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你是一条河_中的三位女性形象浅析

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9 年第 4 期 Journal of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s Edition) No.4 2009 “新写实主义”作家池莉无疑是一位女性意识比较突出的 作家，在她的作品中女性视角就是一个重要的文本特征。 她的 小说绝大多数是以女性为主人公，所写人物也以女性为多数， 这些女性们对生活的体验， 对周围人的观察与对生命现象及 客观世界的思考，形成了代这个群体意识的鲜明立场。 下面 拟从女性的生存境遇着手， 分析池莉的中篇小说 《你是一条 河》［1］中的三位女性现象。 一、辣辣：艰辛中的不屈与庸俗的抗争 小说中着墨最多的一位女性是母亲辣辣。 她在作品中，首 先是作为一个女性出现，而后才是母亲。 作者在这方面采用了 一种模糊过渡的手法，着笔于其女性形象时，不经意地似流水 温情般将读者引至母性的思考上。 在中国古代家庭文学中，“贤妻良母” 是作为一个审妻审 母的标尺而被确认。 这巩固了传统“母职”天经地义的地位，以 至不止作品里的人物，就是作家或读者也是一面对焦母（《孔 雀东南飞》）、潘金莲（《金瓶梅》）等愚母恶妻进行深恶痛绝的 鞭挞，一面对刘兰芝、窦娥等“贤妻良母”式人物进行深情的歌 颂。 即使“五四”时期的现代家庭文学，也依旧用两种方式肯定 了“贤妻良母”的审美文化心理：一是否定曾思懿（《北京人》） 式的愚母恶妻；二是肯定瑞珏（《家》）等“贤妻良母”。 这种强大 的民族审美文化心理模式， 浇铸了一代又一代的合乎男性道 德观念的贤妻良母形象。 文学作品的描写完成了文学史上与 传统母职水乳交融、密不可分的，遵从“孝”“道”“礼”“义”的贤 妻良母形象的塑造。 而池莉笔下的母亲辣辣，则颠覆了这种传 统。 20 世纪的中国文学有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 即许多作家 都涉及到“寡母抚孤”的文学主题，包括池莉的《你是一条河》。 早寡的辣辣，带着一群幼小的孩子，做着一切能维持生活的事 情，甚至出卖肉体和鲜血，以对抗一生中一次次灾难和不幸。 新文学作家们笔下的寡母形象， 总是以单薄的身躯和贫贱的 生命艰难地把儿女抚养成人，透露着寡母生活的不幸，如鲁迅 《明天》中的单四嫂子，在宝儿病重时孤立无助，还遭泼皮无赖 的欺辱；老舍《月牙儿》中的母亲，为了养活女儿不得不出卖肉 体。 《你是一条河》中的辣辣，则可以说是这类人物中最有文化 底蕴的一个，她体现了中国女性最有代表性的本质特征，就是 对生命的执著。 为了生存，她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生活的变故和打击。 在辣 辣的生活逻辑中， 活下去是唯一的重要因素，“这使她不可能 如同任何一种话语虚构中的‘母亲’不可能温柔细腻，她间或 成为现实、历史暴力的直接呈现者”［2］。贫穷带来没有文化的悲 哀，没有文化的悲哀又导致人的精神的扭曲。 在恶化了的生存 环境里，辣辣虽然保持着淳朴、原始的母爱，但灵魂却被毒化 了，母爱也发生了变异。 “宽宏大量、任劳任怨、无微不至地关 爱孩子仅仅体现了母爱的原型特征， 但是这种原型特征充其 量只能揭示母爱的理想形态，并不能涵盖所有的女性。 ”［3］ 辣辣的性格和风貌为平庸、卑微、自私、愚昧，与一般的市 民并无二致，但是她勤勉、坦荡、坚韧，始终不失为生活的强 者。 她具有某种典型特质，是一个柔弱与刚强、狠毒与仁慈、狡 诈与真诚、丑陋与俊美、卑俗与崇高集于一身的“杂色”形象。 她不是一个完美的母亲，却是个实在的母亲。 