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疼憨人

天公疼憨人 B007 天公疼憨人 奇 遇 夕陽緩緩地往西邊落下,飛鳥漸飛漸遠的背影與落霞相互輝映,林間渲染著足以讓人暈眩的粉色氣息。此時,樹林遠處走來一位有點駝背,頭戴斗笠、肩挑扁擔的老人家。 12 「唉,時機歹歹,現此時攏無人買柴,厝內的米毋知閣會使 擋幾工, 」阿發看著籃子裡擺放整齊的木柴,不禁搖頭嘆息。隨著心情的沉重,木柴也好似幾千斤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在阿發瘦弱的肩上,將早已佝僂的背,彎成更接近半圓的弧形。 「哎喲,」阿發突然踢到不明的塊狀物,整個人因重心不穩而跌坐在地。腰椎承受猛烈撞擊,一陣痛楚直衝腦門,久久不能自已;籃中的柴火也因而散落一地。 345 「人若衰,種匏仔生菜瓜。今仔日啥物 歹代誌攏予我拄著 矣,」阿發把雙手伸向後頭,不斷搓揉著疼痛的腰椎。過了片刻,他才扶著挺不直的腰,從地上勉強站起來,慢慢撿拾著散落滿地的木柴。 67 「欸, 這是啥物物件,」阿發仔細端詳那個讓他跌倒的罪魁禍首…… 8910 「有長長的喙鬚 ,閣攑 一支尖尖的大刀,若親像傀儡尪仔 的模樣,這……敢會是……關老爺,」阿發的雙手不自覺地發抖起來。他趕緊將神像放在 11地上,朝著祂一拜再拜,口中唸唸有詞:「關老爺,我毋是刁故意 欲踢著祢的,祢大人有大量,莫跟我計較,」 在逐漸昏暗的光線照映下,關老爺流露出些許神祕感,似乎正在對眼前這位喃喃自語的老翁加以審視。 1 會使,ē-sái,可以、能夠。本篇臺語文字之對譯,係根據「教育部臺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 ,與坊間通行之「歌仔冊」對譯系統不盡相同,為避免閱讀障礙,特擇要以當頁註說明。 2 幾工,kuí kang,幾天。 3 啥物,siánn-mih,什麼。 4 拄著,tú-tio,h,碰到、遭遇到。 5 矣,--ah,語末助詞,示動作完成,相當於口語的「了」。 6 欸,--eh,表出乎意料之外的語氣詞,相當於口語的「咦」。 7 物件,mi,h-kiānn,東西。 8 喙鬚,tshuì-tshiu,鬍鬚。 9 攑,gia,h,拿、舉、抬。 10 尪仔,ang-á,人偶。 11 刁故意,tiau-kòo-ì,故意。 1 1213 「關老爺,祢若無棄嫌,先來阮兜 住。過一陣子,我再幫祢揣 一間 141516廟,共 祢奉祀佇遐 ……現此時就請祢較委屈淡薄仔 ,好毋好,」阿發掏出口袋裡僅有的兩個銅板,往上一擲……「鏘」一聲,銅板掉落地面後仍舊不斷旋轉,過一會兒才停止轉動。阿發定睛一看,銅板分別是正反兩面。 17 「是聖杯……足好的 ,我馬上帶祢轉去阮兜。」阿發把其中一籃木柴倒出來,將關老爺恭敬地捧進籃子裡,興沖沖地往回家方向快步走去。 扶 持 18 「阿好,妳趕緊出來,我有一个好消息欲佮 你講。」阿發抹掉兩頰像瀑布般流下的汗水,將扁擔從肩上卸下,放在角落。 19 「是啥物好代誌啊,聽你的聲音敢若 足歡喜的款。」阿好拄著拐杖,一跛一跛地從廚房走出來。 