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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轶事

2017-12-07 35页 doc 175KB 2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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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轶事插队轶事 插 队 轶 事 最初的感受 说来也许没人相信,当时我去插队就没认真想过,就像两年前的串联。当时我和两个清 华发小约定,只要有一个人被分去插队,另外两人就一起去。记得当我主动要求去延安插队 时,工宣队的王师傅(身材魁梧,有些秃顶,第四制药厂的)还对我说:“你不是报名参军 了吗?你不用去插队。”可我还是义无返顾的走了。 列车一站站地驶过,在咸阳、在富平,在铜川,北京来的知识青年铺天盖地,给你一种 青年运动的氛围。铜川以北再无铁路,解放牌大卡车拉着我们在黄土高原的塬上、川里一路 颠簸,一路黄尘。我们是一个挨一个地挤...
插队轶事
插队轶事 插 队 轶 事 最初的感受 说来也许没人相信,当时我去插队就没认真想过,就像两年前的串联。当时我和两个清 华发小约定,只要有一个人被分去插队,另外两人就一起去。记得当我主动要求去延安插队 时,工宣队的王师傅(身材魁梧,有些秃顶,第四制药厂的)还对我说:“你不是报名参军 了吗?你不用去插队。”可我还是义无返顾的走了。 列车一站站地驶过,在咸阳、在富平,在铜川,北京来的知识青年铺天盖地,给你一种 青年运动的氛围。铜川以北再无铁路,解放牌大卡车拉着我们在黄土高原的塬上、川里一路 颠簸,一路黄尘。我们是一个挨一个地挤在车厢里的,腿伸不开且逐渐被冻僵了,人们开始 体味到形势的严峻。1月13日从北京出发,14日到铜川。15日坐汽车到延安,16日下午继 续做汽车到了延川县的冯家坪公社。当我们以为到了,兴奋地从车上跳下来后,才知道我们 插队的关庄公社在还有二十多里路的山那面,那里不通车。不过我们并没在意,几天的火车 倒火车、汽车倒汽车早让我们想活动一下腿脚了,我们一窝风似地往山上冲去。然而当我冲 上山顶时,却深深地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飘着小雪的陕北高原毫无生气,灰蒙蒙的天与连 绵起伏的黄土高坡在天际合一望不到边,偶尔在某个寸草不生的小山头上孤伶伶立着一棵小 树,能让人联想起《鸡毛信》中的消息树。一种悲凉感和着寒风袭来,我突然想家了,家在 哪呢?!我第一次意识到插队的严酷,心情也阴郁了许多。傍晚好不容易走到公社,才知道 离我的新家打则坪大队疙瘩村还有15里路。17日一大早,公社院子里一片锣鼓唢呐声,各村都来了老乡接知青。吹鼓手走在前头,老乡替知青担着行李。过一个村,少一些人,人越 来越少,感觉唢呐声也越来越凄凉,就像办丧事似地。直到我后来完全融入了受苦人之中, 在那常年没有文化娱乐的生活里,才体会到哪怕一曲凄凉的唢呐也能给受苦人带来多大的精 神寄托呀!以至于我后来对陕北的唢呐已经到了一 种痴迷的地步。 刚到村里老乡的话一点儿听不懂,不象现在的 人从电视和小品里就了解了许多方言。但从老乡淳 朴兴奋的表情和端上炕来一碗碗热腾腾的杂面条, 我第一次感到了穷困中的温暖,增强了扎根农村的 信心,同时也告诫自己从现在起就永远告别了山花 烂漫的学生时代! 条条 1995年冬,一辆破旧不堪的小面包车,载着我和北京电视台摄制组的一干人马,颠簸 在陕北高原婉蜒的盘山公路上。周围的一切是那样熟悉,那样亲切。湛蓝色的天万里无云, 与北京灰白色的天空形成了强烈对比;那一望无际、连锦起伏的黄土山峁,犹如一幅“乌蒙 磅礴走泥丸”的原始蛮荒的画面;纵横交错的沟壑上点缀着白色的羊群和沟底小山村中索绕 着的缕缕炊烟为这画面注人了生命的气息,使人产生一种返朴归真的感觉„„然而,我却无 心欣赏这大西北特有的“田园风光”,只觉得车子开得太慢、太慢。我已连续几天睡不好觉 了,一闭眼,眼前就浮现出过去的岁月和乡亲们的身影,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那些 当年一起玩耍的女子们,早已嫁到外村当了婆姨,我和摄制组回村拍知青片子的事,她们应 该知道,她们会回来吗?条条呢?!二十多年过去了,她会变成什么样子?不管她会怎样地 变,我真想再见见她,凭着直觉,我想她一定会回来的,为了当年的那份情,也为了了却缠 绕在她心中二十多年的不安„„ 不像许多知青文学中所描述的 那样:陕北的女子都是手上长满老 茧、腰身粗壮、头发蓬乱、一走路 还是罗圈腿。恰恰相反,陕北这个 地方是越往北越穷,可人却越往北 越漂亮,后生粗壮、结实;女子丰 盈、水灵,真是“米脂的婆姨,绥 德的汉”,据说是水土好的原因。这 也是老天爷造物的公道吧!尽管大西北的风沙使他们过早地衰老,但他们在年轻时大都是很标致的小伙子、大姑娘。 条条在我们村的女子中是比较出众的一个,即使用现代城里人的眼光来看,她也是属于 身材苗条,容貌俊俏的。从父母那遗传来的白皙皮肤和劳动赋予的红润的健康色,是城里姑 娘用任何化妆品都涂抹不出来的。