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六神丸
喋 血 六 神 丸
汤 雄
1、横尸店堂
1944年冬。
千年古城苏州。黎明。
寒风凛冽,万里冰封。
地处古城阊门内西中市的雷允上“诵芬堂”药铺那屋檐下,垂挂阗长长的冰凌,惨白的晨曦下,就像一排排寒光闪闪的尖刀。悬荡在门楣上的“妙手回春”的招幡摇摇欲坠,隔夜沾上去的几片露水,此刻也都变成了冰片,一阵晨风吹来发出“哗哗”的声响。
一队日本巡逻兵掮枪扛旗,趾高气昂地从石板上走过。大马靴强行霸道地踩着青石板。“咔„„”,撕裂了静谧的古城之晨。
日本鬼子远去了,阊门老街重又恢复了宁静。偶而不知从哪条小巷子里传出一几声狗的吠叫声。
雷允上药铺的店员阿仁像往日一样早早起了床,东洋赤佬晨起巡逻的皮靴声就像自鸣钟,每天总在这个时候反阿仁从梦中唤醒。阿仁冒着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寒风,哆哆嗦嗦地拔掉门栓,拉开排门。
突然,一个黑影迎面向阿仁无声地扑来。阿仁眼疾手快,机灵地一转身躲了开来,一声惊问:“谁,”
黑影没有回答,沉沉地一头栽进店堂内,躺在地下不再动弹。
阿仁就着淡淡的晨光定睛一看,只见地下直挺挺地躺着一个老叫花子,手里还紧紧地捏着一根要饭棒。
“大爷,大爷,你怎么了,”阿仁压住心头的恐慌,蹲下身,用手推了推他地下的老头。
老头被阿仁一推,整个身体侧了过来。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两眼翻白,脸色发青,四肢僵硬,他嘴角边的一片淤血已经变紫发黑。
“妈呀――”,阿仁一声惨叫,转身连滚带爬扑向了里屋,“不好了,死、死人呀――”。
“死人,”里屋的店员们闻声大惊,纷纷涌向店堂。
望着地下这自天而降的死人,大家怔住了,面面相觑,一时上竟不知怎么才好。
这时,街上早起的人们闻声也纷纷围了过来,不一会,便反药铺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出事了,出事了~”“快看,一个死人,是个老头子呢~”
“他死了吗,还有气吗,”“这是怎么回事呀,”
然而,没等店内内外的人们从惊慌中清醒过来,一队伪警察已气势汹汹地跑步近前,反围观的人群驱散开来。
为首的是个瓦刀脸的伪队长,他一进雷允上中药店门,就声俱厉地大声喊道:“店内所有人都不准走,保护现场~”
一声令下,众警察将全体店员赶到了店堂一角。 2、祸从天降
雷允上诵芬堂药铺,创始于清雍正12年(1734年),创办人雷允大升(1696-1779),字允上,号南山,苏州人。他早年曾两次进京赴
考不就,于是弃儒从医,投在苏州名医王晋山门下学医,对医、药两门都能悉心钻研。“诵芬堂”设立后,他将“雷允上”医牌悬于铺面,设诊于堂内,集医药于一处。雷允上医术高明,治病有方,亲司炉台,炼合丹丸。他所炼合的丸、散、膏、丹用药地道考究,大都是由麝香、珍珠、西黄、犀角、伽南香、羚羊角、猴枣、马宝、狗宝等名贵细料药材组成,故药效奇特,灵验如神,颇受当时人信崇,名噪姑苏。世人将“雷允上”医名与“诵芬堂”铺名联呼为“雷允上诵芬堂”直传至今。雷允上还著有《金匮辨证经病方论》、《要证论略》、《丹丸方论》等医书。
雷允上亡故后,店由其子雷秋涛接管。清嘉庆八年(1803年),秋涛垂暮之年,立嘱将祖业传诸子,由礼、耕、绮、蕉四房共同经营。
清咸丰十年(1860年),太平军进攻苏州。因雷允上药店老阊门附近,是兵家必争之地,雷氏族人将店内贵重细料药材等物分发各房,分头离苏,先后至沪避难,以卖药为主。于清同治二年(1863年)凑钱在上海法租界兴圣街京江弄旁(现上海人民路永胜街)开设药铺,后称:“申号雷允上药店”。
从1860年到1864年之间,苏州城遭受两次战火,位于苏州天库前的雷允上药店被战火焚烧殆尽。1864年雷氏族人复回故里,暂设肆于阊门内都亭桥。同治六年(1867年)正月,移设于中市穿珠巷东,门面朝南。后于清同治十一年(1872年)、光绪三年(1877年)先后两次在姑苏城内天库前原址重建房屋,为雷允店的货栈和制药工场。自此以后,雷允上药店由一家变为苏申两家。苏州雷允上药铺为
总号,无外姓股东;上海雷允上药店为分号,有外姓股东。
从光绪二十八年起(1902年),雷允上药店业务蒸蒸日上,营业额与日俱增。每年夏季来临,生意特别好,出售各种药达15个门类300余种,其中要产品九芝图牌六神丸为最著名„„
六神丸悉遵诵芬堂祖传成法修合而成,雷氏上祖传有秘方,店堂内职员只知制药而不知配药,每逢最后配合成药之时,总是由雷氏嫡系传人一个人不得入内,不知其详。也许正因于此,所以店规极严,是凡该店职工必须是该店徒工出身,二是学徒三年期间一律要往宿在店,不准擅自回家;三是对家眷住在外地的已婚职工,不管是谁,包括部房主任在内,也
不许随便回家。每人每月只能三次轮流回家。
所以,当伪警察队长瓦刀脸一声令下后,全店人员除却那个金毛毛外,几乎一个不漏都在店内。
瓦刀脸队长装模作样地上前将那死尸上下翻看了一阵,然后慢慢站起身,斜乜着一角抖抖索索的全体店员,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道:“哼哼,好大的胆呀,你们给他吃什么药,”
店员们不知所措,无言可对。
瓦刀脸脸色一变,蓦然一声大吼:“说呀~你们用什么药把他给药死的~”
3、追查“凶手”
瓦刀脸这声大吼,硬把全体店员吓得齐刷刷地打了个哆嗦。
这可不是儿戏~难道有难吃了这熊心豹子胆,敢把人家用药药死不成,
一个小警察冷笑着来到大家面前,狐假虎威地嚷道:“说话呀,我们队长向你们话哪~都他妈的哑吧了不成,~”
一个年长些的老店员壮胆走上一步,答道:“这个老头,我们可从来没有卖过什么药给他呀。”
“是呀是呀。”阿仁也壮起了胆,带着哭音说道:“长官,我一开门,他、他就跌、跌进来了„„”
“是呀是呀,我们根本不认识他。”
“我们实在是冤枉的呀~”
众店员这才一齐叫嚷起来。
“砰”瓦刀脸队长见状大怒,他掏出手枪,重重拍在桌上,吼道:“住口~不是你们把他毒死的,那死人怎么哪也不去,偏偏死在你们店门前呢,嗯~他分明是吃了你们给他的药,中毒而死的~你们居然还敢狡辩~你们老板呢,叫你们老板出来~”
“我们老板不在家,他出远门去了。”有人答道。
“出远门,上哪里去了,”
“去哪里我们可不知道。店里的生意都托付给他的内侄金毛毛了。”又有人答道。
瓦刀脸环视着众人:“哪个金毛毛,站出来~”
没人站出来,却有人答道:“他不在店内,他昨晚一夜没有回来。”
“他去哪里了,”
“也许,也许在„„”
“在哪,说~快说~”当胸一把揪住那个答话店员的胸脯,凶神恶
煞道。
“在绮香楼„„他常在那过夜的。”
“好一个会消受的家伙,这绮香楼可是当今一等妓院,瓦刀脸一声冷笑,把手一挥,“走~兄们去绮香楼~”
也是无巧不成书,正这时,金毛毛冒冒失失地一头撞了进来:“出、出什么事了,”
瓦刀脸上下打量着金毛毛:“你是金毛毛吗,”
金毛毛感到莫名其妙:“在下正是,你们这是„„”
“啪~”金毛毛话音未落,脸颊上已挨了瓦刀脸狠狠一巴掌。
“你、你为什么打、打我,金毛毛手捧面颊,不知所以。
瓦刀脸一指地下的死尸:“为什么打你,就为这个打你~你他妈的还敢在老子面前装洋蒜~”
