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对外行为_公众情绪的作用

国家对外行为 : 公众情绪的作用 金 应 忠 现代通讯、传媒技术的发展使公众日益拥有更充分的条件获取国际形 势变化发展的信息, 而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又使国际利益的变动与公众个人 利益变得日益相关,因而促使公众对国际事务、国家对外行为日益关注,公 众也因此会萌发各种各样情绪。公众情绪在根本上是对现实的一种反应, 是某种刺激的结果, 它会影响国家的对外行为;其中居于主导性的情感孕育 着国家对外行为的基本趋向。公众情绪所显示的力量丰富了人们对国家意 志的认识, 增进了对公众情绪的重视。操作公众情绪已成为国家发展对外 关系的重要领域, /公众外交0日益受到各国政府的重视,但对国际社会中恶 意炒作公众情绪的现象必须保持高度警惕。 作者: 金应忠,上海市国际关系学会秘书长、副研究员。 一、公众正越来越深地卷入国际事务, 越来越关注自己国家的对外事务 尽管历史唯物主义者坚持认为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但是在历史上,国家间关系几乎 无一例外地控制在职业外交官手中;而职业外交官以国家机密的名义对国内公众封锁消息,剥 夺国内公众的知情权,使国内公众无以知晓国际事务的真相。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惨重灾难,唤 醒了人们对外交知情权的追求, /废除秘密条约0成了当时公众的普遍呼声。正义舆论普遍认 #76# 为,只有/废除秘密条约0才能防止世界大战的再次发生。这种主张在当时也得到列宁的赞同, 宣布俄罗斯苏维埃政权废除秘密外交。但是,公众对国际事务知情权的追求,只有在今天才有 真正实现的可能,这是因为: 1.现代通讯、传媒技术的发展扩大了公众认知国际事务的渠道。现代信息技术的发展,现 代传媒系统的发展, 使公众在 24小时内都可以听到全球主要的无线电广播, 看到世界各地主 要的电视节目, 通过路由器可以跟踪到互联网上全球事务变化的踪迹。只要公众有兴趣,他们 对国际事务的认知几乎可比职业外交官毫不逊色。这种可能性,在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他 们完全有可能清楚地认知自己国家所处的环境,别国对自己国家的态度,自己国家在国际上可 能获得的利益, 风险有多大,机遇在何处,变风险为机遇的条件又是什么。即使不是专家,对国 际事务也不再是无知。如果说在历史上,当权者对公众封锁国际信息是轻而易举的事,而现在 则变得根本不可能。公众认知国际事务的条件大大地改善了他们的认知能力。 2.公众对国家的国际利益感受变得越来越直接,获得感受的程度变得越来越高。在历史 上,极大多数公众只有在国际战争已经发生, 甚至只有当呼啸的子弹从耳边飞过的情况下,才 会产生对国际利益的深切感受。如果说在公众中确实有对国际形势特别敏感的人群, 那主要 是极少数从事国际贸易的商人。而今, 对外开放的浪潮已几乎席卷世界各国,经济全球化已把 世界各国日益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世界各国的公众几乎随时都可能感受到国家的国际利益与 自己个人利益攸切相关。市场的全球开放,生产的国际分工向着全球的纵深发展,使极大多数 公众的劳动就业、工资福利和投资消费,日益与国际贸易市场、国际金融市场以及国际股市、汇 市密切地结合起来。他们从国际市场分享利益, 分担国际市场的风险。不管他们对自己在国 际社会中的地位自觉意识如何,直接或间接参与国际竞争已成为他们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 对国家的国际利益变得敏感的人群几乎已从部分个人扩散到每个家庭, 从城市扩散到农村。 