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倜傥

风 流 倜 傥 初生的牛犊不怕虎 ----俗语 楔 子 瑞安城区范大桥边、洪氏宗祠西侧，一座由古典歇山式建筑群围成的富庶的大宅院——洪府，飞檐挑栋，气势磅礴„„ 洪家府第，建筑年代悠久、气宇崔巍，四周围墙高垒，深褐色大门朝南临街竖立。正厅面阔七间长五宕，前后进深三退，左右厢房毗连，东西两侧横轩后面辟有花园。东花园内陈设书斋、画坞、琴室、武坛，供洪家子弟及亲戚儿童读书习艺之用，并开设侧门与洪宗祠相通;西花园里建有家庙、佛阁、诵经楼等，是太太们供佛念经之所。 洪家三代前曾进仕，官入翰林，世袭书香门第。与邑城内孙、 黄、 项三家相提并论， 誉称“瑞安四大家族”。 洪氏家大业广， 有十四间作坊，二十一间店铺，七百多亩田地;人丁兴旺，到了洪博儒掌家时，亦四世同堂。 洪博儒，字炳章，号叟园，年已八后挂零;与经学大师孙诒让仲容同庚同学，早年也曾中过举人。只因浙南金钱会起义，动摇了他们盲从封建统治的信仰，人民大众的觉悟都有所提高，尤其是恶厌官宦心理逐步增强。有民谣:“蔡举人——啃狗屎，王举人——套红裤，徐举人——辫铰根里过。”蔡因上望乡林、蔡两姓人为争植新涨涂园发生械斗，蔡为同姓人管闲事，被林姓人掳去喂了狗粪;王因欺辱族内寡妇，此妇将年轻时穿过的红裤套在他头上;徐与一民妇通奸，被该妇亲夫侦获，把他的辫子剪了。故，洪博儒辈一时对仕途淡漠，读书涣散，无心晋官。 况且当时国事蜩螗，洋务运动、维新运动、义和团运动，此伏彼起。时有邑人陈虬、孙诒让、项湘藻、肖仁果(女)等人，潜心为社会兴办教育，创建实业;瑞安利济医院、瑞安学计馆、瑞安方言馆、德象女子初等小学堂等应运而生，瑞安利济医学堂还为全国首创中医学校。续之孙氏众山产铝、项氏客货轮通航、李墨西“太久保”罐头厂开办、孙经畲开设广明石印店和布厂、项允同独资创办电灯厂、李毓蒙发明脚踏弹棉机等等相继出现。 瑞安的政治、经济同全国一样，日新月异，风驰电掣，新鲜事物象雨后般的春笋不断涌现。思想意识形态也正处于新旧交替的猛烈碰撞之际，时而翻江倒海，浪花四溅，时而摧古拉朽，突飞猛进，致使人们应接不暇，眼花缭乱，亦有人简直晕头转向„„ 在这翻天覆地、轰轰烈烈的时代，有人青云直上，有人石沉大海。洪博儒原想一心一意埋头管理家业族事，发家致富，扶植后人。几十年来，虽然他还不是家长族酋，可洪氏家族内的所有大小事务，还得由他说了才算数;他也曾拿这些聪明才智，跻身于社会洪流中搏击，可动辄得咎。于是，他悟出了一个道理:“权利”。此后的几回拼搏中，他深深地懂得“钱与权”的兄弟哲学，只有你肯惜得“花钱”，也就愈能缚住“权贵”„„ 午后的太阳已经偏西，不知疲倦的阳光在青砖墨瓦间流连，折射、返射、斜射的光线，在室内外肆意映虐，烘得这半旧翻新的府第在深秋的返照里蓬荜生辉。洪博儒身体硬朗，步 1 伐矫健，笑呵呵地携着蔡九芳的手，步出正厅，送过庭园，来到大门口。 门外早有肩舆在等着，蔡九芳欲上肩舆;洪博儒再次拱手作揖道: “万望蔡先生鼎力相助，洪氏门人没齿不忘矣～” “洪老太爷放心，现在已是民国十八年了，晚生与令孙同窗好友多年，岂有不佽之理，昊兄何时回来，望通知在下一声～” 蔡九芳上得肩舆作别而去„„ 洪博儒捋着长长的白胡须，踱回庭园，借着几分酒意，仰头观看皎白的飞脊，俯首觑视黝暗的地砖，每观赏园内的一处景一桩物，与往昔相比皆另有一番韵味，也显得别样的亲切，更特别眷恋„„他留连在庭园内，信步闲游。 