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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看不见的竞争力

2012-07-08 35页 doc 103KB 5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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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看不见的竞争力第1节:美与竞争力(1)   美,看不见的竞争力   一、美与竞争力   我们今天要谈的主题是美和竞争力。谈到这个主题,我会联想到自己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因为这个课题走过台湾很多小小的街道、很多小小的镇子。有一个叫做苑里的地方,我记得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在编织,把大甲蔺压扁晒干编成草席、草帽等各种草制品。在经过一块小小的稻田时——我印象好深好深——有一个老太太光着脚坐在那边,很快速地编织着这种东西,她的眼睛看不见,是瞎子。我在旁边待了很久很久,那时候我们常常会对自己有一个要求,就是不可以随便去给别人拍照。所以我没有拍下...
美 看不见的竞争力
第1节:美与竞争力(1)   美,看不见的竞争力   一、美与竞争力   我们今天要谈的主是美和竞争力。谈到这个主题,我会联想到自己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因为这个课题走过台湾很多小小的街道、很多小小的镇子。有一个叫做苑里的地方,我记得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在编织,把大甲蔺压扁晒干编成草席、草帽等各种草制品。在经过一块小小的稻田时——我印象好深好深——有一个老太太光着脚坐在那边,很快速地编织着这种东西,她的眼睛看不见,是瞎子。我在旁边待了很久很久,那时候我们常常会对自己有一个要求,就是不可以随便去给别人拍照。所以我没有拍下那张照片,但是那场景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一个失明的盲妇人,却可以很快速地编出非常漂亮的花纹。当时我在旁边用素描本记下了她编的图案。我完全不能理解一个没有视觉的人,可以用手的触觉这么高度敏感地编出这些手工艺品,还能被运到一个离苑里比较近的市镇——大甲溪——去卖。当时的大甲溪变成非常有名的地方,完全是台湾产业的缘故。   我想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到现在,在这三四十年当中,我们很明显地看到一个矛盾。作为一个学美术的人,我记忆中的苑里,是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产业基础的苑里,同时也是很美的小镇苑里。我不知道一个学经济的人,或者学科技的人,他看苑里时,跟那时候我这样学美术的人看苑里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它是产业重地,可它同时也是美的,我们也可以说它人情淳厚。它有一个自己信仰的东西,能把地方上生长的草发展成一种产业,而这个产业里所有织品的花纹也在不断地创新。   刚刚我提到的矛盾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后我们的产业在转型,在转型之后,我已经不能够再怀念苑里这样的小镇了。如果继续跟别人说当初的苑里是多么多么的美,我大概会被很多朋友骂。他们会说你太怀旧了,台湾必须要快速进步。的确,我们在这二十年进步非常快,有科学园区,有很多新的产业、新的科技发展出来。可是我有时觉得我们对进步有一点太急躁了。当急着把所有小镇的产业快速丢掉的时候,我们大概有一段时间觉得赢得了一个比较好的竞争力。我不敢这么快速下判断说它是好还是不好,至少我们也看到台湾表面一段时间内经济上的繁荣。我常常思考的是我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以及接下来还要用多大的代价才能挽回一些流失掉的东西。这些流失的东西,可能包括从经济到伦理再到美学。我很想就此跟大家交换一点意见。   苑里有民间产业的基础。我现在住的地方在观音山脚下的八里乡,这个地方沿着整个淡水河出海口的左岸,有非常长的一条海岸线,因为出产观音石,形成了最早的打石工业的重要基础。早期的龙柱,台湾很多的墓碑、雕刻,大概都是沿着观音山发展出的石工业。我也称它为民间的产业。我刚刚搬到那边时,还很容易看到一家一家的小店,都在用手工打造墓碑或者雕刻龙柱。而这几年却几乎看不到人在做任何东西,因为现在走私进来的泉州石雕是非常便宜的。所以看到几乎一家家加工厂的停业,然后都变成了大陆转口的商业形态。我不从事经济,在这方面我也无从讨论。   可是从美术上来讲,我的恐惧和害怕是缘于苑里的手工业在消失、雕龙柱的手工业在消失、莺哥镇的陶瓷产业也在消失。我在东海大学做系主任的时候,经常会带学生到水里乡,水里乡有台湾最传统的蛇窑(因顺着山坡地形以土砖砌成,窑身很长,远望犹如一条蛰伏的长蛇,故名),出产大缸。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如果有年龄和我差不多的,会记得我们小时候家里都有两个大缸,一个放水,一个放米。我现在不太记得从哪一天开始缸忽然从家里消失了。其实这是蛮有趣的一件事情,我们常常对于自己生活中存在与消失的东西这么不在意。我对这一点经常心怀愧疚。   我带着学生去看水里的制缸业的时候,有一个姓潘的师傅,他能很快速地把一堆土放到转盘上,用脚一推后就可以拉出大缸,大概能拉到三十公分高。可是通常我们的水缸更高,他拉到一半以后,因为承载量不够不能继续拉,必须拿下来阴干,等整个胚土阴干以后,再用泥条盘的方法——就是用一条条泥慢慢盘出上半截再阴干。潘师傅说他每天可以生产出四百个这样的大缸。我记得那个年代带学生去看的时候,他的缸已经开始卖不出去了,塑料材质的白水缸出来了,并开始流行。大家记不记得夜市里倒调过来做灯笼的就是那种水缸。 第2节:美与竞争力(2)   其实产业在转换的过程当中,很多传统的产业在不自觉地消失。