20 「來……來,坐咧遮 ,我自頭到尾講予你聽。」阿發扶著老嫗往長凳坐下。阿發將整個事情經過說得活靈活現,還不時比劃著動作,彷彿一名稚童,興高采烈地說著童話故事。阿好被阿發的話吸引著,不由自主地瞇起眼睛,腦中慢慢浮現老伴所經歷的畫面…… 「阿發,你講的敢是真的,」阿好微微皺起眉頭,疑惑地看著身旁的老伴。 「不信我拿予你看,」阿發站起身,快步走向後頭的竹籃,虔誠三拜後,將關老爺捧出竹籃。 「阿好,你看,這就是關老爺,」阿發把關老爺放在桌上,讓阿好仔細看個清楚。昏暗的煤油燈,照在關老爺的紅臉上,流露出神聖不容侵犯的氛圍。老嫗睜大眼睛看著威嚴的關老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興奮地抓緊老伴的胳臂,那神情就好像不相信自己中了彩券似的:「是真咧,阿發,你無騙我。」阿好混濁的眼睛,頓時有了些許的明亮。 「當然是真咧,我啥物時陣騙過你,」阿發露出一個充滿自信的笑容。過了 21片刻,阿發緩緩開口:「毋過……阿好,咱欲將關老爺奉祀佇佗位 較好,」他微皺起眉頭,一手搔著已經剩不到幾根頭髮的禿頂。 12 兜,tau,家。 13 揣,tshuē,尋找。 14 共,kā,把、將。 15 佇遐,tī hia,在那裡。 16 淡薄仔,tām-po,h-á,一點點。 17 的,--ê,置於詞尾或句尾,表示狀態或加強語氣的助詞。 18 佮,kah,和、及、與、跟。 19 敢若,kánn-ná,似乎、好像。 20 遮,tsia,這裡。 21 佗位,tó-uī,哪裡。 2 2223 「嗯……我看,.就共關老爺佮公媽囥 做伙,按呢 較妥當。你看咧,」 「好啊,就按呢,」阿發雙手一拍,非常贊同阿好所說的。說罷立刻把關老爺跟祖先牌位擺放在一起。 24 「毋過真奇怪,哪有人會共關老爺擲捔,」阿好不解地問道。 「我嘛毋知影……有可能是賊仔欲偷提金牌;金牌偷提到手,就共關老爺擲咧邊仔……唉,真正是『共天公借膽』,日子歹過,什麼代誌攏做得出來。」阿好心有同感地點點頭。 252627 「明仔載 透早,我共柴火賣予了,就去四界 看覓 ,看有佗一間廟 28寺的關老爺拍無去。」阿好認同地點點頭。 2930 「你吃飽了後,就趕緊進去睡,明仔載閣有真濟 穡頭 愛做。我去灶 3132跤 捧番薯簽糜 ,等我一下。」阿好緩緩起身。阿發連忙拉住她,說:「我 33去就好,你腳不方便,踮遮 等我。」阿發起身走進廚房端出一鍋溫熱的番薯粥。 清淡淡的粥,裡頭只看見些許的米粒,湯水佔據絕大部分,而幾塊鮮黃的番薯,便顯得特別突兀。不用多久的時間,鍋子便已見底,只剩下一塊番薯…… 34 「這番薯箍 予你,你明仔載閣愛去賣柴,加食淡薄仔才有氣刂。」阿好把番薯夾到阿發碗裡。 「阿好,你咧講啥,你毋才愛加食淡薄仔,按呢身體才會較緊好。」接著將番薯塊夾進阿好的碗裡。 看著碗裡的番薯,阿好突然放下碗筷,重重歎了一口氣:「我實在對不起恁林家的公媽……不但無法度為恁林家傳後嗣,這雙腳閣若殘廢,要靠你服侍。你 3536不止無半句尻川後話 ,閣對我遮爾 好……」話未完,阿好的眼淚便簌簌地落下。 「代誌已經過遮濟年啊,閣講這有啥物路用呢,」阿發一臉無奈地看著阿好。 