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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学生宿舍

2017-09-01 21页 doc 41KB 681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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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学生宿舍女大学生宿舍 《女大学生宿舍》是喻杉在武汉大学就读时的作品,发表于《芳草》一九八二年第二期。小说一经发表,就引起了广泛关注,并于次年拍成同名电影。可惜喻杉大学毕业后,弃文从政,放弃了小说写作,现任《财经文摘》、《领导者》的出品人。 一 喜悦、兴奋、激动、得意,这些字眼都不足以形容我此时的心情,我终于成为一名女大学生了。 当我怀揣着入学通知书,来到这所高等学府时,绚丽的晚霞,已把校门染得通红。本世纪初一位着名教育学家题下的校名,风骨傲然,闪着耀眼的金光。我不由肃然起敬了。 有人走向我,看过我行李上的托运卡片后,她高兴地...
女大学生宿舍
女大学生宿舍 《女大学生宿舍》是喻杉在武汉大学就读时的作品,发表于《芳草》一九八二年第二期。小说一经发表,就引起了广泛关注,并于次年拍成同名电影。可惜喻杉大学毕业后,弃文从政,放弃了小说写作,现任《财经文摘》、《领导者》的出品人。 一 喜悦、兴奋、激动、得意,这些字眼都不足以形容我此时的心情,我终于成为一名女大学生了。 当我怀揣着入学书,来到这所高等学府时,绚丽的晚霞,已把校门染得通红。本世纪初一位着名教育学家题下的校名,风骨傲然,闪着耀眼的金光。我不由肃然起敬了。 有人走向我,看过我行李上的托运卡片后,她高兴地嚷道:“哎,是我们系的呢。”我悄悄地瞟着她,她个头小,肤色微黑,脸孔上有雀斑。不过,倒也五官齐整,朴素大方。我猜想着,她或许是我们的辅导员吧? 听人说,大学的低年级,都有一位比中学的班主任厉害的辅导员。我不由站直身子,毕恭毕敬地向她一鞠躬。 她微笑了。“我也是新生呀!我叫骆雪。我们还住一个屋呢。”她那略带东北土音的普通话甜丝丝的。 我跟着她走进校园。 林木葱郁的山上,盖着碧蓝色琉璃瓦的古雅建筑群,时隐时现。微波粼粼的湖边,一溜儿摆着别开生面的校园,朗朗读书声和游泳池中无忧无虑的嬉闹,组成一曲令人心驰神往的大学生活的乐章„„二 我们的学校真美啊! 然而,当我们进入年久失修的学生宿舍,走进我们将一住四年的寝室时,我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许多年前用石灰粉过的墙,肮脏不堪,天花板上还有一个黑古隆冬的大洞。四张粗笨的双层木床和四张同样难看的大书桌,占去了房间百分之八十五的面积和至少是百分之六十的空间。这和我想象中的女大学生雅致、整洁的寝室,距离实在太远了,和我刚才看到的优美的湖光山色、典雅端庄的建筑群、别开生面的校园,又多么不协调啊„„骆雪大约是忌风怕光的,她捷足先登,占据了全房间最差的靠近门角落里的一个下铺。我自然是选择靠窗户的铺位了,并且铺好床休息了。 窗外,树影扶疏,秋虫唧唧。带着桂花清香的凉风,穿过窗户轻柔地吹到我的身上。我不由又高兴起来,寝室虽然是间陋室,我占据的铺位,却是十分惬意的。到底是上过大学的妈妈有经验,要迟一天来,这惬意的铺位,只怕就不会姓“夏”了„„骆雪已经起来出去了,洒落着几点阳光的书桌上,放着满瓶开水,还有几只嫩黄的酥饺。这无疑是她给我准备的洗脸水和早点。 陋室顿然生辉了。我不但有一个惬意的铺位,而且,还有像姐姐一样的同窗呢。 洗漱过后,我吃了骆雪给我买来的早点(当然是要还情的),随意在屋里屋外走动起来。 在我们三。五室的门上,张贴着一张纸条,列着我们这班新房客的姓氏。我依次念着:“宋歌、辛甘、夏雨、骆雪、匡筐。”我不由笑了,还有叫匡筐的呢,是什么意思呢?未必是她爸爸、妈妈将她放在箩筐里长大的? 我正想利用一下曾经盛行一时的人名考证学说,对这个奇怪的名字进行一番演绎推理时,骆雪又迎来了一位新伙伴。 她团团脸,满面红光,矮胖的身材,身上还保存着过去游行时的打扮。