刚刚提到,我常常会被朋友批评说太怀旧,对那些东西的乡愁可能会使台湾停留在农业和手工业时代,而不能实现现代化。我也常常很自觉地批评自己太怀旧,可是后来我开始做比较深入的思考。我觉得自己怀念的不仅仅是水缸,或者是草席,或者是龙柱,而是在怀念一种创造力。   人的手在很长的时间里习惯一种材质,在这种材质里慢慢发展出一种创造力,随着这种工艺的消失,手不再接触这种材质,创造力也会一直萎缩下去。所以为什么比较先进的国家都有所谓的民间文化材料保存?我们可以看到日本做和服带子染绘的老师傅,大家把他奉为国宝,要他把这个传统染绘技法传下去,而不仅仅是保存和服带子而已。这种染绘的技法,如果消失了,也许我们在整个创造力上会消失很多东西。   现在可能牵扯到一个问题。人类在长期的生存过程当中,艺术创造就是人类的手碰到了一种材料,然后利用这种材料完成观念里的某一种造型。所以凡是在这里所说的艺术活动,一定是跟手的进步有关,跟观念和思维有关,跟对材料的认知有关,是这三种东西的结合。   很多朋友从事科技工作,我相信大概也离不开这三种东西,就是对材料的认知、手对材料的使用,以及如何用手在材料上把自己的观念和思维表达出来。这其实是人类在整个文明进步当中一直发展的部分。看杂志上做的乡镇专版,当翻阅的时候,你会强烈感觉到原来每一个乡镇存活下来的条件,是它如何以当地现有材料发展出一个产业基础。而这种产业基础可能在一个大的经济变革的时候,会消失得非常非常快。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我们常常还会去美浓镇,那个时候它其实也已经开始转型,慢慢从制造雨伞、油纸伞、竹帘这类东西转型到烟业种植。我去采访的时候,已经有很多种烟业,很多烟楼。那时很多朋友搞摄影时会特别跑到美浓待一阵子,因为在台北快速转型的过程当中,美浓还保有了比较美的一面,可是这个美到底是什么,非常不容易说清楚。是那些客家太太们穿的老式蓝布衣服吗?是那些黑瓦或者红砖搭配着荖浓溪河流旁绿色稻田的一种很协调的建筑形式或色彩吗?我不知道是什么。这种美非常抽象。到美浓的人会好自然地说:美浓好美。   那时台北开始拆掉老房子盖楼房。在房子外面浇注水泥,连瓷砖都还没有,瓷砖还要再晚一点出现。房子好像永远盖不完一样。永远是二楼上面有四个柱子,然后露出钢筋来,三楼也是露出柱子跟钢筋来。其实一直到现在,在台湾还能常常看到这类建筑,让人感觉它有一个很大的野心,永远有盖不完的房子。大家看到的台湾,永远停留在一个没有盖完的工地上,一直是工地的感觉。这是让我很讶异的状况。   所以那时候我们到美浓,已经感觉到它至少是一个盖完的建筑群,瓦铺完了,墙浇好了,它有一个收尾。你会感觉这样一个村落,人生活在里面有一种安心的东西。而且美浓的房子好像盖了很长时间,所以它慢慢变得和四周的景观非常匹配、协调。那时我们去看望美浓的一位著名作家钟理和。他住在笠山农场。笠山的形状像斗笠,而农场里所有的建筑都是斜屋顶,非常相得益彰。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人为景观与自然景观的协调。可是当我们看到有四个柱子没盖完的建筑时,它跟周围所有的自然景观是不匹配的。   这些都涉及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就是经济。我们常常讲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台湾是穷困的,它的产业基础限定在手工业及市镇的发展上,如前面提到的苑里的大甲席、八里的石雕工艺、莺哥的陶瓷、水里的大缸。每个地方大概都有一些小小的产业,地方就在这个小小的产业里发展。突然小镇有了很大的野心,涌进来很多外来的东西。   在跟编辑朋友们谈到关于“美、竞争力”这个话题的时候,我会回溯到时代的出发点,就是美如果是从长久的传统里传承下来的话,我们会有一种审美习惯。如果问为什么美浓是美的,其实很简单,因为这里的建筑材料非常少,就是土和木头,我们叫土木。这是老的市镇建筑基本的材料,没有太多其他东西可以用。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可以从各国进口新的建筑材料了。在所有的东西进来以后,人们有没有判断力跟选择力,其实就成了决定一个地方是不是美的非常重要的原因。 第3节:美与竞争力(3)   美并不是“多”,美是你懂得选择。“少”可能是一个不美的条件限制,可是“少”其实在客观上反而有一种协调性和统一性。前几年去大陆旅行的朋友告诉我,江南好漂亮,都是白墙黑瓦。我说因为它没有别的,就是白墙黑瓦。从明清以来它的建筑材料就是白墙黑瓦,所以它可以保有统一性。现在江南也不行了,因为东西多了。东西多了是对美的一个非常好的考验,到底要让多少不同的材质和不同的色彩放在一起才是对的?   传统的产业在发展的过程当中,因为处在某一个缓慢的历史发展过程当中,它会慢慢熟悉材料,慢慢熟悉环境,真的像一棵大榕树一样,是从土地里慢慢生长起来的。在这种不急的状况里,很少有不美的东西。可是一旦面临急迫的时候,一忙的时候,那个美常常就会乱掉,因为没有心情去整理这些东西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自己在台北工作,可是很明显的感觉是,一到放假的时候,往往要往这些乡镇跑。因为感觉到乡镇里面有一种非常稳定的力量,一个很厚实的力量,而同时好像感觉害怕都市的东西像魔掌一样很快打过去,可是它真的就过去了。   那个时候也有很多朋友去鹿港,在那儿可以看到非常传统的锡制品:锡酒壶,锡蜡烛台等;还有做香的工艺,是做那种拜祭用的香,甚至在路边你都可以看到工匠用手很灵活地做这些香。最近一次去鹿港,我真的吓了一大跳,在天后宫前面居然有一个非常大的香客大楼!我不太知道为什么需要这么大的香客大楼。如果一年只有一次进香活动的话,大概也不需要这么大的香客大楼。   我想大概是对小镇自己的文化特质忽然没有了信心,被冲散掉,要做一个虚夸的东西,而小镇原有稳定厚实的力量就开始消失了。那时候还保有的几个美好的乡镇,其实后来在转型过程中都有了很大的尴尬,除非那个社区有很强的自觉性,慢慢把社区原有的自我特征保持下来。   那个年代很多朋友都开玩笑说,到鹿港去叫一个小发财车,你就可以运走很好很好的雕花床,还有古旧的椅子。人们丢出这些东西,然后去买那些塞了稻草的沙发回来更换。因为他认识不到原来的家具木料有多好,雕工有多好。我想这是价值观的问题,是选择的问题,在这样一个选择迷乱的过程里,美就完全失去了。我想当提到这些问题的时候,我关心的是否只是美的表层?一个乡镇的美或不美跟竞争力有关系吗?