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d】 找寻与迷失——方方《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中黄苏子形象新解

【word】 找寻与迷失——方方《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中黄苏子形象新解 找寻与迷失——方方《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 束》中黄苏子形象新解 20o7年10月 第4卷第10期 湖北经济学院(人文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HubeiUniversityofEconomics(HumanitiesandSocialSciences 0ct.20o7 Vo1.4No.10 找寻与迷失 方方《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中黄苏子形象新解 张慧 (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南宁541004) 摘要:《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中的黄苏子是一位受过高等教育,有着双重身份性格分裂的女性,她力图从自 身价值出发找寻和确立自己存在的意义,却陷入更深的迷失中.作者站在人性的高度审视和剥露人的生存状态,并通 过黄苏子传达了自己对纷繁复杂的人性形式和人性状态的了悟,以及对现世生存的荒原感和绝望感. 关键词:找寻;迷失;绝望 1999年,方方推出一部中篇新作《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 束》,小说以一个名叫黄苏子的知识女性的生命起始终结的过 程,清晰地展示了这一人物的美与丑,善与恶,光明与黑暗,高 尚与卑鄙的扭结与冲突,传达了对生命及人性的深刻认识. 黄苏子是受过高等教育和严格家教的现代女性.她外表 高傲理智,沉默少言,内心却充满肮脏谩骂,淫词秽语;她收入 丰厚,有房有车,过着典型的都市白领生活,却在经历了爱情 的挫折后沦为暗娼,并欲罢不能,最后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 价.小说中这样写到:”她是白天的黄苏子,黑夜的虞兮,作为 白天的黄苏子,她外表是白领丽人,雅致而安宁,而内心却满 是龌龊.不停地对他人发出恶毒的咒骂;而当她成为是晚上的 虞兮时,她外表是”鸡”,淫荡而下贱,而内心却怀着一种莫名 的悲凉,觉得自己不是为卖淫而卖淫,而是尝试另一种生活方 式.”Il1 人一生的底色,多半是在童年时代打下的.黄苏子的双重 身份的形成与她的家庭环境,人生经历密切相关.小说开篇写 黄苏子的出生,她出生于文革动乱的开始1966年.她的父亲 当时正遭批斗,没有人对她翘首以盼.父亲还无端地”对她生 出几分厌倦”,她那美丽而富有意味的名字没有出笼便告消 亡.这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的开端已隐约地预见了她的悲惨 终结.她成长的岁月,被兄姐欺负,被母亲怒骂,没有人宠爱她 怜惜她.在学校她成绩优异却总是独来独往,沉默寡言.父亲 在处理情书事件时态度蛮横失态.也在黄苏子心里投下了阴 影.在那个浮躁的年代.她的沉默让人远离,误会,冷落她,大 学里无人敢追她,还被同学冠以”僵尸佳丽”的称号,这个称号 伴随了她一生.她也渴望友情和关爱,但是同事,领导甚至处 长的老婆也动辄拿她取笑.她在事业上可谓一帆风顺.在情感 上却是一片空白.当中学时写情书给他的男生许红兵一往情 深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义无反顾地与他陷入热恋.而许红兵 把她带到一个叫琵琶坊的暗娼窝点,粗暴地占有了她的身体 后抛弃了她,并告诉她他只是为了雪当年被他父亲羞辱之耻. 黄苏子的世界本就灰暗,许红兵的出现带给了她一丝曙光,让 她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然而这个飞蛾扑火般渴望爱的女子,在 烧毁了自己的翅膀后,却连真情的影子也没看到,她的世界顷 刻间灰崩瓦解.于是她不顾一切地”高声地?q骂,一字一句, 字正腔圆.她的骂声,每一字都奇脏无比,不堪入耳.满屋子都 是她脆嘣嘣的比喻,邪恶下作得全然可闻到臭气.”翻 在那一刻.黄苏子把她多年的压抑,愤懑在瞬间全然发泄 了出来.这段感情的惨痛结束成了她自我放逐的开始.在琵琵 坊简陋的房子中黄苏子竟然有似曾相识之感,在这里的叫骂 让她感到沉醉.