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闽南语歌曲的人文情结及地域文化特征

台湾闽南语歌曲的人文情结及地域文化特征 台湾闽南语歌曲的人文情结及地域文化特 征 文章编号:1003—9104(2006)O1一Ol13一O3 l13全国中文核心期刊艺术百家2006年第1期总第87期 HUNDREDSCH0OLSINART 台湾闽南语歌曲的人文情结及地域文化特征 王丹丹,王萍萍 (1,2.泉州师范学院艺术学院,福建泉州362000) 摘要:闽南语歌曲是富于华夏文化与地域特色的歌种,台湾闽南语歌曲以其深厚的人 文情结,散发着浓郁的地缘,血缘,文缘的情愫与芳香,受到海峡两岸人民的喜爱与欢迎.从 台湾闽南语歌曲之产生和流行,充分,深刻地说明了闽台人民同胞骨肉亲,本是一家人之真 谛. 关键词:台湾闽南语歌曲;海峡两岸;人文情结;地域文化特征 中图分类号:J616.2文献标识码:A HumanitarianComplexandLocalCulturalCharacteristicsOf TaiwanSongsinMingnanDialects WANGDan-—danWANGPing-—ping 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之后,台湾的闽南语歌 曲在祖国大陆的闽南地区广大的城乡开始流行起来, 随后又由于国内音像出版市场的介入与卡拉OK的 兴起,大量的台湾闽南语歌曲VCD于市场触目皆是, 由于歌曲为闽南方言,妇懦老幼尽皆听懂,且内容通 俗,曲调动听,因此受到老百性的欢迎,加上卡拉OK 厅的传唱,在闽南沿海地区,闽南语歌曲进入社会各 阶层,受众,歌者也越来越多,成为闽南地区人们文化 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一 个民族的形成,"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 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 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的共同体"-lJ.闽台文 化(即闽南文化)系中原文化与闽台当地文化互相融 合,而形成的既与中原古文化有血缘关系,又独具特 色的闽台文化. 尽管荷西时期(1622,1661)与日据时期(1895 — 1945)将近百年的外来音乐文化的介入与影响,但 由于台湾岛上居民除了少数土着人外,大多数来自东 南沿海的闽粤的泉州,漳州,潮州等地区,所以无论是 语言,习俗,建筑,宗教信仰均承传我华夏民族固有之 传统.1968年台湾大学考古队在台东县长滨乡发掘 出不少属于中国大陆旧石器时代的残存器物,定名为 "长滨文化";1975年在台北八里乡发掘出新石器时 代之石器,陶器,及商周时期类同之青铜器等,定名为 口 "大坌坑文化",一系列的考古发现从历史与现状都 充分印证了台湾与祖国大陆是一家,其音乐文化沿承 着中华民族音乐固有之传承. 台湾的闽南语歌曲,别称乡土歌曲,这是由于早 期闽南语方言歌曲更多是道地的民歌或民歌曲调填 词,这些民歌,小调在乡问,市镇传唱,即使是日据时 期民歌虽被禁唱,但如作曲家吕泉生于1943年编曲 的宜兰民谣《丢丢铜仔》与嘉义民谣《六月田水》也仍 然在民间传唱着,这可说是早期闽南语歌曲.闽南语 歌曲正是秉承其民歌本身所具有的本质特征而发展 成为闽台乡土之花的特殊歌种,它承传着民歌的古老 长存特征,拥抱于大自然,并时刻带着人的本性与天 地的性灵,真实,自然,浑厚质朴?;编织着一串串闪 烁着人性光芒的动人歌谣. 