这两种东西拉在一起要怎么谈?   一九八四年东海大学成立美术系的时候,要我去做系主任。我就跟校长开玩笑说,是不是所有的系都设完了,想不到要设什么系了,所以就设一个美术系?一直到今天,一个成长的年轻人,如果要在社会上有竞争力的话,通常是不太会去学习美术的,也不太会去学习艺术。大家观念里总觉得美其实不是一个竞争力要素。学医、学法律都行。学法律现在竞争力很好,社会高层几乎都是学法律出身的。人总是要有一些较强的竞争力。我想社会上当然有它对于所谓竞争力的理解。   我没有想到当时跟校长开了这个玩笑以后,他就摸摸鼻子说,你其实不知道,我没有要设美术系,我是要设大众传播系,因为竞争力比较好,媒体上出路很好。可是因为别人跟他讲如果要报两个系到教育部,一定会被删一个系,所以他就报了一个美术系,报了一个大众传播系。没有想到那个时候台北以南的大学没有美术系,教育部的人就把大众传播系给删掉了。所以我大概四月份收到一个通知,要我赶快筹划系务等事,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这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   常常和朋友讲这个故事的意思是,我很长一段时间学习美术、爱好美术,从事美的工作,其实心里面很虚。在这样一个社会里,每个行业都有它一定的竞争力,在那么强烈的社会竞争里,你究竟要怎样才能使美成为一种竞争力?尤其你在从事美术教育工作,每年三十位专业的学生进到学校,你该怎么告诉他,美将来是在社会上有竞争力的?其实这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   你要告诉他说,别人要攒很久很久的钱,贷款买一所房子,然后发现墙壁空空荡荡,到时候会想到买你的画。最后绕了好几圈,他还要会相信那张画是他的画,实在是大费周章。可能我们都想说所谓的美就是竞争力,就是墙上的那张画。如果是音乐呢?如果是戏剧呢?如果是舞蹈呢?我想那个竞争力你更不敢去谈了。   我们看到在人类文明的进程当中,美从来没有缺席过,在先进国家的发展过程当中,美也从来没有缺席过。这又给了我们很大的信心。美究竟在扮演什么角色?《天下》杂志给美下了一个有趣的定义,说:“美是看不见的竞争力。”“看不见”这几个字非常有趣。如果是墙上的一张画,它其实是看得见的;如果是音乐会里的音乐,它其实是可以听到的,是可以感觉到的。我想这个“看不见”也许是触碰到我自己了。 第4节:美与创造力(1)   二、美与创造力   现在谈美,其实不一定是要跟艺术结合在一起,而常常是跟另外一种东西结合在一起,就是创造。美是跟创造有关的。我想大家可能看到前两年在台湾办的一个蛮重要的关于达?芬奇的教育展览,现在在全世界巡回展出。我的一些美术界朋友去看了以后,其实很失望,因为他们说没有《蒙娜丽莎》。我说《蒙娜丽莎》不大可能到台湾来展出。他们又说,比较离谱的是没有《最后的晚餐》,我只好解释说《最后的晚餐》是一张壁画,不太可能搬来。   那个展览我自己当时很关心,是因为展览有达?芬奇留下的六千件手稿。他随身有一个窄长的笔记本——可能在现场大家看到了,很小的笔记本,用来随时记录。他去世之后,这批东西保存得很好,后来有部分被英国女王收藏在温莎城堡,有部分被收藏在巴黎的国家图书馆。最近几年有的流失到民间,很多被比尔?盖茨买去了。他一直认为这批手稿将是二十一世纪非常重要的东西。大家现在讨论达?芬奇的七种才能什么的,都是从这些东西出发的。   那个展览就是把手稿里所记的达?芬奇当年做的很多实验,由斯德哥尔摩大学研究并制作出来。人们发现他当时设计的比如横跨伊斯坦布尔黄金角的二百四十公尺的桥梁,力学上是完全合理的,所以用模型把它做出来。还有他的飞行理论,因为达?芬奇对于鸟的飞行一直非常感兴趣,他曾经解剖过很多鸟,研究它们飞行时翅膀的伸缩,他也尝试把鸟的翅膀用不同材料复制出来。后来他发现自己研究的角度错误,因为鸟的飞行不止是翅膀的问题、伸张的问题,还跟空气的压力有关,所以他开始研究空气压力。这些草稿里记录了无数或成功或失败的研究,但是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是近五百年来几乎所有科学发展的基础。所以这个展览在世界各地巡回的时候,其实是希望告诉我们,达?芬奇不仅是一个画家,至少不止是一个画家,还是一个创造者,他所关心的东西原本都是跟创造有关的。   比如说他很关心音乐。他是一个音乐家,曾被邀请到米兰做宫廷音乐师。上次台湾的展览有一个马头琴,是达?芬奇设计的。他的乐器本身弹奏得很好,歌也唱得很好,还会作曲。他把一根草绑在琴弦上,拨动琴弦去记录琴弦振动时的频率、力度和琴弦停止的次数。因为他相信声音是一种波,所以他几乎是最早的声波研究者。我们今天看到他的笔记本上,很可能就有一个琴,大概旁边还有一些文字。图像或者文字对他来讲,都是研究声音理论的基础。   我们等一下会更集中地讨论一个问题,就是绘画并不只是要画画这件事情,画画很可能会变成一种思维模式,一个思考问题的方式。画画的过程,可能也是一个解开很多神秘理论的过程。有时候我们看不懂达?芬奇的图,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画了很多很多的水波,现在我们发现他有一段时间一直在做流体力学的研究。他几乎是人类流体力学最早的一个发明者。他会丢一块石头到水里,观察水一波一波地荡开,然后去研究水波的区别。石头的重量、高度,丢下去的力度,和一波一波荡开,到第几波会停止,然后他会把这个波跟刚才的声波联系在一起。 第5节:美与创造力(2)   最近还发现在他的手稿里记录着,他曾经在一个黑暗的房间划了一根火柴,写下:“光应该是一种波,可是速度太快,我没有办法计算。”我想达?芬奇令人震惊的东西并不在于那一张画的问题,而在于他在进行很多的探讨,想要研究人类过去不知道、未来可能会知道的事情。所以他的很多画作,我们今天也许不应该只是从画作的角度去看,而应该看到他在探讨、研究很多复杂的问题。   我想举一个例子。别人委托他画一个宗教故事,宗教故事里有一个叫圣杰罗姆的基督教老人,是苦修教派,很瘦,手上拿了一块石头,常常要打自己的身体。这幅画很多人画过,你只要找一个老一点、瘦一点的模特,拿一块石头,做一个这样的动作,照模特画就好了。达?芬奇与众不同的是他也找模特,可接下来他就觉得这样不够,他还很想了解手拉动的时候,有哪几块骨骼和肌肉会动起来。   大家知道当时没有解剖学,也不允许研究解剖学。因为宗教认为身体是神创造的,不可以研究,所以他就偷偷地解剖尸体。这样的工作当时是会被控告的,而且会被认为是在搞巫术,所以他必须要很秘密地进行。   