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格式] 今夕，何夕

今夕，何夕 如同黑夜里突然从天 际划过的闪电,伴着电影 镜头切换般的阵阵让人不 明所以的混沌画面.就像 是一个人仰面躺在流动的 水里,看着越来越模糊的 天空,并且身体正在一点 点地下沉.今夕何夕,今 夕何夕.在思维最终离开 大脑前,何夕的脑中又习 惯性地划过自己的别名. 一 何夕《天生我材》 他名叫何夕.他\ 文中的人物名叫何夕.\ 何夕很会讲故事, 他的故事清逸,舒畅,大\ 气,深远,就好像夏Et午后 的树荫,就好像微风轻拂的亿万 年时光,就好像残酷的真理和深邃的 寂寞. 而他的名字,就像一个问号. 【时间,惶惑】 D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千年前杜甫的一 句慨叹,让千年后的何夕回味至今. 何夕说,”何夕”二字来自于这两句诗,是为了 “抒发自己面对时间这个永恒命题时的迷惑”.对于 时间这一谜题,何夕在许多作品里都做过大胆的设 想.他思维的广阔常常让我瞠目结舌,而”何夕”这 个人也常常在不同的角色中跳脱,转换. 在《伤心者》中,何夕是一个落寞的超越时代的 科学家,最终在不被世人理解的巨大寂寞和母亲无怨 无悔的呵护中死去. 在《六道众生》中,何夕化身为能够穿越六层平 行时空的正义执行者,在最后关头,将横行六道的 “神”钉在了木椅上,血光四溅. 在《田园》中,何夕用”造物主的魔棒”追回 了《山海经》里”长五寻,大五围”的木禾,他想用 生物技术弥合中国古代神话故事与现代科技之间的鸿 沟,却在即将获得资金支持的紧要关头蓦然消失,留 下了自己”每种下一株粮食也就是种下了,棵树”的 何夕 的何 见到 是在 整个大会最后一天晚上的最后几小时里才姗姗来迟. 大家簇拥着他天上地下地海聊,我明显感觉到他的气 场颇为强大,仿佛淹没了周围人群,覆盖了方圆数 里. 那时的何夕仿佛就注定神秘.他为何在最后一刻 出现?又为何匆匆告别? 那时的我没能跟他说几句话,只一再说明自己是 个执着的科幻迷,一定要等到他最后一刻出现才甘 心;但在要了他的签名之 后,我又仿佛手足无措,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何夕在我所认 识的科幻作家中,成了喜 欢和陌生两种感觉反差最 大的一位. 之后问了很多人,没 想到大家竟然都有同感. “我就记得一次科幻世界 开笔会,他说了声有事儿 要办就闪了.然后再也没 出现过.”潘大角说, “我揣度这是个把现实和 幻想区分得很开的人,所 低调的何夕提供的唯一一张照片 以他两方面都做得很好.” 是啊,我们对他的了解多是揣度,这更为”何 夕”蒙上了一层神秘.他本人说:”按照传统定 义,科幻反映的是未来,与当前的现实生活还隔着 一 层叫做‟时间‟的魔障.” 他的文章就多是对”时间”这一概念进行的思 索和拷问. 何夕说,屈原的《天问》气势磅礴,千载之下 声犹在耳,后世之人想到的(包括当下正在研究的 问题)基本上都超不出它的范围,”其实我们每个 人在生命起初的某个阶段都会发出这样的‟天 问‟,只不过经过了现实的磨砺,许多人已经忘记 了自己最初的理想.” 在他的身上,贵在一个”何”字.他的文章多 是一种尝试,期望解决自己心中对时间,空间这些 世界本源概念的疑问,这些尝试,都是他的”天 问”.而相同的结局是,这些问题都无人能够解 答. 