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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尾

2012-05-20 25页 doc 221KB 2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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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尾 《阑尾》 总序 《阑尾》 插图(图)(1) http://lz.book.sohu.com/data/upload-pic/85/8459-1195649485.jpg 绘者:姚玉海 洋洋问爸爸: 爸比,我们是不是只能看到一半的事情? 你在问什么,爸比听不懂。 我只能看到前面的事情,看不到后面的事情,这样不是有一半的事情看不到了吗? 洋洋给舅舅一叠照片。 舅舅说: 这是我!这是我的后脑勺!洋洋,你拍这些干嘛? 你自己看不...
阑尾
<阑尾:世俗的诙谐寓言> 《阑尾》 总序 《阑尾》 插图(图)(1) http://lz.book.sohu.com/data/upload-pic/85/8459-1195649485.jpg 绘者:姚玉海 洋洋问爸爸: 爸比,我们是不是只能看到一半的事情? 你在问什么,爸比听不懂。 我只能看到前面的事情,看不到后面的事情,这样不是有一半的事情看不到了吗? 洋洋给舅舅一叠照片。 舅舅说: 这是我!这是我的后脑勺!洋洋,你拍这些干嘛? 你自己看不到啊,我拍给你看啊。 洋洋是我的好朋友。 虽然我们从没见过, 但总有一天我要去找他, 把我遇到的人和事一一讲给他听 (洋洋:台湾已故导演杨德昌电影《一一》中的人物。) 《阑尾》 总序 《阑尾》 插图(图)(2) http://lz.book.sohu.com/data/upload-pic/55/6258-1195649555.jpg 《阑尾》 总序 《阑尾》 插图(图)(3) http://lz.book.sohu.com/data/upload-pic/74/2402-1195649574.jpg 绘者:崔妮娜 大人们说 站在哪里 都是站在鞋里 可是 世界太大了 路太长了 路上的鞋子 太多了 哪一双才是我的? 《阑尾》 总序 《阑尾》 作者简介 姬中宪 1978年12月生于山东,现居上海 1996年至2003年,先后就读于山东大学和华东理工大学社会学系 2003年至今在上海浦东,是一名专职社会工作者 2005年4月至2006年1月期间的晚上,写作《阑尾》 除此外,关于他的种种其它说法,都是假的 《阑尾》 总序 《阑尾》 作品相关 关于本书 《阑尾》用一个小女孩穿针引线,把一个医学院的老教授和一个修自行车的老师傅搅在一起,围绕在他们身旁的迂腐文人、浅薄政客、投机商人、庸俗市侩等形形色色的人物也悉数登场,争相上演了一出出人间喜剧乃至闹剧。 《阑尾》向读者展示的,是优雅纯正的幽默,和机智犀利的调侃。准确与形象,速度与韵律,场景的逼真再现与诗意的恣意挥发,这些早被现今各类花哨的写作者们淡忘的语言品质,在小说中重新焕发出魅力。 《阑尾》以孩子和老人为主角,构筑了一个没有成年人的隐喻世界,透过人的最初和最终形态,小说微缩了世俗人生的冗长历程,探究了人的现实境遇和最终归宿,为读者描绘出一卷芸芸众生的生动漫画,一部世俗世界的诙谐寓言。 作者说 有人问,到底哪些人会喜欢《阑尾》?我归纳了一下,一共9种。当然这9种人可能最终只是1种人,因为中间有交叉。分别是: 1.所有喜欢幽默和机智的人。 2.所有喜欢语言的人。 3.所有喜欢钱钟书和王朔的人。当然是更年期之前的王朔,而不是现在那个王朔。 4.所有喜欢童真童趣的人。 5.所有具有宿命感的极端乐观或悲观的人。 6.所有深受“学院”和“学术”毒害的人。 7.总是被一脸严肃的人逗得哈哈大笑的人。 8.所有不喜欢余华写的《兄弟》的人。 9.所有和作者一样的人。 ——姬中宪 《阑尾》 总序 《阑尾》 图书目录 目录 01英国信 02修车摊 03戴维斯 04理发店 05团结楼 06旧书店 07小朋友 08黑名单 09黄昏恋 10医学会 11故事会 12美发苑 13双面镜 14生死劫 15夕阳歌 不确定的访谈:“我很严肃,但忍不住想笑” 后记:我只占5% 《阑尾》 理发篇 《阑尾》 理发篇:老彭头(1) 理发店的老彭头出事了。 这家理发店紧靠医学院,是学院路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正因为有了这家店,医学院的老专家们才勉强保持了知识分子的风貌,没有变得蓬首垢面。理发店的老板姓彭,六十来岁,大概为了表明理发到底的决心吧,两年前老彭突然剃了一个大光头,他脑袋本来就大,这下又添了光亮,远处的人看了,以为医学院门口有一个不明发光体在四处游荡。老彭不以为然,光头成了理发店的活招牌,大家都亲切的称呼他“老彭头”,他的理发店自然就成了“彭头理发店”。 老彭外表和气,可其实他也有内心深藏的苦闷,因为严格来讲,老彭是个理想主义者,而理想主义者必定是痛苦的。他年轻时原本是郊县农村的小学老师,那时候家里穷,他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娶个好媳妇;娶了媳妇后,他最大的理想就是生个胖儿子,可总是事与愿违,经历了几次失败的尝试、平添了几个丫头后,媳妇总算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命运总是循环往复的,从此以后,老彭的理想又变了,就是盼望儿子快点长大了娶媳妇。胖小子转眼长大了,可是又胖又懒,不像是能娶到媳妇的样子,老早下了学在家里呆着,老彭和老伴没白没黑的着急,他们不觉得儿子不好,只认为他们家里没有钱盖不起好房买不起红礼,姑娘们不喜欢。老俩口商量半宿,决定去城里打工赚钱。 一开始他们在路边上支摊,专门为老年人理发修面,风餐露宿了好几年,赚到的钱才刚刚够寄回家养活胖儿子。儿子没有父母贴身照顾,再加上常年对媳妇相思成灾,几年里竟然瘦了几斤,虽然瘦了几斤,可再怎么说也还是个胖子,因此还是娶不上媳妇。