达?芬奇对解剖学的贡献非常大。特别在米兰的时候,他把自己关在一个公墓里解剖了三十具尸体,包括老人、小孩、女性,还有怀着孩子死去的女性,整个子宫被解剖出来,能清楚看见婴儿在里面的状况。我想看过那个展览的人应该都记得草图里面全部有记录,密密麻麻。他把静脉和动脉全部做了解剖,第一个发现进入心脏的血液跟从心脏出来的血液是不同的。今天在医学、生理学、解剖学上,他都是鼻祖;但是他当时只是想知道人体构造。神学说这是神创造的,他觉得不满意,想对这样的问题进行解答,就开始解剖。   我想如果一个人在担心被逮捕、被审讯、被拷问的状况下,把自己关在公墓里,旁边是腐烂发臭的尸体,可是他仍然把毛发器官一一归类,然后一一做笔记,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过程。也许他跟我们今天讲的“美”,距离非常大,可他是在寻找一个不可知的东西。让我非常感动的是,他做完所有的精密的解剖,把影响今天整个人类解剖学的东西都完成之后,坐在一堆毛发器官尸体当中,写了一句话:“奇怪,我没有找到灵魂。人类一直说存在的灵魂到底在哪里?我为什么没有找到它?我该解剖的全部解剖了。”   我不知道大家读到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觉得美的感觉忽然出来了。我相信美是在人类生存的艰难困苦当中,使你发生信仰的那种东西。我很想跟达?芬奇说,灵魂到现在还是没有被找到。是否有灵魂,只是你相信不相信的问题,可是对于解剖做得这么精密的达?芬奇来讲,他最后要问的居然是这一句话。我不知道今天医学解剖做得最好的人会不会问这种话,也许他认为灵魂根本是不存在的东西。   其实人类永远在他要证明的东西和他要相信的东西之间存活。美可能是一种信仰,它跟灵魂一样,到现在都没有办法被完全地证明,可是它存在与否对人类的文明有非常大的影响。像达?芬奇这样一个追求极度精密的科学家,他最后还是要问灵魂到底在哪里。现在大家认为是达?芬奇找到了静脉,他甚至是最早记录静脉流的人,最早区分左、右心室的人,可他还是要找灵魂。这使我们非常难归类达?芬奇是科学家还是艺术家。我相信美是连接这两者的一个桥梁。美可能是一种秩序,也可能是一种信仰。   一个社会里面美的重要性,可能还不止在于它有多少个画家、音乐家、舞蹈家、戏剧家,而更在于不同的行业、不同的领域,怎样能够把美作为一个向前发展的创造力,或者我们可以把美作为创造力的一个征兆。有人可能是搞机械的,有人可能是搞化学的,可平时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工作时,一般是习以为常、原地踏步的状况;但是当他感觉到美的时候,会促使他的专业从一个机械式的普通发展,提高成为一种产生创造力的状况。 第6节:美与创造力(3)   小时候我在老电影里看到居里夫人在研究化学元素镭,一次一次地做实验。你会感觉到每一次失败,其实都使她相信,镭元素一定在那里,她要试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老记得她在镭元素快要出现前那一瞬间的美,而不是出现之后的。她脸上不断释放出来的是内在的创造力和内在的潜能,是永不放弃的坚韧。   今天西方非常多的先进国家对美很重视,相信美是一个重要的、有生命力的、开拓的部分。回到最本质的问题,美不一定仅仅是跟艺术有关。我们在看一朵花时,觉得它是美的,很少会觉得它不美。这种美在现实的功利层面上没有任何目的跟意义,但是它好像变成了一个征兆,让你觉得有一种生气和活力。我跟很多朋友提过,许许多多古老的文明,作为生命或者美的第一个象征,常常都是花。   《圣经》里,耶稣传道有很大一部分跟花有关。他曾经跟门徒说,你看路边的百合花比所罗门王富有时所有的宝藏都要珍贵。这是他用花在说法。坐在菩提树下悟道的释迦牟尼,在传道的过程中,一句话都没有讲,就拿花示众。如果今天晚上演讲,我一句话不说,就拿一朵花,会有什么后果?佛经里讲的这一段很有趣。当释迦牟尼拿花给大家看的时候,大弟子迦叶笑出来,他就把花给了迦叶,说我一生所有的道理都在这一朵花当中,不靠语言、不靠文字来传。成语“心心相印”就是从这段典故中演绎出来的。   我们今天也许觉得参悟一朵花的开放,不见得比学知识更重要,这会让我想到我们的教育里是不是缺少了这部分。我们是有很多知识和资讯,可是一朵花的开放,里面包含的东西是远比知识和资讯丰富的,你可能会对花有不忍之心。每年四五月的时候,新竹、苗栗这一带漫山遍野的油桐花开放,白色花瓣掉了一地。我好几次带学生走过那条路,所有人都会绕开,不肯踩花。看到学生绕开,我会觉得很快乐。他知道那是一朵花,花掉下来很漂亮、也很干净,他不忍心去踩。其实不是因为语言,也不是因为文字,就是因为他觉得不忍。   我常常会珍惜教育里这部分东西,而这部分东西不知道多少年后才会发生作用,而不是在此时此刻。它也不是考试和学分所能衡量的。可是有时候我们没有耐心去感受这会是一个竞争力,可能等到某个时刻,当我们觉得生命不可以糜烂、不可以肮脏、不可以堕落、不可以腐败、不可以低级趣味的时候,而能够把生命变成一个比较崇高的状态的,大概就是那一朵不忍踩踏的花。   这个竞争力的意思是说,当看到社会里面堕落、糜烂或者低级趣味的东西,越来越蔓延开来的时候,你反而会想到看见一朵花而不忍踩踏下去的那种感觉。那朵花可能是任何一个会在媒体上出现的人,可是你会跨过去,不去折损、侮辱他,也不去蹂躏他。我觉得这是对生命本质的一种尊重,它是美,可是它会使一个社群最终以美为所有生命最高的典范。所以我想,这个竞争力的确是看不见的一个东西,可是我相信它在整个生命行为当中,潜伏着,想要变成我们无以估量的什么东西。 第7节:美的本质是回归自我(1)   三、美的本质是回归自我   美学源于西方,大概十七世纪、十八世纪很晚才发展出来,尤其在德国变成了一门特别的学科,像鲍姆嘉登(德国著名哲学家、美学家)他们开始谈“Aesthetica”这个词,现在日本把这个词翻译成“美学”。其实它真正研究的并不完全是我们今天讲的艺术的美,而是研究人类的感觉,也许更恰当的翻译是“感觉学”。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这五种感官经验遍布全身,提供给我们很多情报,也影响我们的情绪,跟我们的身体有非常大的关系。   可是长期以来,我们不大有机会去检视这五种感官,所以在鲍姆嘉登的美学系统当中就开始认为应该把这个东西设立为一门特别的学科。因为它可能与看画、听音乐有关,所以当时日本把它翻译成汉字里的“美学”这两个字。现在很多人说翻译成“感觉学”可能更正确一点。