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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鸡饭

2017-11-13 6页 doc 19KB 7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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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鸡饭海南鸡饭 拂晓 香港机场,我找吃中午饭的地方。 “大家乐”一档前,人特别多。仔细看菜牌,果然选择丰富,又挺实惠。38元港币有个海南鸡饭的套餐,带汤带蔬菜水果,蘸料单独一小碟,有黄有绿,看上去清爽可口。临行前吃一顿中国饭菜,整个人也会觉得很舒服。于是,依位坐下,开始消磨充裕的候机时间。 刚开始喝汤,“请问我能和你搭台坐吗,”一位样貌清爽的女士,用清晰的粤语询问我。一抬头,见她素衣素颜,双目炯炯,端庄和蔼,予人似曾相识的感觉,手中也端着一份一式一样的海南鸡饭。我笑了笑,很爽快地答应了。 “你乘哪一班的飞机?”她问我。 或...
海南鸡饭
海南鸡饭 拂晓 香港机场,我找吃中午饭的地方。 “大家乐”一档前,人特别多。仔细看菜牌,果然选择丰富,又挺实惠。38元港币有个海南鸡饭的套餐,带汤带蔬菜水果,蘸料单独一小碟,有黄有绿,看上去清爽可口。临行前吃一顿中国饭菜,整个人也会觉得很舒服。于是,依位坐下,开始消磨充裕的候机时间。 刚开始喝汤,“请问我能和你搭台坐吗,”一位样貌清爽的女士,用清晰的粤语询问我。一抬头,见她素衣素颜,双目炯炯,端庄和蔼,予人似曾相识的感觉,手中也端着一份一式一样的海南鸡饭。我笑了笑,很爽快地答应了。 “你乘哪一班的飞机?”她问我。 或许是因为同选海南鸡饭的巧合,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是女性,或许是时间预留充足,聊天自然而然进行。 “三点半,国泰,伦敦”,我答。 “那你的飞机比我的晚半小时起飞。我飞加拿大温哥华,三点的飞机。你是学生吗,”她谈兴似浓,但行止得体,既无探人隐私的世俗的“师奶”气,又没一丝长辈的骄矜,予人好感,我愿意和她聊天。于是点头,专注地看着她,让她说下去。 “哦,我来香港看朋友,每年都回来一次,家在加拿大,家人也大都在加拿大。我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和女儿都在我身边,另外一个儿子在美国。他们也都成家了,有小孩子。” 1 我有点惊奇,既为她的直白,亦为她的容貌行止并未让我联想到“祖母”二字。于是扬了扬眉毛。 她亦善察言观色,便问我,“你猜我多大年纪,” 呵呵,这个问题不好答,我仔细端详。只见端坐在我面前的长辈,面容白皙,穿了一件低调但是品味精致的素花衬衫,扣到领口。密实的黑发,整齐但不嫌过时地扎结在后边,露出美丽明净的前额,秀气的耳廓,与鹅蛋面孔。乌黑眉毛修成自然有点下弯的柳叶,皮肤光洁,竟然看不出什么皱纹。最吸引人是双眸依旧乌黑明亮,皓齿朱唇。虽然年轻时也不见得是美艳动人的美人,但有种看不出年龄的舒服与干净。 “四十五左右,”女士的年龄,不要太离谱地往下估,一般不会错。让对方适当地欢心,也是一种礼貌。而且的确,她看上去最多也不超过五十岁吧,我猜。 “呵呵呵呵,”她果然笑得很欢快,“我老老实实告诉你,我今年刚刚好,六十岁。” 这真让我吓了一跳。在二十多岁年轻女孩子浮浅的心里,六十是一个宣告“垂垂老矣”开始的临界岁数,跨过它,进入老年。虽然从来不曾轻狂地像一些同龄女伴那样,视每凡年过三十的便为“老女人”,因为将心比心吧,他日吾体也相同。但实在也没有预想,将六十岁与这般地神情气爽,秀雅端庄联系在一起。 “看不出来”。这是实话。