白衬衣、军黄裤子、解放鞋,斜挎着军用书包,颇有几分当年的革命小将的神气。 骆雪作了介绍,她是宋歌。 骆雪走后,宋歌以主人翁的姿态,观察着房间,我发觉她蹙了一下眉头,虽然她立刻笑了:“这屋子很不错呀,过去革命前辈上抗大,住的还是窑洞呢。” 我却在她舒展开眉头的同时,微微皱起了眉头。当然,我也犯不着在她面前流露出我的反感。 一阵嘈杂的哄笑声,送来了一位光彩照人的姑娘。她真好看。浅蓝色的短裙,白色的短袖衬衣,虽不怎么入时,也不怎么新了(但却剪裁得十分得体,又新近烫过,活生生勾出她修长身材的匀称。至于她那脸蛋儿,我只在粉墨画上见过,白里透红,细嫩得像是刚刚出水的荷花。我看得入神了。 “我叫匡筐。二位尊姓大名哪?”她语气中带着玩笑的口吻。我向她道了姓名,而一直蹙着眉头站在一边的宋歌,却没有做声。 匡筐也没在意,她随便地向我对面的铺位一指,跟在她身后的那帮年龄参差不齐的男性和女性公民们,半大孩子们,蜂拥而入,把提着的、夹着的大包小包儿,都搁到桌上床上。然后,闪开路,让一位蓬着一头乱发、身着一套油漆斑驳的旧工作服的年轻小伙子,把一只沉重的挂着锁的古铜色的皮箱搬了进来。匡筐冲着这位汗流满面的小伙子亲切地一笑:“走,看看风景去。”于是。小伙子开路,匡筐押后,大家蜂拥而去。 她走了,她的潇洒、自然,她的美丽、大方,她和那帮朋友们的亲密无间,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无疑,她和我们这些高中毕业的学生,有许多的不同。她是另一种类型的姑娘,当然,是很有吸引力、也很有个性的姑娘„„宋歌铺好床后,我以为她会睡一会儿的。她仆仆风尘的样子(明明是坐过通宵车的。然而,她没有睡,七手八脚,打扫了房间,汗涔涔地顾不上歇口气,立刻又走了。出门时,吩咐我说:“你守着房间,我找辅导员去。” 她俨然是一室之长了。看起来,还是个能干的、勤快的“室长”,虽然她身上那种“老干部”的味道,我并不喜欢。 三 我是不爱到处走动的。下午,仍是我一个人留在陋室里。我靠着窗户,欣赏起窗外形形色色的树木。看着,看着,不禁浮想联翩。窗外一株文静、端庄的梧桐,忽然变成了骆雪;在枝摇叶摆、红花朵朵的夹竹桃中,出现了光彩照人的匡筐;而大礼堂前那像锥子一样挺立着的有些做作的柏树,和宋歌重叠在一起;似乎有些胆怯的躲在花坛中的一株半大的银杏,我觉得它像自己。我忍 不住笑了,真有意思啊,我们这间陋室中,人物竟是这样丰富多彩。还有辛甘呢,她像什么树呢?是娇嫩、怕痒的紫葳?还是亭亭玉立的广玉兰? 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将我从浮想中唤了回来。我俯视着楼下,宿舍门口,停着一辆风尘仆仆的黑色轿车。喇叭声唤来的观众,把轿车团团围护着。我看不清从车上下来的人物,却听到一个女人清脆圆亮的声音:“我是送女儿来上学的。她叫辛甘,是中文系的„„” 我本想去接辛甘的,但是迟疑了一下,又停住了。因为她是坐着小轿车来上学的,无疑是属于我妈妈再三嘱咐过的应当敬而远之的人物。 辛甘由她虽然半老但风韵犹存的妈妈牵着,走进寝室来了。她眉眼倒不差,只是短促的下巴上,安着一张双唇包不住牙齿的大嘴,和一对气势汹汹突出在伙伴们前面的虎牙,破坏了她脸上的和谐,使她有一种天然的顽劣神气。不过,当她走过我身边时我发现,她的身段是好看的,和匡筐不相上下,而她那一身质地更好的装束,更显示出她父辈身份的不同凡响。 “真不晓得这学校的校长是干什么的!让大学生住这号房子。要在S市,我得好生教训教训他。”我想,辛甘的妈妈必定是常常教训人的。不过,这里不是S市。而我们这所名牌大学由国务院任命的堂堂校长,也不是S市的中小学头头,因此,她也无可奈何。 辛甘的妈妈提心吊胆地看着我们陋室里的楼上楼,辛甘却兴冲冲地翻到高铺上去了。“妈口l乜,我要尝个新鲜。看哪,表演开始哪!”她哼起一首流行的圆舞曲,轻快地转动着身子。 妈妈没有理会女儿,她掀去了匡筐放在下铺上的东西,让司机把女儿的行李卷提了过去。我连忙告诉她:“辛妈妈,这床有人。” “有人?”她不屑地瞪了我一眼,“上大学能像排队买东西,搁半截砖头,也抵个人头?” 她那狂劲儿,真没法说。 辛甘的妈妈为女儿安排妥当后,便带着女儿和呆呆站在一旁的司机走了。我跟到门口,听到了她那压低嗓子向女儿讲的几句话:“傻瓜,那高铺是你睡得的吗?