其实它也就是印度在很古老的经典里面所讲的“眼耳鼻舌身”。   可是我们会发现如果只跟艺术发生关系的话,这五种感官并不全对。很多艺术行为,像绘画跟视觉有关,音乐跟听觉有关;可跟触觉有关的艺术,跟味觉有关的艺术或者是跟嗅觉有关的艺术,都还没有完全成型。所以严格讲起来人类真正运用所有感官的机会并没有那么大。在动物世界里,五种感官也非常的活跃。德国鲍姆嘉登系统对美的讨论很多,康德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他曾经特别强调“美是一种无目的的快乐”。这个句子不是很容易懂,我解释一下:他认为美是没有功利和目的的,就像听一首音乐、欣赏一朵花、看到晚霞时,我们有很大的喜悦感,可是这种喜悦是没有目的性、也没有功利性的。   我们平常很多的快乐都跟功利性有关,有功利、有目的才去做。可是因为美本身是没有功利性、没有目的性的,所以才使得美学,尤其是德国的美学系统认为,美跟人原始的创造力以及未来的创造力有非常大的关系,它不是当前的。我们所有的知识和学习都被限定在功利和目的的状况下,学分也好,考试也好,其实都有固定的目的,所以如果在一个没有目的的状态下,很多人不知道要做什么。我想我们都可以检查一下自己的生活,看看有多少东西是安排来做什么的,有目的性的。比如说休闲生活,休闲生活可以是目的,也可以不是目的,看你怎样去安排。“美是一种无目的的快乐”是说,你觉得自己的存在更像是一件作品,更像是一个生命状态的时候,它的目的性才能够被解除,它所有的功利性也才能被解除。   我想这跟“看不见的竞争力”有关。如果美是一种无目的的快乐的话,关键就是该如何保有自己高度的创造力。不是在当下,而可能是在接下来的转型或者未来的岁月当中,更可以无限地去创造、去突破。   我们可以举一些比较具体的例子。今天科学给我们提供的一个数字非常有趣,它说人类的视网膜可以分辨两千种色彩,这是一般人不太容易知道的。因为我们全凭感觉和直觉去分和算,肯定不到两千,可是科学已经证明人类的视网膜可以分辨两千种色彩。人类的视觉是非常敏锐和敏感的,如果局限在当前的功利跟目的里,只能分辨五种、七种、十种色彩,甚至更少,它的感觉是粗糙的。可是如果真正把视觉经验开发了以后,它会是非常惊人的。   我们常常听德彪西的音乐,在那个时代他是不被接受的,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礼》也是不被接受的,但是现在它们叫古典音乐。我们的整个听觉系统对某些高音、低音组合的形式,受制于很多过去的规律,甚至会觉得一个新的音乐组合是噪音。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礼》当时被认为是噪音,第一次在巴黎的剧院演出,现场的观众就闹起来了,觉得怎么买了票,来听这样的音乐。可是我们现在真的把《春之祭礼》当成是一个了不起的古典音乐,这里牵扯了该如何对待某个刚刚被创造出来的感觉经验的问题。其实我们有一个审美的惰性。注意,审美是有惰性的。   还有一个例子。我在佛罗伦萨参观一个很有名的美术馆,我想去过佛罗伦萨的朋友都知道,就是翻译成“乌菲兹”的美术馆。这个地方的银行世家,一直在市镇上执政,把他们收藏的东西捐给了公家,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波提切利画作《维纳斯诞生》这批东西。你可以看到《维纳斯诞生》画作里色彩的特殊性,那种海洋的色彩在蓝绿之间,非常复杂,就是那种视网膜分辨两千种色彩的潜能忽然被开发出来了,这种颜色到现在为止所有的复制品都做不出来。看到原作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觉得真是漂亮,从来没有看到哪个幻灯片、录影带等复制品可以做到这么漂亮。后来大概五点钟参观完了,所有人都要去买名牌。走进一个名牌服饰店,你往后面的办公区走,看见研发部门真的就在研究波提切利那张画的色彩,研究如何搭配丝绸或者棉布,开发出下一季流行的服装色彩。   其实他们并不仅仅把美定位在画画这件事情上,可能在所有产业基础里一直在开发,所以我们会感觉那是一个大的资源。比如说卢浮宫,或者大英博物馆,它们的收藏,变成了整个产业发展、文化发展的一个重大资源。大家如果有机会了解,就知道卢浮宫有一个很重要的部门是产品开发部,专门研究怎么把收藏品转变成现代的观念去推广、去发展。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想到台北,比如台北故宫博物院,如果放在那个地方供大家去看,它就是一个展览品,就是一个博物馆。当然它也可以扮演教育的功能,所以我一直很迫切的期待是,希望有一天它能跟产业结合在一起。它是一个非常大的财富,是一个美的资源,可是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得到很好的开发。应该怎么开发? 第8节:美的本质是回归自我(2)   有时候随便上网看一下卢浮宫出来的东西,我们都吓一跳,居然可以变化到这么多!然后可以让每个人这么开心地去看一个虚拟的卢浮宫。但看完你大概就会有一个梦想,希望有一天可以到巴黎去看真正的卢浮宫。这个梦想是在很多媒体宣传的基础上形成的。我们千万不要认为达?芬奇《蒙娜丽莎》那张画是无缘无故就变成了世界的符号,它背后是很多因素一直在推,才变成了全球这么多人共同的一个符号记忆。   在卢浮宫里看《蒙娜丽莎》时,其实到最后你已经不太知道到底怎样去分辨它美还是不美。因为它已经成为了一个神话,所有人在它前面拼命往上跳,想越过人群看清楚。你只想看到心里好渴望的那种美,但通常是看不到的,因为在那样一个环境里。其实我觉得很有趣的一个领悟,就是回来好好把自己的创造力发挥出来,这一点比较重要。如果有人跟我说,终于看到《蒙娜丽莎》了,它好美,我会有一点沉默。因为到现场去过的人都知道,一层一层的殿檐、一层一层的玻璃,一层一层的人,大家都在跳,因为只要跳上去看到一点点,你就很满足,好像你觉得看到了。   我想美从来不是这样被看到的。有人说,达?芬奇是一个私生子,出生以后,他的母亲,一个地位非常低的农家女孩子,就被驱赶走了。然后他父亲娶了四次太太,继母一直对他不好。从心理学的角度,有人一直在讲一个问题:达?芬奇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缺席的母亲,那个母亲是最美的、慈祥的、温柔的,永远懂得他的心事,永远可以安慰他,可是她在现实里是不存在的。他画出这么美的女性后,很多人都从心理学上解读他母亲缺席的这个故事。