围绕着加入世界贸易组织问在近两年引发的全国性大辩论,而且争论甚至被上升到爱国主 义与卖国主义高度, 足见对国家的国际利益敏感的人群在中国已扩散到了何种广度,国家的国 际利益与人们的个人利益密切到了何种程度,中国对外开放已发展到了什么水平。 公众已越来越拥有更充分的条件获取国际形势变化发展的信息,国家的国际利益的变动 越来越对个人利益变得日益敏感, 因而促使他们对国际事务、国家对外行为日益关注。 二、公众情绪是对现实的一种反应,是某种刺激的结果 公众的情绪是一种客观存在,随现实环境的变化和受刺激的不同而变化。俄罗斯刚诞生 初期, 国内公众的普遍情绪认为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一定会善待俄罗斯,建立/平等的伙伴关 系0, 不仅在政治上会视俄罗斯为盟友, 而且在经济上会提供大量贷款,对俄投资更会是源源不 断。但是在几年过后,俄罗斯公众发现不仅在经济上一无所获, 而且在政治上不断受到挤压, 俄罗斯的尊严不断受到损害。俄罗斯公众的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 情绪大变。美国人说俄罗 斯公众中有反美情绪,其实这是美国的俄罗斯政策逼出来的。前些年,中国有几位曾经对美国 具有亲近感的年青学者写了一本书5中国应该说/不06,令一些美国人大为震惊。其实,这也是 美国人自己逼出来的。美国总是对中国内部事务横加干涉, 恣意支持中国内部的分裂、动乱 #77# 金应忠: 国家对外行为: 公众情绪的作用 者,蛮横地用美国国内立法作为干涉中国内部事务的依据,面对如此种种刺激,稍有血气的中 国人怎么会不反感? ! 中国人的反感情绪或许对美国人也会构成刺激,但是这种刺激是美国人 自己造成的,根源不在中国人方面,怪不得中国人不够容忍。 公众的情绪不是指少数人的情绪, 而是指极大多数人的情绪,是对极大多数人发生作用的 刺激所造成的结果; 不同的刺激会带来不同的反应,产生不同的情绪。 1.民族主义情绪。就民族主义的基本涵义而言, 民族主义情绪首先是对自身存在的尊严 与荣辱的情感, 是一个民族自尊性的集中体现。任何民族都具有自身存在的尊严感和荣辱感, 其最高升华就是爱国主义情感。这种情感一旦受到伤害就易变成公众极大多数人的情绪。所 谓/一旦受到伤害0, 因素是多方面的,包括: ( 1)一个民族整体性地受到言语上的羞辱。这种言 语上的羞辱,中国人是有切肤之痛的。人们都不会忘记西方列强曾把中国人称为/东亚病夫0, 在上海外滩黄浦公园门口挂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0的牌子。这种切肤之痛曾推动中国人走上 了民族解放之路。任何民族都不会容忍在言语上整体性地受到羞辱。80年代,一位日本人说 美国经济所以比日本差, 因为美国人太懒,不爱积蓄。此言传到美国,美国人感到奇耻大辱,舆 论大哗,出现了愤怒声讨日本人的浪潮,一下子给日美关系蒙上了不愉快的阴影。( 2)国家间、 民族间都会有历史上这样或那样的怨恨,但如果恶意再现这些怨恨,就会再次唤起受害国家、 受害民族的痛苦。2000年 4月底,英国苏富比拍卖行和美国佳士得拍卖行恣意在香港拍卖英 法联军从圆明园掠走的中国国宝级文物, 消息传出后,无论在香港还是内地都引起了强烈反 响,遭到了广泛谴责,因为这些被盗文物见证了中国屈辱的历史, 拍卖行的恶意行为损害了中 国人民的尊严。日本的一些右翼分子经常跳出来否认对亚太国家侵略的罪恶历史, 为历史上 的军国主义分子翻案张目,甚至歌功颂德;这种恶意否认丑恶历史的行径, 严重损害了亚太国 家人民的情感, 激起亚太国家的愤慨。历史是一种客观存在,正确的态度是尊重历史事实, /前 事不忘,后事之师0, 以史为鉴, 创造美好的未来。如果美化或否认丑恶的历史事实, 恶意再现 国家间、民族间的历史怨恨,只会加深受害国人民的痛苦,激起新的仇恨。