37「彼當時,我若是好好安胎,就袂因為按呢,害咱的囡仔 落胎……」阿好哽咽地說道。 22 囥,kh?g,放。 23 按呢,án-ne,如此、這樣。 24 擲捔,tàn-hiat-ka,k,丟棄。 25 明仔載,bîn-á-tsài,明天。 26 四界,sì-kè,四處、到處。 27 看覓,khuànn-māi,動詞後綴,相當於口語的「詴詴看」。 28 拍無去,phah-bô—khì,遺失。 29 濟,tsē,多。 30 穡頭,sit-thâu,本指農事,今泛指一切工作。 31 灶跤,tsàu-kha,廚房。 32 糜,muê,稀飯。 33 踮遮,tiàm tsia,在這裡。 34 番薯箍,han-tsî-khoo,切成塊狀的地瓜。 35 尻川,kha-tshng,屁股。尻川後話,在背後說人家壞話。 36 遮爾,tsiah-nī,這麼。 37 囡仔,gín-á,小孩子。 3 「阿好,你莫黑白想。天公伯仔若是註定咱林家無後嗣,你閣按怎強求嘛是無路用。」阿發那雙厚實又粗糙的手,溫柔地拭去阿好臉上的眼淚。 「好啦,好啦,趕緊食糜。」阿發埋頭把碗中剩下的湯水喝得精光,再摸摸自己的肚子說:「我食甲飽嘟嘟,真正食袂落矣,我先進去睏,較早起來才好做代誌。」阿發拿起碗筷走了進去。阿好原本就模糊不清的眼睛,現在更看不清楚了…… 抉 擇 「阿好,我出去賣柴。」阿發擔著一籃木柴,匆匆忙忙走出家門。 3839 「毋知昨昏囥佇塗跤 的柴火,有予人抾 去無,」阿發越是這麼想著,腳步便不由自主地走得越快,過了一會,已經走到昨天丟下木柴的小路。阿發朝遠處一看,一小堆的木柴整齊地放在路旁。阿發高興極了,三步當兩步用,很快就走到木柴堆旁邊。 「好佳哉,柴火猶閣佇遮,按呢就免驚無柴火通好賣。呵呵……」阿發高興得眉開眼笑,用他瘦弱的手,緩緩地撿起木柴,放進竹籃裡…… 「欸,這是啥物,」阿發看到一只藍色的包袱放在木柴旁。他好奇地伸手拿起包袱,卻發現包袱像壓醬菜的石頭一樣重。阿發卯足了勁,好不容易才把包袱 40捧在懷裡,他不解地看著懷中的包袱:「這內面到底是貯 啥物,哪會遮爾重,」 阿發下意識地往四周看看,直到確定都沒有人,他才小心翼翼的打開包袱。 41 「這是……是黃金啊,我自生目眉發喙鬚閣毋捌 看過黃金啊,」阿發拿起最上頭的黃金條,牙齒用刂地咬了一下,直到牙齦略為發麻,他才相信真的撿到黃金。 「我若有遮爾濟錢,阿好的腳就會使醫好、阮每工就毋免有一頓無一頓……」阿發微微張開嘴,失神地傻笑。 「毋過為啥物會有人共遮爾貴重的黃金囥佇遮,」阿發看著懷中的黃金,心裡略有不安。 42 「這若是別人拍無去的物件,彼个人凡勢 會煩惱甲袂食袂睏,」阿發忐忑不安地來回走動。 「啊,有人按遮來啊,」阿發情急之下,趕緊將包袱放進籃子裡,再隨手撿起幾根木柴遮住。 「哪會攏揣無,哪會攏揣無,」一名白髮蒼蒼的老翁彎著腰,雙眼不斷盯著沿途的草叢,像是在找什麼東西。焦急的汗水,不停地從老翁臉龐滑落;毒辣的 38 塗跤,thôo-kha,地面、地上。 39 抾,khioh,拾取、撿取。 40 貯,té,盛、裝。 41 毋捌,,, ,,,,不曾、不認識。 42 凡勢,huān-sè,說不定、也許。 