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很烦人

<巴黎，很烦人> 巴黎，很烦人 文前部分 序言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世界上很少有哪一座城市会像巴黎那样被夸得天花乱坠。“时尚之都”，“艺术殿堂”、“浪漫之城”、“美食天堂”或者“花都”、“灯城”都是它的诨号。让人觉得那儿的一切不是文化就是艺术、不是时尚就是浪漫、总之，美不胜收，妙不可言，绝对一个人间仙境。 特别是这几年，只要涉及巴黎二字，这种言论便满目皆是，想躲也躲不开。

大约在十五、六年前，因为一次很偶然的机会，让我开始关注起了巴黎。

当时我正在南美洲旅行。一日在利马国际机场候机，我身边坐着一对青年男女，人手一本厚安安静静地读着。忽然，机场广播里开始播送登机通知，提醒去巴黎的旅客准备登机。身边的女孩听罢广播，丢下手中的书一头扎进男孩的怀里说：“什么时候我们能去巴黎啊？！那是我一生最想去的地方！”。那男孩是如何回答她的我不得而知，但女孩那通由登机广播引发的激动，与后续不断的广播让我开始对这个地名也发生了遐想：巴黎为何那么诱人？它真是世界上最美的城市吗？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尽管我对巴黎一无所知，可关于它的美丽传说却已储存在潜意识中了。

我转了大半个世界后才有机会造访巴黎。第一次到巴黎的第一天，我被热心的亲戚带着领略的全是唐人街的奇风异彩与家常里短，原本以为一进巴黎就会迎头撞见的艾菲尔铁塔和香榭丽舍大街统统没看见，当时心里除了着急还想，这里怎么一点都不像巴黎？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当时心目中的巴黎其实只是巴黎很小很小的几个点，巴黎这个概念其实非常大。第一次到巴黎的第二天我便急急赶去了大名鼎鼎的罗浮宫，哪曾想却赶上了工作人员罢工。待我终于坐在香榭丽舍大街的一家露天咖啡馆里喝了一杯咖啡后，却发现收了我一百法郎的那个服务员有意无意地忘了找钱。而那天的午餐，我在巴士底一家漂亮的餐馆中却吃了一客又冷又糊的牛排，这让我一下子对法国的美食也失望了起来。记得吃完午饭后我在街上又遇到了一队摇旗呐喊的学生，至今也弄不清当时他们在上街的诉求，只记得一个女孩用英语对路人大声说：“艺术在这座城市里已经死亡了！巴黎没有艺术！”我接过她手中的宣传单时随口问道：“真的？”她斩钉截铁地回答：“YES ! YES! YES!”，很像电影里女人在答应求婚。当晚回到亲戚家，我诉说了白天游览巴黎的“遭遇”，他却说我看到了一个真实的巴黎。 于是我开始追问自己：难道“时尚之都”，“艺术殿堂”、“浪漫之城”等等美誉反而是不真的吗？那次造访巴黎后再听道看到那些对巴黎的空洞吹嘘，心里就有点烦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初访巴黎后我却竟因工作关系一再重返。巴黎四季分明气候，不大不小的市区格局，易于步行的街道以及它的贯穿古今的历史风貌，让我渐渐喜欢上了它。而最让我神往的还是流过巴黎的那条河，一年四季里的多数时侯，它妩媚而欢快。可当冬季的河水漫过河堤时，你会发现巴黎人也会变得跟这条河一样：灰头土脸的。后来，我又发现了许多巴黎不为外人所知的所在，特别是那些好吃的小馆子，让我再也不敢对这座城市嘴硬一句。对当时住在美国的我而言，来巴黎出一次差，回到美国就很久不愿上街吃饭。就在那个时候我心里忽然冒出了个念头：若能在巴黎住上几年，那该多好啊。这个念头后来便成一个愿望。

西谚里有“小心许愿”（be careful with what you wish for）一说。就因为成真的美梦很可能让你措手不及、甚至消受不了，我自己就是如此。竟然没费多少周折便圆了在巴黎生活的美梦，全家连人带猫统统在巴黎住下了。一住下后却发现情况不对。当初我看巴黎恰似看戏，如今自己却进了戏里，这才发现原来台上台下的差别竟是如此之大，这时就是想抽身也由不得自己了。文化差异、生活习惯差异成了初期巴黎生活中十分困扰我的问。由此还对巴黎，特别是巴黎人产生了不少误解、猜疑和抱怨。那时候觉得，住在巴黎，原来这么烦人。其实，一如生活中不可能永远快乐一样，烦恼也不会总纠缠你。 我在巴黎最初的日子除了“烦人琐事”，也是充满了快乐。而将“烦人琐事”换一个角度去看，换一个位置去思考，它们也会变成乐事、趣事和滑稽事。换句话说，今天的烦恼，明天可能就成为宝贵的人生经验。用游戏人生的态度生活，生活便会成为一场游戏。于是，我决定用一种“南辕北辙”的态度在巴黎生活：保持游客心，学做当地人。

一晃，我搬到巴黎已经第八年了。与当初相比我对巴黎的了解可谓进了一大步。尽管对将它称为这天堂那之都的做法我依旧有保留，但同时也承认某些空洞的赞誉其实并非空穴来风，只是什么事被大话一吹，就容易变得不着边际，让想真正了解它的人也得在那一通缤纷灿烂中摸索很久。于是我想，说点巴黎的琐事趣事吧，这些闲话或许能让“时尚之都”，“艺术殿堂”和“浪漫之城”变得有血有肉些。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巴黎，很烦人 第一部分 好的，待会见 巴黎亲密无间道（1）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我在这儿要说的既非巴黎警匪斗智斗勇的故事、也不是想说巴黎与佛经中的地狱有何关系。我的巴黎“无间道”说的是在日常生活中巴黎人与陌生人的距离问题。“人与人的距离”乍听即像哲学命题，又像心理学话题。但我这儿要谈的是巴黎人与人之间有一种什么样的距离感，这种距离感主要指的是生理上的，不过，话却得从心理说开去。

审美理论上有“心理距离”一说，简单地讲便是审美活动应在心理上与审美对象拉开距离，“心理”与审美对象靠得太近，审美结果似乎不好，难怪常听人说距离会产生美感，应该就是着个道理。而现实生活中人与人靠得太近也会让人不舒服，但这一距离的底线各国各民族不同，咱中国人在这方面比较坚韧，别说被别人靠近，万军丛中还能杀出条血路，我们不怕被挤着。

