这次航班。你以前见过她吗?”
“见过。半年前我在8点45分的航班上服务,她有一两次乘坐这次航班。”
“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我有记录,不过没有特别注意。”
“你听说过吉赛尔夫人这个名字吗?”
“没有。”
“请讲述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
“我送完午餐之后便开始发送帐单。我先以为她睡着了。5分钟以后我试着想弄醒她,结果发现她已经死了。我从乘客当中找到一位大夫。他说--”
“布赖恩特大夫将很快出庭作证。请您看看这个。”吹管送到了米切尔跟前。“你以前见过吗?”
“没有。”
“你有没有看见哪一位乘客持有过吹管?”
“没有。”
“艾伯特.戴维斯。”年轻的乘务员走了上来。“你是环宇航空有限公司的雇员,普罗米修斯航班上周2班次的乘务副手,是吗?”
“是的。”
“你怎么知道发生这件事的?”
“米切尔先生说一位乘客出事了。”
“你以前见过吗?”吹管被送了过去。
“没有。”
“有没有看见哪位乘客持有过吹管?”
“没有。”
“还有没有你认为可以提供的线索?”
“没有。”
“很好,你可以下去了。”
“罗杰.布赖恩特大夫。”
布赖恩特报了姓名、地址、职业等。
“请描述一下上周二即18日飞机上发生的事情。”
“飞机即将到达克罗伊登时,值班乘务员前来问我是不是大夫,他说有位乘客生病了。我起身跟他走了过去。那女人至少死了有半个小时了。据我估计约在半小时和1小时之间。”
“你对死因怎么看呢?”
“没有详细的检查很难做出判断。”
“是你注意到她颈侧有一个针眼,是吗?”
“是的。”
“谢谢。……詹姆斯.惠斯勒大夫。”
惠斯勒大夫体形单薄,个子矮小。
“你是本警区的法医?”
“是的。”
“请你为本案作证。”
“上周星期二刚过3点钟,我被叫去克罗伊登机场,然后上了普罗米修斯号飞机,一位中年女子已经死了,死亡发生在约1小时之前。我注意到颈静脉上有一个小圆点,可能是黄蜂蛰叮或者小针扎刺的结果。尸体被弄到停尸间之后,我进行了详细的检查。”
“你的结论呢?”
“死亡是由毒素渗入血管,心脏骤然瘫痪所致。”
“请谈一谈这种毒素。”
“这种毒素我以前从未见过。”
专心致志的记者们记下:“未知毒物。”
“谢谢。……亨利.温特斯普。”
温特斯普先生体格高大,表情和蔼。他是政府在罕见毒品方面的首席权威。
法官将毒针拿起来问温特斯普先生是否见过。
“见过。并且已经对它做了分析。”
“请谈谈分析结果。”
“当然。某些部落常使用这种毒素,他们事先在箭头上蘸上一种名为箭毒的毒物。”
“您认为死亡是由箭毒所致?”
“哦,不。”温特斯普说,“这种毒素并非由人制作,据我分析,针头上蘸的是一种名为布姆斯兰的毒汁。”
“什么是布姆斯兰?”
“一种南非的毒蛇,世上现存最剧毒的蛇类。我举个例子吧,将毒汁注射到鬣狗身上,还未拔出针头它就死了。毒汁致使皮下出血,心脏功能瘫痪。”
记者们写下:“离奇的
。空中毒蛇事件。比眼镜蛇更致命。”
“你有没有见过用此类毒汁杀人的案件?”
“没有。”
“谢谢,温特斯普先生。”
探长威尔逊宣誓作证说,在座位下发现的吹管没有指纹。对吹管的发射距离做了试验,最大射程为10码。
“赫邱里.波洛。”
波洛的证词相当严谨,他没有注意到任何特别的事情。对,是他发现了地上小针,所发现的地方正好是死者颈部的下方。
“霍布里伯爵夫人。”
记者们写到:“伯爵的妻子为空难之谜出庭作证。”他们最喜欢的还是年轻漂亮的维尼夏.克尔,但她的证词却没有詹姆斯.赖德引人注目。
“你的职业是什么?”
“埃和斯水泥公司的总经理。”
“请仔细看看这支吹管,你以前见过吗?”
“没有。”
“你就坐在死者前面的4号座位上,可以看见机舱里所发生的一切?”
