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无聊人

三个无聊人 　 三個無聊人 作者,蕭紅 一個大～戴著圓眼鏡。一個高～肩頭狹。第三個彈著小胖胖另很很 四弦琴～同時讀 著李後主的詞,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讀到一句的末尾～琴弦沒有 節調的～重復地 響了一下～這樣就算他把詞句配上了音樂。 “噓,”子把被角了一下～接著唱道,“楊延輝～坐宮院……胖撳 ”他的子像破嗓 了似的。 第三個也在作聲, “小品文和漫裏去了,”總是這人比其他兩個好～他願意讀雜畫哪誌和其他刊物。 “,無聊,”每次當他讀完一本的時候～他就用力向面去。唉桌摔 龚間～狹肩頭的人去讀“世界語”了。臨出門時～他的眼光足～向很 著他的兩個同 伴說, “們這是幹什龚,沒有紀律～一天哭哭叫叫的。”你 “,無聊,”當他回來的時候～眼睛也無光了。唉 照例是這樣～臨出門時是興奮的～回來時他就無聊了～和他的兩個同伴同樣沒有紀 律。從學“世界語”起～這狹肩頭的差不多每天念起“愛絲迫亂多”～後來他漸漸罵起 “愛絲迫亂多”來～這可不知因爲什龚, 他們住得好～鐵絲顫條床～淡藍色的牆壁塗著金花～兩隻四十燭很 光燈泡～外有窗 法國梧桐～樓下是外國菜館～且鐵盒子裏不斷地放著乾～還有罐頭並餅 魚。 “,無聊,”高個狹肩頭的說。唉真 於是同伴提議去到法國公園～園中有流汗的園丁～園門口有流汗胖 的洋車夫～巧得 很丐～一個沒有手龚的乞～滾叫在公園的道旁被他們遇見。 “老黑～還沒有起來,龚享你嗎真福了。”狹著肩頭的人從公園回來～ 要把他的第 三個同伴拖下來～“龚真你受的～還在夢中……” “不要鬧～不要鬧～我還,”睏呢 “起來,去吧你睏啦看看那滾號在公園門前的人～就不,” 那睡在床上的～沒有相信他的話～沒起來。並 狹肩頭的～憤憤懣懣地～整整一個早晨～他沒說無聊～這是他看了一個無手無足的 乞的丐結果。也許他看到這無手無足的東西就有聊了, 十二點鐘要去午餐～這憤憤的人沒有去。 “太浪費了～吃些麵包不能過嗎,”他又出去買沙丁魚。 等龚上有朋友來～他就告訴他無錢的朋友, “們是不你真會儉省～買麵包吃多龚好,” 他的朋友吃了兩天麵包～把胃口吃得很酸。 狹肩頭人又無聊了～因爲他好幾天沒有看到無手無足的人～或是什龚特別慘狀的人。 他常常街上去走～只要看到賣桃的小孩在街上被巡捕打翻了筐子～他也龚有聊幾個 鐘頭。慢慢他這個無聊的病非到街頭去治不可～後來這賣桃的小孩一類一事竟治不了他。 那龚就必須看報了～報紙上說,煙臺煤礦又燒死多少～或是壓死多少人。 “,不得了～這是啊呀真真慘目。”這樣大事能他三兩天反復著說～他的無聊～象 一種病症似的～又被這大事治住個三兩天。他不無聊有聊的樣子讀小很 說～讀雜誌。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老黑無聊的時候就唱這調子～他不願意看甚 龚慘事～他也不願意聽什龚偉大的話～他每天不用理智～就用感情來生活著～好象個真 詩人似的。四弦琴在他的手下～不成調的……“～嗒啦啦嗒啦啦嗒啦嗒啦啦嗒嗒～……” 胖同伴的木鞋在地板上打拍～手臂在飛著…… “們這是幹什龚,”讀雜誌的人說。你 “我們這是在無聊,”三個無聊人聽到這話都笑了。 同伴～有胖書也讀書～有理論也讀理論～有琴也彈琴～有人彈琴他就唱。但這在他 都是無聊的事情～對於他實實在在有趣的～是“先施公司”, “那些女人可真憐～有的連血色都沒有了～可是還站在那裏拉客……”他常常帶著 錢去可憐那些女人。 “最非人生活的就是這些女人～可是沒有人知道更詳細些。”他這態度是個學者的 態度。說著他就搭電車～帶著錢～熱誠地去到那些女人身上去研究“社會科學”去了。 剩下兩個無聊～一個在看報～一個去到公園～拿著琴。去到公園的不知樣～怎最大 限度也不過“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 但是在看報的卻怎礦啦發足火來～無論樣看～報上也不過載著煤～或者是什龚大河 大川暴漲淹死多少人～電車軋死小孩～受經濟壓迫投黃浦自殺一類。 無聊,無聊, 人間慢慢治不了他這個病了。 可惜沒有比煤更慘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