人的生存方式本 身就是一种特定的文化， 以辣辣为代表的寡母们竭尽全力构 建自己的存在文化，以顽强的毅力克服种种困难，把孩子抚养 成人成才。 在中国几千年封建历史和文化史中，女性被排除在 “君臣父子”的权力结构和主流文化之外，妇女只能遵从“三从 四德”、“男尊女卑”的道德准则。 在以宗法制为基础的男权文 化社会中，基本上没有女性存在的文化。 寡妇作为母亲，她们 要通过孩子体现自己的生存价值， 因此在抚养孩子上比任何 人更为坚毅和执著。 小说既有对辣辣丑恶卑琐行为的揭露和否定， 更有对她 顽强的生存意志和“执拗地活”的人生哲学的褒扬，同时解构 了父系社会以来由男性作家强制树立在文学史上的圣洁美好 的母亲形象，颠覆了传统的“母亲文学”模式，消解了母亲形象 的神圣性，使母亲从天国降至人间。 二、冬儿：游走于理想与现实间的精灵 逃离， 作为中国女性觉醒后所选择的第一种姿态， 在 20 世纪的女性写作中不断闪过文学史的天空。 自“五四”中国女 性文学滥觞以来，女性写作者纷纷以“忤逆女儿”的姿态逃离 家园，逃离性别角色，踏上一条寻找自我的精神流浪之旅。 《你是一条河》讲述的也是关于逃离的故事。冬儿是王家 7 个孩子中最独特的一个，她天性聪慧，善解人意，跟母亲一起 目睹了父亲的惨死，小小的心灵受到了恐惧的深深伤害，渴望 得到母亲的抚慰并抚慰母亲的悲伤。 可是，辣辣的愚昧无知、 摘要：分析《你是一条河》中辣辣、冬儿和艳春三位女性的性格特征及其作为女性的抗争。 寡母辣辣勤勉、坦荡、坚韧，同 时又平庸、自私、愚昧，其形象消解了传统文学中母亲形象的神圣性。冬儿对母亲的反叛，意味着她已具有明确的女性意 识，显示出女性的自我存在成为活跃的主体。 艳春执著于世俗的人生，体现了女性强烈的依附意识。 关键词：《你是一条河》；女性形象；寡母；叛逆；抗争 中图分类号：I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1999（2009）04-0097-02 作者简介：贾玲俐（1985-），女，甘肃静宁人，兰州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 730020）2008 级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收稿日期：2008-12-23 《你是一条河》中的三位女性形象浅析 贾玲俐 — 97 — 粗暴冷漠，让冬儿伤透了心，冬儿因而决绝地与母亲断绝了关 系。 像冬儿一类的孩子，有《妙龄时光》里的颜彦，她的理想是 做一个幼儿教师，父母强行将她安排到出版社，不能胜任的工 作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失去了本该属于她的快乐和幸福；《化 蛹为蝶》里的小丁，他一直是孤儿院中被王妈妈嫌恶的对象， 可他却走出了一条辉煌的人生之路。 池莉的笔下的冬儿是这 些叛逆孩子的典型。 与其说她们母女间的疏隔是误会造成的， 倒不如说是文 化造成的。 由于知青运动的发生，冬儿获得逃离，叛离了家庭 也叛离了母亲。 “女儿对染上母亲摸样的恐惧源于女性主体自 我认同的困惑与犹疑不定。 主流文化对女性身份的定位与价 值评判与女性的自我意愿之间存在着极大的距离与错位，正 是这种距离与错位使女性产生‘角色抵制’。 ”［4］对母亲的拒绝， 是女性自我身份认同过程中必须经历的一次阵痛， 更是女性 对自我寻找的深入，是走向觉醒的必然之路。 冬儿看了《钢铁 是怎样炼成的》，“紧握小拳头一遍又一遍楷去眼中的泪水，发 誓将来决不像母亲这样生活， 决不做像母亲这样生一大堆孩 子的粗俗平庸的女人！ ” 但血脉及生命的因果不会因空间的隔绝而消融， 冬儿的 反叛最后还是以归顺作为终结。 就在辣辣弥留之际念叨冬儿 时，远方的冬儿从噩梦中惊醒，她饱含泪水的回忆应该是对母 亲的最后祭奠。 冬儿是降生在鸡窝里的凤凰，志向高远，聪明早慧。 