“不,我看不见,因为座位都是高靠背。”
“假如有人走上过道,将吹管对准死者,你一定能看见。”
“当然,但我没有看见这种情况。”
“你座位前两排的一位男子去过洗手间。”
“对。”
“他直接朝你走来?”
“不,他直接从洗手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吗?”
“什么也没有。”
“还有谁离开过座位?”
“我前面的那个人,他经过我去了机舱的后面。”
“我抗议。”克兰西先生从座位上撑了起来嚷到,“是在这之前,大约是1点种。”
“请坐下,”法官说,“会轮到你的,……请继续,赖德先生。那么这位先生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吗?”
“好像是一支钢笔。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本橙色的书。”
“朝你走过来的人只有他?你自己离开过座位吗?”
“我去过洗手间,不过我手上没有吹管。”
“你的音调有些失礼。请下去。”
诺曼.盖尔的证词几乎都是否定的,很快他就被愤愤不平的克兰西先生代替了。
于是,记者写到“侦探小说作家出庭,知名作家承认购买过杀人武器。”
“对,”克兰西说,“我的确买过一支吹管,而且我今天把它带来了。我强烈抗议将杀人致死的吹管与我的吹管联系起来。这是我的吹管。”他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吹管。记者们写到:“作证庭上的第2支吹管。”克兰西严肃地对法官说,自己出庭是为了维护正义。他长长的发言不时被打断,从他嘴里并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简.格雷的证词对记者们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意义。随后是两位法国人。阿曼德.杜邦说他是前往皇家亚洲学会作学术发言的。在飞机上他和儿子一直都在探讨技术性的问题,没有注意到身边发生的事情,直到听人说身后一位乘客出了问题。
“你认识死者吗?”
“不认识。”
“据说她是巴黎的一位知名人物?”
老杜邦耸耸肩,“我没听说过。况且,近来我经常不在巴黎。”
“据我所知,你最近去过中东。”
“对,古波斯。”
“你们父子去过世界上许多神秘遥远的地方?”
“是的。”
“你有没有见过有什么民族用蛇毒作为武器?”
“没有,绝对没有。”
儿子的回答与父亲的大同小异。他不认识死者,没有注意到飞机上的任何事情。还有,他弄死了一只毒蜂。杜邦父子是最后出庭的证人。
法官清了清嗓子对陪审团说,这是本法庭所处理过的最难于捉摸的案子。
一个妇女在空中,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遭谋杀,很显然凶手就在出庭作证的人当中,他们之中的一位以极为狡猾的手段在说谎。
犯罪的方式及其残酷,在10位--加上乘务员有12位--证人中,凶手手持吹管将毒针吹射到死者的喉部。具有意义的物证是一支吹管,一支毒针和死者脖子上的针眼。由于出庭作证的人都否认认识死者,这件事只好交由警方进一步调查了。
一位方脸的陪审员带着疑虑的目光欠身说:“您说吹管是在一个座位下发现的,那是谁的座位?”
法官核对了一下文档,威尔逊探长凑上去在他耳边低语了些什么。
“哦,对,是9号座位,波洛先生的座位。我可以告诉大家,波洛先生是一位知名的、受人尊敬的私人侦探,他曾经多次成功地与伦敦警察厅合作。”
方脸陪审员将目光转向波洛先生,似乎有些怀疑眼前这位留着胡子的矮小的比利时人。
法庭休会5分钟。当陪审员重新入座,并将陪审裁决书交给法官时,他皱了皱眉,“废话!我无法接受这份裁决。”几分钟后,一份修正裁决书又递交了上来:“我们一致同意死者中毒而亡,然而没有足够的证明是谁下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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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简.格雷离开法庭时,发现诺曼.盖尔在她身边。