让她觉得自己和这里肮脏的气息和谐地融为 了一体,”她在那一刻里找到自己同外部世界和谐相外的端 口.”131于是黄苏子开始频繁地出入琵琵坊,她为自己取了”虞 兮”的名字.并置办了一套”鸡”的行头.她愈陷愈深,欲罢不 能.直到有一天被一位收破烂的老头发现了她的双重身份,被 敲诈并奸杀. 小说中的黄苏子是一个很值得挖掘和探讨的人物.她是 那个特殊年代成长起来的心理压抑的女性,因此一方面我们 不能忽视整个小说的写作背景——从文化大革命到改革开放 社会转型时期.这个动荡的历史时期所带来的具有普遍危险 性的家庭的异化和人的异化.社会观念和环境的压制,歧视对 黄苏子的悲剧命运应该负一定的.但并不是最主导的因 素.一个人会成长成为什么样的人,环境的因素是不可否认 的,但真正决定作用的还是人的内心.对于黄苏子,我们不能 简单地理解为她是意志抑制不了本能,靠追求生理上的享受 来麻痹自己.黄苏子虽后来沦落为一个暗娼,但她与别的暗娼 是不一样的.她不同于老舍在《月芽JL)中塑造的小福子,因贫 穷而沦落为娼,她不为生活所迫,相反,她可以说是丰衣足食, 生活体面;她也不同于古代文学中所抒写的青楼妓女,身不由 已,虽阅人无数,心中仍为自己的真爱所保留一方净土,虽爱 得凄苦.但终究还有希望.方方笔下的这个人物,不想获得别 人的同情和眼泪,只是让人生出”虞兮虞兮奈若何”般的无奈, 一 种”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的感觉.黄苏子不在乎钱,她的价 格很低,嫖客给她的钱她转手就给了出租车司机;她也不选择 人,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她都来者不拒,不管是打工的,卖猪肉 的.还是捡破烂的.如果说这些三教九流之类的身上夹杂着各 种味道的男人能给黄苏子带来真正生理上的享受,无疑有牵 强附会之感.从两性心理学的角度,女性生理上的感受也 是要在建立一定感情基础上的.20世纪着名的心理学家马斯 洛把人的欲望做了科学的分类与概括,认为生理需要的层次 是最低的,之后是安全的需要,爱的需要,被尊重和自我实现 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是最高层次的需要.在人的一生中, 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想要什么,是一次最重要的觉醒或 心里成就.黄苏子的纵欲绝不仅仅是生理上的需要,她是一位 ? 127? 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她最需要的是爱,理解和宽容.这 也正是她从小到大的生活中所缺失的.这种精神上的孤独,苦 闷和情感上的无所归依.引导着她向真实的自我和人生价值 的找寻和探索.尽管在琵琶坊她更感受不到人问的真情,但在 那个充满欲望肮脏的角落里,她却感到了心灵的安静.她可以 在那里随意倾泻所有的_不快和人性中所有肮脏龌龊的东西. 她不需要虚伪做作,她得到了安全感,也找到了精神上的解 放,自由和安宁. 人是生活在某种生存境遇中.个体有时不得不服从公众, 无条件地认同生存中的事实.用米兰昆德拉的话讲,这就是媚 俗作态.黄苏子不为钱,不为人.甚至也不为欲望本身,她只想 完成对这个媚俗的世界的反叛,不再媚俗作态,不再活在别人 为自己设计的道路中.小说中写到,”黄苏子想来想去,只想到 一 个词:测试.她想,我就是想要测试一下,人生是不是还有另 外一种活法,把一个人活成两个人或几个人.”想要通过这 种方式告别以前那个”非如此不可”的社会模式,找到真正的 自己.从而满足自我实现的需要. 在小说中.传统的道德观念已远远不能作为对人评判的 .作者的笔触不仅是停留在社会生活的表层上,而是深人 到人的内心,这方面,方方显然已突破了新写实对人物和环境 关系的传统理解.方方曾在与姜广平的一次访谈中说到: “ …… 我不觉得黄苏子选择的夜生活是作贱自己.就算她去妓 女.也不见得就是作贱自己,她只是想换一种活法,换一种人 生.想看看另一种活法是不是更有意思,而另外一种人生是不 是也可以活下去.你怎么会觉得当妓女是作贱自己呢?那么一 个女人想去当官或当明星就是光荣自己?一个人无论做什么, 只是一个人的人生,而不是作贱.…[51’黄苏子是,个不幸的人, 她却是一个透彻的人.黄苏子从不觉得自己的夜生活是羞耻 的而昼生活是纯洁的.或许她还会反过来看,白昼那种伪装式 的生活才是羞耻的.”I61 方方是站在人性的高度来审视和剥露人的生存状态的. 人性是纷繁复杂的.多维的,立体的.当潘多拉的盒子一打开, 这个世界就既有光明和美好,也有邪恶和丑陋.高尔基曾说: “人们是形形色色的,没有整个是黑的,也没有整个是白的,好 的和坏的在他们身上搅到一起了.”托尔斯泰也说,”所有的 人.正象我一样,都是黑白相间的花斑马——好坏相间,亦好 亦坏.”谙世事的才女张爱玲也在《谈女人》中说过,”正经 女人虽然痛恨荡妇.其实若有机会扮个妖妇的角色的话,没有 一 个不跃跃欲试的.”