半夜三更滚下来,那还了得?往后,可不比在S市了,你背后少了我这个做妈的,可得泼辣些„„” 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还有这样的妈妈哪!匡筐回来了,她低着头,轻轻地哼着一首好听的歌: 高高的山, 陡陡的坡, 小小的马尾松, 在轻轻地、轻轻地唱歌„„ 她不会开好看的花,香香的花, 她不会结好吃的果,甜甜的果, 她只会轻轻地, 轻轻地唱歌„„ 这歌声像夜晚的凉风,轻柔地吹进我的心房,我听得入神了。 可惜,辛甘突然闯了回来,匡筐被她惊动了,她抬起头,看到已经铺上他人铺盖的床边,坐着一位素不相识的姑娘。她走近辛甘,美丽的眼睛里,含着捉摸不定的笑意。 “请问,你的腿有毛病?” 辛甘莫明其妙地摆着头。 “那么,你的眼睛近视?” 辛甘是聪明的,她明白匡筐问话的意思了。她带着挑战的口吻,毫不在意地说:“我一不跛脚,二不近视。这床,是我妈给我铺的,我就睡它。” 匡筐那含着笑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愠怒:“哦,那么说,刚才用公家轿车送女儿来上学的,就是你的令堂大人了?我有幸欣赏过她了。看来,是个官哪?”她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讽刺。 辛甘毫不示弱:“嗯,S市妇联主任。” “那么,令尊大人是市长?市委书记?” 这话倒使辛甘吃惊了。她眨巴着眼睛:“是呀,我爸爸是市委第二书记、市长。不过,你是怎么晓得的呢?” 匡筐没有回答,她沉下脸来:“为了纠正令堂大人的过错和你的失礼,你应当高升。”说完,就将辛甘的行李卷成一卷,扔到上铺去了。 辛甘冒火了,冲着匡筐叫:“你„„你欺负人!’,‘匡筐莞尔一笑:“哪里话,只有别人欺负我,我可从来不欺负人。” 辛甘气得喘起粗气:“我告诉妈妈去。” “去吧,”匡筐有些懒洋洋地,“也给我捎句话,奉劝你的母亲大人,遇事收敛一些,规矩一些,尽量少给你做市长的爸爸栽点刺,也尽量使你少受她一些影响。要知道,从大学走出去的,不光有人材,也有混蛋,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混蛋„„” 辛甘勃然大怒了,她抓起桌子上一只茶杯,狠狠地摔到地上。茶杯粉身碎骨地一声响,把刚走到门口的宋歌和骆雪吓了一跳。 这突然爆发的冲突,使我手足失措了。好在来了宋歌,她拦在冲突双方之伺。“见面就吵架,像什么话呀。我找辅导员去。” “都是大学生了,一点小事干吗惊动辅导员呢?”走在后面的骆雪温和地说:“让辛甘睡我的铺位吧。”她转向辛甘,亲切地拉起她的手,“今天的事,原是你妈妈不对。你也任性,摔东摔西的,这习惯要不得的。” 辛甘甩开骆雪的手。鼻子里哼了一声:“哼,下里巴人!” 这太过分了。这个娇生惯养的市长和妇联主任的女儿,不知好歹,摸不得,碰不得,以后怎样和她相处呢? 然而,到底没有惊动辅导员,铺位问题总算解决了。 “你们当我有心要占个下铺,不敢睡上铺哪?我连一百米高的铁塔也爬到顶上去过,还怕这五尺高的床了?’’她真像一个顽劣的孩子。 匡筐看着她,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你小,我让你睡下铺就是了。说真格的,要不是你妈妈蛮横,你也霸道,我哪会为这种事生气?”说到这里,她脸色又沉了下来,“我讨厌你妈妈,这种人讨厌死了。” 匡筐这话无疑是多余的,我真怕她们又冲突起来。但是,辛甘却没有生气,只是低声说:‘‘有时候,我也讨厌,真的,很讨厌„„” 我瞟着余气未息的辛甘,忽然有些喜欢她了。她虽然娇纵,却不失天真;有点顽劣,但更多的是幼稚。我想象着,该把她比作一什么树呢?娇嫩怕痒的紫葳?有点儿像,又不很像。亭亭玉立的广玉兰?不,那和她格格不入。 由于辛甘的坚持,她仍然睡了上铺。 四 风雨过后是晴天。然而,天无久晴。半个月后,我们陋室里,由于天花板上的破洞,又起了风波。 那是从辛甘在凌晨四点半左右发出的一声惊叫开始的。当时,我们全在梦中,也不,宋歌一定已经醒了,这事只有我晓得。我那天凌晨四点偶然醒来时,碰巧看到宋歌悄悄地爬了起来,一点声响都没有的,穿好了衣服鞋袜,然后又躺回床上去。