后来,老彭老两口终于在医学院门口有了自己的店面,并逐渐垄断了学院老人的理发生意,辛苦几年攒了点钱,总算让儿子娶到了媳妇。儿媳妇长得和儿子一样胖胖大大,置办的嫁妆都得要大号的,买了两个双人沙发当单人沙发,一个三人沙发勉强当双人沙发,沙发上面挂着结婚照,两个肥头大脸的新人险些把镜框撑破,显得站在地上观看的老彭身材更加瘦小,但老彭看着心里喜欢,心想如果按份量来算的话,这媳妇买得还挺值。 了却了这一夙愿后,按说老彭也该回乡养老了,可理想总是不断滋生的,老彭这时的人生目标又变了,就是盼望儿媳妇快点生个胖小子,自己快点抱上胖孙子。那谁来养活这两个家呢?儿媳妇要专心怀孕,养家的事儿可不能让她操心,儿子自然要全程配合她怀孕,也没精力去打工赚钱,重任再次降到了老彭夫妇身上,他们的理发店还要继续营业。头两年儿媳妇不争气,总也怀不上孩子,体重倒有持续增长的趋势,到处求医问药,最后查明问题出在老彭儿子这里,只好转变治疗对象,当然,这所有的费用都是由老彭的理发店来支付的。又折腾了一年多,儿子和儿媳妇不负众望,而且一步到位,直接生了个男孩,老彭又实现了一大理想,可这理想有点不够份量,因为这男孩生得瘦瘦小小,一点儿也没继承爹妈的风韵,还整天花钱生病,可再怎么说,这好歹也是个孙子啊,老彭高兴得每天晚上睡觉都会笑醒,呼噜都来不及打,白天也时刻处在梦游中,手里拿着剪刀站在镜子前傻笑,常常把眼前顾客的头当成他梦想中的孙子,恨不得抱在怀里亲两口。 全家人七嘴八舌的给孙子起名字,老彭这次没客气,这整个过程都是他出钱资助的,最后有了成果,他当然享有冠名权,作为前小学老师、现医学院专家指定理发师、全家人口中学历最高者,老彭没辜负家人的期望,他调动生平所学,为孙子取名叫“彭发”――这名字内涵深刻外延丰富,一是说孙子的诞生是医学院全体老人的头发一根一根攒起来的,名字里有个“发”是叫他将来饮水思源;第二层意思,当然是希望孙子将来发财兼发福,一定要过上好日子,并长成大胖子;第三层意思老彭没对外公布:他自己叫“彭头”,他的孙子叫“彭发”,头、发间的感情,绝不亚于鱼水情和骨肉情,这里面特殊的渊源和传承,以及内心的牵挂和寄托就不必多讲了。老彭真是语言艺术大师,趁剪头发刮胡子的间隙也能想出这么好的名字,从此老彭又多了一项工作:逢人就宣传、讲解他孙子的名字。 可老彭高兴的太早了,他虽然有了孙子孙子也有了名字,可他暂时还抱不上孙子,孙子有名而无实,他的理想还是没有全部实现,因为他的养家任务也还没有结束:儿媳妇是功臣,今后只有被全家孝敬的义务,当然和任何劳动都要脱离关系划清界线,这也是订亲前就答应亲家的妇女劳动保障;儿子当然要照顾儿媳妇和孙子,就连老伴都要抽调回家去服务,人口增加了,可劳动力减少了,老彭只好继续剪头发,心里念着彭发,手里剪着头发,心里越想手里剪得越快,几次险些出了事故。看来,理想就是挂在驴嘴前的那根萝卜,总也不让老彭完全咬到口。 身为理发店老板,老彭前两年突然剃个光头,成为远近笑柄,可他哪里是为了标新立异啊,纯粹是抱不上孙子急的。那段时间里,老彭心神恍惚,总想找个主题排遣发泄一下,他很多年不教古诗词了,没法触景生情,吟诵“白发三千丈”或“拈断数茎须”,除了理发刮面,他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本事,又不能拿别人的头发撒气,只好把目标锁定在自己的头发上,偏偏他又长了一头浓黑的粗发,虽然多年来壮志未酬,可他既没有愁白了头,也没有急秃了顶,搞得医学院的老大夫们一个个都暗中嫉妒。老彭自己也没办法,只好亲自动刀刮了个光头,中间有几次心急手颤,结果后脑勺上还划了几道口子,留下了几条小疤,远看好象光头上还刻着型号。从此以后,老彭削发明志,发誓抱不上孙子就不留头发。现在孙子有了,老彭本想恢复形象,可一时又抱不上孙子,浓发只好再度埋没。医学院的小孩儿们背地里叫他“老和尚”,可老彭只有和尚的头型,却没有和尚的心态,总是时刻想着还俗,忘不了尘世的儿媳妇和小孙子。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老彭的命运就是这样的。 《阑尾》 理发篇 《阑尾》 理发篇:老彭头(2) 理发业的市场竞争是相当激烈的,从前两年开始,全市人民突然掀起了理发热,附近这一带的理发店、美容店如雨后春笋般争相开业,仅医学院正门所在的“学院路”两侧,平均每隔15米就有一家美发店,每2.5家店面中就有一家是洗头、剪发或修脚的,院门口右侧斜对面有一个公用厕所,出入女厕所的人中有75%都是学院路上各家美发店的“洗头妹”,按此地常住人口计算,平均每4个人就拥有一个洗头妹或洗头姐,大大超过了现代化国家的指标,站在学院路尽头的中国农业银行顶层上放眼望去,整个学院路两侧都转动着美发店门口特有的螺旋招牌和霓虹广告,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树的间隙里,挂满了晒洗的毛巾和洗头女工们绚丽多彩、花样百出的内衣,不懂国情的老外们误闯进学院路,乍一看会以为到了使馆街,再仔细一看,又觉得是到了红灯区,那些晒洗的毛巾加起来相当于一个中型毛巾厂半年的产量,把它们首尾相连接起来,可以绕医学院围墙两周半。逢年过节,那些外地冼头妹们梳洗一新,纷纷走出店面,成群结队的涌向路口的中国农业银行,在营业大厅里排起长长的队伍,每个人取出一打又一打厚厚的新钞票,再到对面的邮局里集结,把刚取出的钱汇往祖国各地的贫困乡村,让家里人买回了黄牛、水牛或奶牛,购置了化肥和拖拉机,还交上了超生的罚款和村里的集资,解决了不少棘手的三农问题,大大推动了国家农业经济的发展。 尽管这条学院街几乎要变成美发街,但“彭头理发店”仍然岿然不动,且屹立不倒,老彭心里很清楚,他不可能到其他街上另起炉灶,其他街同样都被美发店占领了;他只能守在这里,守在医学院团结楼的老专家们身旁,他们才是老彭全家的衣食父母。毕竟,给老年人理发和刮面现在已成了社会上的稀缺职业,而老彭掌握着核心的工具和技术,又有多年临床经验,他的店里没有挑染和离子烫,也没有插在工具包里的一排排亮晶晶的各式花剪,但他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刮脸刀,这把刀又长又锋利,开刃很大,一般人都玩不了,老彭多年来行走江湖,靠的就是手中这把刀和他那神乎其神的刀法,老年人毛发杂乱,皮肤皱缩,一般的理发人员都应付不了,只有老彭的大刀游刃有余。