由于习惯了生理上“零距离接触”，我在天高地广的北美还真用了些时间才习惯了待人接物不易太亲密无间这种方式。后来住到了嘈杂拥挤的纽约，发现当地人也都非常注意自己与别人的距离，即使在拥挤的地铁上也没人会紧贴你的后背，在大街上万一跟别人有个“小摩擦”，双方几乎同时会道“对不起”。尽管抱歉根本不是出自内心，只是一种习惯成自然的条件反射，但却说明了美国人在公共场所的故有的“距离底线”，他们跟不相干的人基本无法做到“亲密无间”。美国一切见大的环境和生活设置，是美国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见证，也是对美国价值观的一种保障。

巴黎人可不是这样，他们与陌生人能保持的距离尺度，如果换算成“美国制式”，美国人一定无法忍受。即使我这个习惯了热热闹闹、磕磕碰碰的中国人，刚到巴黎时还好不适应了一阵子。打个比方，与女性见面时要“碰脸”，不管是初次见面还是已经认识的都须施此“吻面礼”。既然是“吻面礼”为何称其为“碰脸”？因为此礼在大多数情况下大家只是“互碰”一下，最多伴以两下咂嘴声，礼到为止。除非是很熟悉要好的异性朋友或者是晚辈与长辈之间才会真去亲上两口。法国人的“碰脸”与美国人的“对不起”异曲同工，都是条件反射般地客套，此外没有太多的内涵。记得刚刚搬到巴黎时一位法国朋友带着女友上门造访。碰巧那天家里的暖气坏了，大楼的管理员正带着一个助手在修理，加上先前抵达的几个朋友，当时客厅里人数不少。法国朋友入内后与大家一一寒暄，他女友则搂着大家一路“碰脸”，而最先享受这一礼遇的却是管理员大叔和他的助手。事后我才知道，那姑娘当天没带隐形眼镜，分别张三李四略有困难。因此，进得门来先跟所有人都“碰”上一圈再说。好在“礼多人不怪”。

一次，一熟人登门拜访。她的新男友既是医生又是美国人。他们事先在电话中“申明”不行法国的“吻面礼”，请我不要见怪。我甚是诧异，追问之下得知其男友认为，许多法国女人抽烟，嘴有异味。同时，他宣称目前流感病毒变异太快，跟陌生人随便亲近十分危险。我想，他可能没有弄清楚“法式舌吻”与“碰脸”的区别。或以为所有的法国女人都会愿意跟美国人亲近。其实，我早就注意到法国人的这一客套确实很容易消除陌生人间的距离感。至于是否会传播疾病我以前还真没想过。后来终于有请教了一位法国医生，是：“只有健康的人才有理由参加社交活动”。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巴黎，很烦人 第一部分 好的，待会见 巴黎亲密无间道（2）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然而，另一些法国人消除距离感的方式却不敢让人恭维。比如，我在巴黎的大街上曾数次被人“扒拉”、“推搡”过。刚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碰到了人家，“抱歉”脱口而出。几次下来后来才明白，其实被搡被撞的是我自己，而且这么横冲直撞走路的多半是中年妇女。而每次在巴黎的电影院里排队，我总会被排在身后的人乱“拱”。起先以为是碰到了小偷，第一个反应便是紧捂钱包、随即迅即转身。哪曾想身后站着的不是一位仪表雍容的太太就是个学生模样的好青年。后来，再遇上排队被人“拱”我就往前靠。可这一招并不管用，我越往前靠，身后的人越是得寸进尺。此时你若回头看他/她一眼，多半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对别人步步进逼。不是说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吗？巴黎人看来深谙“贴身防守”的秘籍，懂得以“亲密无间”来加快进攻速度。与我住过的其他国家的国民相比，我不得不说法国人是我见过的最没有耐心排队的民族，而巴黎人更是其中的代表。曾有一位法国朋友对调侃道：“你只有在他们排队的时候才会发现巴黎人带手表，因为平时他们跟本不看表”。

其实，若说全体巴黎人民都没耐心排队也是言过其实，但在巴黎的电影院、超市、地铁售票处等等需要排队的地方，总能见到几个满脸焦虑，着急烧火的排队者。然而，若论排队的技巧，巴黎人又是世界上最不会排队的城市人。以超市付款的队伍为例，许多在排队时心急火燎、满面焦急的人特别是女人，真轮到她该交钱了才做大梦初醒状，这时才开始在手提包里翻找钱包，然后又在钱包里一遍遍地搜寻打折卡、或是在一张减价广告上使劲找自己买的东西。。。而在身后一大堆人的怒视下一分钱一分钱地往外数钱零钱更是巴黎超市里常见的奇异风景。这是我心里总在想：不都排了半天队了吗，你早干吗了呀？

而更为夸张的是一次我在超市购物，前边排了一位太太买了一小瓶矿泉水和一小块奶酪，价值最多5欧元，她居然拿出支票本来刷刷地开起支票来付款，花了比付现金或刷卡多一倍的时间才完成了这笔交易。当时，我身后排着个中男子，他推着一辆堆满了东西的购物车，那车几次不经意地撞在我腿上。我回都一看，包括他在内，身后是七八个一脸怨气、挤做一团的男女们。遇到这种人事，巴黎人真的很克制。当然，努力地“拱”你前边那个人，这种老传统他们也不会忘记用。

那次我提着东西离开柜台前我注意到，排在我身后的那位老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打起了手机。只见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慢条斯理地将车里的东西一件件地往柜台上拿。且不说脸上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急切，到更像是在努力享受着在超市里排队的最后几分钟。由此推断说巴黎人自私是有失公正的，但无论他们在排队时显现得多么焦急，当轮到自己时表现出的那种拖延和繁琐，只能让我觉得他们至少在乎自己是否是在浪费别人的时间，因为别人也是如此浪费了他们的时间的。我的法国朋友塞琳曾说：“法国人是世界上最自我的民族。他们总觉得他们自己便是宇宙的中心。至于别人如何看待他们，他们第一不在乎，第二，他们还是不在乎。” 我想塞琳这么说不乏夸张的成分，可这却这让我想起了保罗-萨特（Jean Paul Sartre）的一句台词：“他人，就是地狱！”萨特老师的这句话，后来成为许多有一点儿文化且信奉其哲学的巴黎人的生活座右铭。