4 太陽,使得他更加口乾舌燥。 「這位兄哥,你咧揣啥物,」阿發緊張地看著眼前年紀稍長他幾歲的老翁。那個人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他猛然地抬起頭來,看向眼前的阿發。過了一會,才勉強地說:「無啥物,無啥物,」只見他又低著頭,往草叢裡看去。 阿發不死心,繼續問道:「你欲揣啥物,我幫你鬥揣,按呢較緊啦,」老翁看看阿發,不像是壞人,禁不住他的好意,勉為其難地說:「嘛好,按呢揣較緊。」他順手抹掉額頭上的汗珠。 「你是拍無啥物物件,」阿發緊張地問道。 「一个藍色的包袱仔。」老翁邊說邊找。阿發一聽,情緒馬上變得很激動:「內面是貯啥物,」老翁被突如其來的語氣,嚇了一大跳…… 「你毋免驚,我有抾到一个藍色的包袱仔,毋過愛看覓是毋是你拍無的物件。」阿發見到老翁戒懼的神情,趕緊作出解釋。 老翁聽完,緩了幾口氣,說:「予你驚一咧,我的老命險險休去。」阿發尷尬地苦笑著。 「我包袱內底有五條黃金,是別人拜託我送去予村長的……你抾到的物件,敢是我的包袱仔,」老翁一臉期待地看著阿發。阿發拿出籃子裡的包袱,交還給老翁。 老翁眼中充滿著感激,頻頻向阿發說:「天公疼憨人,好人一定會有好報,好人一定會有好報……」向阿發道謝完,便往樹林深處走去。 阿發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趕緊朝老翁離開的方向跑去:「喂,喂,老兄弟, 43彼爿 無路啦,」映入眼簾的是陡峭懸崖,哪裡還有老翁的身影。 「哪會按呢,彼位老兄弟哪有可能就按呢無去,」阿發的思緒完全被搞亂了,自言自語走回放柴火的地方。突然間,無來由地颳起一陣怪風,把阿發吹得一直往前走…… 解 謎 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刂量,一直把阿發推向前走。周遭被風捲起的塵土,令他難以睜眼;耳邊呼嘯的風聲,更令他幾乎窒息。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風聲漸漸停止,等阿發睜開眼睛,眼前竟出現一座桃紅色的小村庄…… 44 「這是啥物所在,實在真媠,」老翁一見這個小村子,讚嘆聲就沒有間斷過。說它桃紅色,是因為觸目所及盡是桃花林;村子被群山擁抱著,隱約還能聽到村外潺潺的溪流聲。這裡的村民們渾身散發一股與世無爭的樸實氣息,讓阿發備感親切。 「桃花村,遮若親像對面山腳的桃花村。毋過這哪有可能……」阿發的頭還 43 彼爿,hit pîng,那邊。 44 媠,suí,美麗。 5 在暈眩,一位看似富貴人家的中年男子,面帶笑容朝著他走過來。 「歡迎來到桃花村。我是遮的村長,我等你足久啊,你是阿發伯仔乎,」村長親切地問道。阿發一臉疑惑,看著身旁的村長說:「村長,你哪會捌我,」 「等一咧你就知影。」村長伯轉頭向後頭的村民喊道:「各位鄉親,阿發伯 45仔已經來到咱庄仔內,逐家 緊過來。」話才說完沒多久,村民就越聚越多。阿發一頭霧水地看著眼前黑壓壓的群眾。 「關老爺真正派人來幫咱起廟啊,」四周的村民,每個人都興高采烈的討論。