我知道,她无非是要带个头,以便起床铃响过后,能尽快地叫醒我们,然后带着我们到操场上去争个名次。这使我想起,在幼儿园时,我就看过我们的小班长这样做过。看起来,宋歌无疑是从幼儿园便开始了她干部生涯的。至于我们,是被辛甘的一声充满恐怖的惊叫,惊醒过的。 辛甘的惊叫,是她梦见一个恶棍,用邪恶的眼光,从天花板上的黑洞口朝着我们这些女大学生窥望。 “天花板上,肯定藏着坏人,八成是流氓。”辛甘在她的高床上加上方凳,手拿电筒,站在方凳上,“我得搜索一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万一藏着流氓,我倒不伯,匡筐就该倒霉了,谁叫她生得那么好看呢。”说着,将脑袋伸进洞里去。天花板上自然没有人。她坐到方凳上,居高临下,就天花板上该死的洞和她那使人后怕的梦,攻击起校长来了。“当然,校长的独栋小楼中,也可能被天兵天将捅开过天花板。不过,肯定早就补得天衣无缝了。她们女儿,不,应该是孙女儿吧,也不致像我这样提心吊胆,担心流氓从破洞中钻出来,扛走我们美丽的匡筐了。”她用脚顿了一下铺板,“你说呢,锥子?” 锥子,是她给匡筐取的外号。 匡筐睡眼惺忪,没有理她。她觉得扫兴,又找上骆雪了:“下里巴人,你的高见呢?”骆雪也没有回答。她顽皮地向骆雪眨着眼。 骆雪梳着头,温和地说:“我很喜欢做下里巴人。‘客有歌于郢中者,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始曰‘下里巴人’,下里巴人(不是很受人欢迎吗?” 其实,辛甘将她叫做下里巴人,完全是另一番意思。 辛甘又提出,应当就天花板上的破洞,向校长反映。 匡筐仍然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当然,如果能因此使校长奎令尊意到我们这个被遗忘的角落,自然是好的。不过,我想,我的校长,只怕早已年老力衰,精力不济了。他大约是只挂虚名,不理校务的。”匡筐突然坐起来,“心肝儿,我想,如果你在s市有这么一片反骨,我看,s市市长的工作,无疑将大有改进,而币民们,也必定受益不浅。” 辛甘败下阵来,还是骆雪言归正传,解救了她。 “我看,我们是可以建议学校对宿舍进行一次维修的。我们还可以目己动手,来改善我们的居住条件。” 匡筐立即支持了骆雪的建议:“对,求人不如求己。粉墙补洞,我雨几刷子。我们礼拜天就动手干吧。” 我和宋歌自然支持了她们的提议。辛甘也只得少数服从多数了。她撇着嘴巴说:“我先声明,我是不沾石灰的,家里刷菇i,妈妈l连房间都不许我进的。” 起床铃响了,宋歌本可以带着我们,稳稳当当地上操场上去争个第一名的。可惜,天不作美,忽然下起大雨来了„„五 过了几天,我们小组开始评助学金了。宋歌庄严地宣布:举行全组第一次会议,评定助学金。会议自然在班长兼组长的宋歌的住处进行了。 我们房间,只有匡筐和宋歌交出了助学金表。 我悄悄地瞟着匡筐身上漂亮的衣服,床上几乎全新的铺盖,以及她床头那只上了锁的古铜色的旧皮箱„„宋歌先读了自己申请表上列举的主要内容。她的父母,工资是高的,合计一百八十元。无奈人口众多,要负担整整一桌人吃饭,平均生活费仅仅一十八元。她的申请自然通过了,大家给她评了个乙等。 但辛甘节外生枝,引起了一点小小的不快。辛甘坐在宋歌身边,她看过宋歌表上填的家庭成员,惊异地嚷了起来:“哎呀,你们家是双重的三代同堂呀:“祖父、外公、奶奶、姥姥„„” 宋歌不自在了。“申请表是经过我爸爸单位审查盖章的,不信,你调查去嘛。” 我觉得,宋歌虽说得有理,但并不气壮。 匡筐的申请表上,情况出人意料地简单,她家庭成员“无”,家庭经济收入“o”。 大家都愣住了,匡筐却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沉默,笼罩着我们的陋室。 “你妈妈呢?”辛甘终于忍不往,好奇地问。 “我没有妈妈,从来没有!” 真怪。还有从来没有妈妈的人哪! “那么,爸爸呢?” “爸爸吗?”匡筐声音有些颤抖了,“有的,但是,他含辛茹苦养大了我,我含悲忍痛埋葬了他„(” 我真后悔,如果一个人的错误是可以赎回的话,我真愿意用我十年的阳寿,去赎回我刚才投向她身上、床上和她那箱子上的怀疑的目光。 匡筐的申请,自然是一致通过了,而且,又一致给她评了甲等。 