其实，在巴黎住了几年后，我对许多巴黎人不自觉或下意识的行为模式已经习以为常。被人磕磕碰碰、推推搡搡也不会避之不及了。一次跟一位久居巴黎的老大姐聊天，她说自己对巴黎人的许多举止会见怪不怪却无法习以为常。她特别指出，在拥挤的地铁车厢里情侣忘情地接吻就是一例。“真是会挑地方，以为人人都爱看他们在哪儿啃？那么挤的车厢，我都担心他们会不会啃到别人脸上去 ”。她的一番话逗得我大笑。巴黎的地铁车厢时常很拥挤，而有些沉湎于爱河的恋人们常常超然地在别人的鼻子底激烈地拥吻着，有事，那激烈的架势真让你觉得自己正目睹一幕人吃人的悲剧。不过，面对这种情况，巴黎人通常都是垂目低首，一付非礼勿视的自律和漠然。 “好多巴黎人乘地铁看书看报，其实不是真爱学习，图的是眼界清静” 哪位大姐特别补充道。

她的话让我想起有一年去观看“巴黎白夜“的音乐演出，回家路上那空荡的地铁车厢里有一对正沉湎于爱河中的恋人，从背影看两人很年亲。只见女孩正坐在男的腿上，双手捧着他的脸如饥似渴地吻着，那男孩则一手搂着女孩，另一手在她身上又摸又掐，使得劲道好似比盲人按摩师还大。。。其肆无忌惮之势，让车厢里并不多的几位乘客面露鄙夷。巴黎人通常很少会对这类事情流露表情，因此，那天晚上地铁车厢里的一幕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然而，与其他乘客的态度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坐在情侣对面的一位老者，只见他一路仔细读着一份报纸，一心埋首于国际国内大事之间，对近在咫尺几近激情肉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车到Torcadero，这对斯缠在一起的恋人起身离座，准备下车。这时我看清了他俩的面目，原来竟是两个把岁数加起来都不到20岁的毛孩子！难怪车厢里人们表情怪异呢。可再看那老者，除了微微侧身让他们通过，眼睛依旧没有离开报上的字句，更别说脸上有任何表情了。看来，见怪不怪真的是一种功力。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巴黎，很烦人 第一部分 好的，待会见 夏季不是生病天（1）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莫纳德大夫说话细声细气，举手投足小心谨慎，堪称是我认识的最温文而雅的小儿科大夫。我儿子一出生就到他那儿去称体重、量身高、打各种预防针，后来更是每月必见莫纳德大夫做定期体检。由此我也明白了为啥人们将“看病”称为“看医生”，因为小孩并非每月患病，但到了预约的时间却得去看看医生，寒暄一番。临近夏天时我忽然收到莫纳德医生的书面通知：“我将于7月14日至8月30日外出渡假。渡假期间门诊停业。若有急事可致电我手机取得联系”。

在法国，夏天的渡假对人们具有非同一般的神圣意义。放眼举国上下，上至总统下到扫大街的清洁工，人人都把休假作为人生的头等大事来抓。许多人一过完圣诞家就开始谋划当年夏天的渡假行程，到了开春时节夏渡假的机票车票、酒店住宿、户外活动等都已预订完毕。我常常觉得：法国人忙碌一年，就是为了能在夏天好好渡假。而法国国民能享受的假期又特别长，除了每年5周的带薪休假外，自法国大革命后，日历上不断新增的“巴士底日” “一战纪念日”“解放日”。。。更让人民一年里带薪假的日子突破6周大关。让周边许多国家的劳动人民“看在眼里，嫉在心里”。

法国国庆节一过，我家门前大街上的面包店、发廊、酒铺、餐厅、咖啡馆、副食店甚至药房都纷纷贴出外出度假的告示，关门大吉。这意味着巴黎的夏天来了。与闹市区人头攥东动、游客汹涌的忙乱相比，巴黎的住宅区此时进入“夏眠”，许多住家的窗户上放下了厚厚的铁卷帘，街上行人寥寥，满街尽是停车位。这时，若想买根好吃的面包，比平时多走上两里地也不见得找得到。阳光灿烂、铁门紧闭的大街上充斥着暖洋洋的寂寞。 搬到法国后我们也是入乡随俗，一到夏天便“离家出走”，不知不绝中转遍了大半个欧洲。

第一次收到莫纳德医生休假通知的那个夏天孩子还小，我想避开假期初始的人流高峰。于是将休假推迟到八月上旬。哪曾想八月一日早上小孩却开始发烧了。 当时我心里一紧，怎么偏偏在医生休假的事侯病了呢？随即我头脑中闪过一丝侥幸，希望他是偶感风寒，能不治自愈。然而事与愿违。第二天儿子的体温不降反升，过了中午就到42度。于是，我只能找出莫纳德大夫的休假通知，打电话求救。

莫纳德大夫的电话很快通了。他照例先是一通寒暄，一如我们又在他的诊所相见。 随后他告诉我，自己此刻正在阿尔勒郊外的田埂上骑自行车呢，享受着法国南方的蓝天白云。 我实在不忍心破坏他的好兴致，但最后还是不得不告诉他儿子已经症状不明高烧两天。。。他听后很遗憾地抱歉道，自己正在休假，无法为我儿子诊病。不过，我可以再观察一下，如果小孩体温继续升高，我们可带他去巴黎的儿童医院（Hopital Necker）挂急诊。巴黎儿童医院是法国甚至全欧洲首屈一指的儿童疾病研究和治疗中心，名气巨大。为了消除我的担忧，他补充说万一还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再给他打电话。

当晚八点半，儿子的体温升到了43度。我觉得到了挂急诊的事侯了，于是叫了辆出租车直奔儿童医院。一进急诊室门我便觉得有些异样，怎么会有如此安静的儿童医院急诊室呢？随即我看到了墙上贴着一张通知：自7月1日起，医院急诊室在每晚9点后停止工作。此时前来就诊的患者可以前往下述医院。随后通知上列出了几个医院的地址和电话。我一看表此时9点刚过，于是很不甘心地向一位值班护士要求就诊。她耸了耸肩说：“这里没医生了”。随后她又指点迷津道：距儿童医院最近的是Saint Vincent de Paul，我们可以去哪儿看急诊。这位年轻护士随后还帮我们打电话叫了出租车。等出租车时我跟她聊了几句，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测：由于很多医生都去渡假了，这段时间儿童医院急诊室人手不足，只能9点关门。说实话，从前我一直以为医院急诊室是不会关门的。看来这种思维与法国的现实不符。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巴黎，很烦人 第一部分 好的，待会见 夏季不是生病天（2）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半小时后我抱着儿子进了一片忙乱的Saint Vincent de Paul医院的急诊室。初诊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护士，她做了例行检查和问询后就让我进了候诊室。 或许是受够了这一路的折腾，此时儿子开始大哭，任我们怎么哄都无济于事。 我焦急地等待着医生的到来，可几次我听到了脚步声，结果都是进了其他诊室的医生。 终于，候诊室的门开了，一位怎么看也不超过15岁的女孩赫然出现在我面前。她身穿一件过大的白大褂、搭在肩头的听诊器与她的个头相比也显得很沉重，胸前别着一块“实习生”的名牌似乎在告诉每一个人：“我还没毕业”。没毕业的实习生就能看病？有行医执照的医生都上哪儿去了？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后，我就不愿再往下想了。