将来如果老彭的刀法失传,绝对无人来填补这项空白,学院的老专家们就都得留发蓄须,全体变成马克思和齐白石。 最近,老彭头的孙子又生病了,而且病得不算轻。太好了!老彭心里暗想,这下,他孙子又要来城里看病了。虽然得花掉不少钱,可谁让他的孙子是富贵命呢?还没出生就先在他爹妈身上投入了不少,出生以来,孙子更是花销阔绰,奶粉要喝精装的,衣服要穿高档的,生起病来当然也要生贵的,处处透着高人一等,老彭头辛辛苦苦剃一个月头赚的钱,他孙子一个喷嚏就给打没了。但老彭不在乎,早在孙子满月的酒席上,他就醉醺醺的宣布过:咱有的是钱!连咱们彭发将来上大学娶媳妇的钱都预备好了!他的孙子天资聪慧,刚满月就听懂了爷爷的宣言,从此放心的变着花样要他掏腰包。老彭虽然不像他宣布的那样富有,但他理发店的床板下面也着实压了不少钱,孙子要生几次病还是生得起的。小孩子经常有点小病小灾不是坏事,这样长大了才更健康,进城里住院治疗,还可以让爷爷多看两眼,多抱两下,何乐而不为呢?所以,一得知孙子生病的消息,老彭头就联系好了市里最好的儿童医院,他和孙子终于又在病房团聚了。 孙子病情好转,全家人高兴,老彭头连理发店都顾不上了,每天候在医院里。小彭发有了精神,也开了胃口,但他别的都不想吃,只嚷着要吃鸡皮,孙子品味独特,爷爷自然满足,老彭从医院外面的饭馆买回来两只鸡,一点一点撕给他吃。孙子吃得高兴,老彭心里面却在算计,医院附近卖东西的太黑,他要剃五个头,才够孙子吃一顿鸡皮,如果去市场买活鸡再回理发店里自己炖的话,三个头就够了。老彭不心疼孙子花钱,但他毕竟是生意人,难免精打细算。算好以后,老彭开始着手实施,理发店从此成了杀鸡场,里屋的小厨房里终日弥漫着鸡肉的香味,搞得来理发的顾客心神恍惚,连咽口水。 鸡肉炖好以后,老彭骑着车子,顶着光头和烈日,把鸡送到医院。他舍不得坐公交车,儿童医院离理发店有十六站,票价订的不合理,好像单单对他有看法,前十五站都要一块五,十六站就要两块,来回就要四块,赶上空调车,一趟就要三块,来回就要六块……老彭越算越恼火,他的床板下面有的是钱,可他凭什么白白扔给公交车呢,还不如多给孙子买只鸡吃。所以,老彭不顾市里面提倡市民乘公交车的号召,坚持骑自行车来回。那车子是从理发店旁边修车摊的高师傅那儿借的,车身老化,功能紊乱,除了两个轮子还能转,其他部件都濒于瘫痪,即便遇上高师傅这样的妙手也难以回春,但老彭废物利用,硬是把它骑得活蹦乱跳、有声有色。 出事的时候,老彭头正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提着篮子里的砂锅,锅里的鸡肉热气腾腾,老彭脚下飞蹬,脑子里还在盘算着这只鸡:像以前一样,鸡皮全归孙子,鸡肉全归儿媳妇,鸡汤全归儿子和老伴儿,理发店里还有半碗鸡血,就留给理发店的小学徒解解馋吧,到最后,老彭只落了一筐鸡毛。不过,他计划等孙子痊愈后,捡出几根鸡尾巴上的彩色毛,给孙子做个毽子,让他多运动少生病;剩下的鸡毛,他要扎一个鸡毛掸子,打扫理发店里的灰尘和头发渣子……老彭正兴奋的规划着鸡身上各个部位的分配,一辆汽车不知从哪里突然跳出来,尖叫着向他扑面而来,老彭本能的将右手提的砂锅抱在了胸前,左手用力去捏手刹,他听得“噶嘣”一声,车轧断了,那辆车子真的只剩了两个飞快的轮子,驮着一个亮晶晶的光头向前冲去。 老彭头只来得及想了一句“坏了……”,就一头扎进了车底。 《阑尾》 理发篇 《阑尾》 理发篇:查教授(1) 这几天,医学院的查自碘教授正为自己的头发头疼。 从整体上看,查自碘的头发生长速度很不平衡,显示出较大的地区差异,头顶一直是他的盐碱地,重灾区,几十年来颗粒无收,几乎快成不毛之地,仅有的几株也是弱柳扶风,摇摇欲坠,好像来阵大风就能连根拔起;后脑勺却是他的肥地,沃土,像施了化肥一样,多年来一直长势喜人,而且长得花样百出,到了一定长度就开始转弯、打卷,像绵羊毛。查自碘虽然精通人体的各个部位,但对头发这一附属物一向束手无策,又不能当成身外物放任自流,只好交给理发店去修补,现在,又到了必须理发的时间了。 可是,自从老彭头的理发店关门以后,偌大一条学院路上,居然没有一个可以让查教授理发的地方了。 学院路上店铺林立,其中有近一半的店是洗头、美发或扦脚的,路两侧挂满了洗头妹们晒洗的各式毛巾和内衣,理发店特有的螺旋招牌一路排开,各自转个不停,晃得整条街上的人都精神恍惚,心旌摇荡。查自碘一路查看过去,也看得头晕眼花,起了唯心主义的疑惑,分不清是招牌在螺旋,还是地面在旋转,抑或是他的内心在打转。理发店的名字也争奇斗艳,什么“美馨”、“柔媚”、“舒佳”、“丽春”,活像言情小说里的人名。花色内衣、螺旋招牌、香艳店名,算得上学院路上的三大景观,在它们炫目花哨的装点下,其他店铺都黯然失色了。 查自碘在路上来回逡巡,像个心怀鬼胎的扒手,不知道该对哪个行人下手。他下定了决心:不要再找了,就是前面十五米处、白色门面的那家理发店!他步伐坚定地向前走去,在十五米的路途上心潮澎湃,前十二米他都一意孤行,最后三米时突然有些动摇,流金溢彩的装璜让他望而却步,磨砂玻璃门后面映出的红男绿女的身影让他心生怯意,也许这一家并不适合,算了,还是再前面十米处、红色门面的那家吧。查自碘越过这一家,继续满怀希望地往前走,却总在接近目标的一瞬间丧失意志,改变主意,眼看这条学院路已被他来回走了两遍,现在又到了路尽头的农业银行了,还没有跨出那最关键的一步。他有些恼怒地站住,叉起腰张望马路对面,几只细手突然从后面抓住他的胳膊,他惊疑地回头看,吓出一身鸡皮疙瘩,是两个袒胸露腹、面目妖冶的狐狸精!小狐狸精满脸娇笑:“这位先生快进来啊,我们这里洗头、敲背、按摩样样都有,包您满意。”大狐狸精笑得更有深意:“我看您都在这儿转了好几圈儿了,您就别找了就来我们这儿吧,我们这儿最好啦!”说着就要动手往店里拖。查自碘魂飞魄散,忙不迭地往下扒拉她们的手,好像胳膊上爬满了蚂蚁,嘴里连说:“不不,不用!”好不容易挣脱开四只手,转身要走,不留神脚踢在路面翘起的一块石砖上,险些跌倒,踉跄几步,灰溜溜地逃了。两个狐狸精在后面咬牙咒骂,小的骂:“假正经!”大的骂:“老流氓!” 查自碘骂的是“小妖精!”他没听到她们的骂声,一路上忙着扑打自己的衣服,害怕沾染了狐狸的骚味,鼻孔里热呼呼的脂粉气却萦绕不去,因为来回走动,身上也已经出了一层汗,他回家换了衣服,坐在沙发上愤愤不平,看见小尾巴正趴在茶几上写写画画,突然又有了主意,觉得如果带上她一起去,倒是个不错的避嫌办法。