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法官不接受第一份裁决书。”
“让我告诉你吧,”一个声音在他身后说。他们回头一看,赫邱里.波洛先生正朝他们挤着眼,“那份裁决书对我十分不利。”
“哦,是吗?”简高声说。
“我刚才听见有人说:‘是那个外国人干的。’陪审团也这么想。”
简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向他说些安慰话,或是随便一笑了之。结果还是波洛先生报以同情的一笑。
他说:“好了,再见,我得工作了,以维护我的名声。”他微笑着点头离去了。
盖尔说,“他自称是什么侦探,不知道怎么个侦探法的,罪犯老远就认出他了。”
“我看你对侦探的看法已经过时了,”简说,“他们不用带假胡子伪装自己。如今,他们坐在办公室里进行心理分析。”两人不知为何都笑了起来。
“哦,对了,”盖尔说的有些快,双颊略微发红,“不知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喝茶?咱们都是无辜的同胞……”盖尔的难为情更加衬托出简的沉着冷静。
“非常感谢。我也想喝茶。”
他们来到一间茶庄,侍者板着脸前来服务。喝茶的人不多。简脱去手套,望着桌对面的盖尔。他很英俊,蓝蓝的眼睛,微笑的脸。
“这桩杀人案真奇怪,”盖尔连忙提起话题。
“可从我工作的角度考虑,我倒是有些担心。”
“哦,这我没想过。”盖尔应道。
“安东尼也许不愿继续雇用与谋杀案有牵连的人。”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盖尔说,“生活就是这样不公平。可这又不是你的错。”
“哦,这只是我的担心,”简提醒他说,“没有必要为未发生的事情大惊小怪。反正我也许就是凶手,任何人都不愿让凶手给他做头发。”
“任何人一看就知道你不会杀人。”盖尔热情地望着她说,“我发誓你不是凶手。”
“我也发誓你不是凶手,”简说,“否则你的病人就不会找上门来了。”
“我的病人?对!”盖尔若有所思地说,“牙科大夫是杀人狂?不!那他前景可非常不妙。”他停顿了一下换了一个话题:“你觉得派尼特怎么样?”
“很好玩。”
“以前去过吗?”
“没有--”简猛然想起了自己在赌场上意外的胜局,她也试着寻找其他话题。可不一会儿,盖尔又提起了谋杀案。
“简--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觉得谋杀这位吉赛尔的凶手究竟是谁呢?”
“我真的不知道。”
“你想过了吗?”
“哦,没有。我只是担心自己的处境,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凶手就在飞机上。”
“对,法官对此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我相信你我都不是凶手,一定是其他人干的,因为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对,”简说,“出于同样的原因,我也相信不是你干的,一定是其他人。不过究竟是谁,我一点都不知道。”
诺曼.盖尔摇摇头,好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我们什么异常的情况都没有看见,至少我没有看见。”
“我也没有。”盖尔说。
“这太奇怪了。我敢说你什么都没看见,因为你的脸对着前方。可我,我面对后方,应该--”简停住了,她的脸有些发红。她记得自己的双眼一直盯着一件蓝色套衫,而她的心却老是想着穿套衫的这个人。
诺曼.盖尔在想:“她干吗脸红?她很迷人,我要向她求婚。对,我……不过别操之过急,得想法找借口经常能见到她,比如说这桩谋杀案……”
他抬高了嗓门,“我们现在可以想一想,将所有的人都想一遍。乘务员?”
“不是。”简说。
“我同意。我们对面那个女人?”
“霍布里夫人这种人不会杀人。克尔小姐呢?不会,这个乡下佬怎么会去杀一位法国老妇呢?”
“那个留胡子的人呢?陪审团认为他有最大的嫌疑,可法官又不同意。大夫呢?他也不像。”
“如果他是凶手,他不会留下这些痕迹。”
“对,”诺曼仍然有些怀疑,“这种毒针是否真的存在也很难说。那么,拥有一支成功的矮个男人呢?”
“他叫什么?赖德?”