你是不会把不需要涂脂抹粉,不见皱纹,乌发乌眉,双眼明亮动人的女子和六十岁联系到一起的。她必然知道,如何生活。“完全看不出来”,我忍不住再次叹到,有一丝羡慕。开始幻想,如果我能有这样的六十岁„.. “是的,我今年刚刚好六十岁,不多不少。我出生在柬埔寨,所以会说柬埔寨语和老挝语,因为这两个国家是邻国,他们的语言是相通的。” 毕业于外语外贸大学的我,真的不知道这项知识。于是很有兴趣地鼓励她说。 “后来柬埔寨打仗,我们就逃难,去过很多地方。最远去过南非好望角的难民营。” 2 难民营从这位淡雅的女士口中说出,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事情,她真让我意外。 “南非好望角的难民营,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几万人,就住在那个垃圾场上,大家把帐篷搭在上面,幸好,我们在那里只住了两个月。然后搬到了南非的市镇上住,有了自己的房子。如果不是遇上打劫,或许会一直在南非住下去。” 打劫,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因为故事逐渐离奇。索性不作反应,任她诉说。 “我们在南非的房子,被黑人打劫。我的先生,我自己,还有我的女儿三个人在家。那些黑人有枪,他们抓起了我的女儿,让我们给钱。三个黑人,都有枪。” “我吓死了,躲到了沙发后面。吓得要死。你要知道,那种时候,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勇敢能够挺身而出的。我当然很担心我的女儿,担心死了,但是我也很胆小很害怕,所以躲在沙发后面,求他们放过我们一家。英雄其实是很少数人。” 也是,她说得真实,比我们一贯的设想,母亲一定会扑上去舍身救女,或许更符合突发现实下的人性。真实,即使是有缺点,毕竟是比虚伪可爱得多的。看得出她还是内疚并且心有余悸,我微微笑了笑,并没有用眼神责怪她:“然后怎样呢,有没有人受伤,” “哎,真的是命大,真的是我们一家三口命大。那些黑人在我们家翻了一阵,翻了一些现金,就走了。后来这件事还上了当地新闻,报纸上都有说的。” “人没事就好。”虽然有点半信半疑,我还是吁了口气,由衷地说。 “谢谢你。”她的教养使这一切不像是编故事。“但是这件事发生以后,我们就决定不能在南非呆了。虽然我们当时的状况已经很好,有很大的房子,女儿都十几岁了,还是决定全家搬回香港。南非那里不安全,晚晚我都做噩梦。很多东西都带不回来,那么好的房子,一切重新开始,但是毕竟安全是最重要的。” “所以我们就回了香港,然后辗转去了加拿大,我的三个儿子和女儿都在加拿大或者美国读了大学,有一个留在美国工作,他今年三十多岁,也有小孩子了,其他的回加拿大工作成家。现在都很好,都很好。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3 我也很久没有和人说起。”她的神情中更多的是幸福家庭女主人的自豪,过往惊恐已是过往。 “现在好就好~”我只是有点惊讶,往昔流离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那应该就源于后半生的平和知足与安稳的幸福。 午饭已经用完,打开饭后水果盒前,她精明带笑的双眼看了看我,换了种轻松的语调,接着说:“虽然我已经六十岁了,但是大家都看不出来,是因为我的心很年轻。我一直不断学习,接收社会的信息。我上internet, 看新闻,中文和英文的网站都能看,因为我的英文说得好,不是那种不中不西的,而且我还学习法语,能说一点点法文。年轻人都喜欢和我聊天,因为不会没有话题聊,很多最新的资讯,他们关心的,我也知道,并且观点不狭隘。思想日日常新,又喜欢和年轻人交流,人就不会老了。” 的确,她言谈中夹杂的英文说得非常标准,吐词清晰,语句流利,完全不似底层华裔移民的腔调,更全无假装的勉强,我相信她的法语亦不是夸张的自夸。