他对小尾巴说:“爷爷晚上要去理发,带你一起去玩吧。”小尾巴欢呼雀跃。 晚上,查自碘带上小尾巴再次上路,在一家装璜时尚的美发店前,小尾巴拔不动脚了,非要进这一家。查自碘看店外张贴的价目表,犹豫着不想进,但和其他阴暗促狭的黑店对比一下,这家店面积还算开阔,规模似乎较大,门和窗户上的玻璃也还明朗透彻,心里就放松了警惕,决定进去试试。小尾巴冲在前面,弓腰屈腿用身子顶开了大玻璃门,门内两侧恭恭敬敬的站着两排身穿绿衣服、头戴小黄帽的服务人员,好像两排顶着黄花的丝瓜,齐刷刷地向小尾巴点头致意,领班的小姑娘带头迎上来,拉起她的手说:“小朋友来理发吗?欢迎欢迎!”倒把身后的查自碘冷落了。查自碘不甘寂寞,主动凑上来想搭个话,领班心领神会,赶紧堆笑:“是爷爷带你来理发的吧——爷爷您请坐在那边的休息席上,我们很快就帮她理好。” 查自碘愣住了,小尾巴捂着自己的头发抗议:“我不理我不理,是我爷爷理!” 大家都笑,领班显然见多了这种情况,很有经验地哄小尾巴:“小朋友要经常理发哦,你看你的头发,虽然金灿灿的很好看,可是太长了,把你漂亮的大眼睛都遮住了,对不对?”转向查自碘,“小孩子就是不爱理发,不过您放心,我们肯定有办法!” 查自碘陪笑:“她的头发是有点长了,可是……小尾巴,听姐姐的话。” 小尾巴指着查自碘:“爷爷你骗人!你在家里说你自己要理发的!” 大家笑得更开心了,查自碘有口难辩,只好和大家一起笑,边笑边思考对策,对小尾巴说:“是啊,我是这么说的,可是我如果不这么说,你一定不肯来呀,所以我才故意说让你陪我来理,你来了,看到这么漂亮的理发店和这么多漂亮的哥哥姐姐,自然就想理了——而且夏天热,头发留长了,里面会生小虫子的!” 漂亮的哥哥姐姐们都附和:“对对对,会长虫子的!” 小尾巴将信将疑,挠挠自己的头,好像是有点痒,就随着领班坐到了理发椅子上,还不时回头幽怨地看查自碘一眼,直到在明晃晃的镜子里看到自己被五花大绑的样子,才重新高兴起来。 大家把查自碘让到里面的休息席上,给他端茶倒水,为他拿报纸杂志,两边的服务人员都向他微笑点头,一人一句“欢迎光临!”。他已经光临很久了,有人从里间出来看到他,也要大喊一句:“欢迎光临!”查自碘很委屈,大家只欢迎他光临,却不给他发表自己想法的机会。 《阑尾》 理发篇 《阑尾》 理发篇:查教授(2) 还是领班小姐心细,注意到他一个人坐着无聊,就拿着一大本画册过来,说:“您的孙女真漂亮,真听话,她的头发也染得很有个性,不过小孩子头发长得快,发根部分的黑颜色已经露出来了,要不要再给她染一染?您看我们这里可以染各种颜色,有金黄、火红……” 查自碘客气地打断她,“不用了,马上要上学了,还是留回黑头发比较好。”领班还要狡辩,查自碘把握发言权,果断地岔开话题,“我看你们这里规模挺大的,技术也很专业,算是这一带理发店中的佼佼者。”领班乐开怀,查自碘趁机深入,装作很随意的问:“咦?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头发,你们能理吗?” 领班恍然大悟,赶紧俯下身查看,“哦,您的头发……嗯,很有个性!” “能理吗?” “不能理!”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这里一般不为老年人理发,再说了,我们就是理,您肯定也不愿意啊——您一定是位老艺术家吧?别谦虚了您肯定是,我一看您的气质就不是普通人,我看了电视上的画家啊导演啊指挥家啊都是您这样的,咦?你后面的头发是不是烫过?” “没有!” “真的没有吗?那怎么会卷得这么有层次?” “绝对没有!” “那太好了,我建议您啊,后面再留长一些,到时来我们这里烫一种新式的卷法,更有艺术气质,真的不骗你!” 爷孙俩的头发受到了不同的待遇。回家的路上,小尾巴兴高采烈,查自碘垂头丧气。 事不过三,查自碘第三次出动时,发誓要有所突破,绝不能无功而返。这一天傍晚时分,他悄悄出了学院侧门,走到一条比较僻静的路上,没有路灯,偶尔遇到的几家店铺也早早打烊,几处昏黄的灯光隐藏在黑黝黝的樟树丛中,几个鬼头鬼脑的人在路边转悠,其中一个向查自碘走来,走到跟前时突然从兜里掏出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低声问:“相机,要不要?”吓得查自碘连连往一旁躲,身子差点扎进冬青丛,扫一眼那人手中的东西,没看清楚,也没敢答话,转身匆匆走了,样子看起来比那个人还鬼鬼祟祟。 一个怀抱孩子、穿着落伍的乡下妇女埋伏在一个垃圾筒后面,查自碘走过去时,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拦住去路,查自碘没看清,以为她是垃圾筒变的,正吃惊,妇女不知又从哪儿变出来几张光盘,举到他眼前问:“要不要碟片?有日本的有欧美的,五块一张高清晰。”查自碘摇头,妇女还要纠缠,怀里孩子突然哭起来,趁她低头哄孩子的功夫,查自碘赶快脱了身。 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女孩拽着查自碘的衣角把他追出去一百五十多米,口口声声要他买一束玫瑰花回去“送给老奶奶”。 等查自碘终于转过路口、走上一条相对比较明亮、热闹的马路时,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条路就像一个露天大厨房,路边的大排档刚刚摆出桌椅,炒河粉的锅里油烟滚滚,麻辣烫的摊子上已经坐满了吃相凶狠的小女生,几个新疆人在炭炉上排好了羊肉串,舌头打着嘟噜向路人叫卖。查自碘蓦然觉得这一切都很可亲,好像刚从漆黑阴冷的荒野走来,终于嗅到了人间的烟火,平时让他掩鼻皱眉的那些味道,现在居然也引得他咽口水,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在一个卖凉皮的小摊前面,查自碘停了下来,他记得以前有一次出差去西安时,当地的老师请他在路边吃过一次,因为担心卫生不合格,他平时很少在外面乱吃东西,但那次吃凉皮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像一个吃惯大餐的人遇到了野味,一口气连吞了两大碗。现在,看着老板熟练的搭配和搅拌,查自碘的嘴里似乎又泛起了当年的余味,他虽然吃过晚饭,但主要是为了陪小尾巴吃,自己只是历行公事地吃了几口,现在让他回想吃的内容,他全说不上来。