以冬 儿为代表的“女儿”这一代人，在否决“母亲”的过程中艰难地 抗拒着历史加在女性身上的双重束缚———精神的和物质的， 于是在某种程度上使得个体生命的压抑获得了一定意义上的 缓解。 女性开始勇敢地走出家门迈向社会，开始自己全新的探 索与追求征程， 从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到主动参与 以实现自身的理想。 正如廖辉英所说：“每个人虽不一定能战 胜生命的有限性，但我们要放手一搏，尽力演出！ 在自己的舞 台上，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像花一样怒放！ ”［5］ 三、艳春：典型的市井小女人 艳春是池莉着力塑造的小女人典型， 她具备母亲辣辣身 上的部分特点。 看着艳春买菜回来复称计算钱的精明小模样， 辣辣不由喜上心头。 已经沾染上市民气的艳春，大胆、泼辣、能 干，俨然一个活生生的小辣辣了。 艳春是长女，父亲不在了，在 家中除了母亲，她就像千斤，也应该拥有权力。 在许多女性心 中存在着对权力的崇拜意识。 当下乡的圈子缩小到艳春和冬儿身上时，冬儿声色不动， 艳春却高度紧张。 “艳春就和笼子里受惊的小老鼠一样，成天 拨浪个头，睁者红丝丝的眼睛盯人。 ”艳春与冬儿同时看了《钢 铁是怎样炼成的》，但这本书对她们产生的影响却不一样。 疏 于调教的艳春，在少女怀春的年岁日益变得粗俗无聊，向着令 人忧虑的人生奋进。 与罗家结缘后，她强烈的表现出要加入罗 家的愿望。 嫌母亲既没知识又不懂事，不愿多看母亲弟妹，后 来成了县妇联的干部，实现了获得权力的欲望，于是与家庭保 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从艳春的性格变化流程来看，它具有空 间差异性。 “不同的环境条件会使性格发生差异，这就是空间 的差异性， 这是指性格随着主体所处环境的移动而不断发生 变动。 ”她的性格举止及对感情的态度无不恰到好处地反映了 女性对社会地位的要求以及在婚姻中的强烈依附意识。 以艳春为代表的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女性， 她们的女性意 识并不鲜明，但自我中心观念和个人意识强烈。 她们渴望自己 从不堪忍受的生存方式中解放出来， 通过各种方式改变自己 的人生境遇，尽管由于理性的匮乏在盲目地抗争。 这种不甘于 现状的努力毕竟表现出一种非常可贵的生命的激情与活力。 所以我们要理解同情艳春，虽生活幸福，也是因祸得福，她也 在生存。 作家没有对此作道德上的判断。 活着或者更好地活 着，成了小说的唯一主题。 池莉在小说中塑造这三位不同类型的女性形象， 表现她 们在逆境中顽强挣扎， 在不平中努力反抗， 在困窘中奋身突 围，在艰难中明智选择的经历，表现她们适应生活环境“不屈 不挠的活”的生存能力，从个体生命的体验中反映了女性群体 适应生存环境，开拓生活道路的坚韧顽强的精神。 这也体现了 池莉对于生命意义的不断追问和独到的理解， 体现出她对于 平民价值的认同和平等对话的创作意识。 参考文献： [1]池莉.你是一条河[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6. [2]戴锦华.池莉：神圣的烦恼人生[J].文学评论，1995（6）. [3] 郭昭第 .文学元素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 148. [4] 郑春凤.试论中国现当代女性写作中的逃离意识[J].社会科 学战线，2006（5）. [5]廖辉英.台湾女性小说精品鉴赏[M].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 1999：178. — 9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