這時候,阿發終於耐不住心中疑惑,問道:「村長,我聽無你的意思,現在到底是啥物情形,」 「欸,你是關老爺派來的,你哪會攏毋知,」村長驚訝地看著阿發。所有村民突然都靜默不語看著阿發。 「我……應該毋是你講的那个欲幫恁起廟的人。」所有人聽完之後,都十分失望。村長仍不放棄地問:「恁厝是毋是佇咧奇緣山的半山腰,厝內只有你佮恁某兩个人,恁佇遐生活三十幾冬,……」村長緊盯著阿發臉上的表情,接著說:「你靠抾柴生活,恁某因為腳無方便,袂當出門。對無,」 「奇怪,你哪會攏知影,」阿發腦中除了疑惑之外,再也容不下任何的思考。 46 「按呢就對啊,阮庄仔內的關老爺一向上蓋靈聖 ,你真正是關老爺派來的,上一个月,阮逐家想欲起一間大廟予關老爺住,想袂到後來卻著賊偷,共關 47老爺偷走,規 庄的人攏著急甲欲死。佳哉彼一暝,我夢見關老爺顯聖,祂叫逐家免擔心,繼續共廟起好,時機若到,祂自然就會轉來眾人的身軀邊。隔轉工48 我就共所有人講關老爺的意思,先把廟起好,閣去迎接關老爺轉來,逐家攏同意按呢做。」村民頻頻點著頭。 「哪會遮爾仔複雜,按呢講起來,我昨暝抾到的關老爺,是遮奉祀的關老爺,」 「應該是安咧,因為關老爺昨暝有閣托夢予我,祂說你有法度解決阮的問題,叫我今仔日踮庄頭等你。」 「按呢講起來,我拄著的老兄弟是關老爺指引的,按呢所有的謎題就解開矣。呵呵……」在一旁的眾人,都聽得一頭霧水。 「代誌是按呢……」阿發將今早發生的離奇經過,講述給村民聽,聽到的人無不嘖嘖稱奇。 「關老爺真正揣對人,你是值得信任的人。」村長開心地說道。 49 「毋過我只是一个無路用的老歲仔 ,哪會有法度解決恁的問題,」阿發想不透地說。 「我嘛毋知。前幾工,起廟的一批木材出問題,因為臨時無法度揣到新包商, 45 逐家,,, k-ke,大家、眾人。 46 靈聖,lîng-siànn,靈驗。 47 規,kui,整個。 48 隔轉工,keh-,ńg-kang,翌日、隔天。 49 老歲仔,lāu-huè-á,老人家。通常帶有輕蔑的意味。 6 欲直接去伐木廠訂木材,嘛是因為沒熟識的人,所以起廟的工程只好一工拖過一工。昨暝,關老爺託夢的時陣有講起,你會出現佇庄頭,叫我辰時踮遮等,果然關老爺沒騙我,你真正出現啊,」 50 「原來是愛我揣伐木廠哦,我拄好 知影山頂有一間伐木廠。毋過彼个工頭無啥老實,我嘛罕得佮伊來往。」阿發面有難色地說。 「無要緊,只要揣有伐木廠,啥物攏好辦。」眼看木才有著落,每個人都高興地笑了。 伐 木 廠 過幾天,村長與三位村民相約到阿發家門口,與阿發會合,再一起出發去找伐木廠。 「阿發伯仔,為啥物你看起來心事重重咧,」村長查覺到阿發的不對勁。 51 「這……足歹講,就是那个伐木廠的工頭,我進前 有聽人講,伊攏會搝 525354懸 價數 ,賣予外行人;閣加上伊這个人足凍霜 ,我恐驚伊會故意刁難。」一行人靜默片刻,村長說:「既然是關老爺的旨意,咱就去詴看覓。」 「時到時擔當,無米煮番薯湯。」阿發無奈地說。 「阿發伯仔,閣欲行多久啊,咱自恁兜出發已經行足久啊,」村長氣喘吁吁地問道。 「村長,就欲到了,行過頭前的轉彎角,就看得著矣,」果然,過沒多久,村長順著阿發手指的方向一看,便看見一間伐木廠。 「我進去揣工頭,恁全部佇遮等我一咧。」