匡筐回过头来,她美丽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儿。 六 星期天,我们决定实施多数通过的决议,动手改造我们的陋室了。 “过七点半哪!”辛甘恼火了。“你们这该相信了吧,这个该死的锥子,一定是和油漆匠谈恋爱去了。” 只有我明白匡筐没有准时返回的原因。 星期六下午,那个穿油漆斑驳旧工作服的年轻汉子,把匡筐叫走了。临走时,匡筐说她出于万不得已的原因需要出去一下,争取星期天早上七点半赶回来。我觉得,她美丽的眼睛里,虽然仍像平时那样含着笑意,但神态却有些黯然和不安。 匡筐一定有难言的心事,她走后,我一直在想她,以致在傍晚上姨妈家取要在星期天晚上交齐的伙食费和书本费时,我仍旧心不在焉,竞在一处紧张施工的基建工地上迷路了。 我不敢打扰那些拉着满车砖块的搬运工,一直等到一辆大约是夫妻车经过时,我才拉住埋头推车的女性公民,准备向她问路。但是,当她抬起头,我却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这是匡筐!我不知所措了。我晓得的,悄悄在外边捞点外快的人,是决不愿碰到熟人的,我真后悔自己走错了路,觉得脸上发烧,很难为情。但匡筐却全不介意,她高兴地扬起丹凤眼,冲我直笑:“来得真巧,我肚子饿极了,给我顶一下班,我吃了东西就来。”她跑开去了,我只得顶替了她。 板车到达卸砖的地方了,在耀眼的碘钨灯光下,我看清楚了,拖车的就是被辛甘叫做油漆匠的年轻人。 “不许你下砖了,我一人干。”他亲切地说。但发觉在后面推车的已换了我以后,立刻脸红了。 我向他说明了情况,并且,想对他说,他不应当妨碍已经成为女大学生的朋友。但又难于启齿,沉默过一阵后,我才绕道弯问他:“还有几车呀?天都黑了呢。” 他回答说,匡筐包了一万五千块砖,得拖六十多趟呢,至少得干到天亮。他叹着气:‘‘没法子呀,你们学校只给她评了个乙等助学金,她等着钱交伙食费和书本费哩。” 他没有看到我已经热泪盈眶了,仍在说:“她从十四岁起,就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从来不肯接受别人的施舍。就是这次上大学。才收了别人的礼,这都是要还情的。这会儿她肯定又是去揽活了。” 我偷偷地流着泪,埋头推着车,真愿一直推下去,推到天亮。但是,匡筐很快就回来了,她不由分说地赶我走:“你去吧,汽车九点收班,莫误了车。”我被迫离开时,匡筐嘱咐我:“我捞外快的事,你千万莫向别人讲。”她放低声音:“告诉你,他是我的朋友,懂吗?朋友。我在他家借住过十年,我们常常一起做工,一起读书,今年又一起考的大学,我学文,他学工„„” 她的脸蛋真像红玉苹果,红艳艳的。 辛甘又在诅咒匡筐了,我实在忍不住,一时忘了匡筐的嘱咐,将我昨夜看到的和听到的事,告诉了同学们。 “我真该死!”突然,辛甘使劲捶着自己的脑袋。 这时,辅导员来了。辛甘立刻揪住他,大声嚷道:“你说,你凭什么将匡筐的助学金降等?’’辛甘的态度无疑是大不敬的,惹得缺乏修养功夫的辅导员大为冒火:“辛甘,你太放肆了,一来就摆市长小姐的架子,摔东摔西,闹神闹鬼。你和匡筐,还—起用侮辱性的语言攻击校长,难怪你为她打抱不平哪。她的助学金就是该降等,谁叫她穿得那么好„„” 他激动之下,把无疑是由宋歌向他汇报的情况全抖了出来。 辛甘丢下了辅导员,跳到宋歌面前,手指几乎点着宋歌的鼻尖了:”好呀,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宋歌脸红了,喃喃地分辩说:“我今天早上,还向辅导员反映过,匡筐的助学金不能降等,虽然她表现不好„„” 辛甘冷笑了一声:”就你表现好,谍报员!”她不再理宋歌了,威胁地对往外走的辅导员曦‘‘我找校长告你去,你只看表面现象,百分之百的近视眼。” 辛甘真的找校长去了。 宋歌伏在枕头上哭泣着。我也心烦意乱。唉,我们陋室的和平景象,又告吹了。 七 匡筐回来时,屋里只剩我一个人了。她放下整套的泥瓦工具,不安地说:“人都散了?砖包得太多了,我真后悔呢。”她叹了口气,拉着我朝外走:‘‘我们去备料吧,我刚才顺路借来了小车,又侦察到一个废弃的石灰池里还有不少石灰„„” 当我们拖着满满一车石灰转来时,碰上了辛甘,她带来了一个中年人。我悄声问辛甘:”你请来的是谁啊?”辛甘也说不清楚c原来她闯进校长办公室时,屋里只有这个中年人。