“对,有可能是他。”
“还有两个法国人。”
“这两个最有可能,他们去过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那年轻人满脸不高兴,好像在担心什么。”
“杀人凶手的担心是理所当然的了。”诺曼严肃地说。
“不过,他样子挺可爱。”简说,“老父亲也挺和蔼。我希望不是他们。”
“看来我们还是没有结果。”诺曼说。
“我们应当了解有关死者的许多事情才能做出判断,比如她的仇人,谁将继承她的财产等。”
“不过有一点十分清楚,”盖尔慢慢地说,“谋杀不仅仅涉及到受害者,也影响到无辜的人。你我都是无辜的,但谋杀的阴影笼罩着我们,也许这阴影将影响我们的一生。”
简本来是一个冷静的人,这时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对,”她说,“你使我感到害怕了。”
“我自己也有些害怕。”盖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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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检查官贾普看见赫邱里.本来走过来,他对他咧嘴一笑。“喂,老家伙,”贾普说,“你差点被送去蹲监狱。”
“我很担心,”波洛严肃地说,“这种事会影响我的职业声誉。”
“有些书上说,侦探有时也会变成罪犯。”
一位瘦高个走了过来,贾普向波洛介绍:“这是巴黎警察厅的福尼尔先生,他专程前来协办此案。”
“我还记得几年前有幸见过你,波洛先生。”福尼尔走向前与他握手。
“我提议,”波洛说,“请两位先生光临寒舍吃顿便饭,我还邀请了梅特.亚历山大,希望你们别介意。”
“那好吧,”贾普热诚地拍了拍波洛的肩头,“反正你早安排好了。”
“不胜荣幸。”法国警察有礼貌地说。
“我刚才和一位美丽迷人的姑娘说过话,”波洛说,“我希望尽快洗刷我的嫌疑。”
“陪审团不喜欢你那副模样,”贾普说,“我很久没听说有谁开如此大的玩笑了。”
当朋友们在享用矮小的比利时人提供的丰富饭菜时,他们一致同意不提此案。福尼尔和亚历山大对丰盛的晚餐大加赞赏。
“有点法国味,还真可口。”贾普说,“好了,我们谈正事吧。亚历山大先生上有个约会,利用这时间先向他咨询咨询。”
“很荣幸为大家效劳。比起在法庭,我在这儿说话要自由得多。在出庭之前我和贾普先生简短地交谈过一次,他让我尽量保持沉默。”
“对,”贾普说,“否则会说漏嘴。那么现在请详细谈谈这个叫吉塞尔的女人。”
“说实话,我对她知之甚少。谁都知道她是个知名人物。至于她的私人情况,也许福尼尔先生知道得比我还多。不过我要说的是,吉塞尔夫人与众不同,我觉得她年轻时是个漂亮的姑娘,由于出天花而毁了容。我的印象是,一个喜欢玩弄权力的女人,并且地生意方面十分精明,她那坚强的决心和意志决不允许任何情感影响她的事业。她的声望来自谨慎和坦诚。”
他看见福尼尔赞许地点了点关,继续说:“然而她的坦诚却经不住法律的检验。”
“你的意思是……?”
“敲诈。对,一种特殊形式的敲诈。她对自己放债的数目和归还方式都十分谨慎小心,应当指出的是一整套使借贷人还债的手段。”
波洛欠身仔细地听着。
“今天上午亚历山大先生说过,吉赛尔夫人的客户主要是上层和职业人士,公众舆论对这种阶层的人并无好感。吉赛尔夫人有自己的情报机构,在放债之前,特别是对大额数目的借贷,她都要对举债人进行全面的调查。”
“你的意思是,”波洛说,“这种秘密调查是她开展业务的保证和前提?”
“完全正确。在这种方式下,她变得近乎毫无人性。然而,她获得了回报,对她来说,勾销一笔借债是十分难得的事情。我们了解她的业务活动,但其具体做法却不为人所知。”
“你刚才提到,”波洛说,“她毕竟有过勾销借债的事情,那一般是在什么情况下?”
福尼尔想了想说:“她的情报被泄漏,或者说情报被送到了借债人的手中。”
“从经济利益上讲,”波洛说,“这对她并没有好处。”
“但应当说对她有间接的好处,”贾普说,“因为此笔债务将由其他人支付?”
“完全正确,”福尼尔说,“这就是所谓的相对效果。”
“这就对本案的作案动机提供了极好的说明。”贾普捏了捏鼻子对亚历山大说,“应当弄清楚她向谁放过债。我想你能在这方面帮助我。”
“她有个女儿,”福尼尔又说,“也许从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她母亲就未见过她。然而在几年前,吉塞尔夫人留下遗嘱,除了将一小部分财产给自己的贴身仆人外,其余的都留给她女儿安尼.莫里索。据我所知,这是她唯一的一份遗嘱。”
“她有多少财产?”波洛问。
“大概有八九百法郎。”
波洛翘起嘴唇吹了一下口哨,“八九百万英镑!安妮.莫里索小姐要成富婆了。”
“可她不在飞机上,”贾普冷冷地说,“但有可能她等得不耐烦了,便杀了她母亲。她有多大?”
