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异端·另类——由指称看台湾“同志”小说边缘叙事的变迁

怪胎·异端·另类——由指称看台湾“同志”小说边缘叙事的变迁 怪胎?异端?另类——由指称看台湾“同志”小 说边缘叙事的变迁 《前沿》2008年第1期 怪胎?异端?另类力矢 由指称看台湾”同志’’小说边缘叙事的变迁 付丽华 (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芜湖241000) [提要]同性恋题材小说是台湾文学一道独特风景.小说家们在对这一边缘题材进行叙事时.会随着 时代的变化及主流意识对同性爱的认同程度的深化而有所改变.文章试图从对同性恋者的指称上来探讨这 一 题材在边缘叙事上的时代变迁. [关键词]同性恋小说怪胎异端另类叙事模式 [中图分类号]I207.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8267[2008]1--0215--03 同性恋在中国长期以来被涂上了一层神秘色 彩,人们把它视为禁区,讳莫如深.实际上这一现 象古已有之,清代着名学者纪昀在《阅微草堂笔 记》中说,”杂论称娈童始于黄帝,《商书?伊 训》中也有”三风十衍”一说,三风中有”乱风”, 而”乱风”中又包括”四衍”,其中的一衍是”比 顽童”叫,这里的”娈童”,”比顽童”都是指搞同 性恋,可见,自从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以来,同性恋 就已经史不绝书了.当下,文学介入同性恋探索领 域则是在2O世纪8O年代以后,相比较而言,香港 在这方面涉猎较早,台湾次之,大陆则位居其后, 作为边缘文化,其相对于以”异性恋”为婚姻模板 的主流文化而言,其边缘群体的隐蔽性,生存之困 境,自我认同的危机感,以及主流意识对边缘群体 的拒斥无时不在(尽管随着时间推移,主流已经给 予边缘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在这方面,台湾文 学是一个很好的佐证. 一 ,怪胎——悲悯伤感的孽子情结 有着”当代短篇小说家中的奇才”之称的白先 勇,是少数敢于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的作家之一,在 有关于同性恋的问题上,白先勇说,在中国,同性 恋并不是一种罪,顶多被社会认为是”伤风败俗”, 没有基督教那样的宗教制裁o[23然而,既然没有法 律明文规定的罪,也就没有争取相应的正当权利与 自由的可能,在一片含混中,同性恋行为只能在阴 暗的角落里隐蔽的滋生蔓延.由于白先勇所处同性 恋文化是解禁前,所以受社会大环境影响,其同性 恋题材的书写,大多采用多视角,多主题的方式叙 事,在”情”与”欲”的表现上则是”点到为止”, “多情少欲”,比较隐讳.此时期,主流对边缘的态 度是歧视,谴责,甚至是仇恨,同性恋者被看作是 病态的,畸形的,是非正常的,常被指称为”怪 胎”或是”异兽”.就其具体作品而言,收录于 《白先勇自选集》的《青春》和《月梦》是其早期 比较有代表性的同性恋题材的作品.《月梦》里的 老医生回忆中重游涌翠湖,其伴侣却是”一个十五 六岁的少年,身子纤细,皮肤白皙”.《青春》中的 老画家同样被美少年所吸引,他的一举一动对老画 *[作者简介]付丽华(1975一).女.安徽淮北人.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 2005级现当代文学专业研究生. ?215? 家都是一种诱惑,老画家为之心神荡漾,兴奋不 已.在此两篇小说中,医生和画家的举动在世俗眼 里,都是有悖于常人的,会被主流视为”怪胎”或 “病态”而加以谴责或歧视,因此,在叙事策略上, 白先勇尽可能地避开赤裸裸的同性恋叙述,而是以 一 种潜隐的方式来表达哀婉的情思. 