比如,在《六道众生》中,时间不再是单一的 线条,而是存在于无数迥异的”普朗克常数”基石 建造的宇宙中;在《平行》中,考古系学生”我” 发现了一块刻有”伟大的科学”的远古石板,却在 时间旅行之后发现是自己塑造了”科学”这一图 腾;在《缺陷》中,时间线上的因果关系不复存 在,而”结果”可以反作用于”原因”,使得未来 变得可以预知;在《异域》中,西麦农场中的时间 就像野草般疯长,比外部世界整整快四万倍,从而 造就了快速进化变异的生物,人类生存岌岌可 危…… 他说过一句话:”如果不能够全知,就让我们 探索;如果不能够探索,就让我们遐想.” 在何夕眼里,如果世界上没有了未知,也就没 有了科幻存在的意义和空间.”但世上能消灭未知 吗?不能.所以科幻也将永远存在下去.”他说. 【异域,世界】 何夕,他本人的世界原是十分现实的:成都科 技大学电气自动化专业的学生,后来的计算机工程 师,再后来的公司行政管理人员. 1991年,他开始尝试着踏人科幻这个世界.当 时正在读大学的他,以一篇《一夜疯狂》在《科幻 世界》上首次亮相. “何夕与王晋康和刘慈欣不同,他并没有在一 开始就崭露头角,现出大刘,老王二人带给我们 的那种‟巨星降临‟的震撼.”《科幻世界》主编 姚海军说,”何夕的感觉是慢慢出来的.” 要知道,1971年出生的何夕,开始科幻创作的 时间远早于老王,大刘等人.1991年恰好是科幻从 最低谷开始复苏的时候,他以一种”新生代”的姿 态加入了绿杨,姜云生等老一辈科幻作家的行列, 善讲故事的他就像一股清新之泉注入了惯以科普口 2006年科幻笔会.与老王,大刘在一起 吻叙事的科幻海洋. “那时候的他显得格外难能可贵.他真正把科 幻变成了故事,他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姚夫子 慨叹道. 进入”科幻世界”十多年来,何夕一直”深居 简出”,科幻圈跟他打过交道的人不多,他甚至不 写博客,即使读者甚众,也少有人真正走近他,只 有科幻世界老社长杨潇,老总编谭楷,姚夫子和星 河相对跟他熟悉些. 星河说,他俩是在1993年科幻世界举办的首次 笔会上认识的.那一年笔会,谭楷一共只邀请了五 个人:星河,杨鹏,何夕和两位军旅科幻作家. 我听了十分诧异,情不自禁想起了2007年科幻 大会上万人欢聚的场面,不由得偷偷咂舌. 初次相识,星河发现何夕的四川口音非常重, 且语速快得吓人,一句话常常要说好几遍对方才能 听明白.星河清楚地记得何夕说了一句:”我是地 道的川娃子.” 因为气味相投,两人迅速成为了朋友.在网络 还不发达的年代,两人甚至信来往了很长时间, 上天人地,无所不谈,话题也不知不觉超出了科幻 的范围. 与何夕年龄相仿的星河还记得自己曾写信炫 耀,说自己去他母校跳舞时认识了一个漂亮的女孩 子.何夕回信说:”强烈抗议到我校‟偷心‟一 晚.”星河得意地回信说:”偷心岂止一晚.请将 抗议乘三.” 后来每每何夕到北京出差,他~J‟l--人就住在一 个房间小叙,一聊就聊一夜.”那时候真是无话不 谈啊.”星河回忆道. 刘慈欣说,何夕是科幻圈内最为能说会道的几 个人之一.他认为,圈内人大多内向,不爱说话, 很多人甚至不懂当今社会,言谈间就能显露出来, 而何夕恰恰是”最社会化的人之一”.”何夕的工 作决定了他要比很多人更加懂得这个社会,也更懂 得怎么跟别人交往.我跟他是最能多说上两句的 了.”大刘说,至于说的内容,杂七杂八,什么都 有. 何夕不多产,一年最多两三篇;曾两次淡出科 幻界,一是因为忙,一是对自己的作品质量要求很 苛刻. L 可能在何夕眼里,生活和科幻是泾渭分明的. “我现在尝试着将更多精力投注到我喜欢的事情 里.”何夕说. “何夕把现实生活处理得很好.但是生活归生 活,他还要创造另一个世界,‟完美‟的世界.” 星河说,”这个世界要有英雄,要有是非标准,要 有纯美的爱情.” 