金毛毛这才看到了地下的死人,顿时,他的那张小白脸变成了青瓜脸。他惊恐万状地望着地下的死人,吓得步步后退:“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瓦刀脸逼上几步,伸出手掌抵住金毛毛的颈脖,把他抵在墙上:“好你个小子,你们老板把店交给你,你就这样乱卖药的吗,毒死人的吗,~”
金毛毛这才如梦方醒,不由吓得尿一裤裆,杀呛猪似的叫了起来:“天哪~冤枉哪――这和我无关的呀――”
4、黄雀在后
“冤枉的,”瓦刀脸队长哪听你金毛毛诉冤,甩手“啪啪”又是
两个巴掌,打得金毛毛口鼻直淌血,“是冤枉你了吗,死人就摆在你的面前,还敢狡辩~”
“长官,我、我确实冤枉呀„„”金毛毛两腿一软,跪了下来。
“你是二老板,当家的。你这里药死了人,不找你又找谁,”瓦刀脸一脚踩在金毛毛当胸,“我老实告诉你,药死人等于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
金毛毛吓得面无人色,浑身筛糠,在地下瘫作一堆:“长官哪,我实在是冤枉的呀~”
瓦刀脸从桌上抓起手枪,用手枪头推推帽沿,奸笑道:“好~你不想抵命也可以,但是,你要说出你们老板他现在在哪里。”
“这„„”
“不想说,也好,来呀,拉出去毙了~”瓦刀脸一挥。
金毛毛吓得连滚带爬地扑向前,抱住了瓦刀脸的双腿:“不,不,我说,我说~半年前,雷老板把药店托付给我后,自己去了上海„„”
“上海哪里,”
“他住在上海黄、黄„„”
金毛毛刚说到这里,突然,店排门如山崩地陷一般地轰然倒下,门外冲进一群日本鬼子。
“八格牙鲁~”冲在前面的日本驻苏警备司令部宪兵队队长川岛太郎一声怒喝,紧接着,那些宪兵们不由分说,齐齐举起手中的刺刀,切瓜砍菜似的扑向了店内的伪警察们。
店内顿时一片鬼哭狼嚎,刀光血影。
瓦刀脸等几个伪警察还没分辨出东南西北、、长短宽窄,便一个个倒在血泊中,身首异处了。
众店员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
川岛太郎提着军刀上前,一把提起地下那个吓昏了的金毛毛,“啪啪”几个巴掌把他打醒了过来,然后,他满面堆笑,用一口半生不熟的中国话问道:“你的,不用害怕,皇军的统统的保护。他们的该杀,你的跟我的走。”
说完,川岛太郎一挥和,众宪兵一涌而上,不容金毛毛分说,便连推带提的把他拉出店门,推上警车。
警车呼啸而去。
5、绝密秘方
花开两头,各
一支。
且说雷苏生。
五年前,70多岁的雷允上第四代嫡系传人雷纯一终因年迈体弱,自知将不久于人世。
那是个雷雨交加的夏日的傍晚,雷纯一用尽力气从病塌上欠起身,经过长时间的考察与考虑,他决定把那张凝聚着雷家四代人马心血的祖传的六神丸制作配方,传授给长子雷苏生。
雷纯一膝下是一双孪生儿子,长子雷苏生先于次子雷苏长早出世三分钟,他为人敦厚老实,勤奋俭朴,从小跟随在父亲的身边,从“研铁船”、“磨药粉”、“泛丸药”开始,直到后来调研配制中药汤丸为止,他始终是勤勤恳恳、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深得其父的衣钵。六
神丸是雷氏中药的主要产品,为黑色微丸,状如芥子,以牛黄、麝香、蟾酥等名贵细料药材组成,且有镇痛、消炎、解毒等功能;主治烂喉丹痧、咽喉肿痛、喉风喉痛、单双乳蛾、小儿热疖、乳痈发背、无名肿毒等症,而且具有剂量小,既可内服又可外用等优点,为此,它深受医家和病者的欢迎,并早在1860年就开始少量出口,销售于日本,随后陆续出口南洋及缅甸等国家和地区,又深得海外侨胞和外国人士的信誉。清同治年产量二千料(合30粒瓶装,计141.1万瓶)。
由于六神丸具有治病奇效,盈利可观,所以,1931年左右,各地冒牌六神丸、假六神丸充斥市场。但是,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凡是假冒的六神丸,医家病者一辨就知。这就神了,有人会问:不就是一味中草药丸吗,不就是那么几味名贵细料药材吗,再假冒,这些名堂总是有的,它如何效果就不抵真的由苏州雷允上出产的“九芝图六神丸了呢,
话是不错。尽管你凡药各味药料俱全,但行家里道,这中药的配比却十分重哪味药应放多少,哪味药应例多少,这大有讲究。只要有一味多了或少了,那么药丸的效果就将大大逊色。家族几代人马精心研制,就制的这味神药的配方。
这张祖传绝密的、传子不传女的配方得不到,那么,纵然谁有再大的本事,也仿冒不成。所以,六神丸其神秘之处,可以说就在这张秘方上。
现在 ,雷纯一在行将永别于人世之前,他决定把这张绝秘的六神丸配方亲手传给他的最信得过的儿子了~
6、临终重托
雷苏长应命来到病塌前,望着奄奄一息的父亲,不禁潮红了眼睛,哽咽道:“爹,你叫我,”
望着面前的儿子,雷纯一深陷的眼窝里居然透射出异样的光泽,他伸出枯树枝一般的手,拉住了雷苏生的手腕:“苏生,你坐下,爹有话对你说。”
“爹,有什么话,你只管吩咐。”
“苏生,我的寿命已近,不能久留人间。为了将祖传的秘方代代相传,不至于落入歹人之手,按祖传家规,传子不传女,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了。”说着,雷纯一抖抖索索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绸布包。
雷苏生浑身颤抖了起来。他“扑通”一下,跪倒在父亲的面前:“爹,你不要这么匆忙。”
“苏生,这是迟早要传给你的。”
“那苏长弟呢,”
“这孩子,留学西洋这么多年,刚回来,我担心他承受不了这副担子。等以后,让他在店堂里做上几年后再说吧。”
“爹„„”
“接下。向列祖列宗起誓吧。”不容苏生分说,雷纯一就下了命令。
雷苏生热泪盈眶,伸出颤抖的双手,郑重地接过父亲手中的那张秘方。
“老祖宗在上,第四代传人雷苏生在下,按祖传家规,传子不传女,将秘诀、家业发扬光大„„”
小屋里,回荡着雷苏生虔诚而又激动的声音。
雷苏生接过父亲传下的六神丸秘方后没几天,雷纯一便与世长辞了。
岂料,刚办完雷父的后事,雷家还笼罩在悲伤的气氛中时,雷苏生的弟弟雷苏长便一头闯进了苏生的书房。
“哥。”
雷苏生一看弟弟的神情,就知道雷苏长是为什么来了。但他还是微笑着迎了上去:“啊,苏长,有事吗,”
雷苏长气呼呼地嘟起嘴道:“哥,爹爹把这个家交给你了。但是,这个家也有我一份,不是你一个人的。”雷苏生仍是微微笑着:“苏长,你这是怎么了,这家本来我们俩的嘛。”
“但是,实际上呢,”
“实际上,”雷苏生上前揽住弟弟的肩膀,亲热地说:“长弟,爹给我们传下的家产都在,你想要什么,你只管拿去就是。”
雷苏长闻言把头一扬:“那好,我要秘诀,你拿来吧~” 7、有人窥视
雷苏生料到苏长要提出这个问
,他渐渐收住了笑容,恳切地对苏长说:“长弟,秘诀不是我不给你,而是爹爹临终前有吩咐的,他老人家让我继承保存,你想要,等以后再说好吗,”
雷苏长一听这话,不由气得横眉竖目,脸色发白,抢的道:“算
了吧,我早知道,什么以后不以后的,你是想占为己有罢了~”
雷苏生也生气了:“长弟,你这是什么话,这秘诀可是我们雷家几代人马的心血结晶呀~何况如今兵荒马乱的,万一落到坏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呀~”