一条拖在胸前又粗又长的辫子,更使她充满了陕北山里女 子特有的朴实无华的自然美。 条条一家五口人,父亲非常瘦弱,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就已经全白了,背也驼了,两眼 瞳孔罩上了一层白晕(现在我才知道这可能是白内障),除了能感觉到人影的晃动以外,几 乎什么也看不见,不爱言语。母亲长相本不能说难看,遗憾的是小时候出天花,不仅脸上留 下了麻斑,而且据说头发也几乎掉光了,所以她总是像厨师似地头上戴一顶白帽子,条条有 个妹妹叫改儿,可能由于生了两个女子,总盼着有个续香火的儿子才起这个名字吧。没想到 还真灵,中年得子,条条妈生了一个并不好看的胖小子,成天像宝贝疙瘩似的,走到哪里抱 到哪里。母亲快人快语,做事麻利,为一家之主。条条言语不多,但柔中有刚,说一句是一 句,连妹妹改儿也是个很有主意的小女孩,只有父亲一辈子惟惟诺诺。窝窝囊囊,因而索性 什么都不说,只管上山“受苦”就是了。由于眼不好使,从来挣不上个满分,所以条条一家 生活过得相当清苦。 说起条条一家人,不得不提起李氏三兄弟,这三兄弟是带着瞎眼的老娘从榆林逃荒落户 到我们村的,可以说没有一点根基,三个兄弟都是小时候出天花落了一脸的大麻子,奇丑无 比,所以一直讨不上婆姨。老大李明海更是长得一脸凶相,在村里属“泼皮”一类,没人敢 理,从来都是晚来早走,不好好受苦,还照样拿满工分,后来让我们户的知青捆了一绳子后 方知道还有比他更厉害的。现在想来,可能也是外来小户人家一种保护自己的本能,因为“人 松被人欺”嘛,就是这个李明海与条条妈打得火热,经常可以看到条条妈端着吃的喝的往李 明海窑里送(合着条条家还得养这么个“二流子”),在我们知青看来,秃子对秃子,叫做“物 以类聚,臭味相投”。老乡们说得就更邪乎了,不仅是老大长期霸占,就是两个兄弟也常来 打打饥荒,条条妈生的儿子,也说不清是谁的种。对此我将信将疑,因为在陕北,男女间偷 情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也是几乎享受不到任何文化娱乐的乡亲们津津乐道的事情,无中 还生有呢!说归说,干归干,村里稍微有些权势的男人有几个女人似乎是很正常的。至于那 些戴了绿帽子的男人,不知是受了五千年孔盂中庸之道的影响,还是陕北人特有的懦弱本性, 很少听说过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的,顶多“先人”、“老子”地骂上一句,或觉得惹不起索 性睁一眼闭一眼算了,年轻男女偷吃禁果的事也是时有听说,使我们这些“正人君子”似的 北京娃反而显得孤陋寡闻了。 我是在插队两年后分到基建队才开始了解条条的,那时我也就18岁。我们在后村插队 时,与条条不是一个小队,很少见面,但条条妈的事却早有耳闻。在全国农业学大寨,大搞 农田基本建设的形势下,不仅没有了往年的冬闲,而且各村还成立了长年基建队,冬天修梯田,其他时候拦坝造田,我们知青是首当其冲,因为我们的庄稼活毕竟比不上乡亲们。另外,基建队还从各小队抽调了一些年轻人和个别老弱病残充数,真正的种田把式都去种地了。年轻人凑到一起就是热闹,像许多边远地区的少数民族一样,越是文化闭塞,人与人的关系越是纯朴、自然。陕北的孩子很早熟,也很开放,没有什么男女界限,没有虚假的扭扭捏捏。干活时,男的女的随着木夯上下飞舞唱着动人的夯歌,休闲下来,相互戏耍,说着粗野但友好的玩笑话互相挑逗着对方。有时,一个小伙子和几个大姑娘摔跤,把她们一个摞一个地压在身下,趁势做些不大规矩的小动作,而姑娘们被弄得满头是土,也只是佯装恼怒地笑骂一句“坏松”,接着再一齐把小伙子压在下面,你抓一把,我拧一下的报复个够,直至占够“便宜”。这场面让我们这些尚未开化的知青看得目瞪口呆,然而我们不仅从中看不出一点猥琐,相反,让“男女授受不亲”搞得很狼狈的我们方才懂得什么是活得开心,活得轻松,或用现代语言说——活得潇洒。 由于条条妈的事家喻户晓,所以我对条条有意无意地比较注意。常言道“龙生龙、凤生 凤、老鼠生儿会打洞”,更何况在那个“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年代里,怎么可能当妈的不正经,女儿却是正派女子呢?这简单的推理是那样合乎逻辑,可每当我接触到条条的目光,这些推理就显得那么不合情理,因为条条的目光是一种深沉而又纯正无暇的目光,从中看不出任何轻浮和挑逗,在工地上,年轻人嘻耍的时候,条条也常常笑得很开心,但她从不参与,因而显得那么文静,甚至有些孤傲。小伙子们也很知趣,从不和她开过分的玩笑。难得看到条条的一次愤怒,让我了解了她刚烈的一面。一个“二敢子”(愣头青)拿她母亲的事开玩笑,问她:“过年你妈又给李朋海送白馍吃了吧?”一句话,招来了条条一通臭骂:“日你先人哩!”“什么坏松东西哩!”“你妈才给人送白馍、卖板子呢!”„„,气得条条脸色绯红,立眉怒目。我真想不到一向文静的条条能如此口出粗言,骂得如此痛快,把憋在心中很久了的满腔怨愤一股脑地宣泄了出来。那个“二敢子”被骂得呆呆的。不知为什么,这事让我觉得很开心,至今记忆犹新。也许那时我已经开始喜欢她了,也许那只是证实了我的直觉——条条是一个柔中有刚,文静而又很有个性的女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接触的增多,我对条条越来越了解,也越来越同情她的处境。