台湾闽南语歌曲其人文情结最根本的是沿承着 民歌的人文精神,即关注人的精神价值与精神文化的 社会价值,力求避免商业大潮浸染和大众传媒渗透下 人的个性的消弭以及艺术的精神与生命的泯灭,以及 人性异化的社会畸形发展趋向,从而找回与重现现在 文明人正在逐渐丧失的灵魂. ?参见余峰着《近代中国音乐文论中的人文精神》一文.载于 《中国音乐》,2001年笫4期.第l页. 口全国中文核心期刊艺术百家2oo6年第1期总第87期I114 HUNDREDSCHO0LSINART 在闽南语歌曲中,母爱这古老永恒的题材屡屡皆 是,其笔触更是充斥着"人情味",它质朴,纯真,发自 肺腑.如《阿妈的目屎》(向阳词,简上改词作曲): "阿妈常爱流目屎(眼泪),欢喜也.流,艰苦也流,看到 阿孙仔跌倒伊也流.阿妈的目屎就是早起的时叶仔 顶的露水,照顾着旧时细汉的阮,痛疼着青叶同款伊 的孙,等到日头爬上山,春风微微吹,动着青叶的孙打 落叶仔顶的露水,阿妈目屎滚入土.后来阮就无看着 阿妈的目屎.彼年阮大汉去培墓,才再看着阿妈的目 屎,亲像露水挂墓牌".另一首《阿母的头毛》(向阳 词,简上曲)通过阿母头毛由乌金滑软到失去光彩的 变化,赞颂母爱的伟大.其歌唱着:"做着姑娘的时 阵,阿母的头毛乌金又滑软,亲像清清的溪仔水,流过 每一个少年家的心肝头.嫁给阿爹的时阵,阿母的头 毛活泼可爱亲像微微的春风,……生着阮了后,阿母 的头毛亲切又温暖.……阮大汉以后,阿母的头毛已 经失光彩,亲像秋天的天顶,普通景色里一层收成的 伟大".又如《慈母心》(叶启田唱):"世间所有的妈 妈,亲像腊烛彼.一般,烧着自已照出光线,牺牲总是为 着阮.天气若热,手秧替阮来擦汗;天气若反寒,早晚 替阮盖被单.你的苦心阮吗知影,你的教示阮有听, 阮会打拼会打拼,争取好名声". 除表达母爱的歌曲之外,歌唱父爱的曲目也不 少,如《阿爸的嗽声》,《阿公的烟吹》,《父子情深》 等,而如《阿爸的饭包》是这样唱着:"每一日早起时, 天色还未光,阮阿爸就起床,带着他的饭,骑着那台旧 铁车就来离家门,出去溪埔搬沙石,为着顾三顿.每 一 晚都在想阿爸的饭包,到底啥样?早顿阮和阿兄吃 包仔配豆乳,阿爸的饭会起码也存一粒蛋.有一日早 起时天还黑黑,阮偷偷蹑脚步走入灶脚内,掀开阿爸 的饭包也没半粒蛋,三条莱脯番薯乾来掺饭". 有关思念故乡,亲人的歌曲为数不少,此类歌曲 有的是通过对故乡,亲人的直接的宣叙,如《乡愁》 (苏全树词,林文隆曲),《思念故乡的情人》(蓝虹词, 黄三元曲),《望乡调》(温隆信编曲)等,有的则通过 寓物寓事寄意,如《卖肉粽》(张邱东松作词曲),《船 螺三声》(张春雄词,梅粤曲),《浪子的心情》(蒋锦 鸿词,陈二郎曲)等.如《浪子的心情》唱着:"浪子的 心情亲像天顶闪烁的流星,浪子的运命亲像鼎底蚂蚁 的心里". 反映男女爱情的恋歌,情歌类型的也有不少好歌 曲,如描述恋人依依惜别的《车站》,思念情人的《茫 茫到深更》,《针线情》,《爱你无条件》等;这里还须特 别提出来的是郑进一的《家后》(陈维祥作曲,江蕙演 唱),它成功地塑造了一对老夫老妻恩爱情深感人的 艺术形象,其歌词:"有一日咱若老,找无人甲(和)咱 有孝,我会陪你坐惦椅寮,听你讲少年的时阵,你有外 敖(多能干),吃好吃歹无计较,怨天怨地吗无晓,你 的手,我会甲你牵条条(紧紧),因为我是你的家后 (太太).阮将青春嫁给凭兜(你家),阮对少年跟你 跟甲老,等待返去(去世)的时阵若到,我会让你先 走,因为我会不甘,放你为我目屎流"…….其他如 苦恋,失恋的《金包银》,《无人熟悉》等;又有对爱情 背叛的鞭笞,如《爱情的骗子》,我问你歌中是这样唱 着:"讲什么,我亲像天顶的仙女;讲什么,我亲像古 早的西施;讲什么,你爱我千千万万年;讲什么,你永 远不会变心意.花言巧语真情给你骗骗去,原来你是 空嘴薄舌(花言巧语)达到目的做你去.我问你,我 问你,你的良心在那里?",以及一些痴情的恋歌如 《爱情一阵风》,《断线的风筝》等. 