“别说了~”苏长狠狠一跺脚,大吼道:“你狠心,我们分家~我到上海分店去就是~我不信我就摸不出这份秘方的道道来~”说完,雷苏长绝情地一转身,连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此,弟兄俩天各一方,一个在苏州,一个在上海,各干各的,不再往来,如同陌路人。
伤心的往事像一条条小虫子,噬咬着雷苏生的心。他弹了弹烟灰,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大上海,再度陷入回忆之中。
半年前,他正在苏州。
这天一清早,他忽然收到一封信。
一封匿名信:
“为保神丸,请速秘密转移,以防不测。”
寥寥数句,却像一枚响雷,炸响在雷苏生的头顶,他从梦中幡然醒来:是呀~在这狼烟四起、外海内患、大敌当前的时候,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呢,不管是谁写了这封匿名信,反正,这话没错。无风不起浪呀~
于是,在收到匿名信没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夜,雷苏生便把苏州家中的一切业务悄悄给了亲戚金毛毛,然后带上妻儿三人一起星夜兼程,离开了苏州,来到上海北宝兴路租了间民房,隐名改姓地住了下
来。
雷苏生有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庭:妻子素珍,儿子阿平,女儿小妹。当时,为防意外,所以出来时,他干脆把全家都一起带出来。由于走的仓促,来的也仓促,他来到上海后,一时上竟租借不到合适的地方,后来,雷苏生为了早日安顿下这个离乱中的家,不得不将就一些,在离上海火车站最近的地段,贫民窟租借了这间小屋。这对于一向舒适安逸惯了的雷苏生一家来说,生活是艰苦了些,但住在这些贫民中间,却有一种安全感。
夜深了,嚣喧了一天的素有夜上海之称的十里洋场也终于进入了梦乡。雷苏生睡不着,就着黑暗点上支烟,一个人怔怔坐在床沿上想心事。外面大马路上偶而有警车呼啸着疾驶而过,尖厉的警笛声在精夜里听来是那么的刺耳扎心。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异响,雷苏生闻声定晴向窗口一望,只见一条黑影一晃而过。雷苏生一惊,急忙轻声敛息跳下床,来到门前。
门外是谁,雷苏生抑住急跳的心儿,把眼睛贴在门缝上。
奇怪,那一指粗细的门缝外,居然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见。连对面洋楼上那盏彻夜不熄的灯也看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雷苏生正费力凝神地向门缝外搜索,一股粗粗的、温热的气息从门缝外喷了进来,直喷到他的脸上。
门外有人~正也贴着门缝向里面窥视。
雷苏生大惊失色,一个屁股墩,跌坐在地下。
8、突然绑架
这一夜,雷苏生没能合眼。
他眼睁地看着东方跛晓,等着大上海醒来。
“素珍。”他心事重重地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把刚从梦中醒来的妻子拉到一边,“这几天,我总感到情况不对,好象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呢。”
素珍疑惑地望着丈夫,摇了摇头:“不会吧,苏生,你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于是,雷苏生把昨晚所见向妻子一一和盘托出。
素珍一听,脸色刷一下白了,她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了丈夫:“也、也许是、是老二苏长吧,”
雷苏生缓缓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烦躁地推开妻子,点上支烟,在屋内不安地踱起步来。
“五年了,阿长他迟早会明白我的。”雷苏生一边踱步,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蓦地,他停下了脚步,一手紧紧抓住了妻子的手腕,道:“不管怎么说,这时里已不安全。我们得马上换个地方住。”
素珍点点头,为难地说道:“那,我们搬哪里去呢,”
雷苏生双眉紧皱,一时上也说不出来。
忽然,素珍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丈夫的手,激动地说:“有了,苏生,我看我们不妨干脆住到老二苏长的家里去~”
被妻子一语提醒,雷苏生不由转忧为喜,直点头道:“对干脆住长弟那里去~”
“那,事不宜迟。”
“对,事不宜迟。”雷苏生高兴地抱住妻子,“我先走一步,去长弟那里,与长弟商量一下。一旦与长弟商议定了,我马上回来接你们。”
说完,雷苏生刻不容缓,当下开门走出了小屋,直向大马路而去。
这时,大上海已渐渐苏醒过来。
从黄浦江上弥漫而上的雾气,白花花的,一阵又一阵,给早晨的都市披了上层神秘而又朦胧的色彩。不一会,浓浓的雾水已把雷苏生身上的那件灰色的长衫给打潮了。
有轨电车还没上班,马路上空荡荡的。
雷苏生只得凭仗自己的一双脚,徒步向市中心而去。
正当他即将来到南京路口的时候,突然,一辆乌黑晶亮的“奥斯汀”轿车无声地疾驶到他的身边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处,跳下两个大汉,闪电似的扑向了雷苏生。
雷苏生一声“救命”只喊了一个字,便被人家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一把拖上了轿车。
轿车疾驶而去,消失在雾霭里。
9、狼子野心
轿车穿过南京路,来到西郊,“嘎吱”一声,停在了一幢日本式小洋楼房前。
小洋楼房的大门口挂着一块铜牌,铜牌上赫然刻写着“日本驻沪警备司令部宪兵队”的字样。
轿车门打开,一日本便衣恭恭敬敬地上前,行了个鞠躬礼:“有请雷先生。”
雷苏生一个踉跄跨下车,望着墙上那块铜牌,顿时心中明白了八九分。他没吭声,跟着那个便衣登上了台阶。
“阿哈,雷先生,失礼了,失礼了~”随着一阵生硬的笑声,里面迎出一个一身戎装的军曹。
他的身后,一个令雷苏生熟悉的身影一晃。
雷苏生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狠狠地朝地下啐了一口。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雷苏生派驻在苏州药店的全权委托人金毛毛。
金毛毛畏缩缩地走上前,苦着脸,对雷苏生说:“姨、姨夫,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雷苏生理都没理他,径自大步走向里面。
宪兵队队长室,宪兵队队长川岛热情地请雷苏生入座后,笑着拉住雷苏生的手道:“雷老板,你的大名,我的久仰。大日本的久仰。愿和我交个朋友吗,”
雷苏生冷冷笑道:“行呀~”
川岛急性子,忍不住开门见山了:“雷老板,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给请来吗,”