由于父 亲的眼疾,家里的担子几乎由她一人挑着。山里的苦本身就很重,我都不可思议她那纤细的身材如何挑得起百十来斤的担子,回家后还要担水做饭,帮助母亲照顾年幼的弟弟。在我印象中,条条姐妹几乎没穿过什么新衣服,可洗得发白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补丁上细密的针脚更透着女主人的心灵手巧。 不知是由于条条妈的“丑闻”,还是李朋海的霸道,或是什么别的原因,条条一家与村 里人走动很少,生活的重负反而成就了条条不甘人后,又从不求人的个性。在此环境中,条条变得十分敏感,并用她的孤傲和强烈的自尊掩饰着内心深处的自卑。记得一次过年前后,知青们像往年一样,被热情的乡亲们拉到各家去吃饭,每天能吃好几顿。那天下午,条条妈早早就来到知青窑畔,一个个地让着去吃饭,大家都推脱已说好人家了,实际上是不愿去而婉言谢绝了,这时条条妈说有点事找我,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对我说:“你在别人家少吃上个就来,条条有话跟你说。”我当时也挺别扭,毕竟条条妈的名声不太好,可若条条真有事,我不去就太伤她的自尊心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晚饭时,我串着吃了两家后,看到天已擦黑,才磨磨蹭蹭地向条条家走去,不知是怕别人说闲话,还是我自己有些异样的感觉,总之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看有人没人,像是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条条家的窑在前沟里的半山腰上,我老远就看见了条条妈站在窑畔上张望着。她看见了我,显然是故意地大声喊着:“庞云来啦!咋,快上来,咋,屋里坐!”声音大得能让整个沟里的人都听见。我急忙一头钻进窑里。窑里黑洞洞的,当时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已用上了煤油灯,可条条家还是一个小小的油壶,里面盛的是永坪油矿井口边捞上来稠糊糊的废原油,壶嘴里插了一根捻子, 只是捻子梢上有一点小小的火苗,还冒着浓浓的黑烟,若不是条条父亲被烟呛得咳了一声, 我都没看见窑掌里还圪蹴(蹲)着一个人。改儿抱着弟弟出门耍去了。条条在灶口生火,火 光映照得她的脸庞更加红润,更加动人。条条见我进来了,赶忙迎上来说:“你„„你真的 来了,我还怕你不来呢,咋,快炕上坐。”从条条的眼神里,我看出了她的喜悦和感激,在 这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的到来给了条条心理上多大的安慰和自尊心的满足,我开始为刚 才那些自私的想法感到深深内疚,我甚至想再为条条做些什么,只要能使她高兴。大概由于 我确实是个稀客,条条妈也兴奋得手忙脚乱。不一会儿,在我面前摆满了油糕。油葫栏,两 面馍。醉枣等等一大堆。我一边吃一边和条条妈闲扯着,条条父亲只管在窑掌上吸烟,一声 也不吭,条条坐在炕边,傍着小油灯,纳着鞋底,不时地劝我:“再吃上个!再吃上个。”她 甜甜地笑着、聊着,全然不像在山里干活时那样拘谨,我忍不住几次想问条条有什么事找我, 后来终于明白了,她就是想请我来吃饭,能实现这么一点点愿望她就满足了。她相信我会来 的,可又有顾虑,不好意思自己去叫我。我的到来,是她对我的了解和直觉的最好的证明。 我一直深深佩服着陕北女子追求美好生活的勇气,她们从不考虑明天会怎样,只是毫不犹豫地抓住今天的幸福,从而自古以来演义了那么多人生的悲欢离合,创造出那么多哀婉动 听的“酸曲”。正如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所言: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捏的。男人往往 更加龌龊和不负责任,而最终受到伤害的却总是这些纯情女子。 在上山下乡的年代里,一些知青有意无意地演出了一幕幕新的悲剧,这也是我每每听了《小芳》这首歌就感到很不舒服的原因。所幸的是我和条条都很理智地把握了自己的感情。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在这块贫脊的土地上修理一辈子地球,又不可能带着条条远走高飞, 那么我还能用什么许诺来换取别人的感情呢?而条条的顾虑更多地是来自内心深处的自卑。 她所处的环境使她比一般的陕北女子更加深沉,感情也更加细腻,她完全能体会到我的想法, 她不会为了自己的幸福去勉强别人的感情,就这样,我们把最纯洁的情感深深埋在了心底, 尽管我们相互都能感觉到对方的这份情,但谁也不会把它点破,只要我们经常在一起干活, 能常常见面,心里就感到很踏实、很满足了。 然而,当这小小的愿望也将要破灭时,我才真正意识到失去这份情感将要付出多大代价!