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梦绕魂牵巴蜀情

陆游：梦绕魂牵巴蜀情 陆游:梦绕魂牵巴蜀情 ——巴蜀文学大家剪影(九) 2005-2-16 沈伯俊 在巴蜀文学史上,有相当一部分大家、名家属于“流寓”作家、诗人。他们由于各种各样的历史因缘,从四面八方来到巴蜀大地,在这块热土上或仕宦,或游历,或创业,或避难,与巴蜀民众呼吸相通,共同奋斗,并将其见闻感受、喜怒哀乐化作吟咏,著为篇章,为巴蜀文学增添了奇光异彩。南宋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陆游,就是继唐代伟大诗人杜甫之后最为杰出的一位巴蜀流寓诗人。 陆游,1125,1210,,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他出生在一个具有爱国传统的家庭,自幼便培养起忧国忧民的思想,立下了抗金报国、收复失地的壮志。数十年间,他不断地奔走呼号,献计献策,力图恢复,尽管屡遭排挤打击,却始终不改素志。这种高昂的爱国激情,成为贯串其全部作品的基调。 乾道五年,1169,底,因积极支持张浚北伐而罢官闲居的陆游被任命为夔州通判。次年,1170,夏天从临安,今杭州,出发,经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直到十月才到达夔州治所奉节,原属四川省,今属重庆市,,踏上了巴蜀大地。此时,陆游已经四十六岁,虚岁,。乾道八年,1172,,曾经担任枢密使的四川宣抚使王炎聘请陆游入幕,任宣抚使司干办公事兼检法官。是年正月,陆游离开夔州,前往宣抚使驻地南郑,今陕西汉中,。这是陆游一生中仅有的一次身临前线的机会,他为此十分振奋,时刻准备驰骋疆场,杀敌立功。然而,腐败怯懦的南宋小朝廷并不打算主动出击。就在这年九月,王炎被召回临安, 宣抚使幕府随之解散,陆游也不得不离开抗金前线,不久改任成都府安抚使参议。此后几年,他一直在成都及其附近的蜀州,今四川崇州,、嘉州,今四川乐山,等地为官,直到淳熙五年,1178,五十四岁时,方才离蜀东归。在巴山蜀水间,他度过了一生中最难忘的八年。 陆游具有多方面的创作才能,而且毕生勤于写作,留下了大量的诗、文、词作品,仅诗歌就是“六十年间万首诗”,至今尚存9300余首。在巴蜀的八年间,他写下了1000多首诗,占其全部诗作的九分之一。这些作品,内容丰富,形式多样,真实地记载了他的经历和感受。其中最突出的部分是现他的爱国激情的。当身处抗金前线时,他想的是奋勇杀敌,如《太息》诗中写道, 中原久丧乱,志士泪横臆。 切勿轻书生,上马能击贼。 又如《归次汉中境上》, 云栈屏山阅月游,马蹄初喜蹋梁州。 地连秦雍川原壮,水下荆扬日夜流。 遗虏孱孱宁远略,孤臣耿耿独私忧。 良时恐作他年恨,大散关头又一秋。 当杀敌的雄心难以实现时,他的胸中充满愤懑和遗憾,“心如老骥常千里,身似春蚕已再眠。”,《赴成都泛舟自三泉至益昌》,“渭水岐山不出兵,却携琴剑锦官城。”,《即事》,人们广为传诵的《剑门道中遇微雨》,表现的也是不甘于仅仅作一个诗人的悲愤之情, 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 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至于“逆胡未灭心未平,孤剑床头铿有声。”,《三月十七日夜醉中作》,“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二十抱此志,五十犹癯儒。”,《观大散关图有感》,“国仇未报壮士老,匣中宝剑夜有声。”,《长歌行》,“请书一尺檄,为国平胡羌。”,《江上对酒作》,“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病起书怀》,“丈夫等一死,灭贼报国仇。”,《步出万里桥门至江上》,“三十从军今白发,笛里谁知壮士心。