说不上来就等于没吃,查自碘决定来一碗凉皮,找找过去狼吞虎咽的感觉。老板见他看得目不转睛,一边忙碌一边问他:“来一碗?您请坐,马上就给您端过去。”查自碘一看,地上胡乱扔了几张桌子和条凳,早已经坐满了人,有的正埋头吃喝,有的用一次性筷子敲着桌子打着鼓点焦急地等,根本没有空闲的位子。老板看出他的意思,指示他:“后面还有座位。”查自碘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见后面墙角还有几张桌椅,靠墙处还支着一台黑白电视机,一群光着脊梁挽着裤腿显然刚从工地上下班的民工围坐在一张较大的桌子旁,边看电视边大声说笑。查自碘看准旁边一个空位,正要过去,冷不丁瞅见角落里有个人很面熟,仔细一看,竟然是学院路上修自行车的高大庄。 怎么又是他?查自碘郁闷,他过去一直和高大庄有些过结,总想躲着他,没想到这回想偷吃一碗凉皮,竟然又碰上了他,真是邪门儿!你能不能不让我遇到?查自碘心里暗想,坚决不能和高大庄同座,还好他也正忙着看电视,没注意到自己,赶紧绕过前面的一个小花坛,朝另一条路走了。 迎面正遇上一家理发店,门面比较朴素,位置很奇特,是在小区居民楼的外面开了一道门,名字也不那么艳俗,叫“宾至”,查自碘印象不错,马上就有了“如归”的感觉,心想就这家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里面迎出来一个半老徐娘,查自碘先问她:“像我这样的头,你们理吗?”徐娘仰首大笑,笑得像孙二娘:“哈哈哈,什么样的也难不住我们,进来吧!”一把将查自碘拽进店里。 查自碘踉跄来到店内,突然感觉这家不象理发店,象孙二娘开的黑店。 《阑尾》 理发篇 《阑尾》 理发篇:孙二娘(1) 查自碘觉得这家店的老板象孙二娘,现在的问题是,他可不是武二郞。 既来之则安之,查自碘索性站定了,静观事态发展。店里阴森森的,没有一个顾客,连理发员也不见。孙二娘把他按在椅子上,说:“坐一会儿,她们很快就出来。”查自碘正想问她们都干嘛去了,孙二娘一闪身已经从墙上的一扇小门中钻了进去,像一只伶俐的老猫,不见了。店里一下子只剩了查自碘一人,他心里面开始打鼓,好像刚逃出虎口,又掉进了狼窝。也许她们都吃饭去了吧,查自碘安慰镜子里的自己。 地上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台子上蒙着一层灰,上面扔着一把断齿的梳子,梳子上倒缠了一撮杂乱的头发,看样子不像是顾客留下的,倒像是理发员自己的。查自碘起来活动活动身子,看到侧面壁龛里立着一个关公像,正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查自碘没勇气和他对视,又去看墙上的小门,试着推了推,推不动,敲一敲,没人应,他气沉丹田,用男中音叫:“喂!有人吗?”回声荡漾,一阵窣窣窸窸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像从地底下传出来一样。查自碘不敢再喊,怕听到自己的回声,老老实实坐回了椅子。 小门突然翻动,一个大肚子男人笨拙地钻出来,好像从羊屁股里挤出来一粒粪球。男人左右看看,眼神越过查自碘,发现了墙上的镜子,对着整理衣领。孙二娘紧跟着钻了出来,递给男人一张钱。查自碘眼尖,看清楚是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那男人倒不看,装到口袋里,昂首出了门。孙二娘在后面喊:“再来啊!” 查自碘抓住她:“怎么还不来人,我等着理发呢!”孙二娘已经把他忘了,盯着他的脸看半天,不明白他是干嘛的,猛然醒悟,推开小门喊:“小红!小红!外边还有一个!”查自碘有点紧张,感觉孙二娘把他当成了一个扔在地上的肉骨头,正要唤一条叫“小红”的狗出来叼它。 小红的声音从小门里传出来:“我这边还没完呢!” 孙二娘气呼呼的甩上门,嘟嘟囔囔的来到查自碘身后,“这帮子死丫头!还得让老娘亲自动手!”两手掐住查自碘,“敲大背还是小背?” “什么大背小背?我理发!”查自碘被她掐得生疼,扭着肩膀不让她抓住。 “哦。”孙二娘停了手,扯了块布扎在他脖子上,“先洗头。” 查自碘想反对,“我昨天才……”见孙二娘根本不理他,已经去一边倒水了,只好忍气吞声地接受。过一会儿,头顶上突然一阵凉飕飕,孙二娘捧了一把肥皂水,开始在他头上和泥巴,把他的脑袋摇得像个货郞鼓一样来回晃。 “轻点轻点!”查自碘疼得吸冷气,怀疑孙二娘在拔他的头发。 一个黑脸男人推门进来,孙二娘乍着两只湿手迎上去,两人在门口叽叽喳喳说了一阵,听不清说什么,总之黑脸男人最后表示同意,也弯腰钻进洞里,进去前还瞥了查自碘一眼。 孙二娘不再管查自碘的头发,又开始打他的秃脑门的主意,又是摁又是捏又是敲,弄得查自碘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呲牙咧嘴,一会儿闭眼哼哼。 “差不多就行了,快点吧,我晚上还有事情呢。”查自碘说。 小门里突然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哇!紧接着是哎哟哟!扑通通!哗啦啦!丁零当啷!乱七八糟响成一片,好像打翻了百宝箱,撞响了八音盒。孙二娘丢了查自碘,跑过去拉开小门,正想探头询问,一个袒胸露腹的女孩哭丧着脸跌了出来,刚进去的黑脸男人跟在后面敏捷地跳出来,回头冲里面喊:“出来!都出来!”一把又揪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小姑娘,接着是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一个光着脚的胖脸蛋姑娘,一个戴眼镜的白面书生,一个浓妆艳抹的大嘴巴女人,一个提着裤子的精瘦男人,全都抱着头蹲在墙边。查自碘看呆了,想不到这道小门里面竟然容得下这么多人,正帮着清点人数,黑脸男人掏出手机联系:“喂?到了吗?快点!四十一号!一共三对……”扭头看到孙二娘和查自碘,“不对,一共四对!包括一只老鸡!” 孙二娘做势要喊,声音还未发出,被黑脸男人一眼盯住,立刻象只中弹的肥鸡,垂头蹲伏在地上。 