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忧伤,我也觉得生命怎么活都会有遗憾的部分。那个遗憾的部分,如果经由一个很大的信仰和渴望,它会变成美。如果不经由一个智慧的方法,就会让人很痛苦,甚至抓狂。   生命怎么活都会有遗憾,关键在于你怎么去领悟,给这个遗憾的部分更崇高的向往,然后尊重、包容它,反而会把这个遗憾的部分变成一种生命里的圆满。可是如果这个遗憾变成渴望,变成狂暴的状况,它会非常伤害自己、伤害别人,无论从美、从伦理、从道德上,甚至从权力和财富上讲都是如此。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财富怎么赚其实都有遗憾的部分,伦理怎么样妥帖也都有遗憾的部分,面临母亲的衰老,面临兄弟、姐妹、妯娌的争吵,它都有遗憾的部分。这些都是我讲的遗憾,人在现实生活里一定都有遗憾。而面对遗憾时的从容,也许是发生美非常重要的时刻。因为没有习惯把美放到生命里去面对遗憾的状态,所以常常会觉得要不断地去填塞遗憾,使得遗憾没有机会转换成美好的情操。   我的意思是说,想念不是很美好吗?或者多期待一点点、多渴望一点点不是很美好吗?可是当变成每天晚上要不断刺激感官,比如刺激味觉,吃到饱成那样,其实这时所有遗憾的东西都变成了很痛苦的状态。   现在稍微好一点点了,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在台湾到处都能看到“吃到饱、吃到饱”的宣传,打出的口号都是“吃到饱”。我的法国朋友问我:你们怎么会宣传“吃到饱”?他是一个非常仰慕我们古老文化的人,是爱读《红楼梦》的那种人。我想不是吃不吃到饱的问题。回到前面讲的小镇文化,当很多东西摆在面前的时候,你自己的节制力跟选择力在哪里?那是美。那是非常重要的美。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的小镇,也不可能回到我小时候只有一个空心菜或者是一块豆腐那样的年代。现在东西真的很多,在这样的状况里,反而变成很大的美学考验。你的感觉在最舒畅的状况里是美的,如果不断地去刺激它,觉得它永远不能满足你的时候,反而变成一个对美最大的伤害。   所以我相信这个看不见的竞争力其实非常有趣。这个部分在我们的企业也好,在我们整个社会也好,是看不见的,它是不炫耀、不嚣张的一个东西。 第9节:美的本质是回归自我(3)   我记得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刚回国的时候,有一个搞美术设计的同学帮人家装修房子——那时候很流行装修房子——他带我去看。这是位于北投的山上好大的一个豪宅,我进到房间吓了一大跳,每个房间的墙壁全部都是用进口的西班牙牛皮包起来,不是用壁纸,是真的用整片整片牛皮包。有意大利进口的水晶吊灯吊下来,有厚重的沙发,客厅里建苏州园林式的小桥,还有宝塔。我真的是吓坏了,看到这么多东西。我想这座小桥其实放到一个对的地方是好看的,这个牛皮放到一个对的地方也是好看的,这个水晶吊灯也绝不难看,但是问题是不知道选择了。当东西多的时候,是一个非常要提醒自己的时刻,就是不见得一定我都要。   食物是最明显的。哪里有人觉得食物比自己重要?如果吃到不舒服的话,那当然是自己最重要,生命的状况最重要,所有的感觉、感官的部分最重要。我想这不是我们平常提到的道德范畴,常常讲到这些的时候,人们会提到道德所讲的节制,当然古老的道德对于节制有很多的训诫。我觉得就是从审美范畴来看,审美就是你知道刚刚好的状况、够用的状况在哪里,而不是去伤害它,不是扭曲的、反自然的状况。   我想台湾在经济的快速发展过程里,大概进入到一个对感官最大挑战的时刻。其实我们的感官世界一败涂地。我在做大众美术教育,我常常告诉自己说,你的工作是一败涂地。这个“一败涂地”包括整个社会感官世界泛滥到这种程度,人对人不尊重到这样的状态,以及个体的无限嚣张和扩大,而不能沉静下来。我不觉得我对此做了什么事情,真的是一败涂地,必须好好地省思和检查,再去想想下一步可以做什么,应该使所有浮动的东西沉静下来,能够比较沉淀。   我现在还会经常到一个小镇住几天,看一本书。我觉得我们的休闲或者旅游,现在也都被导向于很奇怪的方式了,比如去大饭店,或者交给旅行社。其实自己可以读一点东西,然后觉得我很想看看某个地方,它盖了房子以后,目前是什么状况。在那边我住个两三天再回来。我觉得这是自己可以安排的事情。要从这样的方式里,慢慢地找回自己跟这片土地一些比较深的关系。要在所谓的周休二日度过不是被外界所制订的休闲假日,而是自己心里面感觉到的休闲,把平常的工作放下来,去追求自己的一个完整性。   刚才我们提到人永远是创造的出发点,是自己。如果这个自己找不到了,看再多的画,听再多的音乐,看再多的表演,其实都不见得有用。有时候艺术变成一件很忙碌也很可怕的事情,所以其实找回自己的一个安静的状况,你会发现很有趣。当你不再是一个塞满的状态,你是一个空的状态的时候,东西会进来,你会听到声音。   可是现在我们被声音充满了,有一点像老子说“五音令人耳聋”。有太多的音乐,我们已经聋掉了,对声音没有感觉了,不是对音乐本身。比如打开电视你就会很害怕,也会很后悔,要赶快关起来,因为那个声音让人吓一大跳。我今天在运动的时候,有人就开了电视,那是“国会”里面的声音,你不太相信怎么会是这样的声音,这样粗糙,这样辱骂人,真的会吓一跳。   声音是气流在口腔、舌头、牙齿中形成的共鸣,然后跟整个肺腑形成一个共鸣。有时候我们静下来在海边坐一坐,你会觉得整个身体像是一个乐器,它是一个共鸣箱,风过、云过,它都会有声音流动出来,它是这么美好的一个构造。可现在人怎么会把身体用到那样的状态?   我说美是看不见的竞争力,其实最后我希望回到个体自身,每一个个体自身。过去我说一败涂地,有时候甚至也会着急,现在觉得也许我本身就错了。美大概就是一个很沉默的东西,大概就是从地上拣起一朵落花给大家看看,各自有各自的领悟,领悟或不领悟都不是重要的。如果这个时候觉得人家不领悟,然后一直骂他,那不是在制造不美的东西吗?——我应该这样告诉自己。他什么时候会懂,什么时候能够领悟?只有自己先扮演一个安静下来的角色,否则的话,我想那只是使这个躁动的空气里更加多了我的一份躁动而已。   我相信很多朋友都会有同感,有时候在一个大环境里很难把持住。我有时候会跟朋友开玩笑说,现在好像在某些课程或者演讲里,我在靠这个东西修行。修行是说你会听到很多的杂音,有时候你会感觉到自己也心浮气躁,因为可能刚刚塞完车进来,或者又看到电视上的什么东西。可是你要使自己去对抗那些力量,使自己的声音能够沉静下来,然后跟听众一起感觉一个时代里好的脉搏,幸好,呼吸都还在。   