在太阳的暖融融的金黄色光束中，映照出洪府昔日的辉煌与今天的惆怅。 洪博儒可谓是生于荒年，长在乱世;鸦片战争后的硝烟将他熏大，太平天国的旗帜使他初谙世事。他历经戊戌变法、辛亥革命、北洋军阀混战、国民政府拔扈;他深知“因势利导”的含义，也明白“废科举、兴实业”的好处。几十年的殚精理业，竭虑经营，使他深感“处世”的艰难与复杂。他经常忆起堂弟洪博卿从北京高院来信告诫:开明时务，振兴洪业。 他这个洪家的栋梁，在洪氏家族中有着举足轻重的权力，与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威望，而他也常常“心有余悸”。因小有小的困境，大有大的难处。项家几次被抗租减息的农民，冲进宅院，捣毁家什;孙氏设在陶山潘岱的粮库，亦被起义军焚烧毁殆。不过，皆事出有因，项阴险几代人收租敛息来忒狠;有“天下翰林皆后背，朝中宰相两门生”之誉的孙锵鸣，趁当朝李鸿章、沈葆桢之势，恃命在籍操办团练，镇压金钱会起义，也做得过份。可洪家甚么也不欠不缺，更没甚么过份，就是少了点政治势力，背景靠山，时有办事维难之憾。 自民国初年，孙中山逸仙任临时大总统，全国各省、县纷纷成立议会、参事会。于那时洪博儒曾有从政之意，但鉴于年岁过大，则改荐族侄族孙洪绍芳、洪杲等人出台竞选。 洪博儒尚清晰地记得，当第二届议会竞选时，正是袁世凯做了八十三天皇帝梦后，忧卒。瑞安孙延畛与王一却为争夺选票，闹得满城风雨，警察局竟将拉票者张元纯等人拘禁起来，传说成荒唐怪诞的笑话。有邑绅胡调元，曾当过宝山知县，竟作诗谑之，语含双关之意。诗是这样写的: 王孙奋臂入围场,荆棘如斯密网张。 林鸟投弓成小劫,池鱼失火有余殃。 牧羊苏武真难访,刺虎卞获竟自伤。 下蔡随今无消息,却教瘦损沈东阳。 可见，政治舞台复杂，权力斗争无情，但为夺权争利者，仍不乏人在;因“权利”这东西着实有那魔鬼般的魅力——权力越大，利益也就愈多。曾有谣传:平民要见一次县官，需要白银三百两，见一面道伊需伍佰两，见一眼省台要一仟伍佰两„„ 历史上常常出现惊人的相似之处。洪博儒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权力”这个怪胎也实在有点“神”～ 早在逊清光绪三十三年，乐清发生“新山歌”案，牵连到瑞安。洪博儒之弟曾将《新山歌》中的:“青天白日满地红，驱除鞑虏复中华”句作为楹联贴于大门口，以标新立异。岂知温州知府锡纶，把《新山歌》一书呈递上级谓:“温处引用‘党人’，实有应得之咎。”又 2 阴嗾永嘉知县丁维晋、乐清知县何士循等羽翼，到处搜罗“案情”。孙诒让时任温处学务总理，闻讯后当即飞牍为之申辩，复驰书省巡抚张曾易欠，请予昭雪。而省布政使兼省学务处总办宝棻正欲借发挥，力讠戋张巡抚撤查严究。张派遣委员沈维城来瓯查办，沈到，孙诒让竭力为此案解释。沈前往乐清实地调查，则知所告:聚众演说并无其事，《新山歌》书亦未有实证虹桥女学堂堂长陈梦熊所作，更非哥老会怂恿。禀复抚院，张巡抚欲主办坐诬劣绅胡倬章，宝棻大不谓照，要向朝廷参奏。张恐事累己，密电其叔张之洞求救，孙诒让亦致电邑友湖北提学使黄绍箕仲韬，请予援手，黄为张之洞之侄女婿。