“实习生”很快投入工作。 她像背书似地开始询问病情，逐条刷刷地记在在病历夹上。但她的问诊每每被儿子的哭声打断，我看出她有些不耐烦。询问结束后小姑娘站起身来说自己得去向上司、一位值班的“住院医生”汇报情况。“住院医生”会来做进一步的诊断。还不容我开口，她便一下不见了踪影。

记不得又等了多久，一位娃娃脸男孩子走进了诊室并自我介绍说是“住院医生”。我当时一愣，心想这难道是医院有益安排的？小孩儿的病都由小孩儿给看？但随着他的一声如同叹息的深呼吸我缓过了神来，看来这个晚上他的工作不轻啊。或许是受到娃娃脸或那声叹息的吸引，儿子忽然不哭了，盯着“住院医生”发呆。这时“住院医生”开腔道：夏天小孩儿很容易感染各类病毒，较容易生病。家长不必着急。 如果烧得太热，我们可以用温水给他擦澡，帮助降低体温。。。我感谢了他的安慰和指导，便问他打算如何对我儿子进行治疗。“治疗？”他像是很意外地重复了一句。“Non, Non，现在还不需要治疗，他今晚说不定就退烧了，如果不退你们可以明天再来看”。我很希望自己是听差了，但事实证明我没有，因为“娃娃脸”此时已经准备推门走了。于是我争辩道，小孩已经发高烧两天了，即使现在不治，起码也得给他做个常规检查，比如抽血、查尿。“娃娃脸”听后停下脚步，随即又做了次深呼吸，郑重其事重复道：如果小孩子明天还发烧，明天请再来医院。。。这大夫说话怎么像百货公司打烊前的广播：“本商场即将停止营业，贵客明天请早。。。”我当时心里是这么想的。可看着他那一脸疲惫和迷茫的表情，我忽然觉得或许他看不了我儿子的病？明天会有更有经验的大夫上班？还是我儿子明天真的就会退烧了？就在我开始胡是乱想之际“娃娃脸”消失了。

次日，高烧不退的儿子开始出现痉挛症状。我们只能再次致电莫纳德大夫求助。 他听说巴黎儿童医院夏季会在9点关闭也很是意外，他随后告诉我巴黎还有一种被称为“紧急医疗服务” （SOS Medical）医疗机构，提供送医送药上门的服务。 如果我愿意，可以试一试他们。挂了莫纳德医生的电话，我们随即致电“紧急医疗服务”求助。原来“紧急医疗服务”是一种特殊的流动医疗服务系统，系统中心有个调度室，给他们打电话有点像致电出租车公司，先报上姓名地址，再介绍病情。随后，调度中心会根据病人所在的位置，派遣一名距离病人最近的医生上门。 为“紧急医疗服务”工作的医生驾驶着安装着电台的汽车在巴黎各处巡诊， 而随着便捷的服务一起来的则是一摞比上医院贵得多的账单。索兴这一特殊的医疗服务在夏天这个特殊的季节里依旧存在。大约电话20分钟后“紧急医疗服务”医生就到了，这位开着车“走江湖”的郎中做了前一天夜里Saint Vincent de Paul医院急诊室“住院医生”原本该做的事---他给我儿子开了几张化验单，并告知必须立即进行检查。留了几个地址和电话，都是夏季依旧工作的检验所。他估计我家附近那间检验所很可能已经休假了，其他几个地址都是除此之外还不算太远的。

出乎预料的是我家附近的检验所到没歇业，可我得两天后才能得到检验结果。原来在此工作的一半检验员都外出休假了，因此，检验结果的要比平时等得久。 我很着急地告诉值班的护士，小孩已经高烧三天，能否尽快让我得知化验结果？这时检验所的老板出现了，他让我等着别走，他会亲自去做检验并马上告诉我结果。“但正式的检验报告你只能下周才能拿到，因为此刻我实在是人手紧缺”他满脸歉意地告诉我。很快老板就从实验室里出来了，他说，根据检验结果看，我儿子是患了尿路感染，而且很严重，必须立即住院才行。 长话短说，当天下午我们就将小孩送进了市郊的Ambroise Paré医院。进一步的诊断和治疗也随即展开，四天后由于病床紧张，尚未痊愈的儿子就被请出院了，回家继续一周的抗菌素治疗。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对全球191个会员国医疗系统的调查显示，法国的医疗系统无论设施、技术还是服务都属第一。 但令人遗憾的是至今这个系统还没有先进到能够“无人驾驶”，实现全自动运行。由此，再先进完善的医疗系统，一旦离开了医护人员操作便无法有效运行了。而恰恰就在夏天，法国的医疗系统的操作者极为短缺。 因为医生护士化验员们也是人，他们跟其他职业的法国人一样深爱着自己的假期。而作为这个医疗系统最高管理者的法国政府，至今都无法在夏季完全保证有足够的人手去运行这个“世界第一”医疗系统。难怪2003年的一场热浪会让法国措手不及。其结果是15000人丧命。 当时，这事让全世界人民都看傻了眼（傻眼中包括三分之二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贫穷国家的人民）这种悲剧怎么会发生在繁荣富强的法国呢？她可是一个拥有有效的政府，更不缺医少药的国家啊。 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酿成这一悲剧的直接原因就是大批医生护士都外出渡假了，战斗在防暑降温第一线的医护人员严重短缺。而从死亡者的平均年龄看，绝大多数都是行动不便的老年人。他们平时可能有人照顾，但一到夏天渡假的季节就被撇下不管了，因为谁也没想到法国会遭遇百年不遇的热浪。就在这场公共卫生危机发生时不仅医疗系统处于“夏眠”状态，就连法国政府的最高层从当时的总统希拉克到总理拉法兰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也都在国外渡假。借用“法国医院急诊医生协会”主席帕特里克-佩罗的话说：“政府正在渡假中”。政府、医疗系统会因为休假而停摆，这种事我从前还是闻所未闻。看来“夏天不是生病天”这句法国口头禅，绝非空穴来风。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巴黎，很烦人 第二部分 暂住证：谁是巴黎人 出生证的保质期（1）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有效期又称保质期，保鲜期等。视地域不同，称谓略有差异，但意思都是一样的，它标示着一种东西能够发挥其正常效能的时间范围。