她正在气头上,便把满腹牢骚倾倒到他头上,并要求他当个录音机,将自己的话原原本本转告校 长。她走出办公室后,才发现这个中年人跟在她后面。他到底是什么人呢?看上去,四十五岁左右,中等个子,一张结构极平常的脸孔,平易,自j然。一身学校老师中最常见的打扮(朴素、干净,很像是一个干练的办事员呢。我想,辛甘带了校长办公室的大员来,匡筐助学金的问题,或许可以解决了。 中年人在帮助我们完成运输任务后,参观了我们的房间。他深有感触地说:“唉,让学生们住这样一派败落景象的宿舍,校长千真万确是应当负责的。” 辛甘朝他行了一个少先队员的举手礼:“为你这句话,我对你表示衷心的感谢。” 辛甘走近他,居然顽皮地扳动着他的肩膀:“你叫什么呢?是校长办公室的秘书?还是主任?” “我叫路石,本校校长。” 大家都愣往了。 “我是来向你们,特别是向匡筐同学道歉的。”他走到匡筐面钱:“你叫匡筐,对吗?” 匡筐莫明其妙,疑惑地等待下文。 “是这样,使你们一进大学门,就住进这种使人扫兴的房间;匡筐同学为筹集伙食和书本费,通宵达旦地去拖砖,我问心有愧!” 校长的诚恳,使我们深深感动了。匡筐也一改她漫不经心的态度,缓缓地走近校长,诚心诚意地说:“如果校长能给我提供工读的机会,我真愿意撤回我的申请。我会理发,会做泥瓦匠,也能当搬运工,做小工。” 校长低下头去,几乎是在自言自语着:“当然,工读是可取的。我们党的老一辈革命家,有的就是勤工俭学攻取学问的,你这个可以研究讨论。但是,在没有实行工读,而又设置了人民助学金的情况下,学校不能正确地使用人民助学金,迫使经济上没有来源的学生,为吃饭、买书操劳,我这个校长,是渎职啊! 匡筐激动地握住校长的手,轻声说:“校长,别这样说,真的,看到我们学校有你这样的校长,我真高兴,高兴„„” 辛甘开怀大笑了:“锥子呀,你不是说过吗,我们的校长年迈力衰,精力不济,很可能是挂虚名儿的。怎么着,你错了吧?” “如果我看错了,说错了,要剜眼睛、割舌头,那么,我心甘情愿让你把我的眼睛剜了,舌头割了。”匡筐说得很诚恳,“我这个人呀,对我们现实中许多问题,是有我的看法的,有时也说说。我真希望,我老是看错了,说错了„„” 校长紧紧握着匡筐的手:“我很高兴,你有这样善良、美好的希望,我想,你的希望是不会落空的。” ’ 校长将要告辞时,骆雪和宋歌回来了。她们没见过校长,只当是陌生人,随意向他笑笑,便开始她们的活动。原来,她们为匡筐助学金的事,已经跑遍学校了。但是,都说很难改变已经做出的决定,直到宋歌要求放弃给她评定的助学金时,问题才有了解决的希望。 匡筐不高兴了:“我决不要用这种交换条件增加的钱,不要。”她态度很坚决。 “既有今日,何必当初?”辛甘讽刺着宋歌。 房间里,当着校长的面,出现了僵局。 骆雪站到了宋歌一边:“宋歌是有错,她不该把鸡毛蒜皮的事,也向辅导员讲。但是,谁没有错?你没有错吗?”她盯上辛甘了:“你不打开水,不做清洁,连自己的衣服都懒得洗,臭袜子到处扔,宋歌每次都悄悄帮你洗„„” 校长已经觉察到我们房间的矛盾了,他走到宋歌身边,俯着身子,亲切地说:“你的这位同学,说得对呀,做团支书、班长的,还有辅导员哕,首先应当成为同学们亲密无间的朋友,和同学们一起前进,你在这方面有点毛病,是不是?” 宋歌咬起嘴唇,轻轻地点了下头。 “那么,你为什么放弃助学金呢?如果单为了让匡筐同学补上去,我看大没必要。”“不, 我本来就不想申请助学金的。”宋歌埋下头去,声音很低:“是我爸爸一定叫我申请的,我外公、姥姥,其实不和我们在一起过,只是妈妈每月送十元钱去;还有爷爷,是退休的,有三十多元退休金,爸爸也故意不填上。我本来就是冒领助学金,冒领。听到匡筐同学因为钱不够,夜里去拉车,我羞死了,难过死了„„” 我觉得,自己完全原谅宋歌了。 匡筐好奇地看着宋歌,我觉得,她那眼光柔和了,亲近了。只有辛甘,还是那样翘着下巴,一脸不高兴。我想,她是仍旧在恨宋歌打了小报告,还是因为骆雪揭了她的疮疤,感到在校长面前掉了底子呢? 校长看看手表,惋惜地说:“同学们,我真得走了。助学金的问题,我看你们自己解决得很好;至于这宿舍,的确应当修理了。我真想参加你们愉快的劳动,可惜,我这个校长,实在太忙了,有等我有空时,再来参观你们经过修整的房间了。那时,希望看到你们更好的团结,更大的进步,再见!” 