【煮酒,英雄】 “英雄在他的作品里,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 符号.”星河如是说. 在何夕的每一篇作品里,都能看到一个不惜自 我牺牲的英雄,他能够发现世界最本原的秘密,能 够创造出开天辟地的盘古婴儿,能够穿梭于六道众 生而不受阻碍,能够为了爱情甘愿赴死. “英雄对何夕而言,是一个评判善恶是非的标 尺.”星河说. 星河认为,何夕骨子里是一个”地道的人道主 义者”,何夕的作品里有着深刻的人文关怀. 大刘认为,何夕的作品中有着强烈的技术情 结,他的大多数作品都是以技术为核心的. 姚夫子则说,何夕是一个综合体,他既有大刘 的大气磅礴,比如《异域》中拨快了四万倍的时 钟,也有王晋康身上的那种现实批判精神,比如 《六道众生》中对”恶”的最终审判. “他的确是一个综合体,但又不是老王和大刘 等人的简单叠加.何夕是他自己.”星河道. 在我眼中,何夕透露出的是一种”科学英雄主 义”.他信奉技术,却又惧怕技术.他一方面极尽 所能地关注理论物理等基本理论概念,用自己全新 的眼光阐释科学的内核;另一方面又铺陈科技给人 类带来的灾难,以及主人公为了科学而牺牲的壮 美. 在那篇姚海军和星河都不能释卷的《六道众 生》里,何夕为我们设置了另外五个世界,组成六 道轮回.在姚海军眼中,这篇文章是将科幻与中国 传统文化内核结合的一次成功尝试,他把平行宇宙 的概念与中国古代佛教所云六道轮回的善恶观念完 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量子力学的基本原理给了我们一个强烈的暗 示,那就是我们并不像自己通常认为的那样占满了 全部空闭.实际上,即使这个星球上已经看不到一 丝缝隙了,它仍然是极度空旷的,因为在普朗克恒 量的间隙里还可以有无数的取值,就好比在‟一‟ 到‟二‟之间还有无数的小数一样.”凯瑟琳博士 露出神秘的微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枫叶刀市所在的那个世界里,普朗克常数 有另外的起点.如果把我们的普朗克常数看作整数 一 的话,枫叶刀市的普朗克常数的起点大约是一点 一 六.”江哲心语气艰难地开”C/道,看得出他每说 出一个字都费了不少劲,”这就是. 在何夕的方程式里,一共有六个可能的稳定 解,我们原有的世界只是其中的一个. 那是在2002年,我真正喜欢上了平行宇宙这个 概念,而文中的”枫叶刀市”也成为了我的心结, 总希望能在某处找到这个地方. 而在1993年的《缺陷》里,有一个更有趣更玄 虚的科学理念:预知未来.一个男孩能够预知十分 钟之后的未来,而这个理论依据竟是我们十分熟悉 的波粒二象性实验. 那是当年用来说明微观粒子的波粒二象性理想 实验.大概意思是让光子一粒粒地发射并穿越有着 两条缝的挡板.假设在某一时刻光子已经穿过了挡 板,那么它可能穿过了其中一条缝(如果它此次表 现为粒子性),也可能同时穿过了两条缝(如果它 此次表现为波),不管怎么说必定是二者之一,同 时这个事情已经发生不可改变了.现在到了关键时 刻:如果我们这时在挡板后加上一张感光底片,那 么我们将看到底片上最终出现了干涉条纹.说明光 子是同时穿过了两条缝,也就是说它表现为波;而 如果我们此时在挡板后正对着两条缝的地方分别安 上一台计数器,那么我们这回却看到只有一个计数 器上出现读数,也就是说,光子只穿过了其中的一 条缝因而表现为粒子性.当然在这里我只是简单说 明实验的构思,在具体操作中实际上是通过一个可 以感光的百叶窗帘来完成整个过程的,但结果和以 上描述的完全一样.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光子到 底穿过了一条缝还是两条缝本来是已经发生的事 情,但却反而需要由其后发生的事情来决定.