听到条条要出嫁的消息,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条条那些日子干活也显 得心事重重,没有了往日的欢笑,在她最后一次干活收工时,条条一反常态,当着众人的面 就对我说:“庞云,你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等别人走远了,条条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手 帕裹着的小包,塞到我怀里说:“我要走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没有什么好送的,把这 送给你作个念想吧,”我打开一看,是一双绣得非常漂亮的鞋垫,蓝底白线,绣出的图案又 整齐,又匀称,边上是称作万字不到头的花边,用揉碎的彩色纸加水染成的红线、绿线在两 个鞋底中间绣了一对并蒂莲。我当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心头一热,真想说:条条,你千不 该投胎在这个穷地方!你万不该嫁给这受苦人。可我又能为她做什么呢!我有能力改变她的 命运吗?没有!我觉得在命运的安排下,我显得那么渺小。我像个“傻二”似地愚蠢地问了 问她婆家如何如何,她显然不想提这个话题,总是说:“好着呢,你放心吧。”我们默默地往 回走,想说的话大多,可又似乎什么也不用说了,只想就这样走下去。终于不能不分手了, 我鼓起勇气看了一眼条条那双美丽的杏核眼,它们没有眼泪,却饱含着深深的无奈和忧伤。 条条临出嫁那些天在家准备嫁妆,没有上工,我就像丢了魂似地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又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去看她。一天干活时听婆姨们扯闲话,说条条的父亲吆喝着那头尚未长大 的小猪去公社卖,人家根本就不收,又赶回来了。我真恨自己太没脑子了,条条此时是多么 需要钱呀!收了工,我跑回窑,把我当时所有的积蓄——45元钱全都拿了出来,急忙往条 条家赶去,不出所料,条条坚决不要。45元钱,在我们那一个工值不到两毛钱的穷山沟里, 几乎就是一个壮劳力辛辛苦苦干一年半的所得呀。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条条最后很认真他说: “那好吧,我真的是不能收你的钱,这钱算我借下的,过两个月,我家的猪长大些,我一定 卖了钱还你。”我了解条条的个性,知道再说也没用,不管怎样,能帮助条条解一解燃眉之 急,我心里也好受些。 条条终于出嫁了,记得那天她头上顶着红布盖头,穿了一身新条绒衣裳,骑着毛驴走了, 牵着驴的是她的男人——一个典型的陕北后生。那迎亲的琐呐声,在我听来是那么凄婉,那 么忧伤。我跑上山顶,望着远去的红盖头消失在山洼后面,呆呆地坐在黄土地上久久不动。 我知道,我失去了一种这辈子再也不会有的情感,我也永远地失去了条条„„ 没过多久,我就去工作组参加整队了,而且很快就回了北京。我借给老乡的钱都没让他 们还,我也只能再为乡亲们做这么一点点了。但我心里明白,条条一定很后悔跟我借了钱, 她会久久不安的„„ 汽车拐过了一个山峁,一个美丽的小山村呈现在我们眼前,刚才还埋怨早知道路这么难 走就不来了的摄制组的同志们一下子被感动了,只见村口边、窑畔上黑压压地聚集了好几百 人。当我们的小车鸣笛示意后,顿时锣鼓声大起,两队身着节日盛装的秧歌队在伞头的带领 下,迎着小车扭来。我们下了车,在乡亲们的夹道欢迎中,缓缓向村里走去,我熟悉的和尚 不认识的父老乡亲们都来了:轮环、外庄、加女、兰庄„„还有当年的女子:宝兰、风亮、 明眼、兰儿„„我一边回答着乡亲们的问候,一边环顾着四周,在人群中寻找着„„条条! 她真的回来了!站在我面前的条条——鬓角上已依稀可见一缕白发,长长的辫子挽成了髻, 皮肤还是那样白皙,只是岁月的痕迹已清晰地刻在了额头上,她的眼神里已没有了忧伤,而 是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条条在和我寒暄的过程中,小声地说了一句:“过会儿闲下来, 我找你有话说。”我马上意识到了她要说什么。当我安排好摄制组的同志转身走出窑洞时, 条条早已等在外面。她又一次从怀里掏出用手绢裹着的小包说:“庞云,这是你借给我的45 元钱,外面这么多人,你快收好,我不晓得你家的地址,一直没法还给你,我真的怕再也见 不到你了„„” 哦,二十多年过去了,就像我的直觉告诉我的那样,她还在为那45元钱而不安!尽管她知道我不会缺那45元钱,但她有自己为人的尺度,她不能不明不白地把那钱占为己有, 这是一个多么善良、朴实而又多么了不起的女性啊! 不,她一点儿也没变,她还是我熟悉的条条! 转 灯 天上的松老树什么人儿栽呀咳?地下的黄河儿什么人儿开? 什么人单把三关口呀咳?什么人出家无有回来么呀呼咳? 天上的松老树王母娘娘栽呀咳,地下的黄河儿老龙王开, 杨六郎单把三关口呀咳,韩相子出家无有回来么呀呼咳。 94年回村见到当年的伞 头子李朋亮,我不由自主地 唱起了他教给我的秧歌和酸 曲,惹的乡亲们说:“照 (瞧),庞云一满没把咱忘 了,连这酸曲都记得哩!记 忆够咋好!”当我拿出当年的 这张照片和收集的迷糊、信 天游等词曲,婆姨们说: “哟,看庞云够咋细法(细心)!”伞头子说,自我们走后又闹过了许多次红火,他还带了许 多外村的徒弟,但再也没有我们当年那次闹得红火。 