校长走了,他留给了我们一个极好的印象,部分地改变了大学校长在我们心目中的形象。 八 “你准备主攻什么?创作,评论,或者古典文学?”我们老师把一个我们还没有认真思考过的问题,突然摆到了我们面前。无疑,他是过高地估计了我们。 “不知道,真不知道„„”辛甘仰卧在高铺上,双手托着头,凝视着经过匡筐的巧手,补得天衣无缝、粉得雪白的天花板,喃喃地自言自语:“小时候,我曾经希望做个演员,然而,女大十八变,我越变越丑了,父亲的遗传因子,在我脸孔上发挥的作用,无情地粉碎了我的美妙希望。我真不知道,现在我该主攻扦么。创作,我缺乏做作家的才华;评论,太枯燥;古典文学,又是那样地深奥„„” 房间里,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 骆雪在收拾屋子。她边做事,边思索着说:“我也拿不准,我是只笨鸟,初中留过级,高考搞了两年。我虽然想笨鸟先飞,但飞向哪株树上,我不知道,不知道„„,,我想告诉她,她是只金凤凰,应当飞到梧桐树上去。但是,匡筐先开口了。 “我很想成为一个女作家,至少,想得到比较坚实的文学基础。”匡筐放下她手中的“创作漫谈”,轻轻地拍着床头那只上了锁的古铜色旧皮箱,“我父亲留给我整整一箱他用心血写下的,没有完成和虽然完成但还没有来得及修改的手稿,一些非常动人的小说手稿。你们晓得,我用的笔,是从他手里接过来的„„,,我毫不怀疑,她会达到目的的。她不但才华横溢,而且那样勤奋,那样坚毅,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是无坚不摧的。 “你呢?”骆雪总是怕冷落了近来一直心情不快的宋歌,亲昵地推推她。 不待宋歌开口,辛甘一斧头劈过去:“我建议你主攻秘书,将来做首长的秘书,可以大显身手,发挥你当耳目的专长„„” 宋歌气得颤抖着,她站起身,一言不发,冲出屋走了。 骆雪像突然爆发的火山,怒不可遏,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辛甘。转身走出门去。 充满青春激情和欢乐的房间,顿时又黯然无光了。 辛甘惊慌失措了,她求助地看着我。 “你应当立刻向对方发出求和的信号。你不如发出倡议,星期六开个晚会,我们每人唱一支歌,给宋歌祝贺生日,她那天满二十岁。” “宋歌要不理睬我的求和信号,怎么办呢?”辛甘也晓得着急了。 九 宋歌表现了一个班长的宽洪大量。星期六晚上,她摆出了许多她家里托人带来的糖果点心:“请吧,同学们。”于是,晚会正式开始了。 辛甘为了表示她的诚意,为宋歌唱了一支s市的民歌。然后,大家依次唱去。匡筐用她 那支好听的歌,将晚会推向了高潮。 “这支歌真感人。'’骆雪托着下巴,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评论着:“虽然歌者想把它唱得轻松一些,但是,终究掩不住歌曲本身固有的深沉和凄清,它好像秋天的风,尽管在微微地吹,却依旧带着袭人的凉意„„” 匡筐专注地看着骆雪,眼睛里,流露出知音者的倾心。 大家似乎被匡筐的歌声和骆雪的评论,带进了一个萧瑟凄清的境界,都沉默起来了。 辛甘为了把晚会引向轻松愉快,像亮宝一样,搬出了她精美的影集。 影集的第一页,贴着辛甘周岁时和父母合影的照片,从照片上看,她父亲早过中年了,而母亲,不但年轻,而且非常漂亮,在我见到过的女人中,只有匡筐能与她媲美,而且,非常奇怪,她们还颇有些相像呢。 匡筐早已表明,她讨厌辛甘的妈妈,因此,她只是随意瞟了一眼,便走开了。我请她把自己的影集拿出来时,她说,她不但没有这种玩意儿,甚至连照片也没有一张。其实,她可能真的没影集,但照片是有一张的,有一回,她翻阅一个很大的旧笔记本时,从中掉出过一张很大的照片,只不过照片已发黄了,而且,只留下了一个胸口挂着花的青年男子,另半边,被贴上的纸块遮住了。 骆雪也没有影集,她拿出了一张全家合影的照片:”请同学们也认识一下我的家庭成员吧!” 辛甘看了骆雪一家的照片,失声叫遭“哎呀,原来你不是下里巴人’,你是部长的晚女。” 骆雪想制止辛甘泄露她家中的秘密,但已经来不及了。辛甘像放机关枪,一口气说出了她所知道的情况。去年夏天,辛甘做市长的爸爸赴京开会,她妈妈带着她跟着去逛了北京城。他们一家,曾去拜望过她父亲的老上级。这位当了部长的老上级,留他们吃了便饭。