我觉 得这个实验说明了原因和结果并不是可以截然划分 的,甚至不是由谁决定谁的关系,它们之间也许是 种互动的关系 何夕用这个证明了事物因果之间的互动关系, 从而得出未来是可以预知的结论.而文中那个能够 准确预知600秒内发生的事情的男孩,其实已经具备 了准确预知更遥远未来的能力. “真的?”男孩的眼中一阵发亮. “当然是真的,证明的过程很简单.我举个例 子,假设在今天中午十二点整会下一场雨,那么显 然你在上午十一点五十分的时候就能准确预知到这 一 事件.那么基于同样的理由,你将在十一点四十 分的时候预知到‟你在十一点五十分的时候预知到 在十二点整会下一场雨‟这一事件,而这实际上等 同于你在十一点四十分就准确预知到了在十二点整 会下一场雨.只要依此类推,岂不是可以几乎无限 地扩展你的预知范围了吗?” “何夕文中的科技,有时更像是智力游戏.他 很乐于思考.”姚夫子说,何夕透着一股”聪明劲 儿”,他的文章给人一种睿智的感觉.姚夫子笑 言,何夕的这种智慧不仅体现在他的文章里,还体 现在”喝酒”上. 但凡见过何夕的科幻人,提起何夕时说得最多 的就是一个字:酒. 姚夫子说,他不仅能喝,还很会劝人喝.”这 就是喝酒的智慧了.”姚夫子戏谑地笑道. 星河坦言,认识何夕这么多年只见他喝多过一 次——那次搞得大家都很惊讶,跟何夕一起来的同事 连连用四川话惊呼:”我们的文豪居然喝多了!” 大刘也说再不敢跟何夕拼酒,因为实在喝不过 他.我是见过大刘喝酒的,一次是用碗喝二锅头, 一 次是一杯接一杯地喝啤酒. 不过,何夕自己倒是谦逊得紧:”大刘喝酒很 厉害,他身上也的确有些太白遗风.我一直觉得在 诗人中李白是最轻松愉快的一个,因为别人写诗是 „推敲‟或‟憋‟出来的,而他是喝高了随口嚷嚷 出来的.跟大刘喝酒很划不来,他是拿我当陪练热 身呢,喝完了回房间就下笔千言挣稿费,还尽是神 来之笔.剩下哥儿几个在一旁傻睡.这种事以后可 不能白干了,得有条件才行.” 听他讲这番话,我倒是看到了一个酒风豪爽的 何夕,就如同严蓬说的”性格豪爽得很像北方 人”. 当年曹操煮酒论英雄,今夕为谁? 【爱情,传说】 听说何夕当年是为了爱情从成都到自贡的,但 这个说法一直无法得到证实.这次问他,也只是得 到了一句”传说还是就当它是传说吧”,不由得让 人觉得何夕果然是性情中人,他文中的爱情不知道 感动了多少人. 何夕的文章是细腻的,感情充沛的,而当这样 的感情用理性的方式叙述时,更显可贵. “爱情是一个永恒的文学主题,写科幻的人不 可能不涉及到.”何夕说. 在他的早期作品《光恋》的结尾处,一对恋人 湮灭成光,巨大的能量将威胁人类生存的黑洞推离 了银河系.”他写的爱情是深刻的,绝不同于普通 的爱情故事.”姚夫子说. 何夕从不回避爱情,他把它当做文章中重要的 推进剂和调味料:每一份爱情都穿插得体,让一篇 篇冰冷的科技文活色生香. 在《爱别离55中,爱情更是占了极大的比重. “我在里面写了关于爱情的背叛和赎罪,以及对人 性中卑劣面的反思.”何夕说. 小说讲述了一个丈夫因为一次偶然事件背叛家 庭,将艾滋病传染给了妻子的故事.文中,丈夫叶 青衫是百万分之一的具有艾滋病免疫能力的人,为 此,他成了科学家何夕的研究对象,同时也成了畏 惧死亡的亿万富豪裴运山的猎取对象.为了挽救妻 子,叶青衫努力配合何夕的研究,但却无济于事, 他曾准备牺牲自己来挽救妻子(殉葬的将是世界上 无数的人),但他最终选择了与妻子一同赴死,将 希望留给了这个世界. ……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 死,没想到我们初恋时的这句话竟然真的成为了谶 语.