当时，洋务大臣张之洞已内召入军机处，遂将宝棻移山西省布政使，亦调锡纶为金华知府、丁维晋为长兴知县、何士循为桐庐知县。宝棻离浙，锡纶离温，此案不复重翻，亦坐胡倬章诬告。 然而，余波并未平息。瑞安洪氏受“新山歌”案连累时，曾左躲右避，上下打点，花费了一些银子。谁知，社会上青帮组织竟派人找上门来，说什么此联有意蔑青扬红，即“驱除青帮之日，恢复满地红帮”之传说，欲向洪氏讨个公道。洪博儒不得不左右送礼，托人讲情。红帮即洪门，不久，洪门组织也有人上门撺掇:红帮兄弟愿为洪门义不容辞、两肋插刀;洪博儒只是好歹劝说，事情不需闹得太大，又花费了不少银子，才算搪塞过去。 吃一堑，长一智。洪博儒深感官场“权力”的重要，和社会“势力”的必须。从此，洪博儒便积极主动参与社会活动，笼络上下头面人物。辛亥革命到来时，洪博儒率族人涌跃参加昼夜游行宣传，与黄曾枚、薛同、项肩、项廷珍、张毅夫等人热情交往，并热心支持李炳光、池志澄等人主办县部文案;也唆使其第五妾参加劝解妇女缠足会，首倡执行“民间一律剪辫”的通令;积极参与许芑、孙延锴、薛钟斗等人发起的筹办瑞安公立图书馆于西山文昌阁，王仲秋、伍幼莲、谢叔瑚等人筹办瑞安医院于道院前邹氏宗祠，陈芷霖、郑剑西等人成立京戏《琴娱社》于城区镇宁巷金氏宗祠;且赞助瑞安县首届径赛运动会，在瑞中操场召开，踊跃参加“求志社”、“知行社”等读书会;孙诒让仙逝后，倡议以旧县学魁星阁，改建为“籀公楼”纪念孙诒让„„ 时下，仍然形势动荡，政事亟变，许岳主持的“清党”运动时限已过，兹欲改组国民党瑞安县党部，还准备选举产生第一届瑞安县执监委员会等等。尽管洪博儒已年届耄耋，且尚能精于治家，更有意资政当今社会„„ “启禀洪老太爷，县太爷应邀来见～”老仆人洪升前来禀报。 洪博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从遐想中抽回头绪，匆匆赶往门口，迎接新任县长杨学恺的来访。 民国十八年孟夏，蔡九芳坐着两人抬的肩舆过会文里、经水心街、到新饭店前、至南门渡口„„ 这一带是瑞安城区西南角的繁华地段，民居稠密，集市繁荣。密密麻麻的店铺，遍布通街两侧，屋檐不高，门面挺宽。沿街写着“绸绒老店”、“天一刀具”、“网巾发客”、“李大同糕点”、“川广杂货”、“内廊乐贤堂名书发兑”、“丰源号通商银铺”等字样的招牌，鳞次栉比，琳琅满目;窄窄的街道上，乘轿子的、跨毛驴的、步行的人，熙来攘往。门前挂着红灯笼、摆着时鲜花卉的茶社里，坐无虚席，生意兴隆;几处酒肆楼上人声鼎沸，笙歌盈耳，随风飘散着吃吃的艳笑和酒肴诱人的浓香—— 这地段处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商会长鲍濑泉家的高层洋房，和清朝武科举人、水师提督许松年，时常骑马奔进大门、畅通无阻的高大门台。凡路过这里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仰头瞻望这些格别的建筑。 ——当年，许松年身材特别高颀，比全城最长的人还要高出一个头地;他穿的长衫被一般人穿着站在板凳上，长衫的下摆还要拖到地面。有一次，他和朝官们在太和殿晋见嘉庆皇 3 帝，大家都跪着接驾听训，只有许松年“站”着不跪;退朝后，嘉庆帝单独召见许松年时，才知道他个头特别高大，虽已下跪，然与寻常的人站着一般高。