( 3)一个国家对另一 个国家持强凌弱,侵略、欺侮、压迫、干涉另一个国家,会引起另一个国家人民的愤怒与反抗,激 发民族主义情绪高涨。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南斯拉夫联盟持续 78个日日夜夜的狂轰烂炸,激 起了南斯拉夫人民的同仇敌忾,这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一个驻日本美军士兵强奸一名日 本妇女,日本人也觉得难以忍受,会在日本国内引起一阵骚动。可见不在于事件的大小, 而在 于事件的性质; 如果事件的性质触犯了另一个国家、民族的自尊心,一定会激起民族主义情绪, 这是国际关系史上的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即使在经济全球化发展的今天依然如此。 2.保护主义情绪。保护主义情绪是一种民族生存、发展的本能性情绪,任何民族都一样, 是民族主义的重要内涵, 产生于对生存威胁和利益威胁的反应。保护主义情绪既包括维护国 家主权和领土完整, 也包括维护本国经济利益。俄罗斯总统普京在正式就任时, 他手按宪法, 面对俄罗斯公众所作的誓言就是/遵守和捍卫联邦宪法,捍卫国家的主权、独立、完全和完整0。 在世界上,任何国家的首脑都被赋予此种使命。从当今各国的权力结构来看,这种保护主义已 成为一种国家机制, 使公众的不同情绪在一个机制内得到反应和运作。美国国内围绕是否给 予中国永久性正常贸易待遇的斗争,则是显示保护主义作用的典型例子。美国是否给中国永 久性正常贸易待遇, 在本质上是美国如何行使自己国家主权,如何看待自己的利益的问题。为 #78# 上海社会科学院学术季刊 2000 年第 4 期 了发展与中国的正常贸易关系,美国给中国永久性正常贸易待遇是完全必要的, 然而在美国, 尽管政府内建立了专门工作班子, 一些支持扩大对华贸易的商业团体也联合起来建立专门机 构,共同致力于做国会议员工作,用各种途径、各种方法向国会议员说明给中国永久性正常贸 易待遇对美国的实际利益,耗费了数千万美元的代价, 仍遭到相当多人的反对,原因就在于这 部分人担心经济利益受到影响。美国尚且如此, 在其他国家更不用说了。特别是广大发展中 国家, 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受到威胁的遭遇是经常发生的, 民族保护主义之强烈完全可想而 知。 3.维护经济、社会生活诸方面利益的情绪。美国给中国永久性正常贸易待遇,完全符合美 国增进国家利益的需要,给,是正常的,不给, 是不正常的。但对不同的美国公众感受却不一 样,尤其是美国钢铁业、纺织业及其他传统产业, 他们认为扩大从中国的进口有可能威胁到自 己的利益。公众中有不同的政治派别, 不同的利益集团,因而有不同的利益追求,对什么是生 存和发展的威胁会有不同的感受,激发不同的情绪,作出不同的反应, 这是极其正常的现象。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拓展, 跨国公司追求全球资源的合理配置与利用,寻求利润的最大值, 而公 众个人既可能是因此的得益者,也可能是受害者, 机会和风险并不均等。由于国际秩序的不公 正、不合理,公众个人因此受到的损害也不完全是公正、合理的, 由此引起公众的不满和反抗也 在情理之中。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 特别在发展中国家,公众为维护经济、社会生活诸方面 利益的斗争也会发展。西方国家学者通常称这种不满情绪为民族主义,其实,在世界各国贫富 差距越拉越大, 很多发展中国家的民众基本生活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这种不满情绪又怎能不 膨胀? 