如同刚才提到的,在许许多多的小镇当中,那些深厚纯朴的东西,其实都还在,而且它从来不嚣张,从来没有用严厉的方式指责过我们。你只要去过一次,应该能看到力量都还在那边,稳稳定定的。这个时候大概会有一个比较让人笃定或安心的东西建立在自己身上。   我很希望这个看不见的竞争力,就此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消失了,因为只有消失了,它才会长久存在。如果它一直表露、呈现在很多的动作里,我相信它反而不是一个竞争力。可是如果它像沙漠里的暗流一样潜藏在每个人的心里,它就会变成永远的竞争力,能够在这个岛屿的土地里,在每一个人的心里,真正变成一种长久可以拿出来使自己安定下来的力量。 第10节:美的起源(1)   美的起源   我谈美的起源的时候,就一直想要找一个共通的东西。比如说,我到台北故宫博物院,觉得宋朝的山水画真是美极了,那幅范宽的《溪山行旅图》真是非常非常漂亮,可是我不能够确定这幅对我如此重要的、如此感动的绘画,如果被拿到——譬如说,刚果——非洲的刚果去,当地人是不是跟我有一样的感受。或者说,我最喜欢的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给我那么大的震撼的力量,我也不太能够确定这样的东西被拿到爱斯基摩的族群中,是不是立刻就会感动那里的人。所以,如果没有经过教育或者推广的过程,不同的人见到同一幅画或听到同一首乐曲是不是立刻就会发生感动,我不太能够确定。   你会发现在艺术里,某些族群特殊的对声音的感受、对色彩的感受、对形状的感受,会形成他们一些特殊的嗜好。比如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爱吃臭豆腐。法国人每次都问我,你怎么那么爱吃臭豆腐,那么臭。我就会问你怎么那么爱吃那个臭乳酪。所以你就会发现对口味的嗜好是因为他的族群特性,和其他族群是不一样的。这好像可以推断出美的感受是不同的。但这个部分我暂时不讨论,我希望能够让我自己找到一个东西,它是共通的,是大家都很一致的,这个时候才能够为美找到一个比较稳定的定位。后来我很高兴,我找到了——这就是花。我发现花在所有的族群里面都是象征物。   不管在台湾、在巴厘岛、在巴黎、在纽约、在东京,还是在一个文明高度发达的工业国家,或是一个最原始的非洲部落,花都是非常非常美的象征。我找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我感到很大的快乐,因为我发现它是一致的,非常一致。那意思是说,我们很少看到一个族群会把花当成是丑的象征,去践踏它、嫌弃它。   我跟很多朋友说过,在印尼的巴厘岛,因为天气很炎热,所以生长了很多很美的花。其中有一种是在台湾非常常见的,尤其是在台南、高雄,就是鸡蛋花。我也常常提醒朋友,在我阅读过的两百八十八年前康熙年间到台湾来的一个叫郁永河的旅行家写的一本日记里,他一到台湾看的就是这种花。他那时当然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他是浙江人,来台湾以后写了一本叫《裨海纪游》的日记,里面他就把这种花称为“番花”。当时大概在台湾就用“番”这个字,所以就称为“番花”。他特别形容这种花是五个花瓣,白色,花蕊的部分有一点点黄色,还有香味。冬天的时候叶子会掉光,秃秃的像手指一样;春夏的时候,就会长出叶子来,像枇杷似的长长尖尖的叶子。   我当初就去为《汉声》杂志做郁永河的调查,走他登陆的地方,走台南。我们去看安平古堡时,发现四周全是这种花,我们现在俗称为“鸡蛋花”,其实是台湾南部原生种最多的花。在巴厘岛上的也是这种花,叫Japun。我曾经写过一篇散文,提到日普恩,就是讲这种花。这种花掉得一地都是,巴厘岛人就把它捡起来夹在耳朵边,男的女的,满头都是这种花。之所以会有这个行为——注意一下,这是一个行为,人类的行为——当然是因为这朵花对他们来说应该是被珍惜的,所以就把这个花夹在耳朵边。我们不会说拿一块石头夹在耳朵上,他们却会把这朵花捡起来。这里面一定有惋惜,有爱,有体会到的美。然后夹在耳朵上,他们希望留住这种美。注意,人类的行为比语言和文字更直接。它就是一个动作,而这个动作是捡起一个东西来,那你一定是想要保有它。而你把它夹在耳朵这个部位,本身也是很重要的,因为你被这朵花感动了,所以你希望这朵花变成你的一部分,你才会做这件事。所以我觉得到巴厘岛最快乐的一件事,是看满街人头上都是花。那花还在继续掉,一地都是。所以走过去,你都会很小心,很怕践踏到花,很不忍。 第11节:美的起源(2)   其实这个经验我年轻时候在台湾也有过。那个时候去石头山,竹南的石头山。当时的石头山没有开路,仅仅有很多台阶让人走上去。那时我自己很喜欢住在庙里面,大概寒假暑假都住在那边。一条路,你走过去的时候,你发现全部变成白色,吓了一大跳,像下了雪一样,全是白色的。后来发现这全是上面的一种树掉下来的小花,铺满了山麓。我不知道各位知不知道这种花——油桐。如果四月初的时候,你有空,你不妨经过一下,比如在苗栗附近,开得最盛大。你在高速公路看到整座山全部变白,而这种油桐花也是掉得一地都是。我记得很清楚,当年我们一起去的同学,大家都呆住了,不敢踩过去,因为那花很漂亮。大家就开始用衣服去兜住那个花。你会忽然想到《红楼梦》里面讲的“黛玉葬花”,用衣服去兜花,因为觉得不忍。   我们注意下这个“不忍”。其实很简单:一个东西是美的,是完美的,而你不忍践踏它,不忍它是肮脏的、难看的、衰亡的。我一直觉得这好像很模糊,可事实上,它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部分,如果这个部分没有了,我想生命其他东西也都不必谈了。它其实是一个最本质的东西。比如爱花、惜花的那件事情。所以这个画面我就永远忘不掉。到巴厘岛看到一岛屿的人,都这样捡花,你就会觉得很快乐。   我刚刚提到,热带的花很突出的一个特征是容易掉,而且掉下来的时候还是很漂亮的,一朵一朵,很完整的样子。所以巴厘岛的人就会把它们夹在身上。后来越掉越多,他们就用线把它们串起来,挂在胸前。掉得更多,他们就开始把它拿去,用一个新劈开来的像橡胶树的皮,编一个小篮子,然后把花放在里面,就供在佛像的面前。你会发现如果一个人会拿花来装饰自己,拿花去祝福朋友,拿花去供在他信仰的神的面前,这个花当然是美的,因为他觉得花里面有一切的意义。所以那次是我写这一章最早的一个动机。   我曾经为这写过散文,那个时候就坐在那边发呆。后来发现,再回台湾教“艺术概论”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个季节,我就带他们到东海大学的那棵开满羊蹄甲的树底下去上课,你会发现每一个学生都魂不守舍。