食品有保质期，药品有保质期。还有诸如胶卷，香水、飞机票等等也都规定了最终使用期限，因此，我和大家一样，对保质期/有效期这一概念并不陌生。前几年在津巴布韦旅行，居然发现该国流通的万元大钞上也印着Expiration day，据说这是政府为了应付严重通货膨胀而采取的措施，该国政府过一段时间就会作废旧钞票，重印一批新票子，当然，面额是越印越大，价值却越贬越低。据报道，津巴布韦已经开始流通五亿元的纸币，而在2008年底，这张五亿元大钞却只可以兑换8美元。这种汇率也该算是一大世界奇闻了。话扯远了，再回到有效期这个话题上。我在这里要说的是出生证的有效期。

我出生的时候母亲病危，父亲在国外。年少的哥哥便是唯一能在母亲病危通知单上签字的亲属。后来还是他把裹着“蜡烛包”里的我从医院抱回家的，此举有照片为证。我从小到大都未见过自己的出生证，哥哥把我从医院抱回家的那张黑白照片，就是我印象中的出生证。后来听母亲说，我的出生证在报了户口时就弄丢了。许多年后她老人家又回到我当年出生的医院给我补办了一张。那时我已人在异乡，准备结婚。而注册婚姻的法律手续中需要出生证。不过，我后来收到的却是一堆经过公证的法律文件，并非我想象中那纸色泛黄的小本本。到是我太太还仔细保管着自己的出生证，那是一张折痕累累的小纸片，除了母亲姓名、婴儿性别和出生年月日外，小纸片上盖着蓝色的大印，“北京积水潭医院”的字样清晰可辨。

我儿子生在巴黎。 在他出生前一堆急人所急，无微不至的亲朋好友便曾再三叮嘱我：小孩生下后的三天之内一定要去办出生证，逾期就不能办了，那样你的麻烦可就大了。我这才知道，原来在法国办理出生证这一事项是有时效性的，不把握住时机，就会前功尽弃。我真的很想知道我要是晚去几天到底会有面临何等严重的后果，父子关系会由此改变？还是法兰西政府就不承认我有个诞生在平等，自由和博爱土地上的儿子？ 出于好奇，我很有些以身试法的冲动。哪曾想孩子刚一出生，医院的护士心给了我一张办理出生证的通知。我随护士从产房将母子俩接入病房，只见墙上赫然又是一张告示：切记在三天内办理出生证！结果儿子生下来的第二天一早，我便颠颠地跑到市政府去给儿子办出生证了。

接待我的是一位端庄的中年太太，她全身收拾得一丝不苟，除了发型有一点点怀旧，身上其他行头都在时尚保鲜期内。太太腰板笔直地坐在一张略显陈旧的电脑椅上，言谈举止一派大家闺秀的好风度。她边上却坐着位身穿钓鱼背心的小伙子，正面无表情地一封接一封地拆着邮件，他头顶的标志牌显示，他是一位负责办理离婚事宜的干部。我忽然觉得自己在看一个描写法国政府办公室生活的电影画面，很是津津有味。

儿子的出生证很方便就办好了，中年太太在我确认了小儿姓名生日无误后问道：“您需要多少份出生证？”。法国的出生证与世界其他地方的略有不同，以美国和中国为例，一个人生下来后只能领到一份出生证。但在法国却可以领到很多份。其原因亲朋好友们早已告知：小孩出生后办医保、看大夫、打预防针、申请身份证、入托、上学、申请护照等等之类的手续都需要向有关衙门提供出生证，“人家收去后是不退还的”这句话我记得特清楚。于是我怯生生地开口道：“请给我二十五份”。我注意到那太太眉头微微一皱，仅此而已。随后她轻轻敲了一下电脑键盘，一台打印机便呼啦哗啦地吐出了一大堆我儿子的出生证。于是，中年太太便在每一份上签名，盖章，再压上一个市政府的钢印，这个一串动作她一共重复了二十五遍。这时我才觉得自己太麻烦人家了。不过，好在她的签名非常简单，一条弧形的斜线就代表了她的姓氏名称。常听到签字画押这种说法，我想，眼前这位太太在做的应该属于后者。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巴黎，很烦人 第二部分 暂住证：谁是巴黎人 出生证的保质期（2）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把儿子从产院抱回家他的出生证就开始派用场了。而且正如我曾被提醒的那样，相关部门没有一个退还了出生证。这也包括那家我太太去磨了好几次，最终也没收我儿子的幼儿园。可那厚厚一摞出生证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减少了一半。儿子九个月大时凭着出生证办了护照。可他母亲觉得护照只是个人的旅行文件，呆在巴黎则无须处处用护照办事，我们还应该给儿子办一个普通的身份证。而警察局申请身份证的须知上也清楚地写着，除了本人照片和父母的证件外，需要交纳办证人的出生证。这份须知让我再次窃喜：幸亏自己当时向市政府那位阿姨要了二十五张出生证。

办理办身份证的巴黎警察总局签证科人山人海。在我的印象中巴黎警察总局就没不忙的时候。大门外总是排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许多人手里都抱着一大堆个人和证明信，在那里老老实实地等着过安检。人们过了这关后还得在各办事部门再次排队。比如我去过的签证科和发放居留证的部门，让人等个把小时是很正常的事。那些来自五湖四海，渴望合法地享受法国自由生活的人们，一个个忍气吞声地承受着时间的煎熬。那天，我也窝在一角，默默地等待着。

两个多小时后，电子显示屏上终于出现了我的号码，按照屏幕上的指示，我坐到了一个满脸倦容的中年女办事员的面前。法国警察总局的办事员多为妇女，其中又以中年妇女居多，有几次我也遇到过年轻的女办事员，尽管她们岁数不大，但服务态度却似更年。当然，我理解在衙门当差的日子也不好过，天天被人求着办事，时间长了肯定也会不耐烦的。

中年女办事员接过我的材料匆匆翻阅一遍，忽然大声叹道：“你儿子的出生证是今年三月出具的，现在已经是12月了。过期的出生证怎么可以用来申请身份证！”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问道：“您说我儿子的出生证过期了？”“是的，过期了”。她答道。 我一下糊涂了：“出生证怎么会过期？”女办事员扶了一下眼镜，字正腔圆道：“根据法兰西共和国政府的规定，出生证的有效期为三个月，超过三个月的出生证不具备法律效力。叶就是说，这张出生证现在是废纸一张”。她边说便晃了晃手中的那张出生证。

这下我才明白，原来法国的出生证如同法国超市里出售的牛奶，一过保质期就会坏掉，就成废物了。这个国家真是与众不同，真是太神奇独到了。要不怎么说“活到老，学到老”这句名言在法国特别受用呢？我忽然体验到一个全新的地平线在我面前展开时的喜悦感。