《孽子》发表于1982年,是白先勇创作生涯中 迄今唯一的长篇,小说中的孽子们大多来自社会的 各个角落,是被主流社会所抛弃的一族,尽管他们 自身已游离于主流之外,但却根深蒂固地受着主流 意识的禁锢,不仅如此,他们也认同自己是罪恶的 化身.文中李青这样描述他和其他孽子们的生活状 态:我们到处潜伏着,像冬眠的毒蛇,一个个分别 蜷缩在自己的洞穴里,直到黑夜来临我们才苏醒过 来,如同一群蝙蝠,开始在台北的夜空中急速的飞 跃.在公园里我们好像一队受了禁制的魂魄,在莲 花池的台阶上,绕着圈圈,在跳着祭舞似的,疯狂 的互相追逐着.这里,同性恋者视自己为”毒蛇”, “蝙蝠”,”魂魄”,甚至于用”鲤鱼精”,”耗子精” 等精灵古怪的东西来指涉自己,可见,在此同性恋 文化被禁锢的时期,边缘人视自己为”孽子”,为 “异兽”,在主流面前生活的卑弓屈膝.有言为证: “在我们的王国里,只有黑夜,没有白天.天一亮, 我们的王国便隐形起来了,因为这是一个极不合法 的国度:我们没有政府,没有宪法,不被承认,不 受尊重.我们有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国民.”[3 (《孽子》开篇的叙述)这里,既是白先勇作品中主 人公的声音,也是身为知识分子的白先勇本人对主 流社会的痛诉,在异域的书写上,流露出由”怪 胎”的自称和他称所产生的悲悯伤感的孽子情结. 二,异端——消极退缩的荒人意识 台湾解禁后,文化上已有所松动,与白先勇所 处时代相比,朱天文,邱妙津们在描写同性爱的小 说题材时,已不再注重外部环境与被视为异端的同 性恋文化之间的紧张对峙,换言之,他们已由原先 的外在因素的压抑转向了他们自身,即从自身性取 向的痛苦方面去探寻异端性爱的困惑及其对同性恋 的认同危机.此时期,同性恋文化是处于一种暖昧 的阶段,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一是其作为边缘文 ? 2】6? 化,已经获得了公开发表的权利,二是当事人及外 部环境依然对此文化现象存在着痛苦的认同迷惑. 于是乎,朱天文的《荒人手记》,邱妙津的《鳄鱼 手记》就只能在传统的道德观念与异端文化的夹缝 中艰难的”苟延残喘”.与白先勇不同的是,在叙 事策略上,他们”重情亦重欲”,”欲”的表现更近 于”唯美”,尤其偏爱心理的刻画,及意识流的互 动.诚然,稍加宽松的社会环境,为主流与边缘的 对话带来了基础,但边缘人所处的边缘地位并没有 因此而改变,仍被视为”异端”而存在.如《荒人 手记》中朱天文以”荒人”指涉被遗弃,被放逐的 男同性恋者,与白先勇采取第三人称叙事,刻意与 同志题材保持”安全距离”不同,朱天文运用的是 第一人称,以自述的口吻,并加以手记的形式,力 图进入同性爱的内在世界,与”孽子”们被动的为 社会所抛弃不同,”荒人”们是自愿退出主流社会, 心甘情愿退避于都市一角的一族,他们以喃喃的边 缘呓语,沉浸在自恋与自虐的孤独里. 无独有偶,邱妙津的《鳄鱼手记》则同样以第 一 人称自叙方式讲述了女同性恋者为自身的性取向 所困扰的心理历程.文中贯穿了两条线索,一是大 学生”拉子”自觉有异于别人,而在心理上表现出 的”退避”,另一线索则是”鳄鱼片段”的书写, 从对鳄鱼的”保”还是”灭”的策略上,看出主流 社会对这一”非我族类”所采取的诱捕,乃至迫 害,从中影射出同性爱也将面临近乎相同的命运. 尽管同性恋文化已从往日禁锢中解禁出来,可在概 念和伦理的界定上还依然是一个模糊的语境,换言 之,法律不视其为”罪”,医学界也不视其为 “病”,然而,也正因如此,才使得边缘人的社会认 同及其自我认同都受到了质疑,从而导致了同性恋 者对自身性取向的精神困惑.如果说《鳄鱼手记》 中的”我”以”逃离”避开了死亡,那么邱妙津的 绝笔之作《蒙马特遗书》则把”我”从”逃离”中 推的更远,直至”死亡的深渊”.