嘉庆皇帝连声称赞:“大清的骁将矣～” 蔡九芳来到南门陈府庙、纪念碑边，只见整条渡口街鱼行林立，比户营业，鱼贩子们人流如潮。此时，正值潮汛初上，大小渔船皆停泊在飞云江码埠，“担班”搬运穿梭似流;来自四面八方的客商，麇集在大巷小弄里，高声叫卖，讨价还价。那声音与飞云江的涛声混在一起，简直分不清那是潮鸣，那是人语;会欣赏的人听起来，似乎像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那么柔美、雄壮，更充满着自然的诱惑。 蔡九芳要去渡江，欲到南岸码道与伍宙飞、陈穆庵、唐敬弇等人为新县长杨学恺的上任之事会盟。看来心急是吃不得烫粥了，要想走快点，就干脆下肩舆步行，混在人群中更便于通往渡口。 飞云渡，江面广阔，为浙闽天堑。北宋以前，过渡旅客不多，自南宋后，民间摆渡业兴起，元、明两代由民渡改为官渡，旅客每人单程渡费收取铜币2至3枚。清初，天王寺和尚宗义本募捐资产，建立义渡，免费渡客;后因#管理#废驰，渡夫为谋私利轻舟重载，敲诈勒索。光绪三十一年八月初九，义渡船失事溺毙13人，渡客寒心，地方哗然;于是，“八憨老人”吴之翰倡创义渡改良会。革除弊端，新订章程，定期检查、修理船只，拆毁埠头障碍物、饭摊，扩建南岸大码道，修建飞云亭。有文章记载:“吴君贞心毅力之有，自不可及。故十年来奔走地方日不暇给，席不暇暖，其一勇无前之勇气，百折不回之耐力，真所谓千山万岳一时崩拆而不以为意，怒涛骇浪蓦然号鸣而不改其容”。 吴之翰老人的傻子精神——不顾风险、不避利害——被人称之为“憨”，他也愿以“憨”为号，替民筑桥、修路、建池。他将在邑内所建的“亭、台、楼、阁、园、池、桥、堤”等八处建筑物都冠以“敢心”命名，既敢心桥、敢心楼等。“敢心”者“憨”也，确有“古任侠者风”矣。卧庐老人池志澄曾题一长联嵌“敢心”两字，刻石立于敢心亭壁。联云:“河上桥，桥上亭，亭上楼台，廿载经营，公真果敢者;壁中石，石中书，书中姓氏，千秋纪念，我亦有心人”。 多少年来，风风雨雨，潮涨汐落，世事多变;飞云江原舢舨船摆渡，至民国四年改驶渡轮。北岸南门渡口建有待渡亭，亭里有一联曰: 南来北往,看东瀛云涌,西山风卷, 春华秋实,趁夏雨绸缪,冬雪颜开。 蔡九芳在待渡亭内，遥看飞云江水风平浪静，茫茫水际汪洋一片，几只孤单单的帆船在江面上飘零，脚底下的水浪轻拍着夕阳中的江堤，发出潺潺的鸣声，水位不断上涨，逐至岸平。蔡九芳忽然想到学生孙正容，前年于省立温十中毕业时，回家途中写下的《飞云晚渡》: 云江淼淼浪长流,游子归心系小舟。 落日孤帆城外渡,余霞一片望中收。 沙鸥戏水浮边浦,塞雁横秋拂戌楼。 遥见家乡残塔在,茫茫兵气暗神洲。 4 尤其那句“茫茫兵气暗神洲”，使蔡九芳不得不想起眼前的政治形势，是那样的复杂和晃荡——在瑞安主要是“话桑楼派”和“探花楼派”之间的派系斗争，几乎愈演愈烈。 话桑楼派，是由林去病、黄得中、陈天放、陈明达、胡隼、项顷、许叔珩、徐泽民、郭演九、胡熙如等“十人团”建立的城区“中山主义研究会”与东区戴国鹏、叶子午、张志玉等人的“宏文会”，合并后成立的民社，有社员二百余人。其活动地点常在城区小东门外的话桑楼(后来改称飞云阁)。 