说实话，在我遇见这位巴黎警察总局女办事员前的人生中，我一直认为出生证只是纪录一个人诞生的法律文件，它的有效期应该涵盖持有者的一生，只要此人一息尚存，那张片小纸尽管再破再烂也应该是有效的。其实，就算此人故去，出生证上所记载的诞生事实也不会因此而“作废”。一如诞生于1789年7月14日的法兰西共和国，无需每过三个月就得由国会、总统重新签署一遍这个国家存在的合法性的文件是一个道理。就因为法兰西共和国诞生于1789年的7月14日是一个被认定的历史事实，历史事实怎么会过期？

当然，规定就是规定，特别是对一国政府的规定，我这么个小老百姓也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可一想到从今往后只要给儿子办事就需要出具保质期内的出生证，还不知道要为此事跑多少趟市政府，心里便叫苦不迭。或许，这也是市政府之所以还存在的理由之一？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巴黎，很烦人 第二部分 暂住证：谁是巴黎人 城里的另类居民（1）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每个周六都是我采购食品的日子。通常购物完毕我便会在市集边的咖啡馆里喝上一杯，稍事休息再将全家下周的口粮运回家。上周末购物完毕我正要进咖啡馆，店里忽然冲出两名惊慌失措的妇女，呼天抢地地呼喊着一个男孩的名字，漫无目标地满街乱找。。。最着急的那位都快哭了，我猜一定是这个叫“马修”的小孩他娘。看样子她们光顾了喝咖啡，忘了看管自己的小孩。直到发现小孩失踪，这才抓狂。顺便说一句，法语“喝咖啡”一词含义丰富。比如你是一位美女，忽然有素味平生的男士提出要请你“喝咖啡”。。。不过，在但多数情况下、在朋友之间“喝咖啡”是闲聊，扯淡，家长里短的同意词。

话说回来。那天随着两名时髦女士冲出咖啡馆的还有一个跑堂，他满脸焦急与助人为乐参半的神情，一边在围裙上搓手一边在马路上四下搜索着。当时我心想，这种事要是发生在美国，肯定会有满怀正义感的好市民打电话报警，待警察和社会工作者赶到，就算孩子找到了，做母亲的不仅可能吃官司，弄不好都会丢了小孩的抚养权。好在巴黎人的神经不如美国人嘣得紧，出了这种事后大家首先想到的还是找孩子。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地进了咖啡馆。尚未落座，店门口又是一阵喧哗。两位女士和咖啡馆堂倌面带喜色地回来了，“看来是找到了”，我听道边上的人说。待众人一进店门我却傻眼了，原来那个叫马修的“男孩”其实是一只白色的小梗狗，抱着小狗的女人一满脸骨肉团聚的欣慰，一口狠过一口地亲则小狗，真跟找回了儿子差不多。有顾客拍着跑堂的肩膀夸他见义勇为，可跑堂谦虚地说，小狗并非他找到的，而是一位顾客送回来的。原来这为顾客当时也带着一条小狗来喝咖啡，哪曾想离店时她的小狗“勾”走了马修，她走了一大段路才发现身边多了条狗，于是又带着“马修”原路返回。。。这才遇见了神色慌乱的“马修”妈，让他们骨肉团圆。我喝完一杯啤酒离店时，只见女主人还是紧紧把“马修”抱在怀里。好想这一以外会让她决定终身与小狗不分离。

巴黎是一个生活着50多万条狗的城市，巴黎人也确实很爱他们的狗。刚搬来巴黎时我还被朋友告知：“巴黎的太太们都温文尔雅，你在街上若踩了她的脚，她可能先跟你说“抱歉”，但如果你踩了她的狗，她会一脚踹死你“。我住巴黎的这些年里既没有踩过人家的脚，也没踩过人家的狗，上街“踩踏率”最高到是狗屎。就因为巴黎的狗儿和狗主人都随意自在惯了，狗儿想在哪儿方便就一抬腿，完事后便由市政府的清洁工们去“擦屁股”。我想，就随地大小便这事而言，生活在巴黎的狗肯定是世界上最不受拘束的一群。此外，巴黎的狗儿们（也包括其他宠物）也跟巴黎人一样，生活品质颇高。这一点，从当地的宠物生活的基础设施上便可反映出来。以我住的16区为例，在距我家10分钟的步行距离上，东南西北各处分布着五家宠物商店，两家专给猫狗洗澡、剪毛的“发廊”和四家动物诊所。小猫、小狗、甚至小鸟，金鱼，乌龟，蜥蜴猫头鹰们在生活上有个什么需要，总能立即得以解决。每年换季时宠物店的橱窗里还会秀出全新的猫、狗“套装”和鞋帽，圣诞时节宠物店里定会摆出红白相间的猫狗圣诞行头，而且清楚地标示着性别。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巴黎，很烦人 第二部分 暂住证：谁是巴黎人 城里的另类居民（2）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与人相比，巴黎的狗儿们在公交、地铁上总会受到礼遇。比如，在拥挤的地铁上，你若不小心挤到什么人，遭个白眼绝对算轻微反映。但如果你牵条狗上下公共交通工具，再挤的车厢人们都会给狗藤出个位置来。如果没狗，你可能根本上不去也完全下不来。在拥挤的公共交通工具里，巴黎人对狗要比对待同类亲切友善许多倍。

巴黎的狗除了能坐车还可以进餐馆，就算在“与狗为善”的西方，这也算是很特殊待遇了。当然，巴黎的确实争气，被主人领进酒肆饭铺后，不仅站有站相，坐有坐相，面对大渔大肉也能视而不见、泰然自若。更有狗中大家还具备了“粹然临之而不恐，无故加之而不怒” 的气概。一次我去圣日尔曼区的老店立普（Lipp）吃饭，边上有个四口之家。我点完餐后发现这家一个男孩已吃完了饭，随即弯腰从桌下抱出条小狗后离开了餐厅。我由此发现他们桌下还安卧着一条德国牧羊犬，个头之大，神色之威武，让我暗吃一惊。临了儿到了那桌结账的时候，桌下忽然传出一声惨叫，紧接着那条大狗忽地探出头来，直视手持帐单的侍者好象时刻都会将其扑翻在地。原来是这位吊儿郎当跑堂不留神踩了狗爪子。我从他的满脸惊愕判断，他应该不知道在自己的服务区里还卧着条如此猛犬。当时，全餐厅的人都将视线投向了这侍者与狗，人们望着狗的眼神中都是同情，而望那人的神情却有些复杂，有厌恶也有不肖。一个年轻的母亲一边对那侍者指指戳戳，一边对身边两个小女孩愤愤地说着什么，眼中充满着鄙夷。我明白，这眼神决不是冲着那条狗去的。 立普跑堂多都是餐饮业的“老油条”，平时对一般客人冷漠刁蛮，对常客显贵则态度完全不同。此时，这位跑堂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不知是狗的目光还是众人的目光让他哈着腰向狗主人陪不是，主人铁青着脸没说什么，只对狗轻轻一声吆喝，大狗立即收势重新趴回桌下。