“不知道。”
“不。”川岛咧开大嘴笑了,“你的聪明人的,不会不知道的,用你们中国人的一句话来说,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把你请来,是想向雷老板请教技术,就是有关制造六神丸的秘密。”
“什么秘密,我可不知道。”雷苏生摇摇头。
“你知道的,金先生的已经都向我们说了。”
“那你就找姓金的去拿呗。”
“不。金先生的,他没有资格得到这个秘密。这个我们都清楚的。其实别说金先生了,就连你的亲弟弟雷苏长的,也未免能够知道的。”川岛太郎狡猾地笑道。
雷苏生不想和这个小日本兜圈子,他冷笑道:“我们生产六神丸确实已有几代人马了,但是,遗憾的很啊,现在这里一无工具、二无原料,你让我怎么向你传教技术~”
川岛太郎一听乐了,连忙说:“这个的没关系的,你的,只要把那张秘方拿出来,交给我们,就大大的行了。”
“什么秘方,我不明白。”
“就是制作六神丸的秘方。”
雷苏生摇摇头:“对不起,我可从来没见过什么秘方。”
川岛太郎急了:“雷老板,你的不要急,只要你的秘方的拿出来的, 我们大日本的重金购买~重金~”说着,川岛一挥手。 10、神丸奇效
当下,便有两个宪兵扛着一盘沉甸甸的东西走进了门来。
川岛掀开盖在盘上的红绸布,一盘金光闪闪的金条便出现在雷苏生的面前。
“这里是三百两黄金,怎么样,是够你雷老板享用一辈子了吧,”
川岛逼视着雷苏生诱惑道。
雷苏生看着面前的这盘金条,紧皱着的眉头渐渐地舒展了开来,
他欣赏地直搓双手,用一种不无遗憾的口气说道:“可惜呀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你可惜个什么,”
“可惜我真的没有什么秘方。要是有,那有多好,一张小纸片,就能够换取这么多的黄金了。”
川岛太郎气得直吹胡子,但他还是捺下性子,强装笑脸引诱道:“雷老板,你既然没有秘方,那么,你的六神丸的又是怎么配制出来的呢,”
“这个嘛,队长阁下可是多问了。你们大日本不是早在十几年前就会生产六神丸了吗,你们生产的六神丸不是在全世界都有得卖吗,怎么个配制法,我还得向你们请教呢。”雷苏生机灵地抓住日本人十几年前制作假冒六神丸一事做起了文章。
“八格~”川岛太郎被雷苏生的反问给问住了,一时无言可对,不由恼羞成怒,要想发作。但是,他想到了什么,马上又把刚瞪起来的双眼珠给压了下去。
他想起了那支在日本流传甚广的民间传说。
相传日本皇室有一只极为可爱的丹顶鹤,它懂人语、通人情,能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不知为什么,有一天,这只丹顶鹤忽然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间带失声、羽毛脱落,生命岌岌可危。皇宫内外的医师使出了浑身解数,用尽了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就在丹顶鹤朝不保夕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飞来一群东方的白鹤,它们来到日本皇宫的上空盘旋久,缓缓落下,团团围住了那只危在旦夕的日本仙鹤。当时,
只见其中一只东方白鹤向着那丹顶鹤大叫三声,从长长的嘴巴里吐出一个小瓶似的东西,放在那丹顶鹤的面前,然后,它们才一声长唳,齐齐起身飞去。
那只日本丹顶鹤看见了这只玻璃小瓶后,当即用它的长喙啄碎了。玻璃瓶碎了,从里面滚出许多像菜籽似的东西。丹顶鹤毫不迟疑,将这些小粒一一吞啄而下。说来也神,这只丹顶鹤吞下地下这些小粒后,竟一声长鸣从地睛站立起来,显得精神抖擞。不久,它身上那漂亮的羽毛竟全部重又长了出来,一切恢复如初了。这一幕,从头到尾,都被一位日本皇妃看在了眼里,她十分惊喜地走上前,从地上寻找到几料小粒子与一张瓶签,经懂中文的翻译一解释,她才知道这是来自中国苏州的一味名叫六神丸的中药丸。
当时,那皇妃顺手把那几粒神丸吞入了自己的腹中。这皇妃本也是个多病多灾的弱女子,自从把那几粒六神丸吃下去后,她的病竟全好了,逢到炎热的夏天,她也不再?夏了。从此,中国六神丸的声名在日本国土上象风一样的传了开来,日本人不惜化费血本,远渡重洋来中国贸购六神丸。但终因六神丸数量少,不够供应。于是,一些黑心的药商便进行了仿制„„遗憾的是,无论他们仿制得如何逼真,所用的药材如何精贵,都远远不能达到中国苏州雷允上生产的真正的六神丸的神效奇果。
11、豺狼本性
原来,六神丸的奥妙并不在于药材的名贵。也不在于其中有什么特别的药物,它的关键的诀窍却在于药丸的配制与合成。
行话云:成药容易合药难。前面已经说过,一味中药的治疗效果,它的各种药材的合成与配比是至关重要的。什么药应该放多少,什么药应该占多少比例,这里面大有学问,不经过千万次的临床实践与精心研究,不加以刻苦的钻研与分析,断然难以取得个中真缔。苏州雷允上便是深谙个中奥妙。为此,近百年来,雷允上药店内部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凡该店职工必须是该店学徒出身,否则不予录用;职工的膳宿均由店方供给,吃住均得在店方安排下;对家眷住在外地(上海)的已职工,包括部房主任在内,都不得随便回家住宿,每人每月只能三次轮流回家等等。
当然,这仅是人事管理方面的特别规定,更主要的是药丸的制作与合成。凡制药工从来都是各司其职,关门制作;你做你的,他干他的,互不通气。各岗完成原药后,再最后汇总到雷氏嫡系传人(即老板)手中,由老板闭门在一个四面不透风的绝对秘密的小房子里,一个人根据祖传秘方进行合成。
所以,关于六神丸的真正制作的方法,可以说除了老板一人外,其余职员甚至包括老板的直系亲属也不可能知道。
日本鬼子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破釜沉舟,不惜代价,不惜手段,终于把当今六神丸唯一传人雷苏生弄到了手中,试图想尽办法撬开他嘴巴,从而摄夺到他们垂涎已久的那张神丸制作秘诀。
当然,他们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雷苏生怎会把这份凝聚着他们几代人马心血的秘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拱手相让给这帮强盗呢,别说你万两黄金了,就是你把整个日本国陪上,雷苏生也决不会干出这
种违背祖宗的事情来的。
川岛太郎怎肯就此善罢干休,他使劲压下性子,挨近雷苏生,涎着脸笑道:“雷老板,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相。你现在应该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你就像一只笼中的小鸟,一条盆中的游鱼,你的生死全都捏在我们的手心里。说吧,只要你说出六神丸的秘方来,我保你太平无事,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雷苏生只是付诸冷笑与摇头。
“雷老板,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告诉我,秘方在哪里,”川岛逼近雷苏生,一股浓烈的蒜味与烟味混和的臭味,热烘烘地直扑向雷苏生。