那是71年的春节,头年风调雨顺遇上了难得的好年成,又开了不少片荒,对我们那往 常工值只有一毛多钱的穷山沟真算是大丰收了。乡亲们说是托知青的福,(因为上边不让开 荒,我们说毛主席还曾号召军民开荒大生产呢,其实是破坏了水土保持),就像鼓动我们带 头开荒一样,乡亲们又开始转着弯地说服我们:“哎呀,原本过年可红火哩!又转灯,又唱 戏闹秧歌,可美了!啧,后来人家说是啥四旧已经好些年不让闹了!”说得我们心里痒痒的: “这不能算四旧吧?咱们今年闹一下,咋样?悄悄介!”“能行?”“能行!有事就说我们知 青让闹的。”没想到悄悄闹起的红火竟成了历史上绝无仅有最热闹的一次。也不晓得消息是 如何传出去的,转灯那天夜里,整个清平川都沸腾了,上川、下川、各村的秧歌队和乡亲们 打着火把络绎不绝地拥到我们村,甚至还有几十里地翻山过来的,连公社的干部都来了!我 们小小的河滩地、甚至干涸的河床都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灯场的辉煌和人们手中的火把组 成的壮丽场面至今历历在目。记得当时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把相机架在一个椅子背上,用 B门留下了这美好的瞬间。 转灯是闹红火最重要也最有说法的内容。灯场是由400盏灯组成的方阵,每个灯是用 半个萝卜或洋芋(土豆)掏成碗状,里面倒上一点大麻子油做成的,把三根套菽(高粱)杆 扎在一起,下端埋在地里,上端叉开放灯,每两个灯之间再用套树杆连接成宽两米左右的人 行通道,整个灯场的布置令人称奇,乡亲们没有任何参照图纸,信手捆扎,从灯场入口到出 口转了个遍也没一步重复路,要知道转一圈有一里多路呀!出于好奇,我走一步画一步,才 绘制出这张迷宫般的路线图。乡亲们说,这还不是最大的灯场,只有4个“城池”,最多有 8个“城池”的,每个角上还可以有一个小城池,真不可想象那该怎样摆法。转灯时从入口 开始一个城池一个城池地转,最后转到灯场的中心——灯山。所谓灯山,其实就是桌子上扣 个斗,斗上扣个升子,升子上扣个格子(10个格子的容积为1升)。每一层都摆满了萝卜洋 芋灯,顶层的格子上是一盏最大的灯,远远望去,灯山矗立于灯场中央甚为壮观!按当地迷 信说法,谁家有人难活(生病)了,哪个婆姨不生养(生育),就捍上个灯转到灯山和那最 大的灯对着火,即可带来好运,这也就是转灯的含义,所以不论老人和杏家(小孩)都要跟 在秧歌队后进灯场转个一圈。在灯场入口前三百米,每隔一百米要搭上个“龙门”,“龙门” 实际上就是用木橡缀上些花布搭成。按照早先当地的习俗,外村秧歌队的伞头只有在对歌中 答对本村伞头的问题,他们村的乡亲们才有资格过一道龙门,直至进入灯场,否则只好打道 回府。所以过去对不上歌就用歌互骂,什么“对不上歌来你就克(走)球那圪塔”之类的词 算是文明的,甚至时有械斗的事发生。后来这些习俗逐渐变了,主人总是好客地唱一些规定 俗成的段子,追求的是对歌时红火的场面。 闹灯那天后晌,乡亲们就陆续聚集到了河滩地,做好了点灯的准备,秧歌队开始化装打 扮,无非是在脸上抹点红印油,身上糸个红腰带之类。天刚擦黑,远处里传来了锣鼓声和隐 隐约约移动的火光,书记齐炳智吆喝一声:“啧!搂 灶(开始)!”整个灯场立刻亮了起来,加上灯场外面 烧起的几处篝火,河滩一片通明,锣鼓声、欢呼呐喊 声大噪。只见伞头子李朋亮举了个贴满红红绿绿布条 子的伞上下舞动旋转着,身后是随着伞的节奏敲打的 锣鼓手,上下飞舞的鼓槌仿佛要把那牛皮鼓捣破,锣 鼓手后面是“专业”的秧歌队,其实那秧歌队的十字 交叉步和现实流行的并无两样,只是乡亲们跳得摇头 晃脑,甩胳膊扎腿如醉如痴,以一种进乎疯狂的古老 舞步渲泄着压抑了多年的情感。扭到“龙门”前,邻庄的秧歌队也到了,鼓点声骤停,李明 亮一声高亢嘶哑的歌声拉开了对歌的序幕。 什么下来一点红?什么下来像弯弓? 什么下来成双对?什么扎起黑个洞洞?(一阵锣鼓声) 太阳下来一点红,月明下来像弯弓; 星宿下来成双对,乌云扎起黑个洞洞。(一阵锣鼓和叫好声) 对了一首歌后,我们的秧歌队扭着向后退,人家的秧歌队扭着向前行,直到第二道龙门, 又开始了新一轮对歌,三个龙门闯过去后,邻村的乡亲们在秧歌队带领下进入灯场转灯,我 们又扭出第一道龙门处迎接另一村的乡亲。在锣鼓的喧闹中,灯场里犹如一队队的火龙在游 动。每个村转完灯出来后就在灯场周围的河滩地围成一个场子,这场子实际是由他们的秧歌 队转着圈扭出来的,号称“打场子” 。打出场子来后,就开始表演他们准备的各种曲段。 我们村的秧歌队是直到半夜迎完各村乡亲们才进灯场的,准备的节目也特别多,什么二人转 子、八人场子、十二莲花、艄公扳船,还有迷糊戏“张良卖布”等。四面八方的乡亲们把分 布在滩地和河床的各个场子围的水泄不通。老汉们、婆姨们尽情欣赏着他们喜欢的节目、后 生们女子们痴颠地在篝火旁舞着、跳着,不甘寂寞的杏儿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钻来钻去, 把干柴呼啦啦地投进火堆,映红了黑个洞洞的天。那红火直闹到天明! 修 脑 记得刚下乡那会儿,一满看不下乡亲们的“烂脏 脑”。上半部乱蓬蓬个茅草窝,下半部齐刷刷个青不愣, 像脑上顶了个锅盖。近一步观察又有不同:家境殷实 一点儿的还有个刮胡子刀片,于是胡子与 “脑”一起 刮,脑的上下半部越显得黑白分明;而更多的脑是用 剪子剪,黑一块白一块像狗啃的一样,简直惨不忍睹。 