另有一次去16区一家叫Bon的餐馆赴宴，入得店来便见一只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小狗，脖子上围着餐巾正端坐在两个大男人中间用餐。小狗面前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餐盘，盘中是几根越式炸春卷，小狗吃得津津有味却毫不失态，与我同去赴宴的一位妹妹当场看呆在那里，竟然掏出相机要照相。而相对于小狗的堂堂仪表，它身边的两个大男人却歪歪扭扭在哪儿吃喝着，两人脖子里都挂着粗大的金项链、手腕上都戴着跟小闹钟差不多个头的名牌表，闪亮的丝质衬衫都大畅着领口。。。那一幅粗鄙像，让你感觉他们会随时还会脱下鞋来抠脚丫。

大男人养小狗之风已经流行了好几年，近来似乎愈发受到“爱人同志”们的推崇。“同志哥”们又有种独特的携犬之道，他们特别喜欢将小狗揣在自己的胸口，与肌肤做满怀爱意的“零距离接触”。不过，“同志哥”们通常都收拾得干净利索，仪态举止更是温文尔雅，在胸口里再揣只小狗，可谓仪态万千，煞是好看。

巴黎的街上不仅狗多而且品种分丰富。一次我陪一位从国内来的朋友逛街。说好了要去罗浮宫，哪曾想他一出旅馆门便被满街的各色家犬所吸引，一路追着狗儿们拍照，待他提出歇歇脚时我们已经接近圣母院了。从他一路给我介绍的各种狗的名称和犬类科目我才知道，巴黎的大街上每天都在举办着一个犬类博览会。只可惜是懂行的看门道，如我这样不懂行的也只能看看热闹罢了。不过，就外观而言，巴黎大街上最让我喜欢的狗还要数哈士奇。它们那集憨厚可爱和聪明伶俐于一脸的容貌，与通身美丽的毛色，实科称为狗之骄子。我们三楼的邻居家就养着一条雪白的哈士奇，这家的小儿子每天晚上都出门溜狗，从我搬进这座楼那天算起，几年如一日地没有中断过。去年一个夏夜，我忽然在街上撞见男孩的姐姐牵着哈士奇，心里有些诧异。一问缘由，姐姐答曰，前一段弟弟溜狗时撞见一位美女，美女被哈士奇吸引，逗狗完毕开始跟弟弟交谈。。。现在这女孩已成了弟弟的女朋友，两人这几天开车去布列塔尼亚旅游，溜狗的光荣任务于是就落在了姐姐身上。我听了甚是欣喜，可转念一想既然两人都是爱狗之人又因哈士奇喜结良缘，为何不带着爱犬一起旅游呢？姐姐听了我的疑问后耸了耸肩说，弟弟是想带。可那女孩跟哈士奇玩了两个星期就没新鲜感了，她不原意带着狗出游，怕麻烦。

据法国农业部（Ministere de l’Alimentation de l’Agriculture et de la Peche）最新发布的一份资料显示，法国每百人便拥有17条狗，成为世界上人均拥有犬类比例最高的国家。而非官方的统计则显示，全法国竟然生活着1000多万条狗。据说，40%以上的法国人认为狗是他们生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其重要性远远超过自己的配偶，或许由于这个原因，法国人每年在狗身上的花费超过30亿欧元。然而，每年夏季的渡假季节开始前和秋天的狩猎季节结束后，却会有近10万只家犬遭到主人遗弃。它们许多被丢弃在高速公路边，还有的则被留在公园里。另一些人干脆就不去动物寄养中心领会渡假前寄养在那儿的狗。据报道，在2009年下半年，仅被遗弃在动物寄养中心的狗的数量就比往年上升了5%，有的寄养中心不得不采用“配对”的方法，将两条素味平生的狗关在一个铁笼中饲养，以此度过“狗满为患”危机。而那些被丢弃在公路边，公园里的狗便没有这么好命了。即使不沦落为野狗被捕杀，在渡过了一段不算长的无人领养期后，便会被政府部门处死。

真不知它们原先的主人，对此会做何感想。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巴黎，很烦人 第二部分 暂住证：谁是巴黎人 贼人（1）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巴黎贼多，外出千万要小心”。一搬到巴黎，许多人就这么告诫着。

我常年游走于世界各地，个人安全纪录一直保持得不错。就因为始终提高警惕，避免一刻疏忽。这么做虽然累，但却换来了出入平安。可我开始在巴黎生活后又发现，一个人是否遭贼，或许还跟时运有关，否则不会遭贼的几率忽然大幅度提高。所幸几次交手，终究都是化险为夷。但如此屡屡遇险，却是我从前在其他任何国家生活时所没有碰到过的。

巴黎的贼大致分为两种。一种在地面活动，另一种则出没于地下。 “出没于地下”并非指他们作案更加隐蔽，而是指这类贼人多活动于地铁线路上。再往细里分，活动在地铁里的贼又可分两种，一种在地铁车厢里做案，另一种则是在地铁站的自动扶梯上。前者多为成帮结伙的女子，后者则是两人一伙的男子。至少我在地铁里撞上的贼，成帮结伙的都是吉普赛少女，两人一伙的却是北非裔青少年。

吉普赛小偷沿用的是与活动在各地在公交线路上作案的贼人的一惯招数。她们一般是3到4人一伙，在站台“等车”时就已盯上了“猎物”。而“猎物”通常是看上去富裕的老年妇女或外国游客。当地铁列车到站，车门开后这伙小偷便一拥而上将“猎物”包围，她们有人挡在“猎物”身前有意磨蹭、以种种不便阻止“猎物”顺利登车，还有的故意在“猎物”身边乱挤乱推，以声东击西之技把水搅浑，而“主偷”就在此刻对“猎物”下手。不过，无论得手与否，小偷们都尽量不进入车厢，若万一有人上去了没在列车移动后逃离，也会尽量装着不是一伙的。

当然，这些小偷也在车厢里作案。位置一般选在车门口，时间则选在地铁到站开门的一瞬间，手法也跟在站台上一样，一伙人故意制造拥挤，从而浑水摸鱼。如果此时她们一哄而散全部冲下了车，那便是已经得手的标志。否则她们便会在站台上重新集结，选择目标并进行下一次行动。因此，如果你习惯将钱包揣在屁股兜里或外衣口袋里而在巴黎坐了一天地铁都没丢，很可能那天是地铁小偷们的双修日。