雷苏生厌恶地转开脸,斜乜着川岛,鄙夷地反问道:“你问的是秘诀在哪里,”
“对对~”
“它在我这里。”雷苏生挑起一个手指,轻蔑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八格~”川岛勃然大怒,他的兽性终于爆发了,“刷”一下猛地抽出腰间雪亮的军刀,搁在了雷苏生的脖子上,“你的,再说一遍的敢~”
“秘诀在我这里~”雷苏生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啊~”话音刚落,川岛太郎再也忍不住,刀刃一卷,顿时,雷苏生生一声惨叫。
一股鲜血飞溅到雪白的墙壁上。
12、慕名来人
花开两头,各表一支。
且说地处上海南京西路的雷允上药店。
雷苏长自从因秘方与兄长赌气出走后,独自一人到上海。其时,苏生已在上海分别开设了南号、北号、北支号等四家分店。雷苏长一气之下,自己另在南京西路开设了一家雷允上药店,试图独竖一帜,东山另起。但是,由于他毕竟也没得到祖传的秘方,所以,他制作出来的六神丸疗效显然要比苏州老店出产的差得多。也正囿此,自从另起山头后,他的这家药店的业务一直不景气。
雷苏长也是个犟脾气,其实,他完全不必自己独立山头,他完全可以以批发零售的形式,从苏州兄长手里批发正宗的“九芝图”商标的六神丸开店经营。但是,他不愿意这样做,他宁愿亏本,也要自己另外摸索出祖传的秘方秘诀来。就这样,他一边摸索,一边经营,小药店的业务很不景气,常常是入不敷出。
但是,你雷苏长这样做,别人却不这样做,日本人就不顾羞耻,居然以假冒的“九芝图”牌冒牌六神丸混入中国市场来,搞乱了真正的六神丸。一时上,假冒伪造的六神丸充斥了全国的药市场。面对这般局面,雷苏长气得浑身发抖,两眼喷火毕竟自己是中国人,是雷氏神丸的后人呀~怎能就这样眼看着祖宗创下的神丸权威就这样被人随意侵犯呢,~
然而,在这天昏地暗的日子里,纵然雷苏长如何义愤填膺,也有什么回天之力呢,
愤愤然中,他毅然解散了他在上海的药店,取下了店牌。
现在,他正一个怔怔地坐在堂屋里,心绪纷繁,莫衷一是。
昨天,他收到了一份莫名其妙的报纸。
一份前天印出的《苏州明报》。
当时,他感到十分奇怪。一奇是这份苏州的小报如何到了上海来,二奇是不知是谁悄悄地把它从门缝里塞了进来。这里有什么意思,有什么目的,想暗示自己什么呢,
然而,当他拿起这份报纸时,一条花边新闻使他顿时如坐针毡。
一条醒目的标题跃入他的眼帘:“百年老店忙中出错,雷氏老板下落不明”~
短短一条百字新闻,顿使雷苏长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与不安之中,百年老店出错,苏生下落不明,这一系列事件的突然发生,使雷苏长隐隐意识到个中大有文章,它很可能与那份神丸秘诀有着一定的内在联系。那么,现在兄长苏生他在哪里呢,他的境地又如何了呢,
毕竟是同胞手足,以如今大敌当前、兵荒马乱之际,雷苏长不由得为兄长的命运深深担忧。
正当雷苏长处于焦虑傍徨之时,忽然,门外有人敲门:“里面有人吗,我要出出几贴中药呢。”
雷苏长心里正烦躁,本不想搭理,但架不住外面的顽固,只得没好气地上前打开门,不耐烦地道:“你干什么,没看见店牌都取下来了吗,”
来人却不搭放在,伸手拨开雷苏长,竟然一头自顾闯进了屋里。
13、软硬兼施
“咦,你这个人怎么了,”雷苏长见来人不声不吭,自顾往里屋而去,不由又惊又怒。
岂料,那人一进屋,便反手关掉了大门,压低嗓门道:“雷老板,你还认识我吗,”
雷苏长闻声这才定睛把对方打量了一下,不由脱口而出:“呀,这不是阿三吗,你不是前几个月去江北了吗,怎么„„”
来人正是原雷苏长店里的职员阿三。前三个月,他突然告辞了雷苏长,说是去江北老家探望病中的老人,居然一去没再回来。没想到今天这种时候,他却自天而降,出现在雷苏长的面前。
阿三上前一步,紧紧握住雷苏长的手,道:“雷老板,我有急事,专程奉命回来找你呀~”
“急事,专程,还奉命,”
“对~我们到里面去说话。”阿三说着,一把拉着雷苏长的手就往屋里而去。
原来,前几个月阿三突然离开雷老板,确实是去了江北。但他根本没去探望什么病中的老人,而是投奔了他向往已久的新四军。这次,他奉命回来,是为了雷允上的那份神丸秘方„„
“雷苏长同志,为了祖国的优秀文化遗产,为了我们的六神丸不落到敌人手里,你现在必须马上跟我回苏州~”阿三严肃地说道。
一声“同志”,顿时使雷苏长心头淌过一阵暖流,他好象在黑暗里看到了灯火。眼前升起了一片光明。他想了想,用力拍了拍阿三的
肩头,激动地道:“阿三,只要我们雷家祖传的秘方不落到东洋赤佬的手里,你们共产党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好~”阿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当下,他们乔装改扮,分乘上两辆黄包车,直向为车站而去。
„„
再说苏州日本警备司令部宪兵队里。
川岛太郎一时性起,暴露了他那豺狼的嘴脸,刀刃卷,削去了雷苏生的一只右耳。顿时,雷苏生一声惨叫,右边脸上血流如注。
正这时,门外一声“休得无礼”,走进一个身穿和服、趿着木履的干瘦老头。川岛一见,连忙立正:“司令”。
来者是日本警备司令部司令龟田。
龟田摇摇摆摆地来到雷苏长面前,喝退了川岛太郎,召上军医为雷苏生包扎伤口。与此同时,他假惺惺地拍着雷苏生的肩膀不无同情地说道:“雷老板,我的来晚了一步,让你受苦了。部下多有得罪,还请你多多原谅。其实,他也是一片好心,秘诀在你身上很不安全,坏人知道会把你杀了,抢走秘诀。特别是在此兵荒马乱的时期,我们很是不放心。所以我们把你保护起来,是出于对你的一片爱心,还希望你能理解。我们是来中国建设王道乐土和大东亚共荣圈的,你要信任我们,把六神丸的秘诀交给我们,好吗,”
岂料,龟田说了半天,雷苏生毫无动静。龟田近前一看,原来雷苏长因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
龟田见了,不由长叹一气道:“按第二
进行~”
14、妻儿株连
古城苏州盘门。
日本警备司令部操场。高大而又森严的围墙上,电网密布。 残阳里,一面日本太阳旗骄矜地飘扬在操场上空。 一辆吉普车驶入操场,从车上走出川岛太郎与雷苏生。 雷苏生的右耳上绑着厚厚的纱布,纱布渗着殷红的血迹。 雷苏生刚下车,猛听耳边传来一声声熟悉的叫声:“爸爸――” 操场一角,日本宪兵正架着自己妻子和两个孩子。 雷苏生将一双喷火流焰的目光射向一边的龟田:“卑鄙~” 龟田一声狞笑:“雷老板,现在说还来得及,我们本意不愿这样。” 雷苏生愤怒地扭过脸,两行热泪无声地顺着他的面颊汩汩而下。 龟田一挥手,几名五大三粗的打手走向了雷苏生妻子。 川岛恶狠狠一声吼:“打~”
几名打手扑向雷妻三人,将他们分别绑于电线杆上。 浸着水的皮鞭呼啸着扑卷向雷妻母子。
操场上一片痛苦的哀嚎声。带血的衣片四下横飞。 小妹惨叫着扑向妈妈,但被一个宪兵一脚踹倒在地下。小妹痛苦
的在地下翻滚着。
雷苏生目睹着这一切,不由浑身发抖,上牙深深地咬陷进下唇里,
一丝鲜血顺着他的嘴唇向下淌着。
雷妻与儿子阿平身上的衣服大多已被鞭子卷走。
雷苏生暴怒地跳了起来,扑向前去,但被宪兵们死死地按在地下。