我说魂不守舍是因为各位如果这个季节去东海,这几天是花开得最厉害的时候,而羊蹄甲开花时,叶子全部没有了,所以一片火红的样子。我们就在那片树林当中,就在我们视听教室外面,一大片羊蹄甲花的树林里,坐在那中央上课,每个学生就在那边分神看花。忽然觉得我在上课,作为一个老师,平常你会很无奈学生的分心,老是要么传纸条,要么去买一杯咖啡;可我第一次感觉到学生的分心让我这么快乐。因为我感觉,这个分心是因为他看到了美,把心分到了美的那里,那这个美当然比我重要,比我上课重要,比我的“艺术概论”重要,因为这个花本身是艺术的本质。   如果他在这个年龄,开始库存了这个花给他的视觉经验,给他的生命经验,有一天这个东西一定会出来,使他有去爱更多生命的心态。反之,如果在他的成长过程里,没有这个库存,没有这个经验,他不会爱花、惜花,他也不会爱生命、惋惜生命。其实这时候,你问他:你看什么,你为什么分神?他也说不出来。可是那个东西是重要的,他开始知道一个生命就这样灿烂地出来了。   所以我曾经好几次带学生,有时候在三月的时候到山上去上课,去看花。这个季节如果各位有机会,你到一个开满花的地方,你看到花那样努力地一直开、一直开的时候,就像我用过的一个形容,会有一个感觉整个山开满了杜鹃花,全是红的,好像把血吐出来一样。给你的感觉可能是生命把它自己最美的部分展现给了世界,可是各位注意,这跟蜡烛在燃烧自己是同样的性质。因为它在绽放的过程中,其实把它生命最美的部分全部释放出来,跟一个母亲把她最好的东西给孩子一样,它是一个孕育的过程。   其中有不忍,我为什么用到“不忍”这个词?其实美当中,常常有不忍的东西在里面。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美的欣赏,里面也有不忍,因为她知道这个生命要长大,将来也要经历很多事情;一个孩子看到母亲年老的时候,这里也会有不忍,因为他知道母亲经历了多少的辛苦,然后她要面临什么样的结果。美跟不忍是合在一起的,而不忍是因为你心里面有心事要动了,你体会到你观察到的外物和你自己的生命是相关的。下面我们就借助这样的一个人类行为,来看美可能在这里面包含什么本质。 第12节:美的起源(3)   我们现在就暂时离开一下巴厘岛,回到台湾,回到我们自己的身边,回到在座每一个人的经验里。我要说的是:如果这个课程,跟学校学院的课程一样,有什么期中考、期末考,那么我们的“期中考”、“期末考”就是要问各位的经验。刚才说,下一次课各位可以注意下自己,用到“美”这个字,或者感觉到想要用“美”这个字的时刻,到底是什么经验,把它记录下来。现在我也想问各位,像一个测验一样,你曾经在什么时候给别人送过花?或者你曾经在什么时候被别人送过花?这个经验都请回忆一下。回忆了以后,我想我们大概就可以陆续地把各位收集来的“情报”,加成一个我们对花在生命里面扮演什么角色的过程。   有没有人在朋友怀孕、生产的时候带花去看她?有,我想有,有人做过这样的事情。是别人送给你的,还是你送给别人?我想两种都有。所以花好像是对婴儿诞生的祝福。好,我们再可以看有没有在自己过生日,或朋友过生日的时候带花,或者是被送花的?我想这个是最多的,而且几乎是变成习惯了,对不对?有的时候实在不知道这个朋友到底喜欢什么,没有很特定的礼物给他,但你就会想到花,它几乎变成了世界性的社会习惯。   现在有一些很好玩的行销方式,会让你在台北打一个电话,你巴黎的朋友就收到了花。所以有一次我收到的花是欧洲的朋友打电话送来的,我吓了一大跳。这时我才知道有这样的行业,可以在全世界这样送花。我才想到说,这个行为已经变成全世界的网络,一个美的网络。这样一个东西,当然有它的基础,即使我们说这是一个商业行为,可它的基础从根本上来说,是人类用花来作为祝福的代表与象征。   除了这个之外,我想会让我们常常想到花的,是一个人类的很重要的活动——结婚。我想婚礼当中,花是非常自然的,包括新娘子手上拿的那束花,甚至那束花在婚礼完成后会丢给她最好的朋友,因为代表了婚姻的祝福。很多人会抢对不对?在西方这是非常直接的一个动作。大概台湾现在也开始了,就是未婚的女子会非常希望得到新娘的那束花,因为这是一个婚姻的祝福。   好,婚礼的时候还是用花,丢出去的是这样一个祝福。所以我们会看到从婴儿的诞生到生日的庆祝、纪念,再到婚姻,都需要花。这时候我们会觉得花是一种祝福,是一种喜悦,是一种生命的喜悦。可也不全是这样。如果从负面来看,我们就发现,花不完全只是喜悦,也不完全只是幸福。   有一个朋友突然发生了车祸,很不幸地住在医院,那个时候你还是会带花去看他的。这种不是祝福了吧?或者是祝福,但不是喜悦。你不能说,我很喜悦,你住院了,或者是遇到车祸了。这时送花的意义当然跟前面讲的三种都不太一样。因为它里面有一点安慰,它的意义可能是祝福你早日康复。用花来祝福早日康复,那么花是不是代表了痊愈的意义,代表了一种生命力很强的意义?我们大概都可以细分,就是你每一次花送出去,其实背后是有意义的,而且意义都不太一样。   所以我也很希望刚刚说的考试,所有“艺术概论”的考试都应该回到生活的行为中去,我们使这个动作以后不要再变成习惯和形式而已,而应该变成这样一个感觉:你每次送出去里面都包含为什么我要选择这个花的理由。有朋友毕业了,要告别了,要出国离去,有时候很奇怪,你有一种眷恋不舍,然后你也会带一束花去看他。我想毕业典礼里面送花的时候非常多。在大学里面学弟送学长,学妹送学长,这样的花其实就是告别,是告别时刻送的。这个很好玩,大概在古时,都有这样的经验。唐代的诗歌当中,记录了在离别的时刻是摘一枝柳条送给朋友的。“客舍青青柳色新”,是摘新的柳枝来送别的。其实这和我们今天送花的意义很像。里面当然也有祝福,包括离别时刻的纪念、怀念,以及在不能够照顾你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等等。所以我们会发现花的意义这么复杂。 第13节:美的起源(4)   那我们再谈一个负面的部分,就是死亡。我们发现在人类死亡的形式当中,每一个民族,都用花做祝福。我刚刚从印度回来,自古他们就是火葬的。在恒河的岸边,架木为床,然后把尸体放在上面,祝福诵经,上面铺满了花,最后火葬。这个形式是大概从两千多年前佛烧(佛涅槃)的形式延续到现在,几乎没有中断。它大多是用一种橘红色的花,铺满在花床上,在印度的恒河岸边几个城市看到的葬礼上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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