不过比起红卫兵发明的阴阳头还是更有人情味。为了 我们自己的脑不会重蹈覆辙,赶快托人从十几里外的 供销社买了把剃头推子,以剃革命光头时炼就的基本 功拿乡亲的头开练“板寸”。记得刚开始给乡亲们剃头 真不容易,他们一缕缕早已“捍毡”了的干涩枯黄的 头发又脏又硬,新推子都很难剪动。虎口一叫劲,咔 嚓下来一块,再使劲,又咔嚓下来一块,尽管虎口攥 得酸痛,结果却可想而知,比剪子好不到哪里,不过必竟没有很明显的那道锅盖似的棱。乡亲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这个说:“照,学生娃把脑 修理得够咋好!”那个应:“噢嘛,美得很!美得很!”弄得我们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哭笑 不得,倒也信心和勇气倍增。我们的手艺越来越好,找上门来的乡亲也越来越多,索性全村 几百颗脑全都成了我们的修理对象,连调侃都成了:“就该把你的球脑子让学生娃好好修理 个一下!”。让我现在想起来还感到欣慰的是,尽管每天干活累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就想平展 展躺下不动弹,可只要乡亲们一句:“给咱把脑修个一下,行了吧?”就从来没有含糊过。 插队几年用坏了三把推子。94年回村,我还特意注意到了他们的脑,还是像我们在时那样, 似乎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我们知青带去的文明之延续。 杀猪 杀猪在我们那搭还是满稀煌的,受苦人一年挣不下个钱,卖些鸡蛋喂头猪是仅有的收入 来源了。头春上赶集抱个猪儿子回来,尽喂些野菜掺和少许糠熬成的稀汤。半死不活地养到 秋,骨殖架子有了,稀汤里方能见到几粒套菽(高粮)粒,为的是到年前赶到集上卖个好价 钱,还上头年跌(欠)下的饥荒、凑上来年的部 分开销,年复一年。所以只有个别光景好一点的 方能自己杀个猪,留下小半扇后拿到集上卖。知 青下乡第一年吃公家粮,别说肉,简直没有一点 儿油水。正长身体的我们个个像只饿狼,45斤 的细粮还饿得撑不住,吃着乡亲们的糠饼饼那叫 香。第二年有的知青不回来了,或者一住北京好 几个月,粮食省下了,我们也开始养猪。头一次 养猪也不知咋了,刚买的猪儿子没几天死了,照样刮毛去肚美餐了一顿。我们的猪待遇比老乡家的高得多,懒得挖野菜,平时就用麸子和糠 掺点棒子面喂猪,喂得我们的猪不长个净长肉,看着就比老乡家的圆。长到三、四个月,我 们就按捺不住馋涎欲滴的口水了。听说岔口的知青杀猪折腾了一天,从大清早捉猪,十来个 人追了一天,直追到太阳快下山,那猪方才跑不动一头栽到地上。于是我们请来杀猪的好把 式张应旺操刀,村里也就是两、三个人能干这营生。他让我们把猪放出来喂食,然后慢慢靠 近。那猪感到有陌生人靠近它就躲,可又舍不得“最后的晚餐”,几个来回后逐渐放松了警 惕。只见张应旺抽个冷子揪住猪尾巴往上一提,那猪的两条后腿就悬了空,怎么乱蹬也使不 上劲,可前蹄刨地仍拖着张应旺满院子转,我们几个知青老乡不敢怠慢蜂拥而上,一人拽住 一条腿,死命按在院前支起的门板上,一个后生手脚麻利地把猪的前后腿分别绑了,又拿来 一个老碗准备接血。只见张应旺将刀尖抵在猪的下鄂猛一发力,‘噗’的一声,一尺来长的 刀顺着脖子直端端插进猪的心脏,猪剧烈抽搐着,我们都 快按不住了。随着杀猪刀的拔出黑红的血哗哗地涌了出 来,我们的手上也逐渐感觉不到了任何反抗。第一次而且 是如此之近地面对这种血腥的杀戮场面不仅没使我恐惧, 反而感到一种胜利后的亢奋,这恐怕是人性中残忍的一面 或者说是动物弱肉强食的本能吧。 下一步要做的是吹猪刮毛。有意思的是我们常说‘吹 牛’却从没见过吹牛的,可据说哪儿杀猪也短不了吹猪这 道工序。首先在猪后腿拉上一个口子。然后用一根拨火的 通条插入皮肉之间,脊背肚子上插出好几个气道。一个人 用嘴往里吹气,另一个用棍敲着使进去的气均匀扩充到猪 体的每一个部位,直吹得那猪四仰八叉地支楞着四条腿,明晃晃地连脖子上的褶子都没有了, 只有吹到这份上才好刮毛。我按捺不住好奇,又嫌没刮毛太脏,于是在刮得白个生生的猪腿 上体会了一把吹猪的感觉,满嘴油腻腻的差点没呕吐出来。剩下开膛掏肚之类的事没啥可表, 只记得村里许多老乡都来割一小块肉,说是学生喂的猪吃粮食故而肉好吃。按当地的风俗, 操刀的要先吃头一碗肉,然后还要得个猪尾巴。张应旺还不算个好吃手,可吃了满满一老碗 白肉(肥肉)足足有二斤!最后连猪脑、猪肠也都捍回去了。 乡亲们说狗是‘忠臣’,猫是‘奸臣’。家家养狗,看家护院。可‘忠臣’的待遇按现在 的说法绝对是虐待,婴儿不用屎介子,只要拖长音一声“狗儿——来”,‘忠臣’就立马进窑 上炕把炕席上的遗留物舔得干干净净。平常偶尔扔块糠饼子就由它去了,于是逛‘茅子’也 就成了家常便饭。都说“狗改不了吃屎”,可我们那连 猪都去逛‘茅子’,我们刚进村在老乡家上‘茅子’,就 是因为这些畜生的频频造访惊吓得女生不能方便赶紧 自己盖了一个。 人尚且无食裹腹,自然无法爱惜这些 畜生了。.我们知青特喜欢通人性的狗,刚到那里就把书 记家的大黑狗招安了,还起了个和书记一样的名字‘流 黑’。说招安实际上是多了个家,只不过我们知青更宠 爱它,在我们这呆的时间更长些罢了。