龟田残忍地望着雷苏生:“怎么样,现在说还来得及。”雷妻奋力挣扎着,向这边嘶声大喊:“不要松口呀,苏生――”
龟田狞笑着来到雷苏生的身边:“都说中国人最讲仁义,难道你就这么眼睁地看着断送自己的亲人吗,~你不感到太残忍了吗,”
雷苏生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畜牲~强盗~”
龟田深深叹了口气,微笑着点了点头,把烟狠狠扔到地下,用脚踩灭:“看来,你是应了你们中国人的那句俗话,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说罢,他向那几个打手做了个手势。
那几个打手心领神会,再次扑向雷妻。
瞬间,雷妻被他们剥得浑身一丝不挂,按倒在一张长凳上。雷妻疯狂地大喊道:“畜牲――”
儿子阿平已经遍地麟伤,见状,他发疯似的掐脱鬼子,向龟田冲去,但还没近前,就被宪兵们打倒在地了。
川岛一挥手,一个裸露着上身的打手从一边火炉里端起一根烧得通红铁钎,淫笑着走到雷妻面前,用铁钎头对准了雷妻的下身。 15、血染操场
雷苏生见鬼子居然把烧得通红的铁钎对准了妻子的下身,震怒与愤懑到了极限,他要想挣扎着喊什么,但刚一张口,便“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他的嘴巴里直喷出来。
龟田掏出雪白的手帕,兔死狐悲、装模作样地替雷苏生抹去嘴角上的鲜血,摇着头道:“可怜呀,雷老板,怎么样,说吧。”
雷苏生再敢忍受不住了,他无力地垂下了脑袋,歇斯底里地叫道:
“我说――”
“不――”,雷妻从长凳上奋力欠起身,朝着雷苏生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苏生,万万不能说呀――”喊声未落,她竟一把夺过铁钎,双手紧紧握着,使尽浑身的力气插向自己的下腹。
一股难闻的焦臭伴着一阵嘶心裂肺的惨叫声,顿时弥漫在操场上。
雷苏生顿时昏了过去。
阿平像疯了似的抓住鬼子的手背乱咬乱啃。
小妹惨叫着向妈妈爬去,可怜的孩子一边爬,一边哭喊着道:“妈妈,妈妈呀~我要妈妈呀~”
两个孩子扑在雷妻渐渐僵硬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小妹摇着妈妈,哭喊着:“妈妈,你怎么不说话呀~妈妈呀――哥哥,妈妈怎么不说话呀„„我要妈妈呀„„”
阿平猛地推开小妹,从地下拾起铁钎,疯也似的怪叫着刺向龟田。龟田猝不及防,闪身一躲,铁钎刚好擦肩而过,捅在他的手臂上。
川岛一声“八格”,端起手枪对着阿平就是一枪。
阿平胸前中弹,倒在了地下。
小妹又扑向阿平„„
天空,电闪雷鸣,雨点如豆般地下了起来。
昏迷中的雷苏生被雨水浇醒,他望着眼前的惨状,不由目眦欲裂,仰天一声长啸:“六神丸哪――”。喊声未落,他又昏了过去。
龟田恼怒地用手帕捂着右臂上的伤口处,摇着头:“不可思议的
中国人。”
川岛近前,小心翼翼地问道:“阁下,下面该怎么办,”
龟田斜了川岛一眼:“先暂时送回别墅„„”
正这时,一名下官飞速地来到龟田面前,把一份电报交到他的手中:“司令,东京来电。”
龟田接过电报,顿时,他像一只泄气了的皮球似的,脸色灰白,两眼发直,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16、父女情深
这是一封不同寻常的电报。
川岛望着顶头上司瞬息万变的面部表情,犹豫地走上前,小心谨慎地问道:“阁下,有什么事吗,”
龟田眉心隆起一个大包,垂头丧气地答道:“东京来电,让我们做好回来土前的准备。我们战败了。对此要注意保密。”
川岛吃了一惊,点了点头。
这时,雨下得更大了。
„„是夜,仍是暴雨如注。
阴暗的监狱里,雷苏生抱着女儿小妹,泪如雨下。
泪珠点点滴滴地落在小妹的头顶上的伤痕,心痛地嘘唏道:“小妹,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呀。爸爸不好„„”
小妹却懂事地抬起头,给爸爸擦着泪水,勉强地笑道:“爸爸好,小妹知道,妈妈说的,爸爸没犯法,爸爸是为了我们祖传的秘方才吃官司的。”
小妹这番懂事的话,使雷苏生更加难过了,他哽咽不能成语。
小妹见状,天真地抱住爸爸的脖子,道:“爸爸不哭,爸爸不哭。小妹也不哭了。小妹唱个歌给爸爸听。小弟弟小妹妹跑开点,打碎了玻璃老价钿,叫你们姆妈赔铜钿„„”
雷苏生难过得脸都变了形。
忽然,小妹的声渐渐地低了下去,终于,小妹头一歪,闭了一双眼,再与不能说话与唱歌了。
“小妹,小妹~”雷苏生抱着小妹的尸体,绝望地狂吼道:“小妹呀„„你不能走呀~叫爸一个人怎么再活下去呀小妹„„”
窗外,依然是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17、节外生枝
一连三天的阴雨天后,天气终于渐渐地放晴了。
苏州国民政府大楼前。
龟田和川岛从大楼里出来,被一个国民政府专员送上了停在门外的小骄车。
小骄车在野外公路上颠簸地行驶着。
开车的是一个四方脸的中年汉子,他的眉心里有粒黑痣。
车后,龟田与川岛在用日语交谈着。
龟田向川岛布置道:“大日本帝国得不到六神丸秘方,但也决不能让中国人得到。六神丸秘方要让它从这个地球上消失灭迹。”
川岛还是不解:“那,阁下的意思是„„”说到这里,他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不。”龟田阴险地笑了起来,“这是蠢驴的做法,人,我还是要完整无缺地还给中国人的。”
川岛越发不解了:“完整的还给他们,”
龟田得意地笑了:“对对,完整的„„”
不一会儿,小轿车来到了日本警备司令部,径直开进大院,停在了院中大楼下面。
司机陆阿宝先下了车,为龟田与川岛他们开了后面的车门。
忽然,龟田的大手搭在了他肩头,用日语问道:“几点钟了,小伙子,我问你几点钟了,嗯,听清楚了没有,”
陆阿宝不懂日语,他只是茫然地望着龟田傻笑。
龟田与川岛互视一眼,这才转身下了车,向楼上而去。
陆阿宝送走龟田他们,把车开回国民政府。
途径观前街一家烟纸店时,他下了车,走进烟烟店:“老板,买包烟。”
店老板应声走向前,从陆阿宝手中接过一卷钞票。
这店老板不是别人,就是原来供职于雷苏长店里的那个名叫阿三的店员。
阿三望着陆阿宝,问道:“先生,你要买什么烟,”
“老刀牌的。”
“好,我这就给你,你稍等。”老板说着,转身走向黑屋。不一会儿,他复又出来,把一包烟交到陆阿宝手中。
看到这里,读者诸君也许对这两个人的身份有所明白了。是的,
陆阿宝与现在的烟纸店老板阿三都是我们党的地下工作员。为了保护下这属于中国人民的六神丸秘方,他们奉命潜入苏州古城,执行着特殊的任务。
现在,陆阿宝是向阿三接受新的战斗任务来的。
正当他们进行秘密交接的时候,突然店门外闯进两个戴着礼帽、穿着长衫的大汉。“都别动。”随着一声低沉的喝声,大汉一翻手,露出了他们手中执着的黑洞洞的手枪管。
18、半路遭劫
一名特务用手枪逼向陆阿宝:“我们是警察局的。你要接受我们的检查。”说着,他竟用手去陆阿宝口袋里掏那包香烟。
陆阿宝生气地挡住了对方,冷笑道:“且慢,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你干什么,”那名特务神气十足地说道:“你不是给日本人当差的吗,日本人完了,你还神气什么,跟我走一趟吧,老弟~”
