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读书杂志_汉书杂志_训诂二则

!收稿日期" #$$%&$’&$( !作者简介" 吴蕴慧（(’))&），女，江苏南通人，苏州职业大学，苏州大学汉语言文字学专业在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代汉语。 《读杂志》是清代乾嘉学派著名学者王念孙的 一部代性著作，是“高邮王氏四种”中成书最晚、篇 幅最大的一种，主收读史、子、集诸书的札记。《读书 杂志》或校正文字，或阐明古义，论述精赅，信而有 征。其中《汉书》部分共十六卷，所收词目一千余条， 对前人诠注匡谬补缺，为后辈研习解惑释疑。《汉书》 部分笔者已研读数月，膺服之余亦有些许困惑和心 得，现举二则，取作芹献。 怪迂 “驺衍以阴阳主运显于诸侯，而燕齐海上之方士 传其术不能通，然则怪迂阿谀苟合之徒自此兴，不可 胜数也。”（中华书局点校本《汉书·郊祀志上》， (#$+&(#$%页） “然则怪迂阿谀苟合之徒自此兴。”师古曰： “‘迂’谓‘回远’也。”念孙案：“迂”读为“訏”。《说文》： “‘訏’，‘诡讹’也，字又作‘謣’。”《说文》：“‘謣’，‘妄 言’也。”《法言·问明篇》曰：“謣言败俗，謣好败则 訏。”“謣”并与“迂”通。“妄言”与“诡讹”同义。“怪 迂”犹“诡怪”也。《周语》：“却犨见，其语迂。单子曰： ‘迂则诬人’。”“迂”，亦谓“诡讹”也。故《贾子·礼容 语篇》“迂”作“訏”（说见《经义述闻》）。下文曰：“海上 燕齐怪迂之方士。”又曰：“言神事如迂诞。”《扬雄传》 曰：“为怪迂，析辩诡辞，以桡世事。”《史记·孟子荀卿 传》曰：“作怪迂之变。”义并同也。（《读书杂志·汉书 第五》，##)页） 按：“迂”有“夸诞不实”之义，于义可通，不烦通 读。《汉书·五行志中之上》：“今却伯之语犯，叔迂，季 伐。”颜注：“‘迂’，‘夸诞’也。”“怪迂”意思是“怪诞 不经，怪异迂阔”，多指言语著作，如《汉书·艺文志》： “然而或者专以为务，则诞欺怪迂之文弥以益多，非 圣王之所以教也。”该句中“驺衍以阴阳主运显于诸 侯”，其“主运”指驺衍之作（晋灼曰：“燕昭王筑宫师 之，故作《主运》之篇也。”如淳曰：“今其书有《主运》。 五行相次转用事，随方面为服也。”），燕齐海上之方 士传其术不能通，其语或怪诞不经，或阿谀奉承，或 苟且迎合，因此怪迂、阿谀、苟合均是针对驺衍的阴 阳主运而言。 “怪迂”又作“迂怪”、“迂诞”，文献中常见，其义 一也。如《宋书·乐志三》：“思想昆仑居，见期于迂怪， 志意在蓬莱。”《弘明集》卷三南朝宋何承天《答宗居 士书》：“夫明天地性者不致惑于迂怪，识盛衰之径者 不役心于理表。”（《四部丛刊》初编子部）《前汉纪》卷 十三：“当武帝之世，赋役烦众，民力凋弊，加以好神 仙之术，迂诞妖怪之人四方并集，皆虚而无实，故无 形而言者至矣。”（《四部丛刊》初编史部）《晋书·裴秀 传》：“或荒外迂诞之言，不合事实，于义无取。”而“怪 訏”连文者似不多见。 庸身 “王自歌曰：‘欲久生兮无终，长不乐兮安穷！奉 天期兮不得须臾，千里马兮驻待路。黄泉下兮幽深， 人生要死，何为苦心！何用为乐心所喜，出入无悰为 乐亟。蒿里召兮郭门阅，死不得取代庸身自逝。’”（中 华书局点校本《汉书·武子传·广陵厉王刘胥传》， #),#页） “死不得取代句庸身自逝。”师古曰：“言死当自 去，不如他徭役得顾庸自代也。”念孙案：“庸”、“用” 古字通（《尧典·征庸二十》、《论衡·气寿篇》“庸”作 “用”；《皋陶谟》“五刑五用哉”，《后汉书·梁统传》 《读书杂志·汉书杂志》训诂二则 吴蕴慧 （苏州职业大学 管理系，江苏 苏州 #(-$$,） !摘 要" 本文借助现有工具书和中国传统文献，就清代学者王念孙《读书杂志·汉书杂志》部分进行商榷，以期对 《汉书》有正确的理解。 !关键词"《读书杂志》；《汉书》；训诂 !中图分类号" .(+(/) !文献标识码" 0 !文章编号" ($$1&-%)-（#$$-）$(&$$-)&$# 苏州职业大学学报 2345678 39 :4;<34 =3>7?@3678 A6@BC5D@?E 第 (, 卷 第 ( 期 #$$- 年 # 月 =38/(, F3/( GCH/ #$$- -)& & !"# $%&’&( #) ’*%+%’,- %.+&*$*&+,+%#. #) !"#$%# &’(%)·*’+$%# &’(%)! /0 12.342% !"#$%&# ’&()*+&,)- .,+/012+*34 "#$%&# 56786649%+,): 56(+*,’+7 ;)20< &, *%0 <+(*+&,)1+02 )/)+-)=-0 ),< 9%+,020 *1)<+*+&,)- -+*01)*#104 +* +2 >+/0, *?& @+0(02 &A (1+*+()- +,*01@10*)*+&, &A *%0 (&,A#2+,> 0B@-),)*+&,2 &A !"#$%# &’(%)·*’+$%# &’(%)!4?%+(% ?1+**0, =3 *%0 A)C 9%+,020 -),>#)>0 0B@01* DEFG F+),H2#, &A I+,> J3,)2*3 *& 2%0< -+>%* &,