查自碘没想到自己也要和他们配对儿,正想反驳,门外突然蹿进来两三个壮小伙子,像刚从圈里撒出来的几头牛犊子,个个生龙活虎,一进来就先给蹲在地上的男人们每人一脚,嘴里还骂骂咧咧,其中一个走上前来,一手把查自碘从座位上提溜起来,不由分说就要往地上按。 查自碘奋起反抗,“你们凭什么……”头上一颗肥皂泡滴在眼睛上,他伸手抹去,“乱抓人?” “凭什么?”黑脸男人冷笑着点上一支烟,“凭什么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我好好的在这理发,你凭什么抓我?” 另一个精瘦的男人也想站起来,“是啊我们真没干什么,就是……别打别打!我不说了。” 几个小伙子强行把他们摁在地上,查自碘哪扛得过他们?一边往地上蹲一边还嚷嚷:“你们这是侵犯人权!小心我告你们!”又一颗肥皂泡滴在眼睛上,他一把抹掉,用力甩在地上。这个动作使他看上去比别人更理直气壮一些。 孙二娘和手下几个小姐都垂头丧气地蹲着,旁边一个白面书生已经开始低头抹眼泪,只有另一侧光着半个膀子的中年男人显得很镇定,小声劝查自碘:“算了,别跟他们硬顶了,老实交待吧,顶多罚俩钱,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查自碘的声音变得尖利,“我没什么好交待的!我是来理发的!作为一个警察,你们抓人要讲究证据!你们不能……” 黑脸男人突然想起什么,温和地打断他,“咦?我忘了问你,是你来得早,还是他们来得早?” 查自碘看到了希望,“他们早他们早,我来的时候他们早就在里面了。” 黑脸男人不紧不慢,“哦,那作为一个顾客,你总得讲究先来后到吧?他们还没交待呢哪轮得到你讲话?”突然声色俱厉,“给我拉过去,一个一个审!” 《阑尾》 理发篇 《阑尾》 理发篇:孙二娘(2) 壮小伙子每人从地上拎起一个,拽到一边单独审问。几个男女都供认不讳,有身份证的往外拿身份证,没身份证的往外拿烟,小伙子秉公执法,抬手把烟打到地上。 暂时没排上号的都蹲在原地,白面书生呜呜呜地哭出了声,光膀子的中年男人左顾右盼,用胳膊肘捅捅一旁的查自碘,低声问:“贵姓?”查自碘扭脸给他个不屑,一颗肥皂泡滴在他的眼睛上,使他的眼睑水汪汪的,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委屈相。 一个留着小平头的小伙子开始审问查自碘,“叫什么名字?哪单位的?” 查自碘不卑不亢,眼望别处,“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我有权利保持沉默。” 说完看小平头,人不见了,低头才看到小平头已笑弯了腰,捂着肚子控制了一会儿,直起身子严肃地望着查自碘,突然又扑哧笑出了声,笑得五官扭曲,四肢乱颤,上气不接下气的伸出一只手,指着查自碘的头,“还保持沉默呢你瞧你那一脑门儿……的肥皂泡儿……” 黑脸男人在一旁训斥小平头,“严肃点!”手机响起铃声,他翻开盖子放在耳朵边,声音一下变得谦恭,嗯嗯啊啊的边答应边开门走到室外。 “你可以去问她,”查自碘指着旁边正在接受审讯的孙二娘,“让她说说我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我到底又做了些什么。” 小平头把孙二娘叫过来,一脸严肃地问:“你来说说,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他到底又……呃……做了些什么?” 孙二娘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神态,懒洋洋地不爱搭理人,“谁知道他想干嘛,他就说他很急,让我快点。哦,还说,让我轻点。” 小平头耸耸肩膀,很同情地看着查自碘。查自碘气得直哆嗦,指着孙二娘喊,“说话要实事求是!你你你这是血口喷人!” 黑脸男人推门进来,一挥手,“别嚷嚷了!全都带回所里去!” 小伙子们押着一群男女老少往外走,查自碘边走边对身边的孙二娘谆谆教导:“老板娘我看你是个挺懂道理的人,你得给我作证,我只让你回答两个问题,我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我到底又……”身后的小伙子猛地推了他一把,“你以为你们的事儿挺光彩啊?不许讲话!” 一行人出了理发店,抓人的和被抓的都努力走得自然大方,让自己看上去和周围那些晚饭后出来散步的闲人们没什么区别,只是那多么闲人排着队散步的情形尚属罕见。小平头打头阵,领着他们走小道抄近路,黑暗中迎面走来一个人影,冲小平头说:“这不是小李子吗?忙什么呢?这几天一直没见着你啊。” 小平头神秘一笑,“执行任务呢。”指指后面的队伍,“瞧瞧,又抓了一大把,这回可是打入敌人内部,逮个正着!” 那人影往队伍里扫了一眼,突然吃一大惊,把小平头拉到一边,咬着耳朵小声嘀咕。黑脸男人回头叫小平头:“又干什么呢?快走!”小平头不走,站着向黑脸男人打手势,“头儿,过来过来有情况!”黑脸男人叫队伍先停下,自己凑过去和他们一起小声嘀咕,边嘀咕边扭头看队伍里的查自碘。查自碘的心嘭嘭跳,耳朵根子发热,隐约听到外面大排档老板的叫卖声和青菜倒进油锅的煎熬声,突然很羡慕他们的职业,恨不得立刻委身其中成为他们的一员,只要上天保佑他逃过这一劫,他一定励精图志,从头再来,成为这一带最出色的大排档经营者。正暗下决心,黑脸男人把他叫出了队伍。 “老实讲,今晚到那儿都干嘛了?” “我什么也没干我就是来理发的刚坐下没多久你们就来了我连头发都没……”查自碘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倾诉,连标点符号都来不及加了。 黑脸男人打断他,“你理发干嘛跑到这种地方来?” 查自碘一脸茫然,“那我去哪儿理?我就看门上写着理发店我就进来了谁知道他们是干这个的,再说了到处的理发店都一个样儿我哪知道哪家是好的哪家是坏的。” 黑脸男人一时无语,低头沉吟,查自碘急着表白,“同志您一定要相信我我真是来理发的,你记不记得你进来时我不是正洗着头发吗?满脑袋是肥皂泡不信你看到现在还湿着呢。”查自碘边说边弯腰低头,用手指扒着头发让他看。头发很不争气地都干了,一滴水也翻不出来,查自碘捻着自己的手指头纳闷,“咦?刚才还湿着呢怎么这一会儿就干了?” 黑脸男人忍不住笑,“好了你别忙活了,这样吧,这次我就相信你,你先回去吧,以后理发不要到这种地方来,要让我们再碰上,还抓你!” 