《蒙》在叙事上依 旧采取的是日记体手记形式,与《鳄鱼手记》,《荒 人手记》稍有所不同的是,在欲望的表现上更加的 强烈和直白,如”我”面对”絮”(“我”的同性爱 恋人)时的激情表达:”你永远都是那个我见到她 会跪下来吻她全身,欲望她全部的人”]pl7,然而 当”我”的性欲要求被”絮”拒绝时,”我”则以 不容置疑的口吻对”絮”说:”(虽然你人背叛了 我),你的灵魂却背叛不了我,你的灵魂会一直渴 望我,被我霸占.”[4]p3邱妙津最终没能跨越心灵的 门槛,以死成全了同性恋者对”同性爱”的美好向 往.可见,无论是朱天文笔下”荒人”的逃离,还 是《鳄鱼手记》中”鳄鱼”的自焚,乃至于邱妙津 的死,都体现了异端文化下同性恋者消极退缩的荒 人意识,及其在正统与异端文化夹缝中的两难. 三,另类——激进张扬的酷儿书写 时至当下,某些同性恋题材的写作,已不再满 足于白先勇时代”心灵印痕”的刻画,也不愿拘囿 于解禁初期在正统与异端文化夹缝中的”苟延残 喘”,而是以一种近乎狂乱的姿态进行”酷儿”(英 文”queer”的译音,有奇怪,怪异之意,在西方 社会指同性恋者;或是指那些拒绝接受传统的生理 性别,社会性别分类的人,其挑战的欲望已远远超 越了异性恋规则)写作.如陈雪《恶女书》,纪大 伟《感官世界》以及洪凌的《肢解异兽》,《异端吸 血鬼列传》等,酷JL~f]使出浑身解数,以摆脱内在 与外在的双重压抑,以极尽张扬的笔触构筑了一个 虚幻的,无与伦比的同性恋王国——一个在他们看 来,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隐形世界.从叙事角度来 看,其言辞更加激烈,既抛弃了白先勇时代”孽 子”的隐讳叙述,也不再满足于”荒人”们自叙式 口吻,而是以一种激进的,近乎虚幻的手法进行多 角度叙事,在”情”与”欲”的表现上,”言情多 欲”,更加注重”感官”刺激.此时的酷JL~I3已不 再寻求常人对他们的正面接纳,而是故意去探讨一 些”变态”的东西,诸如同性恋关系中的暴力,嫉 妒,占有与背叛等.其所采取的是一种”现身”的 策略或生活方式,以示对主流的不屑一顾,并将快 乐视为真正的自我. 在大胆而前卫的”酷儿”们看来,同性爱是一 种生活方式,并且是可以自由选择的,而他们之所 以受社会歧视,不为社会所认可和接纳,完全是因 为以”异性恋”为婚姻样板的主流社会无法容忍他 们的生活方式,不能原谅他们享受属于自己的快 乐,因此”酷儿”们以超现实的,极其前卫的”另 类”写作姿态,叙写”同性恋”,”同性爱”,尤其 注重官能的刺激性,甚至于用”吸血鬼”在颈部相 互吮吸的血腥场面,来影射同性之间的那种爱欲的 畅快淋漓(洪凌《异端吸血鬼列传》).无论是陈雪 《恶女书》,还是洪凌《肢解异兽》,都敢于打破常 规,在边缘性爱的空问里随心所欲,以不同于以往 同性爱描写的”另类”姿态,进行对抗性的”酷 儿”写作,以示向正统挑战,向朱天文,邱妙津们 挑战,同时也是在向他们自身挑战. 从”怪胎”到”异端”乃至”另类”的写作姿 态,台湾同性恋题材小说在边缘叙事上走过了”隐 讳”,”消极”及至”颠覆”的心理历程.如何来看 待这一边缘现象,又如何来对待这一边缘群体?对 此,笔者想借用一个同性恋者的话来回答,”同性 恋既不是犯罪,也不是缺德;既不是生理病态,也 不是心理异常,只是一部分人的生活方式.在不危 害社会治安,不妨害他人生活的前提下,希望社会 能给他们一定的宽容,允许他们按自己的生活方式 生活.,,[5] 参考文献: [1]刘达临,鲁龙光.中国同性恋研究[M]. 中国社会出版社,2005,3. [2]白先勇.白先勇文集(第四卷)[M]. 花城出版社,2000,548. [3]白先勇.孽子[M].花城出版社, 2000,3. [4]邱妙津.蒙马特遗书[M].台北:联合 文学出版社,1996. [5]李银河.同性恋亚文化[M].北京:中 国友谊出版社,2002,403. (编辑:光明) ?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