三、公众中的主导性情感孕育着国家对外行为的基本趋向 按传统的外交理论, /刺激 ) ) ) 反应0是国家对外行为的基本模式,即当受到国际环境的刺 激时, 国家外交部门则按所受刺激的性质和烈度,以国家利益为基础, 制订政策作出反应。什 么是国家利益? 人们可以列出若干个指标,然而, 即使这些指标本身依然预留着大量的主 观因素空间。按 2000年 1 月 5日公布的美国白宫国家安全战略报告5新世纪的国家安全战 略6,美国的国家利益被分为三类:第一类包括重要利益;第二类是重要的国家利益; 第三类是 人道主义利益和其他利益。如果说第一类利益具有某种刚性,不可能有伸缩余地, 那么第二、 三类利益的伸缩幅度就越来越大; 正因为有很大的伸缩幅度,所以美国对外行为有采取双重标 准的可能,而双重的出现正是/主观因素0作用的结果。在科索沃,阿族非法武装屠杀塞族 居民,美国当局不以为然,但南联盟政府军镇压阿族非法武装,美国却情绪亢奋, 认为是/ 种族 屠杀0,必须给予/人道主义干预0;这种情绪区分是美国政府双重标准的重要前提。情感产生 是一个极其复杂的问题, 极难可以作出简单的描述, 但是在民族、国家问题上却往往与历史传 统、与所处环境联系在一起,在公众中会形成一种主导性的情感, 影响国家对外政策的基本趋 向。 1.优越型情感。在历史上,优越型情感主要表现为种族优越感。在种族优越感支配下,世 界人种被分为优等民族和劣等民族,优等民族被赋予济世特权, 被赋予对/劣等民族0统治的绝 #79# 金应忠: 国家对外行为: 公众情绪的作用 对特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 希特勒法西斯主义者炮制的/日耳曼优越论0,不仅使 600万 犹太人惨遭屠杀,而且给人类带来了巨大战争灾难。在战后,这种惨绝人寰的种族优越论虽然 已不敢张目,但形形色色的种族优越论依然存在,如白色人种优越论及与此相应的种族歧视。 在种族优越情感支配下, 他们总是带着偏见看待有色人种国家, 总是千方百计地把自己的价值 观强加给广大发展中国家。 优越型情感不是产生于一时一事的优越性, 而是一种持久的、自命不凡的情感, 例如耶霍 舒阿#艾里利描述的美国人的情感, /认为自己是上帝的选民, 自己是上帝的特选子民, 美洲是 希望之乡。他们以救世主自居的倾向用历史和进步的哲学表达出来,未来是人类经由历史前 进的目标,美国将要成为最后一站,在这里受治于上帝的圣谕、律令和,不仅在教会管理方 面,而且在所有人类现世事务的行政管理方面都是如此0¹ 。在这种情感支配下, 美国精英阶 层、决策者信仰的一贯神话是: ( 1)美国负有领导世界致力于道义复兴的特殊责任; ( 2)美国的 利益就是人类的利益。这种情感给美国人养成了一种习惯,在世界各地到处指手划脚,不知别 国尚有内政,不知别国尚有利益,以国内法作为干涉别国内政的依据在世界上也只美国一家。 2.危机型情感。具有危机意识,这对任何国家的公众来说都是十分正常的。与危机意识 不同的危机型情感, 来源于持久的生存/末日0的威胁。日本自进入 90年代以来,诸如5断油6、 5日本的沉没6一类电影均引起巨大轰动。尽管这些影片所描述的恐怖景象完全出自一种想象 或者一种杜撰, 但却揭示了长期笼罩在日本民众心头的/末日0心理。这种心理并非空穴来风: 经常不断的地震,随时有可能爆发的一座座火山,石油能源完全依赖进口, 海啸与狂风暴雨袭 击所带来的巨大灾难, , ,都是日本公众一直面临的问题。1923年 9月 1日的关东大地震, 倾刻间造成 15万人死伤,财产损失 65亿日元。/生存空间0的/末日0感使日本公众人心惶惶。 一些军国主义分子利用民众的忧患心理,疯狂推动日本寻求新的/生存空间0,走上向亚洲大陆 侵略扩张的道路,无论给亚洲人民还是给日本人民都造成了惨重灾难。1995 年 1月 17日又 一次发生大地震 ) ) ) 阪神大地震, 难免又给人带来一种/末日0感。/日本的各种传媒,从报纸、 杂志到电视台, 从著名的评论家到名不见经传的小记者,几乎无时不在用耸人听闻的标题和语 言,渲染日本所处的险恶环境0 º。