查自碘连连点头。黑脸男人叫上小平头,带着队伍里的其他人,浩浩荡荡的走了,把查自碘瘦小羸弱的身影孤零零地留在墙角的黑暗中,像冲锋陷阵的大部队不得不忍痛丢下个别负伤的老兵。 查自碘目送他们走远,自己靠在墙角出了一会儿神,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慧眼识英雄的黑影,不知道是哪里的高人,赶紧转身去找——黑影居然还站在他身后的暗处,看查自碘回过身看他,赶紧掉头要走,好像很害怕被他识破面目。查自碘在后面追,黑影就往黑处走,终于走进了死胡同,仍然背着身不回头。查自碘仰望着他的背影,感慨道:“今天幸亏遇到了你,否则我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了。不知您是……算了,你既然不想让我看到,自然有你的理由,我也不强求,我相信你是一位讲正义、明事理的人。其实,今天这种境况,我何尝不想掩藏起自己的面目?就这样吧,你不回头,我就先走了。”说完转身要走,刚走出两步,黑影突然转过身来,声音从黑暗中传出:“等等!” 高大庄从黑暗中走出来,欲说还休,“……别忘了……把您脖子里的围巾摘掉……” 《阑尾》 理发篇 《阑尾》 理发篇:高师傅(1) 高大庄最近心情很好,他刚租下了原“彭头理发店”的店面,开了一家旧书店,专门回收旧书过刊,再对外兜售。他把原来修自行车的摊位也挪到店前空地上,自己坐在店门口,又卖书又修车,文理兼修,里外兼顾。 不过,最近几天,查自碘才是医学院的焦点,大家在楼道或电梯中相遇时,总是异口同声的说:“听说查教授……”随即相视而笑,省掉了后面的内容。也有一些还没听说过的,经别人指点,也特意来到团结楼下面的壁报栏,拜读上面贴出的一份倡议书。 在这份查自碘亲自起草和书写的倡议书中,老专家们的头发问题被提到了空前的高度,成为关系安定团结和人民幸福的一个重大事项,查自碘号召大家要“团结起来,从‘头’开始,向社会各界发出呼吁,对不良风气进行坚决抵制,为给老年人创造一个健康、文明的生活环境而努力奋斗!” 倡议书在老专家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那些头发过长的老人们尤其踊跃,他们齐聚在壁报栏前,互相倾诉着理发过程中遭受的种种挫折,为查自碘在倡议书中写到的“由我做起”和“以身作则”而拍手喝彩,场面相当热烈。 小尾巴正式引爆了这枚炸弹。这天上午,她手里挥舞着一张晚纸、像个旧社会的小报童在团结楼的各个楼层间奔走呼号,嘴里喊着:“快来看啊,我爷爷上报了!”正遇上一群老专家走来,为首的老王从小尾巴手里拿过报纸,一眼就看到了查自碘的大幅头像,旁边的黑色标题赫然在目: “谁来为他们理发? ――六成老人理发困难,七旬教授蓄发明志” 正文记述了本市老年人理发难的现状,并请医学院的查自碘教授就老年人理发问题发表看法,查教授不无幽默的说: “我是研究医学的,但我同样关心社会,我现在还是社会工作者协会的顾问。从医学角度讲,成年人脱发是个久未攻克的医学难题,但从现在的情况看,如果真的治愈了脱发、攻克了这道医学问题,则势必引发更大的社会问题――我们老年人就剩下这几根头发了,都找不到地方修剪,我们的头发要是再多点再长点,岂不是更加麻烦!” 最后,查教授义正辞严的表示:“为了引起社会对老年人理发问题的重视,我将蓄起长发,在问题得到圆满解决之前,我绝不剪发!” 文章还援引了梅兰芳博士蓄须抗日的,称赞查教授为“当代斗士”、“老年英雄”,并表示将对事态的发展和查教授头发的长度进行追踪报导。 这一期晚报很快到了医学院领导的手中,在当天的学院工作例会上,院长将晚报举在手中,哗啦哗啦的摇着,语重心长的对大家说:“我一直在各种场合强调,不要忘记我们的老专家老领导,要把关心退休人员的生活落到实处,毕竟,世界是他们的,也是我们的,但终究是我们的!所以说……啊?对不对?同志们哪,我们的事业任重道远,老年人的问题迫在眉睫,我觉得老年工作不外乎三点,一是精神上关心,二是物质上支持,三是……啊?大家不要光听我讲,可以各抒己见嘛!” 大家开始各抒己见,有人主张聘请专门理发人员为老专家们上门服务,有人认为这件事情应由学院经济开发中心出面协调,但都因费用问题而被否决;有位新上任的年轻干部想象力丰富,思路活跃,建议因地制宜,把学院路上的一家宠物店改造一下,因为这家宠物店经常给小狗小猫剪毛,工艺非常考究,器械也很齐全,顺便给老专家们剪一剪毛,应该问题不大,技术上基本可以通用。结果话音一出,即遭到在场人员的一片驳斥,年轻干部也自觉说话造次,不敢再乱发厥词,会场陷入沉寂,议题不了了之。 查自碘再次出现在公众视线中时,已经颇有一些老艺术家的气质了。他的长而卷的头发洗得油光水滑,带着清新的水汽,仔细拢在脑后;他的眼神悠远而深邃,像长焦的镜头,经常因过份凝视远处的景致而忽略了眼前的人物,以至于当树荫下一群乘凉的老专家们突然站起来向他打招呼时,他的步伐竟一阵忙乱,好像一脚踩进了泥水。 “查教授!坐下聊一会儿吧,这几天都没见您啊――哦,不能说没见,见了,晚报头条!” “我们刚才还在讨论您哪,您那份倡议书写得太及时了,听说学院领导还专门就这事儿开会讨论了虽然没讨论出结果,我看啊,要说替我们老年人说话,那还得看我们查教授!” “是啊,我这头发比查教授的还长呢,我留了一辈子小平头了,没想到眼看老了竟然又梳起了分头,以前我们多好啊,院门口一拐弯就有理发的地方,老彭头真是一把好手,可惜啊,要是他在就好喽――咳!你说是不是啊,高师傅?” 高大庄正拎着称杆子从一旁经过,几个老头儿拽住不让他走,他早看到了人群中的查自碘,推辞说:“我那边还有点事……”老头儿们不肯放他,打趣他说:“正要说到你呢!怎么?光顾着赚钱啦?不行,今天你必须得参加,这件事你还得负点责任呢,来来来,坐坐坐!” 高大庄只好靠边坐了,他不想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却偏偏和查自碘坐个面对面。两个人的眼睛都不朝前看,好像分列教官刚喊了“向左向右看齐!”,都齐刷刷的扭着头看另一侧正在讲话的老王。 老王作为前工会主席,很希望在这场老年理发运动中起到先锋带头的作用,无奈被查自碘先抢了风头,他不甘落后,热心鼓动大家说:“这件事既然已经挑起了头,就得干下去,只要我们能拿出个方案,我愿意代表大家去和学院领导谈,他们总归要给我点面子的,想当年我在工会干的时候…… 另一个说:“找学院有什么用?