阿發不安地走了進去。 「村長,阿發伯仔的臉色遮爾歹看,等一咧若講袂好勢,是欲按怎,」其中一名中年男子問道。 「先莫煩惱遮濟,關老爺一定會有辦法的。」村長內心也懷著些許不安,但是他還是安慰著大家。 「阿發伯仔出來啊,阿發伯仔出來啊,」一名小伙子喊道。 「村長,這咧就是伐木廠的工頭——阿明。」 「逐家好,我是遮的工頭。阿發已經將所有代誌講乎我聽矣,既然是關老爺的代誌,我一切攏無問題,」阿明很親切地說道。 「村長,這个阿明真爽快,根本無親像阮進前想的按呢,」小伙子貼近村長耳邊,嘀咕幾句。村長也皺起眉頭,對於眼前這個阿明,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 「逐家請相信我,我是真心想欲幫忙起廟。」阿明很誠懇地說道。 50 拄好,tú-hó,正巧、剛好。 51 進前,tsìn-tsîng,以前、之前。 52 搝懸,giú kuân,拉高、抬高。 53 價數,kè-siàu,價格。 54 凍霜,tàng-sng,吝嗇、小氣。 7 「逐家先聽我講一咧,伊確實佮進前無同款矣,整个人變足好禮,我嘛予伊嚇驚著。後來,伊講攏是關老爺感化伊,所以希望佮咱合作,做伙來起廟。」阿發幫腔道。 「我真正無惡意,請恁相信我。幾工前,有一个紅面的老歲仔來到遮,講欲買木材。我馬上足熱心介紹木材乎伊,希望會使好好賺一筆。想袂到老歲仔足瞭 55解現此時市面的價數,我佔不到伊的便宜。後來,老歲仔足生氣教示 我,我 56一時擋袂著,就櫸起拳頭想欲 落去。踮佇邊仔的工人看到,趕緊共我阻擋。老歲仔看到了後,吐了一口氣對我講:『你無藥可醫啊,貪心閣腹腸細,天公伯仔一定會教示你,』彼工暗時,我規暝攏睏袂去,一直作眠夢,夢著關老爺咧處罰我,共我變做乞食,予我去體會艱苦人是按怎討生活。這幾工攏作同款的眠夢, 57予我的個性有足大的轉變。我這馬 會曉體諒別人、幫助其他需要幫助的人。」 「原來這一切,關老爺冥冥之中攏有安排,咱這馬就共訂金付清,相信免過幾工,就會使閣起廟啊,」一行人將訂金付清後,便迫不及待地離開,想告訴全村這個好消息。 暴 風 雨 一個禮拜過後,建造廟宇所需要的木材,都已經準備就緒,然而卻在即將運送的前一天晚上,突然下起傾盆大雨。雨嘩啦啦下個不停,河川水位暴漲,山上土石鬆軟,走路尚且有問題,何況是運送木材,眼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阿發聽 58著令人心煩的雨聲,忍不住長吁短歎:「哪會按呢,雄雄 下這陣雨,明仔載吉時若到,這批木材無法度到位,是欲按怎動工,」阿發整夜輾轉難眠,直到聽見屋外的雨聲逐漸變小,才疲憊地睡去。 「這是佗位,我哪會踮佇樹林內,」阿發環顧四周,雨勢滂沱,而他卻絲毫沒有淋濕。阿發想撥開擋在前頭的樹枝,卻發現自己的手竟能穿越過去。 「敢講我已經死矣,」阿發惴惴不安地看著自己。突然,天空劈下一道閃光,強光迫使阿發睜不開眼睛。 「我的目睭足痛,」阿發揉著灼熱的雙眼。過了片刻,阿發的眼睛慢慢出現模糊的景象。 「總算看清楚啊,」阿發鬆了一口氣。 「欸,頭前敢若有人佇遐,」阿發慢慢走近那個人影。