饭后,辛甘的爸爸问起部长的晚女,部长说,他晚女代表全家往东北家乡看望奶奶去了。 现在骆雪的这张照片上,添上了辛甘那一回没有见着、但如今已做了同学的部长的晚女。 我尊敬地望着骆雪,当然,不是尊敬她有一位当首长的爸爸,而是尊敬她虽然生长在部长膝下,却没有一丝干部子女或多或少都有些的娇气和任性,以及令人讨厌的优越感,尊敬她心甘情愿地做个能为大众喜爱的“下里巴人”的志向„„辛甘爬回上铺去,双手托着头,看着天花板出神。她想什么呢?我真希望她想的是和骆雪之间的差距。 辅导员忽然心血来潮,竟来看望我们了。“六百度!”辛甘首先发现他,立刻跳下床来,把辅导员朝屋里拖:“进来嘛,我们又不会吃你。” 辅导员虽曾为匡筐助学金的事,向我们道过歉,但他见着我们这几个女大学生时,仍旧脸红。 “我来看看同学们,顺便通知件事,学校明天开始维修宿舍,要同学们配合一下。”他还给辛甘带来了汇款单和信。辛甘将大把的糖果塞到他衣袋里,他又一次脸红了,赶紧退出屋去。 辛甘看看汇票,很纳闷:“妈妈这学期已给我两百元了,怎么又汇来两百元?”她连忙拆开妈妈的信,读过后,喜得乱蹦乱跳: “哎,我妈妈大方了这么一回,我不过在寄去我们305室‘五朵金花’的照片时,附带讲到匡筐的情况,她一下就将匡筐全部开支包下来了„„” 伏在窗前的匡筐蓦地转过头来,她冷若冰霜地说:“原款退回,辛甘,请告诉你的妈妈,我决不接受她的施舍。” 我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弄得满腹狐疑。 辛甘委屈得呜呜地哭:“太欺侮人了,骆雪她们偷偷放到你枕头下的钱,你不是收了吗?虽然说了要还„„” 匡筐笑了,她走近辛甘,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莫哭,你既晓得我欠了她们的钱,那么,明天跟我一块,和那个油漆匠当搬运工去,他也差钱买书呢。” 她那模样,真像姐姐哄妹妹。辛甘终于破涕为笑了。 十 晚会是以散步作为尾声的。 骆雪邀上宋歌和辛甘,我拉着匡筐,走进了宁静的校园。 月光下,湖面上泛着点点银光,树林中流萤飞舞,我和匡筐手挽手,缓缓地走着、走着。我向她倾诉了我的家庭,我的幻想;她也向我打开了心灵的窗扉。 “其实,我的身世也平常,和目前层出不穷的伤痕作品中描述的情况,大同小异„„” 她有过一位把她当做心肝儿的爸爸,一位很有才华的爸爸,他十七岁时,就以自己的处女作引起过文艺界前辈的注目。他邻居家一位漂亮的姑娘,非常仰慕这位未来的作家,狂热地追求他,后来。他们结婚了。 匡筐的父亲,在婚后为妻子补习功课。当匡筐刚刚八个月时。他父亲就承担了抚养女儿的重担,而让妻子考进了首都的一所大学。 抚育幼女的重担,使他终止了写作,又由于经济的困难,粗糙的饮食,严重地损害了他的健康,他患下了多种慢性病,好在四年快过去了,妻子很快要分配工作了。 然而,大学毕业的妻子,没有回到他身边,而将他在讨论困难时期产生的原因的一些信,邮到了丈夫的单位。匡筐的爸爸被下放到林场去“改造思想”了。 失去了妻子,又被剥夺了工作权利的父亲,用亲手编织的筐,背着女儿,在高高的山上,陡陡的坡上安了家。劳动时,将女儿放在小小的马尾松下,让她独自游戏,唱她爸爸教给她的好听的歌„„以后,父亲终于病倒了,女儿侍候着他,陪着他进行艰辛的写作。父亲弥留之际,将自己的笔,交给了女儿,希望女儿代替他写下去„„挂在匡筐腮帮上的泪水,在月光下晶晶发亮。 “你妈妈现在在哪儿呢?” 匡筐立住了:“妈妈?我说过,我没有妈妈,没有!你若是问做过我父亲妻子的那个女人,我倒可以告诉你,我现在弄明白了,她已将自己变作一根藤萝,攀附在一株虽然苍老,但还不算太矮的树上,高升了。” 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们回到寝室门口,发现校长正独自坐在我们305室,在翻阅我搁在书桌上的听课笔记。他这次来,不但看到了我们粉刷一新的房间,也将了解到,他的学生,的确是更好的团结了,也有了新的进步„„女大学生的生活,是丰富有趣的,然而,也远不是百事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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