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冰淇淋

(香草冰淇淋 問候,一個人繞過雙溪公園,再走上中正 路的紅磚道。此時夕陽把我的影子拖得長 香長的,直跌進路邊的水田裏去,然後經過 一座玫瑰園、賣藤製家具的小店,玻璃屋草冰淇淋 就到了。 當我的好友開始摒棄「烤番薯」、「巧 我總是坐在靠玻璃牆的位置,對面是克力」而叫我「香草」時,我早已把大部 加油站,下班回家的時刻,許多車子在那分日常零花,用在福樂冰淇淋了。大四課 兒交換方向,有時候我會想起這是詩人筆少,我們常去中山北路和士林中正路交口 下的現代「野店」,待到夜幕四合,玻璃的福樂玻璃屋吃冰品。好友淑珍喜愛嚐新, 屋變成了毫無蔽障的透明體後,我便匆匆立志要吃遍每一種產品,可是,當時大家 出門,行經玻璃牆外,往裏看著自己方才零用錢有限,他就央求我們每一回點不一 坐過的空位,隱約有燈火闌珊覓無人的惆樣的東西,至少也要瞧瞧什麼是火燒冰淇 悵。那時候,我是自戀的納西塞斯。 淋、什麼是香蕉船。我是從不合作的一個, 他先叫我「甘地」,後來發現我每回只點香 畢業後的某個冬夜,一個偶爾向我借 草冰淇淋,於是,我的「香草」別名就不 「文心雕龍」筆記的男孩,突然來到我窗 脛而走了。 前。當時,我正在打理行裝,準備離開令 人失望的台北。他說他來道別,我便披了其實,我是先愛上香草低廉的價格的, 長外套出來,和他一路行至玻璃屋。此時後來才愛上那鵝黃潔淨的顏色和清新的香 我因失業而囊空如洗,硬著頭皮尾隨他推味。我常在沒課的黃昏從學校走出來,經 門而入,天寒夜凍,店中已無食客。 過兩個營區去探望兩位軍人朋友做尋常的 前日邊看報紙邊剝豆子,讀到一篇散那男孩引我坐到我熟悉的位置,替我 文,作者說每回舀起一瓢紫菜蛋花湯,每點了香草冰淇淋,我已因貧窮而久未到此, 一勺都有亙古洪荒之感。我驚異得停了手,心中難免悸動。那晚,我第一次知道,夜努力回想往昔吃自助餐廳的湯水,是否有 特異處。 裏坐在燈火通明的玻璃屋中並不可怕,屋 那天晚上,我忍不住做了這道湯,丈外的黑暗並不隱藏著窺視的眼睛,,我是 夫吃過飯,正在舀湯,我盱著他好奇地問:極平凡的人,活在人叢中,和其他的部分 「這湯如何,」他不解地停下勺子,把碗人有關係,但並不特別引人注意。 湊近唇邊呷了一口,突然神秘地眨了眨眼。 「嗯,有歷史感。」 那夜,我是孤高的星子從天上落下, 我嚇了一跳,心想「真可怕,原來許不久後,便和那引我下凡的人間男子相戀 多人飲食之間,尚有餘力思及朝代更迭與了。 國家興亡」,我睜大眼睛靜待丈夫的解釋, 幾乎要開始懷疑自己真是淺薄無識的小女 子。 紫菜蛋花 「老早老早以前,我初識妳的時候, 妳只會做這一百零一種湯。」我如釋重負每隔兩、三日得上菜市,每回提著重 地笑了起來,很高興我們並沒有活得像作重的停籐籃回家,把所有菜全攤在廚房工 家那般辛苦沉重。 作檯上,一一清洗、分類、冷藏。檢視著 紅色蘿蔔、綠色青椒、黑色海帶、白的豆 腐、淡黃金針菇、淺褐粟子、紫色甘藍… :原刊於:《中華日報》副刊:我感覺豐盈得像帝王。常有人問我茹素豈 不單調,那知我為了不必處理葷腥食物而 快樂無比。我也曾突發奇思,想把各色食 物投入大鍋一起燉煮,試看是否煮出彩虹 色澤的佳餚,不過,至今尚未真正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