只見那人,手腳俐落地揮舞著大刀,「唰,唰,」幾下,便輕易地砍斷綁木材的繩子。 「這……敢會是……」一雙正氣凜然的眼光,慈祥地看了阿發一眼。 「阿發,阿發,有一咧少年人講欲揣你。」阿好搖醒在睡夢中的阿發。 55 教示,kà-sī,教訓。 56 but,用拳頭或棍棒猛刂揮擊下去。 57 這馬,tsit-má,現在。 58 雄雄,hiông-hiông,突然、一時間。 8 「啊,」阿發突然大叫一聲。 「阿發,你是按怎,」阿好擔心地看著阿發問道。 「我敢若親像夢見……欸,我袂記夢見啥物啊。」阿發用手揉著浮腫的雙眼。 「好啦,想無就莫閣想啊,外面有一咧少年人欲揣你,伊等有一陣矣,」阿發披一件薄外套,便緩緩走出房間。 「阿發伯仔,我共你講,山頂的木材全部攏拍無去矣,」聽完伐木廠工人阿福說的情況,他不敢置信地問道:「毋是攏綁好好,哪會發生這款代誌咧,」 「有啊,攏綁好好。毋過為著今仔日會凍趕緊出貨,昨暝就全部放佇外口,誰知會發生這款代誌。這馬是欲按怎,」阿福著急地問道。阿發此時也沒有任何頭緒。 「阿發伯仔,阿發伯仔,」遠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原來是村長氣喘吁吁地跑進阿發的家裡。 「村長,原來是你哦,我拄仔好有代誌欲共你講。」 「無論啥物代誌攏袂比我這馬欲共你講的代誌較重要,」村長的呼吸聲大到每個人都能聽得見。 「透早,有人共我講,庄仔外的溪底,突然出現足濟的木材,我走去看,若親像是咱訂的木材……」阿發與阿福難以置信地看著村長。 「村長,這位是伐木廠的阿福,伊共我講咱訂的那批木材拍無去,哪有遮拄好的代誌,」 「阮伐木廠的木材,上頭攏會做記號,去看覓就知影矣,」阿福接口道。三人連忙趕到村外溪邊。 「哪遮呢奇怪,遮濟木材攏停佇水底大石頭邊,攏袂流去呢,」阿發眼見如此不可思議的景象,喃喃自語。 「喂,阿發伯仔、村長,遮全部攏是咱的木材,全部攏在這,」阿福興奮地大聲叫嚷著。周遭的村民莫不嘖嘖稱奇,議論紛紛。 59 「一定是關老爺閣一擺鬥跤手, 呵呵……」阿發心裡已經有了。 傳 承 一位老人家坐在藤椅上,鼻翼上的老花眼鏡緩緩往下滑動,喉嚨不斷發出「齁60……噓……」的鼾聲。 「阿發,緊起來,阿寶講欲聽你講古。」阿好手牽著一個胖嘟嘟的小娃兒。 「哦,阿寶過來,來予阿公抱。」阿發有點吃刂地把阿寶抱在膝上。 「阿寶就先予你照顧,等一咧村長和伊的媳婦,會來帶小寶轉去。我先去買菜,你毋通閣睏去哦,」 59 鬥跤手,tàu-kha-tshiú,幫忙。 60 齁,honn,鼾聲。 9 「知影啦,妳緊去,若無等一咧菜就賣完矣。」阿好拿著菜籃和錢包,走出關廟。阿發看著阿好的背影,心裡感到很欣慰,腦中不斷浮現當年的回憶。當關廟落成之後,阿發便聽從村長的建議,搬來桃花村居住。村長不但聘請阿發當廟公,每個月給固定的薪水,讓他有能刂可以帶阿好去看醫生;同時,為了感謝阿發對桃花村的貢獻,還將第二個孫子小寶過繼給阿發,繼承林家的香火。也許是因為老懷大暢,經過一段時日的調養,阿好的雙腳慢慢好轉起來,如今已能四處走動了…… 「阿公,阿公,我欲聽故事啦,」阿寶搖著發愣的阿發。 「好…阿公講故事予你聽。佇十冬前,有一个人叫阿發——就是我……」 10