你以为现在还是过去单位制呢,吃喝拉撒都得找学院。我看还得我们自己想办法,其实我们理发也不麻烦,我们又不烫不染不弄造型,有面镜子有把椅子有个剃刀,再有个会使剪子的愿意帮忙,找个树荫下面把摊子一支,就开工啦!” 《阑尾》 理发篇 《阑尾》 理发篇:高师傅(2) 老王不服气,“有把椅子有把刀子就行了?你说的倒容易!我家倒是有好几把带扶手的椅子正想扔呢,送给你当理发的椅子吧,我还有几件旧雨披没用处,也可以贡献出来当理发用的围布――你能拿这些东西支个理发摊吗?不行吧,所以说,还得相信组织相信领导……” 查自碘一直笑眯眯的听,这会儿接过话说:“老王,我倒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至少算个权宜之计,你刚才说的椅子和雨披都别扔,尽管贡献出来,我家还有个带镜子的老式台子,也可以贡献出来,剃刀之类的东西,实在不行大家伙儿可以凑钱买一套,关键的问题倒是:工具有了,谁会用?” 大家都无言以对,高大庄犹豫几下,抬起头说:“以前在农村时,我什么没干过?给长毛兔剪过毛,给怀孕的绵羊剪过毛,给人家刚周岁的娃娃也剪过毛,当然这都是很简单的。这些年和老彭头作邻居,我可是天天看他给老人理发,别的不敢说,电动的理发刀我还是会两下子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敢让我动手,哈哈。” 老王笑说:“高师傅你也太敢揽活儿了,你总不能正修着车子呢突然扔下钳子就拿刮脸刀吧,反正我是不敢找你理发,我这是脑袋,可不是车轱辘!” 查自碘再次发话:“车轱辘都能修好,你这脑袋还有什么难的?既然高师傅有这个基础,我觉得可以让他试一试,总比没人理发要强吧。”转向高大庄,“怎么样?你要真想干,我支持你!” 高大庄看着查自碘,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其他几个老头儿已经开始热烈响应,都表示愿意贡献出自己的脑袋作试点。高大庄受这气氛的影响,胆量陡增,慷慨道:“理不好还理不差吗,既然大家伙儿这么信任我,我就豁出去试一回。”转向查自碘,“我可以把旧书店腾出半间来用,工具也不用凑钱买,老彭走的时候留下了全套的家伙儿,我都收着呢,只要把椅子和镜子备齐了,今天下午就可以开张!” 大家都赞同查教授和高师傅的想法,老王眼看自己又没把握住主动权,赶紧插进话来,要把分工再明确一下:“高师傅主刀,查教授出一面镜子,我既然带头,就多贡献一点,椅子围布全归我,你们几个人也不能闲着,有东西的拿东西,没东西的就拿头,让高师傅先练练手。” 众人都笑,“没问题!高师傅你尽管拿我们练吧,牺牲我们几个人的头型不要紧,等下次让查教授在报上给你一宣传,全市的老头子都得来找你理发,那时候可就事关全体老年人的形象了,你可得把技术练得过硬点!” 大家又围着高大庄和查自碘说笑了一会儿,定好了开张时间,就分别朝各个方向散去。人群中只剩了他们两个要往学院大门方向走,查自碘一下又觉得不自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话题来填充这段尴尬而漫长的路途,他的脸上甚至不知道该拿捏出什么样的表情,矜持和威严是做不出了,微笑与和气又挂不住,只好光秃秃、硬梆梆的晾着,心里希望高大庄能先问个问题,他一定会很亲切友善的作出回答;可高大庄并不能领会,他也有点不大自然,好像怀着不可告人的愧疚,刚才承担任务时的勇气已荡然无存,与查自碘刚建立起的那点隐隐的默契,似乎也被四散的人群瓜分光了,只把局促与不适还给他,他觉得夹在人群中说笑时的查自碘,只是被海水掩盖的冰山一角,现在海水退去了,他要面对的是整座山体的庞大与冰冷,禁不住内心打颤,他想打起精神唤起热情,问问查教授什么时候可以去他家取镜子,但担心他不会作出亲切友善的回答,终于也没有问出口。 高大庄的理发技术还不算生疏,基本上没闹出太大的事故,但和他的修车技术比起来,他在理发方面的手段明显比较单一――他只会理一种头型:一刀切,不管额前、两鬓还是后脑勺,一律剪齐。结果,没过几天,“茶壶盖”风靡了团结楼,成为医学院一大风景。小朋友在玩闹中也有了互相攻击的素材,一个说:你爷爷顶了个茶壶盖!你爷爷像个茶壶!另一个说:你爷爷才顶茶壶盖呢你爷爷才是茶壶呢! 只有小尾巴不被人攻击,因为她的查爷爷还保持了长发的风度。查爷爷虽然协助策划了旧书店里的简易理发项目,也亲自去现场视察过几次,但并没有坐下来让高爷爷理发,而且,其他的爷爷们也不准他理,毕竟这只是个权宜之计,老年人理发问题还未得到根本解决,因此,查爷爷这块招牌还得继续立下去,他的头发还得继续长下去,卷下去。 直到有一天,医学院迎来了一位神秘的贵客。 此人自称“吴先生”,衣装笔挺,口音混杂,眼上架着一幅墨镜,头上顶着一绺黄毛,身后跟着一位漂亮女秘书,女秘书端着一个大笔记本,吴先生说一句她就记一句,连咳嗽一声都不肯落下。吴先生进了医学院,点着名要见查教授,门卫小刘问他是谁,他说他是“大常”美容美发公司的“总助”,小刘又眨着眼问“总助”是什么,总助就不肯亲自回答了,还是身后的女秘书为小刘解开了困惑。小刘以前没见过总助,担心来者不善,不敢把查教授供出来。吴先生不大耐烦了,说他是代表本市美容美发业“巨挚”――“大常”集团的“朱老总”来拜访“朱老总”的老朋友查自碘教授,要和查教授就老年人理发的相关问题进行一系列重要“磋商”,为下一步美发店“项建书”的编写做好“前筹”。小刘刚弄明白“总助”,又被吴先生一连串的生词震得晕头转向,只好将信将疑的把查教授家的地址告诉了他们,因为不太放心,还一路尾随他们直到查教授家门口。 吴先生见到了查教授,这才脱下墨镜露出笑脸,向他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阑尾》 理发篇 《阑尾》 理发篇:朱老总(1) “大常”集团董事长朱大常是个传奇性人物。他原来也是医学院的一员,当年查自碘做院长时,还是查院长的下属,后来辞职出来下海,先是倒卖洗发水,接着开理发店,慢慢发展出连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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