咕今中外作家们对人性的认识可谓在 不断深入.方方对此更有幽深的洞见.方方在小说中写到:”人 是多么复杂的一种生物呀,他是立体的,天然就有着不同的质 地的层面.只因为虚荣和矫情,他总是只去照应生命中的某一 个层面.做自己这一个层面的奴隶,活成一个平面的人.他们 从不愿分裂自己.不也让自己每一个不同的质地的层面独立 起来.不活成一个立体.不让每一个面都放出活力的光芒.所 以,人是那么的单调和呆板,思维狭隘,行为机械,把依附于人 肉体的本该活泼泼的生命弄得好像腌过一样.所有光彩夺目, 魅力四射的成份,经此腌制,都变得酸腐.”[1ol 从小到大.我们总是被教育和引导着向人性中光明的一 面看齐,崇尚人人性本善,但现实生活中处处充斥着自私,暴 戾,妒嫉,伪善…….却从来无人教导我们如何去正视这些隐 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人性.黄苏子受过高等教育和严格家教,社 会是在按一种”淑女”的标准要求她,她最后的选择却让人扼 腕.但是,与其说她是一个性格扭曲变态的人,不如说她是一 ? 128? 个不盲从命运摆布,选择真实地活着的人.她力图从自身价值 出发找寻和确立自己存在的意义,却不可避免地陷入更深的 迷失中.她彻底地告别了以往媚俗的生活,真正地想要做她自 己,做一个自由的真切的人.然而可悲的是,正如小说中所说, 她是一个被”腌制”了的人,被腌制的东西都会永远失去原有 新鲜的色泽和充足的水分,她是永远也回不到被”腌制”以前 的鲜活状态了.虽然爱情曾为她注入过新鲜的活力,但最终也 抛弃了她并将她推入了无底的深渊.她如笼中困兽,想要做最 后的一搏,”她深知被腌的痛苦,所以她要完成对自己的分裂, 让生命更加本真而立体.”[1q同时,她也发现,”周围的人,无论 是谁,都真真切切地散发着一股令她掩鼻的气息.”II--’l的确,如 果说以前的生活让她变得麻木不仁,毫无生机,那现在,她是 比任何人都活得清醒明朗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走上了一条 自我放逐的不归路.作者在小说的创作谈<一个人怎样生活不 需要问为什么》中说道,”我们知道这世上横竖是没有完人的, 人人都分裂着,有人分裂着身体,有人分裂着灵魂,有人分裂 着性格,有人分裂着精神……,花开三瓣的三角梅是美丽的 花,而粉身碎骨飘得漫天的蒲公英也是美丽的花.……我写这 篇小说时,就知道黄苏子不过是我们中的一个,只是她采取的 分裂方式或许与我们许多人不一样.”|l3l 方方的这篇小说为我们了解人性的复杂和多元性提供了 一 个具有普遍意义的典型形象,更倾注了对人的存在的沉重 思考.人应该怎样活着才是正确的?是为别人.还是为自己?黄 苏子成了一面镜子.我们在她身上或多或少地看到了自己的 影子.与她不同的是.我们大多数人没有或是不敢正视自己人 性中这些复杂层面,我们随波逐流,不敢将解剖刀伸向自己, 更不敢像黄苏子那样”完成对自己的分裂.让生命更加本真而 立体.”iI,q 生命如尖埃,人生如蝼蚁.黄苏子的经历让我们感到悲观 虚无.正如这篇小说的标题:”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小说 中情节多次与这个标题相吻合:黄苏子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 的开端预见了她的悲惨终结:她唯一的一次爱情的结束标示 着她自我放逐的开始.甚至于在扫黄活动时她被抓的那间小 屋正是许红兵第一次带她去的那间房.这一切不仅仅是巧合. “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这句引自艾略特的《四个四重奏》中 的一句诗,向我们标明,所有的存在都是一种状态,所有的终 结都是现在.不要试图挽留生命的脚步,也不要试图”扼住命 运的咽喉”,命运就是我们自己,悲剧就在于人的心灵.人需要 寻找自身的价值,需要确立存在的意义.但这种找寻可能带来 希望.也可能带来毁灭. 这种对现世生存的荒原感,绝望感.折射出的是方方对现 世社会及纷繁复杂的人性形式和人性状态的了悟这种了悟 背后,包孕的是作家一种本真的深刻:对现实的清醒认识和彻 底绝望. 参考文献: 【1】【2】【3】【4】【1o】【11][12][1417yTy.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叨.小说月报, 1997,(7). 【5][6】姜广平.经过与穿越——与当代着名作家对话【M】.广西师大出 版社.2004.237.238. 【7】【8】刘再复.性格组合论【M】.上海文艺出版社,1986. 【9】张爱玲.流言[M】.花城出版社出版,1997. 【13】方方.创作谈_,J,说月报,199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