我在巴黎地铁里有幸得到过两次吉普赛姑娘们的青睐。一次，在地铁9号线的Iean 站上来了三个吉普赛姑娘，我一看她们滴溜溜的眼神便知道来者不善，哪曾想她们偏偏看上了我。待列车到站我准备下车时，有一个女孩忽然挤到我的身前，左遮右挡地阻止我下车，随即我就觉得有人碰我的裤袋，我的第一反应便是一把推开前边挡我的那个女孩并迅速转过身去，只见我身后那个女孩最多不过15岁，她迅速从我身边抽回双手并立即将视线移向其他地方，同时举起双手开始整理头发。。。在地铁里推人是极不礼貌的举动，普通乘客受此待遇一定会提出抗议。但如果你推的是一伙贼中的一个，十有八九她们不会有所表示，要不怎么说做贼心虚呢？

另一次则在地铁6号线上，那天车厢里并不拥挤，我也没有注意上下车的乘客。直到我面前有个女孩忽然拉住我的胳膊并问现在我几点时，我本能地感觉到身后有人在我的背包上做手脚，我猛然转过身去，看见的又是一个双眼望着别处双手开始拢头发的小女孩。她小小的个子，岁数看上去比我此前遇到过那个还小。 车一到站她们立即下了车。这时我才看清，这一伙共是四个人。地铁再次启动时一位法国太太对我说：“那个贼想偷你的东西，可我不敢说。。。你必须把自己的包背在胸前，特别是在地铁里”。这位法国太太一定认为我是个外国游客，否则不会用结结巴巴的英语对我进行这番告诫。不过，巴黎地铁里也有见义勇为的乘客。有一次我在地铁3号线上忽然听到大声呵斥道：“你这个贼，住手！”，当时整个车厢的人都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吉普赛少女迅速窜下车去，留下一位貌似日本游客的青年人一手紧紧按着自己的皮包一边捣蒜似地向身边一位黑人姑娘鞠躬致谢。我刚好也在那一站下车，这是才发现刚才下车的那几个小偷又与其它5，6个人汇合在一起，清一色的未成年女子，领头的是个岁数大的女孩，只见她吩咐了几句什么，一群人便又扑向另一个站台，其气焰之嚣张实在令人咂舌。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巴黎，很烦人 第二部分 暂住证：谁是巴黎人 贼人（2） www.59in.cn 小说排行榜 另一类地铁小偷则专门在各站的自动扶梯上做案。据说，巴黎以外只有西班牙的小偷会这种功夫。我自己曾两次遭遇这类扒手，第一次是刚搬来巴黎的那年冬天，我在Havre Caumartin这站下车时看到有一高一矮两位乘客紧随我下了车，又随我同上了一架自动扶梯，俩人站在我身后一言不发。当自动扶梯即将接近终点时，矮个的那位忽然从我身后快步上前，一下站到了我的前方。我心里正在纳闷，只见他有意将手里的一张地铁票扔到了自动扶梯上，随即弯腰去拣。这时自动扶梯眼看快要走到尽头，我试图躲开这个弯下身来在我身前捡车票的人，可奇怪的是我往哪儿躲，他就往哪儿堵。很快我身后那个高个便贴了上来，我觉得他的手在朝我的大衣口袋里伸。。。我已下明白了，原来这是一出设计好的把戏，在移动的扶梯上前堵后挤，乘机作案。不一会儿，自动扶梯已经载着我撞上了前面“拣票”的那个家伙，他很夸张地假装倒地。我没顾自己“撞倒”了他，回头推开了我身后紧贴着我的高个。这时我已踏上了出站口的地面，我身后的高个已无再下手的机会。他恶狠狠把拳头在我鼻子底下晃了晃便迅速跑开了。由此，我终于领教了“自动扶梯扒手”作案的“基本步骤”。

我第二次与“自动扶梯扒手”的遭遇有些滑稽。

那次我去巴黎20区看人。下了地铁还没出站便看见长长的自动扶梯口斜靠着两个小孩，大一点的那个最多也就15岁，小的那个怎么看都不过10岁。两人一脸坏样地看着我。我上了自动扶梯不久他们便跟了上来，很快便跟到了我的身后。电梯即将到顶时岁数小的那个便飞奔几步，一下堵到了我的前边。这时我已经很清楚他们要玩什么把戏了，于是缓缓转过身去，只两三步便退到了原本逼到在我身后那小子的背后。他明白自己的把戏穿梆，用阿拉伯语对已经守在扶梯口上准备“拣票”的小孩大喊了几句，然后他回过头，双手做出一个球赛中暂停的手势，满脸堆笑地说：“和平，和平，摩洛哥人、日本人都爱和平”。显然，这两个小贼把我当成日本人了。

与这些时刻发生在巴黎地下的小偷小摸相比，巴黎的地面上却横行着许多江洋大盗。曾听说每逢过年过节或是旅游旺季，世界各地的大盗小偷都会混进巴黎伺机作案。尽管我一直很怀疑这种说法的可信性，但近年圣诞前后发生的几起大案，似乎又是一个证明。比如2008年12月5日，四名武装劫匪在光天化日之下进入位于蒙田大道（Avenue Montaigne）上的著名珠宝店Harry Winston，将价值八千五百万欧元的钻石和珠宝席卷一空。根据法新社的报道，至少有两名劫匪是化妆成女性进入商店的，他们还能叫出商店中一些雇员的名字，因此，巴黎警方也怀疑此案有内贼接应。而就在大约前一年10月的另一个大白天里，同在这家Harry Winston里，武装劫匪抢走了价值1000万欧元（也有报道称2000万欧元）的珠宝。而2008年圣诞节前的这起大抢劫案发生时，我还误以为电台在旧事重提，后来才面白原来劫匪是卷土重来。记得那晚的巴黎电视新闻里播出了人民一片愤怒的反应：“大街上不是一直有带枪巡逻的警察吗？他们为什么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这简直是对司法的侮辱！”面对这摄像机的男女老少都特别生气。

而在2009年发生在Chopard的抢劫案，则离奇的有点像好莱坞电影了。5月的最后一天，一位西服笔挺的“顾客”走进位于旺多姆广场（Place Vendome）的这家珠宝名店，掏出枪来命令该店全体人员必须服从命令听指挥。据巴黎警方发言人称，劫匪没有伤害任何人，但劫走了价值约1000万欧元的珠宝。后据一位不原透露姓名的店员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