“大约二十四五岁吧。”
“可这并不能说明问题。飞机上所有的人都说不认识吉塞尔夫人,但有一人在撒谎,必须找到他是谁。也许我们可以搜查一下她的私人文件。福尼尔?”
“我和伦敦警察厅一通完话,”法国警官说,“便立刻去了她的住所。她的私人文件都放在一只保险箱里。当我赶到时,所有的文件都被烧毁了。”
“烧毁了?怎么……?”
“吉塞尔夫人有一位叫埃莉斯的贴身仆人。根据吉塞尔的指示,一旦她有什么不测,埃莉斯就立即烧毁保险箱中的文件。”
“太难以置信了。”贾普吃惊地说。
福尼尔继续说:“吉塞尔夫人有一套秘密联络方式。她很无情,但说话算数。”
四人同时不语了,思忖着这位死者的古怪性格。
亚历山大起身说:“对不起,先生们,我有约会得走了。假如还需要我提供任何情况,请随时来找我。”他有礼貌地和大家一一握手,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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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亚历山大走后,三人凑近在桌子边。
贾普取下钢笔帽,“飞机的后舱里有11位乘客和两个乘务员。在这13个人当中有人位是凶手。有些乘客是英国人,有些是法国人,后者我将交由福尼尔先生处理,我着手调查那些英国人。福尼尔,你的调查将在巴黎进行。”
“不仅仅是在巴黎。”福尼尔说,“今年夏天,吉塞尔去过法国的一些海滨胜地洽谈业务,如多维尔、派尼特和温默鲁,她还去过南方的一些城市如昂蒂布和尼斯。”
“很好,我记得有一个乘客也去过派尼特。现在我们来看看谁占据的位置最有可能发射毒针。”贾普将一张飞机后舱座位草图摊开放在桌子中间。
“应当支掉这位波洛先生,这样就只有10位乘客了。”
波洛无奈地摇摇头,“不能轻信任何一个人。”
“那好,如果你不介意,也将你包括在内。”贾普和蔼地说。“还有乘务员。从可能性的角度看不像是他们,他们不大可能借一大笔款项;但从位置的角度看,他们又最有可能,因为他们随时都可以在最佳发射位置。不过我深信他们的任何一个举动都将被乘客们看见,虽然他们当中有些人对所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但是--谋杀案毕竟老发生了。”
“而且干得很漂亮,”波洛说,“我们3人坐在一起谈论它,但毫无结果,这不能说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功。”
“而且是一个奇迹。”福尼尔说。
“不管是不是奇迹,”贾普说,“我们毕竟获得了医学化验的结果,还有杀人凶器。诚然,我们不能排除两个乘务员,不过我认为是他们所为的可能性极小。同意吗,波洛先生?”
“你还记得吗?在场的所有的都不能排除,包括我在内。”
“好吧。我们先从餐具室和洗手间开始。第16号座位是……”贾普用钢笔指着草图说,“理发厅的姑娘,简.格雷。她赢得了一场赌局,去派尼特把钱挥霍了。这说明她好赌,也许由于手头拮据向吉塞尔借了钱,但一定不是大数目。对我们和吉塞尔来说她不过是一条小鱼。此外,简小姐很难弄到什么毒蛇,因为做头发和面部按摩不需要这东西。”
“应当从能否弄到蛇毒这一点入手,只有五十分之一的有这方面的知识。
看来我们的调查范围可以进一步缩小了。”
“这样有一点就十分清楚了。”波洛说。
福尼尔带眷怀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贾普在整理自己的思路,他继续说:“凶手必须符合两个条件。首先,他去过世界上的一些奇异之地,对蛇类和蛇毒有所了解。这是第一个条件。”
“另一个呢?”
“科研能力。这种名为布姆斯兰的毒素一般只在一流的实验室才能找到。
据温特斯普说,蛇毒,确切地说是眼镜蛇毒有时也用于药品配方,以治疗癫痫之症,而且很有效果。用蛇毒治疗病症已经在医学界得广泛的研究。”
“有趣,有启发。”福尼尔说。
“对。再看看这位格雷姑娘,她不具备任何一个条件:缺乏动机,没有机会获得毒物,不太可能会使用吹管做凶器。”
三人埋头看着草图。贾普继续说:“这是16号座位,这是死者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