……遗民忍死望恢复,几处今宵垂泪痕，”,《关山月》,这些饱含血泪的诗句,也都洋溢着不可阻遏的爱国热情。 陆游入蜀期间的作品,很大一部分描写了巴蜀各地雄奇秀丽的山川风物,抒发了他热爱生活、珍惜一切美好事物的真挚感情。巴蜀东部的夔州、万州,今重庆市万州区,、涪州,今重庆市涪陵区,、忠州,今重庆忠州,、岳池、广安,均属今四川广安市,、果州,今四川南充,,北部的阆中,今四川阆中,、利州,今四川广元,、绵州,今四川绵阳,、汉州,今四川广汉,,西部的成都、蜀州、嘉州、眉州,今四川眉山,,南部的叙州,今四川宜宾,、泸州,今 四川泸州,、合江,今四川合江,等等,纷纷涌入诗人的笔下。如作于夔州的 《林亭书事》,已经淡化刚去时的思乡之情,油然而生对新居处的好感, 吏退林亭夏日长,乌纱白紵自生凉。 绕檐密叶帷三面,覆水青萍锦一方。 约束蛮僮收药富,催呼稚子晒书忙。 平生幽事还拈起,未觉巴山异故乡。 作于绵州的《越王楼》, 上尽江边百尺楼,倚栏极目暮江秋。 未甘便作衰翁在,两脚犹堪蹋九州。 作于汉州的《严君平卜台》, 先生久已蜕氛埃,道上犹传旧卜台。 乞得寒泉濯肝肺,真成万里不虚来。 作于青城山的《自上清延庆归过丈人观少留》, 再到蓬莱路欲平,却吹长笛过青城。 空山霜叶无行迹,半岭天风有啸声。 细栈跨云萦峭绝,危桥飞柱插澄清。 玉华更控青鸾住,要倚栏干待月明。 作于蜀州的《小阁纳凉》, 侵床月白病全苏,掠面风清酒欲无。 渺渺塘阴下鸥鹭,萧萧秋意满菰蒲。 纵输烟波横孤艇,也胜京尘暗九衢。 莫遣良工更摹写,此诗端是卧游图。 作于嘉州的《立秋夜三鼓雨至明日晡后未止喜而有赋》, 五十衰翁发半华,犹能把酒醉天涯。 丝毫美政何曾有,惟将丰年赠汉嘉。 至于作于成都的名篇佳作,那就更多,如《自蜀州暂还成都奉简诸公》、《成都行》、《戏咏西州风土》、《天中节前三日大圣慈寺华严阁燃灯甚盛游人过于元夕》、《成都书事》、《花时遍游诸家园》、《自芳华楼过瑶林庄》等,均脍炙人口。试看《成都书事》, 剑南山水尽清晖,濯锦江边天下稀。 烟柳不遮楼角断,风花时傍马头飞。 芼羹笋似稽山美,斫脍鱼如笠泽肥。 客报城西有园卖,老夫白首欲忘归。 多彩的笔触,将成都的美丽富饶写得绚烂如画,又将诗人对成都的热爱抒发得淋漓尽致,令人读来口齿生香。 是的,生活在巴山蜀水的八年,是陆游一生中经历最丰富曲折,感情充满跌宕起伏的时期,也是他的诗歌艺术走向成熟的关键时期。由对浴血沙场的热烈向往到壮志未酬的痛苦期待,由一度失望消沉到爱国主义精神的进一步升华,这八年,使陆游的思想更为深沉,胸襟更为博大,为造就一个伟大的诗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正因为此,陆游对巴山蜀水的留恋,远远超过了故乡之外的任何地方,在此后的三十年里,他多次写下《怀成都十韵》、《梦至成都怅然有作》、《有怀成都海棠之盛》、《雪中怀成都》、《初春怀成都》之类的诗作,一唱三叹,情深意切,真是梦绕魂牵,绵绵无尽呵， 正是出于对巴蜀的热爱,陆游晚年将自己的诗歌全集命名为《剑南诗稿》。 陆游忘不了巴蜀,巴蜀人民也忘不了陆游。清代重修成都杜甫草堂时,人们便在工部祠里为陆游塑像,让他陪祀杜甫。今天,成都人民整治府南河,又为陆游塑了两处像,一是南河,锦江,边的“汉唐宋巴蜀文化名人”群雕中,有陆游的浮雕像,二是在陆游当年多次题咏的青羊宫附近为他塑了一座圆雕,基座上还刻有他的名作《梅花绝句》, 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 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 沈伯俊,四川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所长,研究员 来源,《巴蜀文化研究通讯》2004年第6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