这种渲染对增强公众的忧患意识固然不无益处, 但是人们 不能不注意到这种危机渲染背后的极右势力活动的历史影子。 以色列公众也具有典型的危机型情感。犹太人曾因国亡家破而流散世界各地 2000多年, 尝尽人类苦难艰辛, 到 1948年幸而建国,安全问题是公众关心的头号切身利益问题, 一有战 事,即使在世界各地旅游的以色列公民均会自动立即回国,赶赴指定地点报到参战, 这在世界 上是绝无仅有的。何以如此? 因为他们不愿再次看到国土沦丧,流落异国他乡。在这种情感 支配下,在推进中东和平进程的努力之中,究竟/以土地换和平0还是/以安全换和平0便陷入了 无休止的争论, 不能不使实现中东和平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3.敏感性自尊型情感。每个民族都有自尊,敏感性自尊型情感并不是就此而言的,而是专 指由于长期受到外国的欺侮、压迫、歧视的历史创伤而造成自尊极端敏感的情感,这种情感广 泛地存在于曾经是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的广大民众之中。尽管殖民主义时代已过去近半个 世纪, 但是我们经常可以看到现实的刺激与痛苦的历史回忆相结合的火花。80 年代中期,上 海国际饭店楼顶上树了一大块/东芝0的广告牌,这种商业性行为在当时上海还仅此一列,当人 #80# 上海社会科学院学术季刊 2000 年第 4 期 们看到这广告牌时立即便想起日本帝国主义曾经骑在中国人民头上作恶多端的情景, 因此爆 发出一片抗议声。为了平息/民愤0, 有关部门不得不在当时的市中心电视塔上树了一块/金 星0广告牌。这个事例似乎有些奇特,但却表明,对敏感性自尊型情绪: ( 1)必须十分谨慎,万万 不能再造成故意伤害,因为历史形成的伤害是极难消失的,更不能制造新的刺激,造成这种情 绪激化。( 2)需要给予更多的尊重和平等相待。人们不难解释, /和平共处0五项原则为什么首 先是由中国和印度倡导的,为什么会得到亚、非、拉广大发展中国家的拥护, 因为他们在历史上都 曾经遭受类似的屈辱和奴役,都期盼在国际社会中获得应有的尊严和平等的地位,都不愿再看到 重演遭受屈辱和奴役的历史。中国民主革命的先行者孙中山先生强调/联合平等待我之民族0,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 50年来始终坚持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作为对外关系的基本国策,中间一脉相 承的因素是自鸦片战争以来所形成的中华民族的一个基本情结。如果不回想自鸦片战争以来中 华民族遭外国殖民者欺压的苦难历史,如果不理解中华民族的情绪,就无法正确把握中国外交的 基本诉求,这个基本诉求就是按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要求,在国际社会得到应有的尊重。这个基本 诉求不仅中国至今没有得到根本满足,而且其他广大发展中国家也没有得到根本满足,因而他们 具有几乎相似的外交政策取向,在国际问题上有众多的共同语言。 当然,我们还可以列举更多的一些公众情绪类型。对具体某个国家来说,公众情绪并不完 全只属于一个类型, 但通常在一个历史时期或者在某段时期会由某类情绪占据主导地位,这是 带来刺激的国内、国际环境所决定的。 四、公众情绪所显示的力量日益引人注目, 令任何机构当局都不敢轻视 1999年 11月世界贸易组织拟在西雅图举行千年庆典活动, 但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数万名 全球化反对者的游行示威,不仅使千年庆典活动成为泡影, 而且使拟发起新一回合的全球谈判 也毫无结果。