陆阿宝无奈,只得与阿三一起转身慢慢地向店堂外走去。
突然,在刚挨近店门的时候,陆阿宝与阿三一起转身猛然出拳,先后把两个猝不及防的特务制于了死地。
陆阿宝协助店老板阿三一起把两具尸体拖进了店内。然后,阿三急着对陆阿宝说:“陆阿宝同志,你快走~”
陆阿宝担心地望着阿三:“那你„„”
阿三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脯:“这里我自会处理的。”
陆阿宝感激地望了阿三一眼,急速回到车上,打开了卷夹在烟中
的纸条。顿时,两行粗壮有力的钢笔字映入了他的眼里:“情况紧急,想一切办法救出雷苏生,粉碎日寇的最后阴谋。苏州地委。”
陆阿宝看完纸条,便把它塞进了嘴巴里,吞了下去。
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效外的马路上黑黜黜的。
陆阿宝驾驶着小轿车飞速地向北城门外而去。
在城门处,一个警卫走上前,拦住了车:“停车检查,请出示证件。”
陆阿宝递上证件:“你辛苦。”
警卫油腔滑调地道:“命苦。”
警卫一挥手,通过了检查,小车继续披着夜幕向前进。
忽然,车灯前的马路正中,拦腰出现了一排石块。
陆阿宝不得不紧急刹车,然后跳下车,上前排除故障。
突然,路旁树林里窜出几条黑影,扑向了陆阿宝:“不许动~”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陆阿宝。
“动一动,就要你的狗命~”为首的那个黑大汉气势汹汹地低声喝道。
陆阿宝只好从命,在那几个大汉的押护下,坐上了汽车。
这时,借着车内昏暗的车灯光,陆阿宝惊喜地发现那几个人中有一个人的面孔很熟悉,定晴一看,他几乎惊喜地失声叫出来:这不是雷苏生雷老板又是谁,
19、将计就计
然而,出现在陆阿宝面前的那个雷老板,面部并没有伤痕,两只
耳朵都完好无损 。正当陆阿宝凝神端祥着对方时,那个黑大汉在后座上把枪管用力抵了抵他的后腰:“快带我们去找雷苏生,否则要你的狗命~”
听到这句话,陆阿宝这才如梦方醒:原来,后座上那个不是雷苏生,而是雷苏长呀~但是,他还故作糊涂地问道:“你们要找雷老板干什么,”
这时,雷苏长开口说话了:“听你口音还是中国人。那好,实话告诉你,你若还有一点中国人的良心的话,就马上老老实实地把我们带到日本宪兵队关押雷苏生的地方,帮助我们营救出雷苏生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陆阿宝听到这里,心里更是明白如镜,他不由按捺下心头的喜悦,点了点头,脚下一踩油门,驱动骄车直向前而去。
不一会儿,车子来到了位处苏城胥门外吴门桥畔的日本宪兵队门前。值班的卫生上前,拦住了小车:“停车,什么的干活,”
陆阿宝递上特别通行证:“奉命提审雷老板。”
日本卫生看过通行证,又望了望车后坐着的几个人:“有希,开路的有。”
大门打开,小轿车长驱直入,停在了洋房下。
陆阿宝指了指向东那间底楼房间:“雷老板就在那个房间里。小心,周围守卫非常严密,有一个排的警卫看守人员。动作要快,我在这里等你们。”
黑大汉点了点头,让雷苏长留下看守住陆阿宝,然后他们两人飞
快地下了车,一头轻轻地扑向了夜幕里的小洋楼。
关押雷苏生的那个房间前,站着一个卫兵。当化妆成日本兵的黑大汉他们近前时,那卫兵不由拉响了枪栓,一声喝问:“哎,什么的干活,”
黑大汉不慌不忙地用半生不熟的日语答道:“提审雷老板的。”
卫兵退后一步:“这个时候,有提审单吗,”
20、勇劫人质
黑大汉不慌不忙地用半生不熟的日语答道:“提审雷老板的。”
卫兵退后一步:“这个时候,有提审单吗,”
听得卫兵发问提审单,黑大汉一边说着“有,有”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递了上去。说时迟,那时快,趁那卫兵打亮手电察看纸条时,黑大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了上去,一刀结果了他。与此同时,另一个大汉迅速冲进了那个房间。
大门外的岗亭里,忽然电话铃急速地响了起来,守门的卫兵上前接过电话,只一听,他就跳了起来,跑出岗亭,一边向天鸣枪,一边狂呼道:“有敌人混进来啦――有敌人混进来啦――”
这时,黑大汉刚好背着浑身伤残的雷苏生冲出小房间。楼上的日本兵惊动了,他们来不及穿衣戴帽,拿着枪,冲出了房间,倚在阳台上向下面射击。陆阿宝见状急忙掏出手枪,几枪打死了门前把守的卫兵。这时,黑大汉他们已背着雷苏生一头钻进了车内。
岗楼上的机枪喷吐出鲜艳的火舌,封锁了大院门。
陆阿宝从车内抓出几个榴弹,欠身出窗,奋力投向小楼的阳台。
“轰~轰”几声巨响,机枪顿时哑了。趁此机会,陆阿宝用力踩动油门,小轿车箭似的射出了大院。
小轿车风驰电掣般地疾驶在效外马路上。
车内,久别重逢的雷氏弟兄俩终于紧紧抱在了一起。
雷苏生望着弟弟,忍不住热泪滚滚而下,哽咽道:“苏长,你不该冒死来救我。”
雷苏长也流着泪道:“哥,你别说了,以前都是我不对。”
弟兄俩正说着话,忽然,前面远远地射来了雪亮雪亮的车灯光,日本宪兵队长川岛太郎一马当先,坐在一辆测三轮的车斗里。
川岛一挥手,摩托车向雷苏生他们的小车射来了密集的子弹。小车迅速调头,转向了另一条小路。
身后,川岛他们紧追不舍,子弹划着弧光纷纷落在小车的前后。
黑大汉他们站在车踏板上,一手勾住车把手,一手端枪向后射击。突然,一串子弹击中了黑大汉的胸膛。黑大汉一声惨叫,脱手掉下了车去。
陆阿宝见状急得目眦欲裂,大声向车内命令道:“这样不行,快快,你们在前面下车,我来引开他们~”
这时,雷苏长如梦方醒,一把抓住陆阿宝,急问道:“你是谁,”
陆阿宝头也不回:“我是苏州地下党。是党教我营救雷老板的,这是我的任务,你们快服从命令下车吧~”
雷氏兄弟听了,顿时激动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雷苏长用力握着哥哥的手道:“哥,快,你快下车,我引开他们~”
雷苏生怎肯答应,反而用力向车外推着苏长:“还是你下车吧~祖传秘方在你手中~”
雷苏生一听祖传秘方四字,不由一时怔住了。
这时,雷苏长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右边脸。 21、丢卒保车
雷苏生一看弟弟拔出匕首对准了他自己的右边脸,预感到苏长要做什么,不由急得一声惊呼:“长弟你别„„”
可是已经迟了,雷苏长一咬牙,一闭眼,右手一用力,“嚓”一刀,已把自己右边那只耳朵给割了下来。
雷苏生泪如雨下,大叫一声,抱住了兄弟。这时,陆阿宝已猛地刹住了车:“快,事到如今,为了秘方,雷苏生你快下车,然后向山上去~”
雷苏生再也不敢耽误,一低头,钻出了小车,飞快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身后的摩托车队已越追越近,日本鬼子停止了射击,将车队迂回包抄了过来,试图抓活的。
这时,陆阿宝却又猛一下踩动了发动机,将小车箭般地射了出来。
川岛恼羞成怒,大骂着什么,摩托车队继续疯狂地向前追去。
呼啸的子弹从后面密集地射来,“扑、扑”几声,车轮被打穿了。
终于,小车歪歪扭扭地停了下来。