以俚语俗语为歌电不少,如《草蜢弄鸡公》,《一 支草一点露》,《歹竹出好笋》,《一样米饲百样人》, 《水泼落地难收回》,以及《天乌乌》等.这些歌曲都 传承了民俗民间生动,诙谐,富于感染力的语言与音 调,使乐曲具有特殊生命力与艺术感染力. 还有更多的是反映人们求生存,图奋斗,与命运 抗争求成功的歌曲,这类歌曲在闽南地区与台湾同样 受到人们无比的喜爱与欢迎,较早期的歌曲如《成功 一 定是咱的》(蔡索惠词曲,黄乙玲唱),歌中唱道: "青春一去不再回,把握时机好好,不通(不要) 醉生梦死,将时间讨债后才来埋怨心难过……",其 他如《一定要成功》(陈百潭作曲,演唱),较成功地表 现了青年人为爱情去拼搏,争成功,歌中唱道:"因为 有你的看重,给我专心打拼去走撞(拼搏),因为有你 这款的眼光深深感激你的欣赏……",其他如《争取 好名声》(黄秀清词曲),《男性的气慨》(罗时丰唱), 《男性的本领》(叶启田唱)等,但在此类歌曲中最突 出最受人欢迎和流行的便是《爱拼才会赢》(陈百潭 词曲),其歌曲主题集中,强烈,深刻地表现了人们敢 拼敢赢的精神气慨,其歌词语言朴实,生动,形象.具 有民歌特有气质与韵味,歌中唱道:"一时失志不免 怨叹,一时落魄不免胆寒,那通失去希望每日醉茫茫, 无魂有体亲像稻草人.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 起有时落,好运歹运总吗起工(认真)来行,三分天注 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还有各类题材和形 式的歌曲如《燕子你是飞去叨》(反暴力歌曲),《台北 今夜冷清清清,《理发小姐》等,在此就不一一例举. 台湾闽南语歌曲所以在大陆,闽南地区具有如此 广阔市场和如此历久不衰的传唱态势,其根本原因在 于歌曲札根和来自于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来自于中华 民族传统文化所具有的深层次的人文精神——促进 人类生活的和谐与发展,台湾的闽南语歌曲其深层次 人文精神更多具体的表现和反映了人文情结,天地 情,山水情,家乡情,朋友情,兄弟情,父母情,以及民 俗情,地缘情,血缘情等等. 台湾闽南语歌曲的取题命名也是富于人文特征 的,从歌曲命名与歌词语言的表述,很难看到令人费 解的语言与华丽的词藻,更多是见境生情随手拈来的 1115f全国中文核心期刊艺术百家2006年第1期总第87期 民歌传统表述手法,歌者黉身于大自然天地之间,他 们歌中比兴手法更多来于原生态或准原生态的生活 和语言,抒情,叙事歌曲中电以自然景物的花草虫鸟 及本土谚语,成语等借喻者较多,如《爱拼才会赢》中 即有:稻草人,海上的波浪,好运歹运,三分天注定,七 分靠打拼等等. 台湾闽南语歌曲用的是闽南语方言演唱,歌词语 言更多是道地的原生态方言,歌词中的词语具以方言 谐音书写之,曲中之歌词唯求能准确表达词音及其方 言之读音,不把词语表面之"美"之"雅"放在笫一位, 力求歌词语言能在方言母语之运用达到词能达意之 极致,表现其方言原生态之美之生动,之准确. 台湾闽南语歌曲以其浓浓的乡土音调,乡土深 情,抒写了一首首动听的,感人肺腑的海峡两岸人民 的亲情之歌,生动地,鲜明地体现了中华民族传统文 化底蕴的力量和深深的人文情结. 台湾闽南语歌曲之所以成为海峡两岸人民喜爱 的艺术之花,除了其对歌曲始终保持自已质朴,通俗, 大众化(最大程度不异化)等特征的准确定位之外, 还在于其本身具有深层次的地域多元文化因素融为 一 体的艺术特征.闽南的戏曲有梨园戏,木偶戏,高 甲戏,打城戏,芗剧(台湾的歌仔戏)等.民间音乐有 南音,北管以及山歌,茶歌等.在宗教信仰方面有佛 教,道教,伊斯兰教,摩尼教及其相关的宗教音乐文化 等.闽南语歌曲正是产生在这样地域多元文化积淀 的土壤之上,具有鲜明地域多元文化的音乐结晶. 