2000年 4月,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华盛顿开会, 但数万全球化的反对者却堵塞 进出道口,致使法国经济和财政部长洛朗#法比尤斯无法准时到货币和财政委员会开会。据全 球化反对者说, 世界贸易组织、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之所以支持全球化,由少数精英 人物秘密作出决定, 实际上是为世界排名前 100 ) 200家跨国公司谋利益, /自由掠夺地球0,使 富国和穷国的差距扩大, 使世界 80%的人基本生活保障受到威胁。暂且不说这些指控合理性 如何,暂且不说他们的行为方式是否妥当,仅就其情绪渲泄的规模而言,确令世界震惊。当然, 这种情绪的行为表达方式至今还未具有普遍性,公众情绪通常大量地表现为: 1.传统媒体与现代因特网对公众情绪的反应和驱动。现代高度发达的媒体传播事业,正 在延伸到每个家庭和每张办公桌的互联网络,不仅为公众扩大了即时获取国际事务信息的可 能,而且扩大了公众渲泄自己对国际事务情绪的渠道。1993年美国出兵索马里死了几个人, 国内舆论哗然, 不得不立即撤兵,美国侵越战争失败的阴影至今深刻影响美国对外用兵的限 度,要求做到/零伤亡0是一个重要的标准,否则难抵国内舆论的压力。公众情绪对国际事件所 显示的某种倾向,是政府不能不考虑的决策因素。面对显示公众情绪的舆论,政府可以因得到 #81# 金应忠: 国家对外行为: 公众情绪的作用 支持而兴奋不已,也可以因遭到反对而感到压力, 而舆论压力的膨胀或许可能隐含着社会的动 乱与不稳定。 2.选举制度使公众获得渲泄情绪的手段。尽管我们难以把西方的选举制度视为高度民主 的象征,很难说是对民意的遵从,但在形式上确实给民众提供了表达自己情绪的机会。无论是 国家/政府首脑的选举,议会议员的选举,还是地方长官、议员的选举,公众对被选举人的评议, 对时政的评议, 以及投票权的使用, 都可以作为渲泄自己情绪的手段,对被选举者都会构成某 种压力。为了迎合公众情绪, 被选举者在政策性宣示方面不得不顺应公众的情绪,否则就有失 去选票、败选的可能。被选举者通常更关注利益集团的情绪, 因为利益集团所拥有的金钱、票 源实力足以决定选举的结果。这种形式上给公众所提供的机会, 虽然不能决定当权者的对外 政策取向,但却能显示公众的爱与恨,公众赞成什么与反对什么,给当权者或议员以某种警示。 许多人认为,在竞选时,被选举者的对外政策宣示不过是竞选的需要, 说说而已。此言虽有合 乎事实的一面, 但认识也不能仅止于此, 因为事实上通常反映了该国对外政策可能摆动的幅 度。 3.议会议员通常直接反映利益集团、权势阶层的情绪。在西方国家中,所谓国家利益实质 上是利益集团、权势阶层的利益;议会制度维护的基本上是他们的利益。由于议会所拥有的立 法权和对行政机构的监督权, 因而使议会议员的情绪对行政当局的对外决策影响具有特殊的、 极其重要的作用。尽管议会与行政当局之间的权力制衡并不是永久不变的, 但行政当局极难 获得不受制于议会的机会;议会使用听证会、调查、议案审议、法案表决等不同手段让行政当局 受制于自己。如此, 议员的情绪不仅有表达的重要场所,而且对行政当局决策非常直接地发挥 作用,不能不引起人们的特别关注。/院外集团0这一特殊行业便应运而生,合法地专业从事影 响和改变议员情绪的工作。事实证明, 通过/院外集团0有效地对议员开展工作,是从立法程序 上直接影响国家间关系的重要途径。 综上所述, 公众情绪包括最广泛的民众情绪和处于特殊地位的议员的情绪, 及司法、行政 机构权势阶层的情绪,涉及社会各个阶层和各个侧面, 是一个广义的概念, 处于不同社会地位 的公众情绪对行政当局的决策有不同的影响作用,因而受到人们不同程度的关注。但是,应该 肯定,不同社会地位的公众情绪是相互影响的,不能孤立、静止地看待。 六、操作公众情绪已成为国家发展对外关系的重要 领域, /公众外交0日益受到各国政府的重视。 /操作0概念极易使人想到/炒作0,这在国际斗争中是常见的现象, 其本质是把有限的/事 实 0作无穷夸大,煽动公众情绪, 以促使公众对自己的外交行为给予全力支持。在 1999年初, 美国为对南联盟实施/空中打击0,大肆炒作南联盟在科索沃/种族灭绝的事实0, 为/人道主义 干预0提供/依据0。尽管/事实0依据过于空洞,但疯狂的炒作却在欧美公众中引起了对南联盟 的巨大民愤,为美国的狂轰烂炸披上了/人道主义0外衣,即使事后众多权威国际法专家都证明 西方媒体所提供的/事实0都是虚构的, 但已对南联盟造成了极端惨重的恶果, 而美国政府/动 #82# 上海社会科学院学术季刊 2000 年第 4 期 员0公众情绪的目的已经达到。诸如此类恶意操作公众情绪的案例还可以举出很多。美国动 员公众情绪的主要手段是公众所关注的大众媒体。美国的大众媒体包括报纸、杂志、电台、电 视等以社会公众为对象的视听产品。由于其无孔不入,渗透于各个层面,在相当程度上能引导 和左右公众的舆论和情绪,因而有美国/政府第四分支机构0之称(其他三个分支机构为立法、 行政和司法)。由于美国大众媒体实力雄厚, 在世界各地都有信息收集网络和触角, 因而世界 各国的大众媒体通常都大量使用美国媒体播发的新闻,从而使美国媒体的新闻变成了/国际新 闻0, 影响国际社会的/舆论0导向。所以不能低估美国动员国际社会公众情绪的能量。 但是, /操作0也不完全是贬义,善于遵从、引导、影响和控制公众情绪, 对国家发展对外关 系都有重要的积极意义。就国内而言, 可以推动公众支持国家对外政策, 增进对外关系的发 展。任何国家发展对外关系都有一个如何对待国内公众情绪的问题。中国对外开放发展过 程,是不断克服公众闭关锁国、自给自足小农经济观念的过程,是使公众正确区分中国自主开 放与外国列强迫使中国门户开放的过程。由于我国中央政府能善于尊重公众的情绪, 积极引 导公众的情绪, 因而能变阻力为动力,使对外开放事业能健康地、稳定地得到发展。在碰到不 测事件发生时, 如何引导国内公众情绪尤其变得关键。1999 年 5月 8日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 遭到美国导弹袭击, 造成三死多人受伤、馆舍被毁的重大损失,消息传到国内,国人群情激愤的 情景至今让人记忆犹新。面对如此严重的突发事件, 由于我国中央政府具有应付极端复杂局 面的经验和能力,善于遵从和引导公众情绪, 所以能迅速控制局面, 不仅避免了可能因部分公 众情绪极端而造成的损害,而且激扬了广大人民群众爱国主义热情和强国的决心。 就对外关系而言,也有如何遵从、引导国外公众情绪的问题,通过/向世界各地民众传送情 报和信息的努力0,扩大本国公民和机构同国外公民和机构的对话范围,让他们谅解、理解本国 的原则和政策, 并通过他们对自己所在国家政府发挥影响作用。国际关系的众多事实表明,若 能影响对象国公众的情绪,便能影响对象国的外交决策,因而越来越多国家在寻求影响对象国 公众情绪方面正在作巨大努力,包括: ( 1)充分利用对象国的大众传媒; ( 2)扩大与对象国决策 圈内精英人士的对话与交流; ( 3)扩大与对象国国会议员的对话交流; ( 4)积极开拓国际互联网 传输情报和信息的功能; ( 5)扩大国内公民和机构同国外公民和机构的对话范围。, ,所有这 一切/公众外交0手段的运用和努力,旨在向国外公众及时提供情况, 有效发挥影响。 由于公众情绪日益广泛、深刻地影响国家对外行为,所以实事求是地把握公众情绪, 通情 达理地引导公众情绪,越来越受到各国政府重视, /公众外交0已成为国家安全的一个重要组成 部分。 注: ¹ 转引美斯#贝内特5政治的神圣性:民间宗教与美国政治6 ,5社会学情报6 , 1975年第 14期,第 83 ) 85页。 º 吴寄南主编:5站在新世纪入口的日本6 ,第 4页。 (责任编辑:亚 光) #83# 金应忠: 国家对外行为: 公众情绪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