好一位能说四五门语言的六旬妇人~提前抵达登机闸口的时间快到了,她诚恳地望了望我,接着说: “年轻人要拓宽一点自己的人生层面,多经历一点不同的东西。我不是说要你去做坏事,不好的或者你不乐意的事情。而是建议多经历点,勇敢一点去尝试丰富的体验,别把自己局限在很狭窄的阅历里。年轻的时候,多经历一点,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我的心里打了个突,过往的一年多,迫于现实,我只能做读书和打工两件事,常常只好凌晨从学校学习回来,头发掉了不少,连和朋友喝咖啡的时间都没有。鲁迅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要挤总是挤得出来。那恐怕还是没到实在到挤不出时间来的地步。日常见到的人都少,经历又何曾不局限,原来这些都是一眼能让明白人看得出来的。好在这次回去停了工作,可以换个方式生活,否则努力自立虽好,但灵魂是需要空间的。太营营碌碌,实在也是会损失掉生命中其他的部分,被人笑话的。 “您说得对。谢谢,我会记住。” 4 “我见你全身上下一件名牌都没有”,我不明白她这话突然从何而来,是何用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出国读书的,大都比你注重打扮,喜欢穿戴名牌。名牌不是不好,但是作为一个学生,经济未曾完全独立,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且现在名牌的仿冒品多了,地摊上可以买到仿得很真的,所以香港人很多都已经对此不大稀罕,反而是内地现在开始追逐国外名牌。可是你的衣服和行李都异常朴素,出国女生中实在少有。而且又点了与我一样的海南鸡饭,38元,有汤有菜还有水果,是菜单里最好的组合,所以我才很乐意和你搭台,和你说了这么多话,分享点人生经历。” 原来是这样。过来人的眼睛果然很毒,如果是同龄的男孩子,见到我这身一点也不“潮”的行头,应该首先就将我排除在追求范围之外了。可是同样的原因,放在六十岁的同性长辈身上,反倒让她与我有了一顿饭的缘分。其实也不是完全不爱美丽的,午饭前本来想进机场的香奈儿店,可惜觉得以我的样子推着车子,实在与白瓷地面精致易碎的名店风格不大吻合,仅仅观望一下作Window Shopping,打了个弯就出来了。听她这么说,反而有点羞愧。 “毕业了打算如何呢,在美国和加国,尤其是美国,大学毕业后,大家经常会出去工作一年,这对继续进研究院修读有好处。你有何打算,”她开始收拾行李,关心并试探地问我。 我想了想,她在猜我是不是就读本科,虽然无意欺瞒,但是到处宣扬自己就读博士课程,感觉不舒服。本来也就是件很普通的事,只是放到了年轻的女孩子的身上,大家就时而故作惊诧了。于是顺着她的话说:“毕业后我会找工作。” 她有点意外地看着我,或许,明敏如她,希冀这个萍水相逢衣着朴素,与她不谋而合选海南鸡饭套餐的女孩子,能有一些与年龄不完全符合的东西,学识,履历或者上进心。那便证明她看人的眼光这次也是对的。 我望着她笑了笑,友好地望着她的眼睛。与她道别,互祝旅途平安。或许,她也没有告诉我她真的是谁,是不是那个专栏里凭一支生花妙笔家喻户晓的名字,是不是那张图书封面照片里似曾相识的面孔,也或许,确如她所说,只是绕地球一大圈的一名主妇。这没有关系,让大家的心底都留有一点点的谜,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5 重要的是,因为香港机场“大家乐”的海南鸡饭,60岁与25岁,两名女子,一位生命的大半已经经历,一位‘成人’的经历才刚刚开始,构成一顿有意思的午饭,一次有趣的生命的对照,一个美好的故事。 6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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