‘流黑’长得很 酷,个头高大,黑背白肚,两眼上方象眉毛似的长了两 撮白毛。更让我们骄傲的是‘流黑’的勇猛,一般的狗 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它立起来就高出一头,一下就能扑 到对方。村里有两条‘恶狗’,一条是张青旺家的象狼 一样的灰狗,一条是李朋亮家更加高大的黑狗。张家的灰狗特别阴险,别人家的狗听到陌生人的脚步早早就叫唤上了,比较好防。张家的灰狗偷偷 地上来就咬,伤了不少人,包括一个女知青。李家住在沟里,很少人去,那黑狗就特别残乎。 我们决定为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两条狗。‘流黑’与灰狗的战斗是一边倒,尽管我们的‘流黑’ 把那条灰狗咬得遍体鳞伤,可它还是一次次拼命反扑。若不是张青旺及时赶到,那灰狗一定 会被咬死。从此张青旺把狗拴了,路过他窑前放心多了。另一次大战却十分惨烈,两条大黑 狗势均力敌,杀红了眼,直杀得摇摇晃晃还不松口,急得李朋亮直喊:“不敢再叫打了,咬 死呀!”,可我们已经不敢上前拉架了,还是李朋亮拼命拉开了他那条狗。从此李朋亮拦羊很 少从我们窑前走了。 为了有自己的狗,我们想给‘流黑’找个好‘老伴’, 可它偏偏看上了一条个头不大的白狗。女生不好意思看 狗交欢,男生可开了眼。和其他动物不同,两条狗交欢 上以后还要腚对腚地媾和很长一段时间。一个男生为了 拆散‘流黑’这段不般配的姻缘,用一根木椽从两狗之 间穿过,一端担在旁边的土墙上,然后楞是撑起另一端 把两条狗吊了起来,企图把它们分开。可没想倒两条狗 头朝下惨叫着却不分开,老乡听见动静跑来才让那二敢 子把狗放下。就这样,忠贞不愈的‘爱情’哺育出一窝 犬儿。我们留下了两条黑狗,一条是四个白爪的雪里站, 起名‘黑虎’,一条长得象‘流黑’的叫‘铁良’(一个知青的名字)。按当地的风俗,把它 们的耳朵剪掉。据说是剪了耳朵的狗厉害,其实是为了搏斗时不被对手咬住。我们知青的狗 待遇可不错,也绝不让它们去吃屎,刚有要去‘茅子’的动机就让我们呵斥得乖乖地趴在地 上。我们还训练它们站立,递爪等。高兴时,它们摇头摆尾往怀里蹭,挨说时,眼皮耷拉着 的委屈样真是通人性。随着我们的两条小狗的长大,加上‘流黑’,再没有一家的狗敢来挑 衅了。知青养的狗都有一个共性,不管是哪个村的知青都是它的主人,从来不叫不咬。可即 使本村的老乡来,它们照样从嗓子里低声吼着通知我们。更有神的是我们邻村知青的狗,它 的主人都走了,索性在我们这条川里逛开了,总会找到村里的知青窑,住上几天又到别的知 青户去溜达去了。关家庄的知青原来以为来了一条野狗,本想杀了吃肉,可它逗着知青玩, 让他们没忍心下手,住了几天没有了,过了几天又回来了。知青们说,那狗都成了仙了。 一次上山干活不听老乡劝阻捡回来一只狼儿子,憨憨地很可爱。没想到当天晚上我们窑 前枣树滩里就传来狼叫,亏得我们有三条狗倒也不怕。第二天白天在窑里就听有人喊“雷(狼) 来了!”。我抄起老镢招呼一声“狗来”冲了出去,一条灰白色的狼往对面山上就跑,我翻过 山峁一直追到崖畔,狼不见了。没想到它就躲在五六米高的崖畔下,只见‘流黑’噌的率先 扑了下去,‘黑虎’、‘铁良’紧随其后。这时我才看清那狼足足有‘流黑’一个半大,呼的 一下就把‘流黑’翻倒在地,张嘴就咬。我也急了,一下跳了下去,抡起老镢就砍。狼不敢 恋战撒腿就跑。三条狗还要追被我呵住了,我知道它们会吃亏的。从此狼不来了,狼儿子也 死了。 老乡善待‘忠臣’,从不杀它。到了秋天玉米接了棒子,村里规定家家得把狗拴住。有 的老乡不忍看到他的狗活活饿死,就让知青把狗杀了。知青乐得吃肉,狗皮还给老乡,老乡 却一口狗肉都不吃。我的‘黑虎’就是断送在它的忠诚上。每次赶集,‘黑虎’总要跟在我 后面形影不离。可我那次回北京,天还没亮就得赶路,到四十里外的永坪镇坐长途车。我回 头撵‘黑虎’,它乖乖地站下了。可当我翻过山去,走在黑黑的山路时,突然发现后面跟着 个黑乎乎的影子。我以为是狼,手电一照原来是‘黑虎’!又赶它,它怏怏地往回走了。谁 知道,它从此再也没回来。也不知它是偷偷跟我到了镇上,还是丢失在回家的路上。我到现 在都深深地怀念着它! 河畔枣 陕北黄河边的大红枣是有名的,所谓“河畔枣”有两种。一种是“团枣”,大而圆,水 多肉厚松脆,生吃极佳;另一种称为“芽枣”长圆形,核小肉多皮薄,做醉枣甚好。贫脊的 黄土地养育大红枣以糖份高、 无虫咬闻名天下,以满满一碗 大红枣待客更是陕北高原代 代相传特有的风情。 秋高气爽,枣树湾里一片 绿荫点缀着星星般红色的果 实,收获的季节到了。打枣那 天像过节一样,全村男女老少 圪蹴在枣堆旁一边等着分枣, 一边尽情地享用着,这是以粮 为纲的年代里唯一允许保留 下来的果树了。枣的吃法主要有三种:生吃的脆枣,酒熏的醉枣以及晾成的干枣。对老乡亲 们来说,这只是他们在不同时间段换取一点点零花钱的不同方式,除了留下少许待客和哄哄 杏家(小孩)再舍不得吃。而对于我们知青来说,根本就等不到第三种吃法。在老乡的帮助 下,我们醉了满满一水缸枣。醉枣简直太容易了,首先挑没有打伤的枣洗净放入缸中,半人 多高的水缸基本放得满满的,然后用一个小碗盛二两烧酒放在枣上,最后用泥把扣在缸上的 蓖子一封就好了。剩下的枣我们就放开肚子大吃特吃了(北京哪吃的上如此甜脆肉厚无虫的 大枣呀),上工时把所有的兜都塞得满满的,又好吃又顶饱。