现在我想起这句话时流出了眼泪,可我记得当 初我们俩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笑得像两个小傻瓜. 如果我没有感染_LHIV也就不会有我们的悲剧,但也 就无法发现我是一个血变的人从而减少无数另外的 悲剧.也许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但让我永远都无 法释怀的是,我让我的妻子成为了这出悲剧里最无 辜的女主角.对爱情的不忠是我身体上的毒瘤,现 在我终于可以勇敢地挑破它,除掉里面的脓液了. 只有这样我才敢来见你,因为你是那样的纯洁而善 良.亲爱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的血已经脏 了——尽管对裴运山那样的人来说它是无价之 宝——我要流尽它.我将重新找回昔日的干净之 躯,我将如释重负地带着新生的喜悦,带着玫瑰 花.与你相约. 爱你,小菲. 天堂再见—— 这是叶青衫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给妻子的留言. 何夕让一场背叛和一个血腥的结局变得温情脉脉. 除了爱情,何夕的血液里还流淌着一股温情, 就如同《伤心者》中那碗洒了一地的粉丝汤. 文中的夏群芳是个没有多少文化却倾尽一生默 默支持儿子何夕的母亲,她花光几十年的积蓄为他 出书,她用尽所有耐心对他嘘寒问暖,她在阳光明 媚的午后趴在窗前幸福地看着优秀的儿子,而她的 儿子却偷偷把脸挡住,不愿看她.在那个”无用” 的儿子生命的最后时刻,白发苍苍的母亲依然无怨 无悔地陪伴着他,照顾他,呵护他. 何夕在文中说:”我站在饭桌旁,看着地上四 处横流的粉丝汤,心里在想,这汤肯定好喝至极, 胜过世上所有的美味珍馐.” 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何夕说,其实文中的母亲形象是他的一个希 2007年科幻大会姗姗来迟的何夕 望,希望中国的现实社会对待探索者能够具有母亲 一 般宽广的胸怀.”我强调的并非母亲的奉献,而 是母亲对孩子那种伟大的宽容与关怀.母亲绝不是 因为某个孩子有出息才爱他,即使这个孩子终生一 无所成,母亲对他的爱也不会减少半分.(就像在 夏群芳看来,何夕不会说话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他 生下来的时候也不会说话.)” “几个作家给我最大的感觉,大刘是宏大,老 王是道德,韩松是隐喻,柳文扬是创意,何夕是伤 感.”吴岩的学生(北师大科幻研究生)郭凯说, 何夕的伤感其实有好几层,第一层是关于科技发展 本身的压迫的伤感,第二层是关于科技作为异质文 化对中国人的现代性压迫的伤感,第三层是关于科 技环境中人的切身感受的伤感.每一层伤感中国科 幻作品都表现过,但很少有像何夕融合得这么好 的,”九十年代出现的那一批科幻作家比当今这一 代对科学前沿更有感觉,何夕尤其擅长把近代科学 中那些超出古典科学的难以理解的部分,与他那一 代年轻人难以理解的压抑和剧变的社会环境结合起 来,创造出一种颇有现代感的文风,于是我们看到 了一个有点自恋的何夕.在小说中,他和他的朋友 们怀着天才的梦想和洞察力,看到了世界的尽头, 却总是不被理解和认同,在或许徒劳的努力后,仍 然抱着一丝微茫的希望等待着.” 郭凯认为,何夕确实是个狠心的人,在他构建 的世界里,科学很难让人看到亮色,那里没有大刘 告诉我们科学是宏大壮美的,没有松鼠会告诉我们 科学是活泼有趣的,没有卫斯理告诉我们科学是传 奇曲折的.