川岛太郎带领着宪兵队员们跳下摩托车,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包抄向小车。
川岛近前,猛地拉开了车门。
陆阿宝已壮烈牺牲,他趴在方向盘上,鲜血从他胸前泉涌而出。
川岛丢下阿宝,又一把把车后的雷苏长从车内拖了下车。
“雷老板,你也太不讲交情了,走也不打声招呼。”川岛冷冷笑道。
雷苏长用一团撕破了的白衬衣包裹着流血的右耳,一脸胜利的微笑。他向川岛招了招手。
川岛以为他要向他说什么,连忙把脸凑了过去。
岂料,雷苏长“呸”的一声,把一口浓浓的鲜血吐了他一脸开花。
“八格~”川岛大怒,猛地用手枪戳向了雷苏长。
但他想了想,还是克制住了,余怒未息地取下了手枪。
“带走~开路~”川岛向部下狠狠喝令道。
两个宪兵凶神恶煞地走上前,拖下雷苏长,把他按在车斗里。
摩托车队轰鸣着远去。
22、日本投降
黎明前的日本宪兵队里,一片混乱。
刑房里,几名宪兵把雷苏长固定在刑床上。
龟田和川岛、日本军医先后走进刑房,来到雷苏长的床前。
龟田狞笑着对雷苏长说:“雷老板,这是给你的最后的机会了,说吧,秘方。”
雷苏长满脸都是视死如归的神情,他鄙夷地望了望龟田,死死的闭上了眼睛。
龟田一耸双肩一摊手:“那我可就爱莫能助了。”
军医应命,拿着一支灌满黄色药液的注射器,走到刑床前。
雷苏长欲挣扎,却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宪兵死死地按住了。
军医把一满管黄色的药液都注射进了雷苏长的屁股里。
川岛太郎在一边得意地狞笑着。
忽然,龟田想起了什么,他猛地一把扯掉裹在雷苏长右耳上的布条。
顿时,仅削去了表皮的半只右耳血淋淋地暴露在外面。
龟田略有所语,不由勃然变色,转过向,将手中的布团狠狠扔在一边川岛的脸上:“蠢猪~”
川岛望着那只血淋淋的耳朵,又惊疑地看着龟田。
龟田的脸上掠过一丝阴暗。
„„
天明了,一面白旗从日本宪兵队的小洋楼顶上摇摇晃晃地升了起来。
苏州阊门大街上,一片沸腾。
突然鞭炮声声大作。
报童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大呼小喊沿街奔跑着、叫喊着:“号外,号外,日本人投降了~日本人投降了~”
苏州城里万人空巷,人群涌动。一片欢快景象。
雷允上药店的门找开了,从里面奔出了老药工与阿仁等。他们争相观看着号外,个个喜形于色。
大楼顶上的太阳旗慢慢地落了下来。
混乱的人群中,日本兵的家属们流着泪水低着头,上了汽车。川岛与龟田卸下了军装,一身便服,混杂在人群中走向汽车。 23、疯子老板
金毛毛眼看日本人倒台并要离开中国,急得惶惶不可终日。他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扑向了龟田与川岛:“皇军,皇军~你们走了,我可怎么办,我可怎么办呀,”
龟田躲避着他。但被金毛毛一把拉住了衣袖说什么也不放手。
川岛鄙夷地拉掉了金毛毛的手:“这是你们中国人的事。开车的有~”
吉普车缓缓起。
金毛毛扑到车前,还想说什么。在乱跑中,他一声惨叫,被后面过来的汽车压在了轮底下,当场身亡。
苏州齐门轮船码头。
一队队日本人排着队,沿着跳板鱼贯走上轮船。
一声汽笛长鸣,轮船离开了苏州可。
空旷的日军大楼。
空旷的刑房门前。
空旷的小操场 。
原日本宪兵队大楼顶上又升起了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
阊门大街在上,一群孩子追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疯子,疯子~大家快来看疯子呀„„”
这疯子不是别人,就是雷苏长。
雷苏长跑到雷允上药店的门前,他大哭着,上下看着店门,然后双手抱着排门慢慢地坐在了地上。
老药工与阿仁闻声从店门里跑出,上前赶走孩子们,扶起了雷苏长,走进了店里。
阿仁用手巾为雷苏长擦着满面的灰垢,流着泪道:“雷老板,我是阿仁呀,你还认得我吗,”
雷苏长两眼呆滞状望着面前的阿仁他们,只是嘻嘻傻笑。
忽然,雷苏长奋力挣脱阿仁他们,哇哇大哭又冲出了药店。
夜渐渐深了,疯闹了一天的雷苏长靠在雷允上药店的门上睡着了。阿仁他们含着泪,把一床被子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解放大军排着整齐的队伍进了苏州城,穿行在阊门街道上。
人们夹道欢迎。社火队起劲地表演着。
雷苏长一个人坐在高高的雷允上药店的屋顶上,挥舞着双手,不知喊叫着什么。
欢庆的人们走过,街上终于平静了下来。
可是,雷苏长还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屋顶上。
阿仁向屋顶上招手呼唤:“雷老板,下来吧。人都走完了。下来吧~”
可是雷苏长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老药工壮起胆子爬上梯子,用手去拉雷苏长。然而,他的手刚一碰到雷苏长,眼泪就流了下来:“雷老板„„”
24、慷慨献宝
雷苏长带着无限的遗憾与惆怅,脸上挂着凝固了的泪水,就这样呆呆地坐在雷允上的屋顶上死去了。
药店里的职员们把他们的老板抬进屋里,装殓进棺材。全店人员都来了,左邻右舍也来了,大家一齐默默地流着泪。
正这时,忽然,从门外扑进一个人,一声大叫:“长弟――,我的长弟呀――”,直扑到雷苏长的灵柩上放声嚎啕大哭。
众人对来人定睛一看,不由一个个大惊失色。阿仁更是吓得一声惨叫“啊――”
伏在灵柩上放声大哭的不是别人,就是被雷苏长拼死保护下来的雷苏生,他才是真正的雷允上六神丸秘方的传人~
雷苏生哭够了,这才从棺材上抬起身来,怔怔地环顾着阿仁和众人,道:“兄弟们,莫非你们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苏生呀~我是雷苏生呀~”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上前定神一看,这才如梦方醒,知道死的那个原来是雷苏长。
老药工激动地扶着雷苏生,道:“雷老板,你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好在我们又团聚了,好在秘方还在你的手里,还在我们中国人的手中呀~”
„„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报童手里挥舞着报纸沿街奔走呼喊:“快看,快看,最新消息,最新消息~六神丸传人雷苏生重操旧业啦――”
人们纷纷走到报童身边,争购当天的报纸。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在苏州市人民政府大楼上。
蓝天上高高飘扬着鲜艳的五星红旗。
雷苏生在众人的簇拥下,用他那双饱经风霜的手捧着一个鲜红的绸布包,步履沉重地走向市人民政府。
他的脸上热泪滚滚。
他的步伐渐渐变得果断而又坚定。
市政府大门两边,市政府领导夹道欢迎,向他鼓掌致意。领导中,有那个当年隐身为烟纸店老板的阿天。
雷苏生站定,颤抖着双手找开红绸包。露出里面一份发黄的小册子。小册子上面写着几个工工整整的大字:“六神丸配比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