探花楼派，是指士大夫阶级子弟林立、金介三等三十多人，先后在城区范大桥洪宗祠及西门外清乾隆四十三年榜，探花孙希旦旧居——探花楼等地活动。 这两股政治力量的较劲，已持续了很久，形成了此起彼消的斗争形势。自北伐军入浙，大革命高潮到来之际，以话桑楼派为核心的县国民党左派力量，打败了右派的进攻，至使探花楼派销声匿迹一时;当上海“四?一二”政变突发之后，那些隐蔽在外地的豪绅，又纷纷返回瑞安，充实了探花楼派的力量，对共产党人采取逮捕、屠杀，推行一党专政，迫使话桑楼派的主要领导人转入隐蔽。但左、右两派之间的政治斗争从没中断，尽管许岳、何黄琛等人的“清除共党”工作现已告结束，而国民党县党部改组后的实权，仍由共产党人从暗中操纵，如中共党员郭演九代理常务委员兼组织部长，中共党员黄得中代理宣传部长;不久，郭演九遭通缉，中共城区党支部，又通过薛幼经的内线关系，暗派中共党员陈明达、徐泽民、项顷、胡隼等四人继续打入县党部工作，后又遭排除等等„„ …… 忍看朋辈成新鬼 …… 城头变幻大王旗 按蔡九芳的思维，他不得不经常回顾自己的经历，好使他走一步看三步。他原本陶山桐溪人，在潘岱小学教书时曾与张贤同事过。张贤，字希圣，于1925年7月从瑞安中学毕业后，准备经上海到广州去报考黄埔军校，适值上海“五卅”运动爆发以及广州“沙基惨案”发生，造成交通中断，遂滞留上海，旋即秘密加入国民党组织。10月份，张贤返回温州，经与陈仲雷、戴树棠联系后，遄回瑞安发展国民党员。瑞安国民党从此始。 1926年1月，张贤在担任潘岱小学校长时，发展了蔡九芳等十几个党员，经报请上级批准，建立了国民党浙江省党部直属瑞安第一区分部。7月份，林去病等人成立民社，同时，李一飞也在城区、陶山等地秘密发展国民党员，建立另一个省党部直属区分部。1926年10月，国民党浙江省党部派蒋本青来瑞安，约张贤、林去病、李一飞商谈，决定联合组成瑞安县秘密临时县党部、吸收民社大部分和知行社一部分人员为国民党员。又先后在徐泽民家与林允民家秘密召开瑞安临时县党部筹备会和临时县代大会。经选举产生了以戴义为临时县党部常务委员兼宣传部长，蔡九芳为秘书长。 11月间，军阀周荫人部属彭德铨旅北撤途经瑞安，原县知事何横闻风潜逃。当时驻宁波的外海水上警察厅厅长陈其蔚宣布参加国民革命军，率领舰只来温，改称为浙江省防军。该军政治部委任邑律师余立为瑞安县县长。 1927年初， 国民党瑞安县临时党部派林允民、洪芷垞赴福鼎接应北伐军第十七军军长 5 曹万顺率部入浙。县长余立摆起封建官僚架子，乘坐四人抬大轿子，往南门渡口迎接北伐军先头部队余仲其的第一师，当场引起群众的不满，搬运工人刘玉明率群起哄，拆掉余立所乘的坐轿抛入濠河，叫他走路过去，余立无可奈何，丢尽了面子。 在北伐军光复瑞安的大好形势下，国民党组织逐步从秘密转向公开。北伐军第十七军政治部，按照瑞安县党部的推荐，委余国辉为县长;继之，县总工会主席沈桂清，县农民协会主席郑景藩，县商民协会常务委员蒋松林，县妇女协会负责人彭雅兰，瑞中学生会主席张忍之等，纷纷选举产生，人心大快。 4月14日，继上海“四?一二”事变后，国民党永嘉县党部接到北伐军东路军总指挥何应钦“清党”手令，4月16日凌晨，派省防军一个排乘专轮直达瑞安，冲进县党部将戴义捕去，继而突袭林去病家，把其二哥林允民逮捕，后又缉捕陈天放、林铁宅等人。当年，全省被捕1805人，被杀932人。 