他太会写悲剧了,就像吴敬梓的《儒林 外史》一样,能够抓住一个人在特殊环境下最为扭 曲最为激烈最具有代表性的镜头,把他的一生呈现 出来,只不过背景不是科举时代,而是科技时代. 不过在何夕自己看来,这样的风格与其说是伤 感,不如说是”悲悯”,就像《伤心者》中一百五 十年后的未来人看着公元1999年的故事时心里油然 而生的那种感觉.这是他在创作中一直努力追求的 目标.从某种意义来说,一切技术发展到最后都会 成为艺术,而一切艺术的最高境界都应该带有悲悯 的情怀. 在何夕眼中,中国在科技领域至今出不了诺贝 尔奖得主,其实与整个社会的急功近利息息相关. “我看完电视剧《士兵突击》后有一个最大的 感受:在一个战斗团队里,如果人人都想着活下去 往往全都活不了,而一个大家都不惧死的团队却往 往是伤亡最小的.这就是所谓的悖论,就像我们总 是想走捷径直登世界顶峰,但却发现脚下根本找不 到一块坚实的支撑,结果只能看着别人的背影哀 叹.”何夕说. 【田园,光线】 如果说韩松讲的故事都是发生在夜晚的,那么 何夕的故事就都是发生在白天的. 韩松写的故事,即使发生在白天也常常让人看 不到一丝光亮;而何夕写的故事即使血腥,阴翳, 也总能让人看到头顶投射下来的阳光. 何夕对技术的”伤感”居然没有影响他文章的 清逸和美感,读起来感觉呼吸非常顺畅.姚海军对 这点非常赞同:”何夕对文字有着极高的要求,画 面感很强,很多描写都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姚海军很喜欢那篇《异域》,他说那一片高大 的玉米地,不论发生多么血腥的故事,阳光透射进 来,仍然是一片极具诱惑的田园风光.姚夫子后来 到乡下去,一眼看到这样一片玉米地,就情不自禁 地想:”这就是《异域》中的场景.那是一个完整 的世界.” 何夕在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关注现实的人.《伤 心者》当年曾经引起过激烈的争论,而且论战双方 都是针对现实问题展开观点,大家似乎忘记了这是 一 篇科幻文学作品.那篇并不为许多人关注的《田 园》,何夕曾对我说,发表时,文中对中国发展体 育方式一些诟病的描写被删改了很多.”对于一个 人口不多的国家而言,脑域技术会很有用,因为他 们可以去赚世界上剩下的几十倍于他们人口的那些 人的钱,再用赚来的钱去享受那些廉价的谁都能生 产的传统商品.”何夕说,”对于我们脚下这片浸 透着苦难的古老土地来说,只有那些最最‟基本‟ 的东西才真正有用.除此之外的那些所谓新潮技 术,所谓领先科技,最终都是些好看却作用不大的 肥皂泡.” 星河说,何夕说白了就是一个很懂得生活很善 良的人,有的时候喜欢钻点小牛角尖.对于一个食 用鸡是否该享受正常生活的问题也能和严蓬,星河 几个人争论好久,而且互不相让.”何夕是把人道 主义扩大到了动物的范畴.”星河笑着说. 善良的何夕得知我有点听不懂他说话之后,第 二次打电话时立刻换上了缓慢的普通话,让我感受 到了他的细致. 何夕告诉我,关于他的笔名有个小故事.曾有 位科幻迷说,如果拿”何夕”这个名字当上联,那 么下联可以对画漫画的”几米”.”一个是时间一 个是空间,的确很工整,但人家的名气要大得 多.”他调侃道.不过我看到的何夕,将会成为一 个比”几米”名气大得多的人. 郭凯说:”何夕仍然是一个在不断变化和学习 的作家,‟《假设》里他居然变幽默了,我目瞪口呆 地看着他居然融进去了不少钱钟书的幽默段子;刚 发表的《十亿年后的来客》里,他居然又很卫斯 理.很难想象在下一篇小说里,何夕又会是什么样 子.” 今夕将是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