#,<012*),<+,> &A !*’+$%#!K 8&9 "#*:(7 J#2%# L)$%+M N),2%#M (1+*+()- +,*01@10*)*+&, “用”作“庸”；“帝庸作歌”，《史记·夏本纪》“庸”作 “用”）。《苍颉篇》曰：“‘用’，‘以’也。”（见《一切经音 义七》）言死不得取代，当以身自往也。如师古说则当 “以死不得取代庸”为句，大为不词矣。（《读书杂志· 汉书第十一》，OO8页） 按：王念孙所说不确。“代庸”指受雇佣的人。引 申指替身。“庸”即古“佣”字。该句句读当为“死不得 取代庸，身自逝”，即常言所说死是任何人取代不了 的。佛教中多有此类说法，敦煌变文中常见。如《敦 煌变文校注》卷四之《破魔变》：“少妻恩厚，难与替死 之门；爱子情深，终不代君受苦。”又卷六之《大目干 连冥间救母变文》：“我等生时多造罪，今日辛苦方始 悔。纵令妻妾满山川，谁肯死来相替代。”“地狱不容 相替代，唯知号叫大称怨。隔是不能相救济，儿亦随 娘娘身死狱门前。” 杨树达《汉书窥管》（PQ7 页）对《读书杂志》“庸 身”条亦作商榷：“《方言》云：‘庸，次，比，侹，更，佚， 代也。’“代”、“庸”同义，故得连文。‘代庸’亦可倒云 ‘庸代’。《盐铁论·禁耕篇》云：‘责取庸代’，是也。颜 云‘顾庸自代’，非是。《淮南子·缪称篇》云：‘取庸而 强饭之，莫之爱也。’本书《景帝纪》云：‘吏发民若取 庸采黄金珠玉者，坐臧为盗。’《周勃传》云：‘取庸，苦 之，不与钱。’《后汉书·光武纪》云：‘吏人死亡，或在 坏垣毁屋之下，而家羸弱，不能收拾者，其以见钱谷 取佣，为寻求之。’‘取庸’为汉人恒语，本文云‘取代 庸’，犹诸书云‘取庸’也。颜于‘代庸’断句，是矣，不 知“代”、“庸”同义，以‘顾庸自代’为释，则非是。王以 ‘庸’字下属，尤失之。” 按：杨树达所说亦不确。其一，若“代庸”同义连 用，文当言“死不得取代”、“死不得取庸”或“死不得 代庸”即可，无庸更言“取代庸”。其二，杨氏所举之例 中“庸”均不为“代”义。为便于判别，特引其例之上下 文。《汉书·景帝纪》：“三年春正月，诏曰：‘农，天下之 本也。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以为币用，不 识其终始，间岁或不登，意为末者众，农民寡也。其令 郡国务劝农桑，益种树，可得衣食物。吏发民若取庸 采黄金珠玉者，坐臧为盗。二千石听者，与同罪。’”韦 昭曰：“‘发民’，用其民。‘取庸’，用其资以顾庸。”《汉 书·周勃传附子亚夫传》：“居无何，亚夫子为父买工 官尚方甲楯五百被可以葬者。取庸苦之，不与钱。庸 知其盗买县官器，怨而上变告子，事连污亚夫。”颜师 古曰：“‘庸’谓‘赁’也。”《盐铁论·禁耕篇》：“故盐冶 之处大傲皆依山川，近铁炭其势咸远而作剧，郡中卒 践更者多不勘，责取庸代。”“卒践更”是指“卒更”和 “践更”（说见下文），“取庸”同“代庸”义同，指雇佣 工，“责取庸代”的意思是责令用钱雇人自代，“取庸 代”指取佣替代也。至于《淮南子·缪称篇》“取庸而强 饭之”和《后汉书·光武纪》中“取佣”则不言而喻。 汉朝时已经出现了雇佣。《史记·汲郑列 传》：“庄任人宾客为大农僦人，多逋负。”司马贞《索 隐》按：“谓当时作大农，任宾客就人取庸直也。或者 贳物以应官取庸，故下云‘多逋负’。”《汉书·昭帝 纪》：“三年以前逋更赋未入者，皆勿收。”如淳注所说 甚详：“更有三品，有卒更，有践更，有过更。古者正卒 无常人，皆当迭为之，一月一更，是谓‘卒更’也。贫者 欲得顾更钱者，次直者出钱顾之，月二千，是谓‘践 更’也。天下人皆直戍边三日，亦名为‘更’，律所谓 ‘徭戍’也。虽丞相子亦在戍边之调。不可人人自行三 日戍，又行者当自戍三日，不可往便还，因便住一岁 一更。诸不行者，出钱三百入官，官以给戍者，是谓 ‘过更’也。律说，‘卒践更’者，居也，居更县中五月乃 更也。” 颜师古所说不误。 参考文献： R6S 王念孙K读书杂志RTSK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5888K R5S 班固K汉书RTSK北京：中华书局，6UUVK ROS 汉书窥管K杨树达RTSK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6UQPK !责任编辑：徐泉甫: 苏州职业大学学报 第 6V 卷 7QH 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