这件突变“事故”的发生，蔡九芳觉得仿佛就在昨天，依然历历在目，的确令人有点毛骨悚然。政治嘛，就是残酷的～凡是不同观点的政见，便是你死我活。蔡九芳在这“你死我活”之间已周旋了几个年头，可谓是——“八面玲珑”了～他不觉会心地笑了起来，面部的表情是那样的自信和满意„„ “蔡干事，蔡干事，谢天谢地，终算找到您了——” “罗秘书，什么事这么急～” “张森常务委员派人到处找您，有急事磋商„„” “是什么急事，看把你急成这样,” “您看，您不觉得今天渡江的人特别多么——” “是啊～也许是天气好～你瞧，千顷浪滔尽，万里云飞翔„„” “不，蔡干事，是渡轮给对岸的地痞劫持了。张委员说，这事非您想办法不可啊——” “嗯，„„ „„ „„ 晚饭过后，瑞安城区西河桥右营署内、靠近小校场边的县党部会议室里，华灯初上;这里已召集来三十多人，在等待着分配任务。 蔡九芳，字华彰，有一张漂亮的脸长着美丽的虬髯，再配上标致的身材，可谓是“仪表非凡”;他每一举手投足，都显得那样的稳重成熟、自恃老到。有一种老交际家的风度，从信任度极高的表情中自然地袒露出来;其实他还未过三十七岁。他现在受县常务委员张森委托办事，请来矮墩墩的新任县长，一路上汇报事情发生的原委和请示处理过程的部署;并肩同来，一起进入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众人，全体起立，向新县长掬躬。 蔡九芳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又请县长入座。他立在县长旁边，扬着手向大家开讲: “各位朋友、兄弟，在杨县长新上任之际，南门又发生了械斗，南岸码道“军班”劫持了渡轮，情况严重;现请大家来为瑞安的治安效力，也是向新县长表示敬意。下面先请杨县长对大家讲话。” 蔡九芳坐落在桌边的椅子上。胖县长站起来，清了清嗓门，尖声地开了腔: “诸位同仁，卑职有幸，荣任是县县长，备为感慨。过去一直是多事之年，自北伐开始以来二年里，从余立、余国辉、刘国祯、方树雷、金建宏到鄙人杨学恺，一连换了六任县长，遗留旧事，有待革弊，新发之事，可能尚多，万望邑人，同舟共济，携手改革，卑职愿尽之所能，为贵县兴荣，殆效马犬之劳。众目鉴之～” 县长语毕复座，蔡九芳翻开文件夹，从薄上浏览了一遍后，阔视桌前，搜索着一张张似 6 乎熟稔的脸: “陈文征～潘泉清～” “有。” “到。” “你们俩人护卫学训，连夜乘小船渡过飞云江，以县政府的名义，与对方榷商调解条件，稳住阵脚，不得延误。” “是～”„„“是～” “其余人员分两班，陶山班从白塔尖过去，在仙降口登陆，莘塍班从烟墩山过渡，在沙园上岸，务必在天亮前赶到码道，听候调遣。必要时，两边包抄过去，端掉他们的老窝，一网打尽～” 蔡九芳作简略布置完毕，全体站起。 “马上行动～„„” 陈文征仨人，借着天高月朗，水光潋滟，乘小舢舨连夜过江;这时正在落潮，小舟一下子被冲落江中，抛进浪谷，一会儿又被推上浪尖，水珠沾到脸上、手上，都凉到心里。船偏离了岸埠很远很远，船夫拼命地摇呀摇呀，极力靠近目标。他们仨人紧握船沿，谁也不作声，因都是初次会面，互不了解;况且雾气很大，船也颠簸得厉害„„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