回到窑里更是不停嘴的吃,直 吃得打嗝是枣味,排泄是枣皮,没几天肚子就吃不消了。可还是忍不住,脆枣很快就吃光了, 又到枣树林里转悠,把可怜的打剩之枣摇晃下来。熟透的枣更好吃了,尽管不是那么脆,但 更松软更甜。这时醉枣的酒香也开始抑制不住地渗透出来,一个月的工夫即可开缸了。当打 开盖子时扑鼻而来的浓郁的枣香加酒香真能使人醉倒,碗里似乎还有酒,但已闻不到酒味。 可这点烧酒竟能从上而下将满满一缸枣熏透真是不可思异。那醉好的枣明晃晃呈半透明状, 表面渗出一层蜜一样的糖浆,里面也已经被糠化,咬一口咯吱吱像在吃白砂糖。哦,想起来 唾液就往下淌! 吃在陕北 刚插队那年是最苦的,尽管每人45 斤成品粮,可也经不住我们男生2两半的 窝头一顿吃七个!亏得一开始是老乡帮我 们做饭,还知道搀和着麸子吃,那也成天 饿得找不到北!经常在田间地头蹭些老乡 的糠饼子或豆腐渣饼吃,并且还吃得满 香。一边吃还一边调侃:这比在学校吃的 忆苦饭好多了,那肯定是怎么难吃怎么做 成心整人!没想到吃过后可就苦得拉不出 来了,蹲在那里半天直骂娘,来之前可净 说革命圣地这好那好了,怎么新社会农民还吃糠咽菜?尤其想到全世界三分之二的人民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连我们吃糠的新社会 农民都不如。要肩负解救这么多人的重任,感到我这种人根本球事(没戏)。 菜就更没有了,队里给我们送来些头年的洋芋、胡萝卜,没有油,白水煮撒些大盐,没 滋没味,也没吃多久。那时除了吃些乡亲们送来的一点腌萝卜丝,最好的下饭调味品就是辣 椒。一碗面上如果没有红红一层的辣子,就不够味! “2、3月的小蒜,想死老汉。”农历2、3月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还是上苍可怜这些受苦人,那崖畔上没有耕到的地界里竟稀稀拉拉窜出些细细小嫩草。拔出来方能看到其根部 长着小小的“独头蒜”,既有蒜味又有些韭菜味道,还真香!一边吃一边挖,省着点还能带 些回去腌着吃。勤快的老乡腰里一年四季别着小镢,除了小蒜,还有野菜和甘草,细细的甘 草挖一大堆也卖不了俩钱。我们常常帮助老乡挖,每当挖了一根直径两毫米的甘草,就让我 们高兴得不得了,那已是粗的了! 第一次赶集,一贯勤俭持家的姐姐给我4角钱,只够买两个烧饼。后来“造反”,家里单独给我和姐姐零花钱,就像进入了共产主义。跑了十几里地去公社买了两斤充满煤油味的 饼干,一瓶炼乳。坐在供销社门口吃了个精光。记得那一段时间,我特别馋北京的奶油炸糕, 饼干蘸炼乳让我些微找到了那种味道。不过,去公社也太远了,只有馋得不行了才偶尔为之。 更多是到一个老乡家买蜂蜜,那已经够奢侈了。也就是在经济独立之后,我创造了一连吃 12个煮鸡蛋的记录! 熬到了夏,日子就开始好过一点了,除了下来了新麦,也收获了一些青菜。那头一两遍 磨出的白面比富强粉还白,蒸出来的馒头又暄又甜。由于男女生轮流做饭,我炼就了一身硬 工夫,发好面施碱连闻都不用,基本一次就加得差不多,当揉面刚刚感到不沾手,碱就够了。 老乡可舍不得这么吃,总要磨5、6遍搀和在一起当白面,即使这样蒸馍时也仅仅在表皮包 一层白面。擀面更是一个手艺活,一米来长的擀面杖把一团面擀得像炕头大锅盖那么大,来 回折十好几层,切出来的面又细又长。不过,一般都要掺些豆面才不容易粘。我到现在也没 改掉陕北婆姨拿菜刀的方式,手不攥在到把上,而是攥在刀背上,这样切的更准更细。不过, 至今让我难以忘怀的是赖春家婆姨做的阳春面,那么细,那么薄,那么劲道!简直就是艺术, 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那时最高兴的是可以吃瓜了。陕北的土质干旱、疏松,不管什么瓜都香甜,酥脆。那还 有个习俗,进了瓜地随便吃,哪怕吃完只买几斤。可是有一样,不能挑了生瓜就扔了,必须 吃光。正是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使我今天挑瓜都受益!陕北多种小瓜,也就是北京的香瓜, 也要挑蹦筋的,花蕊那头饱满并有些软了的,如能闻到香味更好。那时节,我们不顾路途遥 远(来回80里),每集必赶。就是为了去放开肚子吃瓜。 金秋季节,五谷丰登,百果飘香。除了最让知青爱吃的河畔枣、嫩玉米和红薯。山中的 野味也常常给我带来以外的惊喜。那山沟沟 里的野山杏,野杜梨陆续成熟了,好心的乡 亲常在休息时带我去摘,我就奇怪他们怎么 知道附近哪有,哪熟了。其实山里偶尔的一 树也结不了几个山杏,每人分一点吃着也可 高兴了,还是年轻不知道累!杜梨倒是能吃 过瘾,说是梨,其实比海棠都小,可像海棠 一样一柞一柞的,熟透的杜梨一泯就唆进嘴 里,酸甜酸甜的非常好吃。我那时好吃,想 到吃就像有了奔头,干活也不累了。 过年了,一年的辛苦熬到了头,那软糜 子油糕,硬糜子油胡蓝,是用菜籽油炸的, 也就够过年的享用。那白面裹着黑面做成的老虎、兔子等红红绿绿的馍(陕北叫紫槌)更透 着过年的喜气,而最让我迷恋的是那陕北的稠酒,这是古代四种酿酒方式中唯一快要失传了 的无曲直接发哮而成的黄糜子酒,味道像酸酶汤,醇香飘逸,润而不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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