台湾闽南语歌曲的语言——闽南方言,是全国八 大方言之一,通行闽南地区及东南亚等华人居住区, 在台湾除了高山族地区外都通行着近于漳州腔和泉 州腔的闽南方言.闽南方言其特征是保留较多的古 音(《汉语拼音》所没有),直接继承上古汉语的 声母系统,没有经历中古时期的语音演变,在韵母和 声调方面,较完整地继承了中古音系的特征,被许多 语言学家称为古音的"活化石",其表现在丰富多采 的古音特征和古色古香的语词传承,以及宝贵的古汉 语语法遗存?. 台湾闽南语歌曲歌词除了具有音乐文学普遍特 征外,其最根本的是保持闽南多元文化因素特征,要 表现于歌词结构更多传承和借鉴民歌,山歌的起承转 合,短小精悍;歌词语言由于不同歌曲内涵的需求或 吸取戏曲的诙谐和富于情节性,或吸取民歌小调的质 朴和富于形象性,或雅或俗,或雅俗结合,或文读或白 读等;歌词语言的运用叉由于曲趣之不同而更多地采 用俚语,谚语,成语等,从而构成其浓郁,独特的闽南 语歌曲的地域文化特征与风格. 台湾闽南语歌曲音乐的陈述手法电是很具特色 的,其根本特征是力求语言声调与歌曲曲调(音调) 完美的结合;力求曲意,曲趣,曲情与歌曲曲调完美的 结合;力求节奏或松或紧与歌曲结构完美的结合,曲 HUNDREDSCH00LSINART 口 随歌词语言声调走,情沿语音语意生发开来,使歌曲 达到极致的口语化,是心底涌流出来的心灵之歌. 台湾闽南语歌曲中不少技法也来自于戏曲,曲艺 及民歌小调,如歌曲开始慢唱,中板的引唱则借鉴于 戏曲中的"慢头"或"叫板";又如一些具有快板式演 唱则借鉴于戏曲的"垛板"与说唱音乐;又如用于渲 染情绪营造气氛的伴唱则也来于戏曲中的"帮腔"; 又如一些分节歌的叙事歌曲则更多吸取分节民间歌 谣和小调;甚至有的是民歌曲调填词者电为数不少, 套用歌仔戏(芗剧)曲牌者的为数甚多,并取得很好 的艺术效果.我们还发现在日据(日本站领)时期有 的套用日本民歌填词和一些具有日本音乐风格的歌 曲,当然,在当时的特定时期也可能是一种"媚日"行 径,也可能有的是作者歌者另有用心,但这类歌曲为 数不多,并非主流.另在演唱中除承传着戏曲的"字 正腔圆",又特别讲究吐字传声的明明白白,清清楚 楚的道地的口语化,从而使其演唱艺术具有自已独特 的民族风格与地方色彩.我们反复强调闽南语歌曲 的口语化,并非轻视旋律,相反的是亟需能与乐曲完 美结合的富于本乐种浓郁韵味的旋律,反对的仅仅是 脱离歌词语言的语意,语调,语趣的唯旋律化. 我们在了解和审视台湾闽南语歌曲所具有闽南 文化多元化因素特征,及其可贵的美学价值时,就能 更充分理解闽南语歌曲为什么受到海峡两岸人民的 欢迎,呵爱与传唱,因为它是人民自己的歌,是咱厝的 人唱咱厝的歌,是生养他们的土地土生土长出来的艺 术之花,它不断重现那被忘却或将被忘却的"记忆", 永远散发着人文精神的光芒. 台湾闽南语歌曲是闽台人民传承,发展与创新的 地域文化,也是闽台人民共同创造的物质财富与精神 财富的总和.台湾闽南语歌曲之所以受到台湾人民 和大陆,闽南金三角地区人民的喜爱,正是由于同根 同源,同祖同宗的永远分不开的地缘,血缘,文缘,神 缘等亲密无比的关系,也正是因有此才心有灵犀一点 通.当然,台湾闽南语歌曲中也有存在着商业化创作 倾向与思想内涵不足之处,尚待在实践的时空中不断 的解决.大陆,金三角的厦,漳,泉地区的闽南语歌曲 的创作,近几年来也有很大的发展和变化,特别是近 几年举办的一些高规格的青年歌手大赛及创作大赛, 涌现出一批批优秀歌手及作品,对促进和繁荣闽南语 歌曲的创作和演唱将起着良好的作用,在创作和演唱 中更加关注和着力于闽南语歌曲的闽南文化所传承 的地域文化之特征,更好地体现深层次的人文精神, 使其成为海峡两岸人民珍贵的精神,文化纽带,成为 人们更好的文化精神食粮. ?参见琳华东着《泉州方言文化》,福建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